第66章 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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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下午六點的時候, 向亮終於在長安郊外的簡易機場上等來了搭載沐晨一行人的飛機。
長安與草原行轅之間直線距離有數百公裏,運輸機能來的這樣迅速,那八成是開足了馬力不惜工本在趕路。當然如此趕路的效果也是立竿見影, 飛機停下來後許久, 沐晨才從機艙中扶牆緩緩走出,一下地就出而哇之, 幹嘔得抬不起頭來。
向亮料想不到這些人能來得這樣的快,頗為吃驚的趕上前去扶住沐晨, 拍拍後背幫他順氣。還未開口問詢,就聽到前麵哐的一聲巨響,卻是王治從機艙門一躍而下, 兩大步就跨了過來,一把伸手抓住了向亮的胳膊,聲音又急又快:
“那邊局勢怎麽樣了?”
向亮眨了眨眼睛,下意識看向自己的胳膊——他是特種兵出身, 一身肌肉練得銅打鐵鑄、耐力極強, 現在王治一抓之下,他居然都能感到不輕的疼痛……這位文科大佬斯斯文文,亢奮起來似乎也不是好惹的。
“已經控製住了。”向亮出言安撫王治的情緒, 一邊以擒拿手法不動聲色的抽出手臂:“我們已經把烏程王一行人給困在藏寶閣上,但顧忌到文物沒有強攻,現在談判也不算順利……你們準備的東西呢?”
自接到電報以來一個多小時, 王治至今都處於腎上腺素上頭的亢奮狀態。但亢奮歸亢奮, 該有的盤算到底是心裏有數。僅僅是略略一想之後, 王治便迅速點頭。
“物資都已經預備好了。”他道:“現代那邊我也打了招呼, 現在還能把消息給摁住。”
向亮點一點頭, 不覺輕輕鬆了口氣:他以電報反複詢問沐晨, 一麵是希望借沐晨之手獲取現代組織的後勤支持,另一麵卻也是要控製影響——畢竟迄今為止,藏寶閣上的絕世珍奇都隻是齊王等人一麵之詞,如若走漏風聲鬧得太大,到時候一群老教授烏央烏央坐著飛機殺來,情況可就不太好控製了。
既然後顧之憂已無,王治抬手擊掌,快步便朝平地邊預備的駿馬走去。沐晨落後了一步,掃一眼馬匹後臉色一沉,卻又開口問起了宮變的狀況:
“不是說把親近皇室的大臣都拘禁在宮裏了麽?這批人現在怎麽樣?”
向亮歎了口氣:
“倒是很識時務,出了口頭抗議以外沒有過激的舉動。但基本也是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絕對不肯承認皇太後的懿旨……不過也很正常,畢竟烏程王還出逃在外,隨時可能翻盤;這些人心懷僥幸也是有的。“
沐晨點了點頭,知道今日宮變的結局,大半就要看烏程王處置的結果。他沉吟片刻,終究還是伸手招來了一匹戰馬,要跟著王治去藏寶閣前看看情況。
穿越以來一個多月,沐晨的馬術日夜錘煉,到現在已經頗為熟練。但不知怎麽的,今日他上馬時頗為遲緩,踩上馬鐙抬腿跨過馬背時,向亮還聽到了一陣相當明顯的抽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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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原本是北朝皇帝駐蹕消暑的別院,修築時便是不惜工本、費盡巧思;曆代君主精心打理,更是將這皇家園林修繕得美輪美奐。哪怕是現今軍情如火心態焦躁,沐晨等人乘馬沿禦道奔馳入園中,一路所見也是花紅柳綠耳目一新,琳琅滿目中別有一番天地。
但等快馬趕到太液池邊,這樣幽靜清雅的氣氛便當然無存了——六七點鍾天色已經昏暗,但太液池邊燈火通明火把高舉,卻是如一條長龍一樣將偌大的湖泊圍了個水泄不通。湖泊正中碧波蕩漾,中心礁石上卻矗立著三層小小的閣樓,匾額龍飛鳳舞朱砂殷紅,卻正是“天一閣”三個大字。
河圖雲:“天一生水”。將這皇家藏寶閣修築在太液池中,本就是出於防火的考慮。但困守於此的烏程王卻早就有了毒計。哪怕湖泊上一片空曠、相隔甚遠,時而微風吹拂,卻也能送來閣樓上怪異的有機質氣味。這是未經提煉的粗製原油的氣味,而火光燭照下天一閣上閃閃發亮,卻也能看到木材上流淌而下的漆黑液體。
眼看著向亮三人馳馬趕到,留守的士兵立刻迎了上來,報告說他們在太液池邊反複搜尋,已經找到了烏程王一行人用來運送猛火油的木桶。
“園子裏的太監交代說,這是北邊上貢來的方物,原本是做燈油用的。”士兵遞上來一個裝著漆黑原油的試管,解釋起這幾個小時的發現:“我們簡單檢查了一下,這種原油的熱值很高,燃燒的效果也比較厲害……“
王治一言不發,臉色立刻沉了下來:要是原油熱值高燃點低,那這事可就更難解決了。倒是沐晨喔了一聲,相當感興趣的接過了試管——以中古時代那點可悲的開采提煉技術都能提煉出高熱值原油,那說明中原的北方八成有個質地優良且儲量豐富,相當易於開采的油田……
刹那間心念一閃而過,沐晨賺錢——維護北朝和平的心理愈發堅定了。
不過現在肯定不能提這個好消息。沐晨騎在馬上仰望片刻,眼見著閣樓中人影晃動,終於開口發問:
“能認出那個烏程王麽?”
士兵立馬搖頭。
“辨認不出來。”他低聲道:“對方非常謹慎,專門換了服裝混在那一隊暗衛中,一直不肯露麵。我們倒也喊話招過降,但那邊傳出話來,隻說,隻說……“
士兵猶豫片刻,終於補充道:
“他要和齊王親自談。如果——如果齊王來不了,他也要和南朝——衡陽王府的人當麵對質。”
沐晨愣了一愣:“南朝?衡陽王府?——他怎麽知道這背後有我們的手筆?“
倒是向亮思維迅速,立刻反應了過來:
“火箭··彈。”他脫口道:“之前攻打烏程王府時用了幾發□□,估計是被看出相似度來了。“
先前以武力威逼北朝停兵,穿越團隊就曾在長安表演過導/彈突襲,震懾了不知道多少朝中權貴。火箭/彈與導/彈又是從天而降威力無窮,被烏程王一眼認出來曆也不奇怪。
想到此處,沐晨心中卻微微泛起了得意。現在齊王在皇宮收攏大臣、總覽局勢,暫時不能脫身,因此選項隻剩下一個——不過這個選項做手腳的空間太大了。從理論上說,在場所有的人都可以算作是衡陽王府的手下,既然都是衡陽王府的手下……
“既然他要麵談,那就麵談嘛!“沐晨微笑道:“沒有關係,挑幾個身手好的上去,再讓狙擊手再遠程預備,隻要一辨認出來——”
他的完全計劃還沒說完,旁邊向亮已經低低咳嗽,插入了一段至關緊要的情報。
“是這樣。”向亮輕聲道:“這烏程王並不受寵愛,小時候是被送到南朝當過質子的。那個時候盤桓在建康,恐怕曾經與衡陽王府打過很多次交道,彼此之間相當熟悉……”
旁邊的士兵也及時補充了下一句:
“閣樓上威脅說,如果我們弄個冒牌貨色上去,那他們立刻就會點燃火油,玉石俱焚。“
沐晨的笑意僵在了臉上。誠然,在場各位都可以算是衡陽王府廣義的下屬。但追根到底他們隻是鳩占鵲巢的現代社會外來者。對衡陽王府的了解那是純粹的一頭霧水滿腦子漿糊。現在要真弄個人上去,那估計兩三句話就會被問出底細,而後直接是一把火撲騰而下……
他不抱什麽希望的伸手召喚出了係統,想從兌換欄目裏翻出衡陽王府的全套資料。因為對雙方關係心知肚明,沐晨對這資料的價格早有預計,然而一掃之下大吃一驚。
“一個積分!”他脫口道:“這麽便宜?”
“當然。”係統的聲音冰冷從容:“根據與宿主簽訂的協議,我們會在必要背景資料的價格上作出最大限度的優惠。“
沐晨鬆了口氣,不覺大感欣慰:係統雖然陰險狡猾小肚雞腸,但在遵守規則上還是老老實實恪盡職守的……他心下對係統升起了一丁點好感,一揮手就要買下這份珍貴的背景資料。但手指觸碰之後背景資料彈出了詳情頁,沐晨一眼看到了具體內容:
【文字:10g;音頻:300g;視頻:1000——t】
他的手僵在了半路。天上飄來係統悠悠的介紹:
“為宿主的日常使用體驗考慮,我們在背景資料的選取上做到了應選盡選、翔實豐富,不會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沐晨的手指微微蜷縮,他當然相信係統在搜集資料上的功夫。但這種級別的資料——
“這種儲量的東西……應該能在人類文明的限度之類看完吧?”沐晨喃喃道。
在他的獨有視野中,沐晨看到係統的光團在優雅的上下起伏,語氣從容而又淡定:
“不用擔心,我們已經為用——宿主準備好了事實的腦內搜索裝置。隻要購買之後將資料儲存在雲端,就可以通過搜索裝置針對性的查找資料,絕不會有任何遺漏。”
說罷它晃一晃身子,這一次彈出來的是是一個新的頁麵,上麵長篇大段的漂浮著腦內搜索裝置的種種介紹。說得是神乎其神無與倫比。但最為吸引沐晨注意的還是
【會員狂歡折扣價:1000積分】
沐晨仔仔細細打量片刻,認認真真將零給數完,終於是倒吸一口涼氣,再也說不出話來。
眼見沐晨臉色突變,係統在空中愉快的上下搖擺,心中則是充滿了快意——找直播銷售係統的同學問來的招數,果然是一試就靈,絕無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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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就是木車將自己零敲碎打賣身抵押,也決計湊不出這會員狂歡折扣價的1000積分,當下便是麵色灰白。但係統在小小的報複之後得意不已,卻頗為不懷好意的提供了一個小道情報:烏程王入南朝做人質時徘徊許久,是和沐晨這具殼子的原身打過交道的。換句話說,隻要沐晨親自出麵談判,那立刻就能打消閣樓上對假冒偽劣的顧慮。
有了前車之鑒,沐晨當然不會覺得係統的建議是在放什麽好屁。但眼見著天色漸晚,閣樓上眾人的情緒也愈發激動;向亮派了五六波人要上去勸降,但每一次都走不到湖邊,兩句話後就被樓上一頓箭雨射退。思來想去並無他法,沐晨隻能咬牙決定親自出馬,隨機應變糊弄糊弄對麵。
這隨機應變當然不是容易的。考慮到迄今為止談判已經破裂,雙方基本都是劍拔弩張高度警惕,向亮思索良久,才特意給沐晨整了一套從上到下的防彈服穿上,而後前方是兩個戰士手持透明塑料防爆盾頂著,走到湖邊高聲叫喚,隻說這一次是衡陽王車駕親臨,要對方的首腦下來麵談。
這一次倒頗為有效。閣樓上沒有叫罵與彎弓搭箭的聲音,反而是一陣陣的混亂嘈雜。片刻之後上麵便傳來叫嚷,隻說口說無憑,要讓
黑夜中將燈火挑到最亮,無異於是暴露行蹤自處險境,周邊的人都有些遲疑。但沐晨略一沉吟,隨即點頭應允。於是身後的戰士遞過來兩個摻了煤油的火把,火光之下宛如白晝,一舉一動清清楚楚。沐晨伸手再摘下頭盔,示意身邊持盾的士兵喊話:
“衡陽王殿下就在
說罷,沐晨抱住頭盔,撣一撣一宿昂首挺胸,跟著兩個戰士大踏步的邁向湖邊,直到站在閣樓下直線距離不過六七米,這才徐徐停步,抬頭凝視,目光從藏寶閣樓上一晃而過。
說白了,沐晨一咬牙一跺腳決意要親自出麵時,心裏便已經給這次出場定下了“雲淡風輕、處變不驚”的裝逼基調。別無長物孑然一身,帶著區區兩個衛士變孤身直入招降叛逆,這種舉動審美價值與曆史價值具在,那是能在世說新語中都獨有一節的豪橫事跡。
(至於防彈衣、透明盾,那為尊者諱,自然是不必說得太多)
當然,世說新語是被係統給架空沒了。但現在禦花園中雖被清洗,四麵被控製的宮女太監卻不知多少。隻要他們親眼目睹沐晨的風姿氣度,釋放出去後廣為流傳,何愁將來不進史書?
沐晨夢想至此,不覺微微一笑,下意識便再調整了仰望的角度——多虧了原身這一副頂尖的殼子,他隻要穿件長衫隨便擺個姿勢,那便活脫脫是翩翩公子玉樹臨風的姿態。這樣的儀容俱佳,那將來記入史書筆記,又何嚐不是一段佳話?畢竟風度固然要緊,那顏值才是被追捧的關鍵……
——不過此處畢竟偏僻,風向也不大對頭。否則他還可以頷首微笑,當眾感歎這天一閣三個字的神韻,在風度之外更添一點精通文墨的傳聞。
沐晨心思百轉,刹那之間已經是連將來拍《衡陽王傳》的男主選角都物色好了。不過說來也是奇怪,自剛剛他摘下頭盔走近湖邊之後,這藏寶閣樓上便是一片喧囂,到現在也沒個回應。沐晨輕輕咳嗽一聲,終於對著喧囂的閣樓提氣開口:
“殿下?”
話音未落,便聽到天一閣上哐的一聲大響。一個黑衣少年猛地從樓頂窗戶上探出頭來,聲音尖利得像是烏鴉啼叫:
“姓蕭的,你還敢到我麵前來?你當初負了我——”
負了什麽還未出口,一個黑衣暗衛從後竄出,猛然將他拖進了房內。
沐晨眨了眨眼,猶自沒有反應過來: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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