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這才沒有繼續開口。
    麵無表情地從樓梯口下去。
    直至傅念走了之後。
    傅斯這才感覺自己能夠呼吸了。
    貪婪地，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傅斯，你到底怎麽回事？你跟你妹妹之間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你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如此脆弱，如此膽怯，如此驚恐的傅斯……
    還是薑凱記憶之中那個高冷倨傲，習慣什麽都掌握於胸口，矜貴氣勢一覽無遺的萬獸之王嗎？
    “我……薑凱，你先在這裏，我必須得去！”
    拋下這句話，傅斯咬了咬牙，終究還是追著傅念的背影而去。
    薑凱說的沒有錯……
    傅斯為什麽要變成這個樣子？
    原因，傅斯比誰都清楚。
    他必須去找傅念問個明白！
    不然這心髒之中蔓延的悲傷，痛苦，絕望，愧疚……
    會讓傅斯再也回不到從前！
    餘生，隻被痛苦的潮水淹沒！
    “喂！傅斯！”
    薑凱覺得傅斯的狀況很不對。
    眼見傅斯追著傅念而去，出於擔心傅斯，薑凱還是追了過去。
    傅念沒有去夜色酒吧的地下停車場提車。
    是直接淋著小雨，走在江邊的林蔭道。
    不撐傘。
    仰著頭，看著天空隱約從烏雲中透出來的月光。
    任由滴滴答答的小雨打在臉上。
    很涼。
    卻能驅散酒意。
    讓大腦稍微清醒清醒。
    身邊的霓虹燈景置之不理。
    這時。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傅念，你站住！”
    是傅斯的聲音。
    傅念身形一震。
    停下了腳步。
    一種發自生理性的厭惡情緒一下子衝向了全身。
    繼而。
    傅念轉過身，看著同樣淋著雨，臉色蒼白，喘著氣，像是發燒了的傅斯。
    沒有開口。
    雙手插著風衣的兜裏。
    就這樣用著冰冷刺骨，嘲弄至極，憎恨無比的眼神盯著傅斯。
    傅斯在傅念這種眼神之中，猶如被剝光了衣服丟上刑場，即將斬首的犯人。
    無處可逃。
    什麽都被看光了。
    光是這樣的眼神，就足以讓傅斯潰不成軍，兵敗如山倒。
    哪裏還有之前回應傅念目光的那股子仇視，敵意？
    “傅念……我們好好聊聊。”
    “我有很多事情想要跟你說清楚，拜托了，我們聊聊好嗎？”
    傅斯不想要往後人生都活在這種痛苦之中。
    唯一的解脫方法……就是跟傅念將事情完完整整說個清楚。
    也許，這樣傅斯才能夠得到解脫。
    哪怕無法回到以前，至少傅斯能夠活得舒坦一點。
    說實話。
    傅念真的沒想到傅斯如此厚顏無恥。
    竟然敢主動開口來找傅念說這種話。
    隨即。
    忍不住笑了。
    放聲大笑。
    眼淚都笑出來了。
    傅念鮮少這麽失態過。
    每一次被這樣子逗笑的，都是傅家人。
    為什麽傅家人這麽有喜劇天賦呢？
    簡直就是個表演天賦max的小醜。
    聽著傅念如此貫穿心髒的嘲笑聲。
    傅斯卻猶如犯了錯被罰站的小孩子。
    一句話都不敢吭聲。
    任由心底的不安，冰冷，化作無形的箭貫穿全身。
    某種意義，現在傅斯跟傅念的地位確實如此。
    傅念是師父。
    傅斯是徒弟。
    師父的嘲笑。
    作為徒弟。
    傅斯隻能夠承受。
    沒有逃脫的例外。
    “傅斯，你配嗎？鑰匙你配個幾把？”
    “你想要跟我聊？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聊的嗎？”
    “那一地雞毛的事情，我們之間除了徹骨的恨意，已經沒有其他的關係了！”
    “自己跟自己拜把子（你算老幾）！”
    麵對著傅念毫不留情的羞辱。
    傅斯的身形在雨中搖搖欲墜。
    還是強撐著，咬著牙，聲線從牙縫之中擠出來。
    “我知道……你恨我，傅念，事已至此，我沒有任何立場斥責你的恨意，你恨我是應該的……”
    “但是關於我們之間的關係太複雜，你一定想要個了結，對吧？至少我們將事情好好說清楚，想想以後……”
    “別他媽地惡心我了！傅斯！”
    不等傅斯說完。
    傅念聽著都想吐了。
    胃裏再一次翻滾。
    傅念隻得仰著頭，淋著小雨，將這股惡心的感覺硬生生咽下去。
    “傅念……”
    傅斯蒼白無力地吐出這兩個字。
    聲線充滿了深深的悲傷。
    還有……
    卑躬屈膝的懇求。
    “就當是我求求你了，傅念，不……師父，你跟我說說話，好嗎？”
    “就隻說這一次，將一切都徹底解脫。”
    這樣，我才能夠稍微活得好一點。
    哪怕隻能好一點。
    傅斯不想要帶著這樣的心情回到床上。
    那樣會發瘋的。
    就算喝了再多的酒精。
    喝的爛醉，大腦疼得快要炸裂，無暇顧及其他。
    可酒醒之後，還是要麵對這殘酷無比的現實。
    快要將傅斯折磨地粉身碎骨！
    傅念像是聽到了什麽不該聽到的詞語。
    眸光深深地沉了下去。
    蟄伏出來的，是控製不住，絲絲流轉的殺意。
    下一秒。
    傅念身形化為一道殘影。
    直接瞬移到傅斯的麵前。
    “師父……”
    傅斯下意識地開口。
    還以為傅念終於願意跟傅斯好好聊聊的時候。
    心底，又再一次蔓延出了一點點希望。
    現在的傅斯，什麽都看不到。
    隻能夠用這樣的想法來麻醉自己，給自己希望。
    感受不到傅念身上的殺意。
    看不到傅念眼中那極端的憎恨。
    然而——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重重敲碎了傅斯最後的希望。
    傅斯根本沒有防備。
    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甚至說……
    傅斯根本不會防備。
    這一巴掌，傅念用了十足的力氣。
    不通過這樣的方式，傅念能被傅斯這種人渣氣死，氣到吐血。
    傅斯直接被一巴掌給扇飛在地上。
    尊貴的身軀倒在泥水之中，濕透了全身，狼狽不堪。
    高高在上的頂尖豪門傅家大公子，傅氏集團萬眾矚目，無數人報以厚望的總裁。
    誰能想到……
    這麽一個居高臨下，仿佛位於世間之巔的男人。
    此刻會如此狼狽地倒在泥濘之中，站都站不起來。
    感受著臉上那火辣辣的抽痛。
    嘴角，溢出了鮮血。
    不用想，傅念這一巴掌到底多狠。
    都快將傅斯給抽出腦震蕩了。
    傅斯抬起頭來。
    雨水跟泥水模糊了傅斯的雙眼。
    這一次。
    傅斯終於能看清了。
    傅念眼中的冰冷。
    以及……
    那周身籠罩著的殺意。
    徹底擊碎了傅斯心中最後一絲絲奢侈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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