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煥同曹文詔見到崇禎去而複返，知道多半是李獻忠已經占領了歸德。
    如果是鳳陽失守，崇禎他們應該沒有這麽快回來。
    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楊嗣昌等人，他內心不禁有些小得意。
    想拋下老子去江南享福，哪有這麽容易，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吧？
    此時崇禎心裏也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應該進開封城，直接一路南下鳳陽。
    這下好了，東邊有李獻忠，西邊有李自成。
    自己現在被兩方勢力夾在中間，形勢居然比當初在太原的時候更加危急。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身邊還有這些一直不離不棄的文臣武將。
    開封的兵力還是不少的，除了原本總兵陳永福等人的15000人，還有曹文詔的2萬人馬以及跟隨自己南下的3萬大軍。
    總共有65000人，兵力比太原時要雄厚不少，而且開封城內的糧食足夠大軍食用半年以上。
    對於堅守住開封城，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原本河南巡撫高名衡，開封總兵陳永福同周王的組合，守衛開封還是很完美的。
    高名衡統籌全局，陳永福堅守城池同賊寇廝殺，周王出錢出糧鼓舞士氣！
    之後曹文詔的到來使得開封明軍具備了對賊寇的反擊能力，進一步提升了開封軍民的士氣。
    可崇禎親自坐鎮開封之後，所有人反倒是畏手畏腳放不開了。
    尤其是周王朱恭枵，他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樣出錢出糧鼓舞士氣了，隻得老老實實的的呆在自己的周王府。
    高名衡則是變成了一個管後勤的催糧官。
    在首輔溫體仁、兵部尚書楊嗣昌、七省總督袁崇煥麵前，哪裏有他河南巡撫說話的份？
    開封的明軍雖然數量增加了，卻沒有此前大家同仇敵愾，死守開封的那股勁頭了！
    城外的大順軍已經將開封城團團圍住了。
    李自成這回也是孤注一擲了。
    接連的失利使得大順軍的士氣低落。
    而且李獻忠已經開始西進了，如果讓李獻忠拿下了開封，河南的門戶將會洞開。
    河南地區原本就是平原，無險可守。
    一旦開封不掌控在自己手中，他就隻能退守洛陽，放棄河南的大片土地，這樣一來大順的生存空間就會被極大的壓縮。
    根據宋獻策同李岩的分析，李獻忠應該是想借自己的手來除掉崇禎，所以自己還是有機會拿下開封的。
    李獻忠下一步的目標肯定是進攻南直隸，拿下揚州、南京、蘇州這些富裕的地區，立馬同大順翻臉的可能性不大。
    李自成的打算是趁李獻忠奪取江南的時候，自己趁勢出兵拿下湖廣，然後再聯合四川的張獻忠共同對付李獻忠。
    不過李自成並沒有著急攻城，他還在等待紅夷大炮。
    根據範永鬥傳來的消息，他可以幫忙搞到上百門的18磅紅夷大炮。
    李自成二話不說直接讓李過帶著50萬兩銀子去山西同範永鬥交易。
    連殺了幾個藩王後，他手中的銀兩還有不少。
    李獻忠既然讓範永鬥向自己輸送紅夷大炮，更加證明了他短期內不會同大順翻臉。
    不過這些大炮十分笨重，想要運抵開封估計還要很長一段日子。
    這段時間李自成不可能就這樣圍而不攻。
    於是宋獻策又開始獻策。
    他說道：“當年縱橫天下的秦軍麵對大梁城即開封）也曾經久攻不下，最終秦將王賁掘開了滎口，引黃河之水入鴻溝，水淹大梁迫使魏王假出降！”
    “陛下何不效仿秦軍？”
    又是水攻？
    這個“宋矮子”好生狠毒，獻的都是毒計。
    李岩作為土生土長的河南人，自然是不願意看到水淹開封的慘劇發生。
    他說道：“有道是水火無情，黃河不比汾河，更加無法控製，搞不好要反淹我軍的，此事還需慎重！”
    上次宋獻策獻計水淹太原，導致大敗，使得不少人都對此耿耿於懷。
    劉芳亮說道：“此計不妥，上次在太原就讓明軍鑽了空子；末將也同意李先生的意見，黃河之水不可控啊，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
    客觀的說，其實上次宋獻策獻計“水淹太原”本身並沒有錯。
    隻是誰都沒想到會突然殺出袁崇煥的2萬多人馬。
    造成失敗的原因是大順軍疏於防範，沒有重兵保護堤壩，才導致水淹軍營，給明軍鑽了空子。
    不過此時諸將皆對這水攻之策心有餘悸，李自成自然也不敢再用。
    他說道：“‘水淹開封’過於凶險了，先生還有沒有其他穩妥一些的計策？”
    宋獻策也明白李自成的苦衷，畢竟眾人反對，他也不好一意孤行。
    於是他又獻上了土攻之策！
    不然別人還以為他隻會水淹這一招。
    雖說現在大順已經立國了，不過這十五萬大軍駐紮在城外可不是都有帳篷的。
    隻有李自成的嫡係主力才能住帳篷有一副被子。
    剩下的大順軍隻能挖個洞，鋪一些稻草墊在下麵蓋一身破衣服睡覺。
    也正因為如此大順軍挖土的功夫並不差。
    在宋獻策的建議下大順軍開始鋪天蓋地在開封城周圍壕溝。
    一時間開封城外塵土飛揚，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大順軍的反常舉動很快就引起了袁崇煥同楊嗣昌的注意。
    敵人挖壕溝雖然限製了城內的大軍出城，也會影響他們自己攻城。
    難道說這些賊寇是想長期圍困開封不成？
    曹文詔建議率軍出擊，襲擊那些挖坑的賊寇。
    但楊嗣昌卻反對，說這很可能是闖賊的誘敵之計。
    最終隻能由崇禎皇帝來決定。
    這明顯是外行指揮內行。
    崇禎自然是不敢冒險，最終他還是接受了楊嗣昌的建議，大軍固守開封。
    其實這些隻是宋獻策的障眼法。
    他真正的目的是挖地道用火藥炸塌開封的城牆。
    中國古代雖然沒有防止火藥炸塌城牆的戰術，但是有很多防止敵人偷挖地道攻入城池的方法。
    比如在地下埋放水缸，上麵裹牛皮，派專人監聽。
    一旦聽到敵人挖地道就向洞中放火用煙熏敵人，或者灌水，或者直接派出伏兵圍攻。
    說實話真正的攻城戰中通過地道破城的可謂是少之又少，即便是有，那年代也已經是十分久遠了。
    尤其是開封這樣重兵防禦的大城，你即便是通過地道殺進來數千人也根本不可能拿下城池。
    所以楊嗣昌他們壓根就沒有在意，加之城外的闖軍不分晝夜的挖壕也，也幹擾了監聽地道的士兵。
    此前劉宗敏圍困開封的時候就已經填平了開封的護城河，所以此時他們的地道挖掘的很順利。
    不過想要炸塌城牆需要大量的火藥。
    大順軍一時也找不到密閉性很好的大型容器，宋獻策幹脆派人找來了幾副棺材，將大量火藥置於其中。
    為了能夠第一時間衝進開封城，還有上萬大順軍埋伏在城外的壕溝中，更多的人則是借助夜色的掩護，埋伏在了開封城外。
    他們就等著城牆被炸開後，好第一時間攻進城池。
    夜已經深了，隨著宋獻策的一聲令下，地道中的大順軍點燃了長長的引線。
    此時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那一聲巨響的來臨。
    不久之後果然是地動山搖，傳來了一陣塌陷之聲同士兵的慘叫聲！
    正當李自成準備指揮大軍攻入開封之時，眼前的一幕卻讓他傻眼了。
    開封的城牆居然巍然不動，而他們此前在開封城外挖的壕坑卻塌陷了。
    不少埋伏在坑道中的大順軍直接沒入了坑道。
    一堆灰頭土臉的大順軍掙紮著從土中爬出來，活脫脫的像一群地府來的陰兵。
    也幸虧是夜間，城裏的明軍看不清城外的狀況，不然鐵定被他們笑死掉大牙了！
    剛才的爆炸雖然沒有炸塌城牆，不過卻將睡夢中的崇禎給震醒了。
    開始還以為是地震了，最後發現是賊寇企圖趁夜炸塌城牆。
    雖然沒有成功，不過也把崇禎等人嚇得夠嗆。
    又有賊寇想害朕？
    早在撤回開封前，崇禎就已經派人給南京守備太監崔文升以及南京兵部尚書馮銓下達了命令，讓他們即刻組織勤王大軍北上開封來解救自己。
    所以他才能安心的死守開封。
    雖然南直隸距離開封並不算太遠，可這些闖賊無所不用其極，這樣發展下去開封很可能會失守。
    崇禎決定不再坐以待斃了。
    他下令讓曹文詔出城痛擊闖賊。
    不過天不遂人願，自從闖賊炸塌城牆未果後，開封就下起了大雨。
    接連下了七八日，使得城外一片泥濘。
    這可就苦了城外的闖軍，如今已經十月了，還是十分寒冷的。
    這種鬼天氣大順軍肯定受不了，於是他們分別在去城外的樹林中避雨。
    看著城外的賊寇都變成了“落湯雞”，城上的明軍無不放聲大笑。
    這些賊寇也有今天，這雨如果再下幾天，不用他們出手，城外的闖軍估計就要不站自潰了！
    就連崇禎的也一改往日的滿臉愁容，眼角微微上翹，得意的說道：“賊寇不戰自潰，真是天助我也！”
    很快城上之人，都隨聲附和道：“陛下洪福齊天，大明千秋萬代！”
    不過眼尖的崇禎卻發現楊嗣昌滿臉愁容。
    他不解的問道：“楊卿，你為何一言不發，可是有何擔憂？”
    此時眾人才發現，平常善於溜須拍馬的楊嗣昌此時居然沒有附和眾人。
    楊嗣昌說道：“如今大雨連綿，黃河的水位也暴漲了。臣擔心闖賊知道攻不破開封後，會狗急跳牆，趁勢扒開黃河的堤壩，水淹開封！”
    當楊嗣昌說出“水淹開封”四個字後，眾人的笑容瞬間就凝固了。
    闖賊最喜歡搞水攻了，早在太原之時他們就兩次築堤，利用汾河之水企圖攻擊明軍。
    如今這麽好的機會他們肯定不會放過的。
    若是賊寇扒開了黃河大堤，那麽自己不就水中的魚鱉了。
    崇禎焦急地問道：“楊卿可有破解之法？”
    楊嗣昌看了四周的同僚，低聲說道：“有倒是有，但此事幹係甚大，臣要單獨啟奏陛下！”
    崇禎使了一個顏色，王承恩便帶領眾人退下。
    楊嗣昌看了下左右，說道：“以目前的形勢來看，闖賊襲破開封無望，定然會挺而走險。”
    “微臣的建議是，與其等到闖賊扒開黃河大堤水淹開封城，不如我們趁雨出城，先將大堤扒開一個小口子。”
    “這樣一來城外的闖賊就會被大水圍困，我們也好趁亂突圍？”
    楊嗣昌的話，讓崇禎嚇了一跳，他說道：“此事非同小可，楊卿可有把握。”
    楊嗣昌說道：“臣翻閱了一些黃河決堤的記錄，發現隻要是小範圍的決堤並不會湮滅開封城的，但開封東北的闖軍大營是一定會被洪水吞沒的。”
    “陛下，如今李獻忠占據了歸德府，南直隸的援軍我們恐怕是指望不上了，還得靠自己啊！”
    “一切順利的話，我們將重現太原城外的一幕，屆時我們便能夠擺脫這個囚籠了？”
    崇禎此時還是很猶豫的，他說道：“扒開黃河大堤水淹開封，雖說是為了消滅賊寇，但也難免淹沒不少百姓的家園，這可是要留下罵名的？”
    楊嗣昌說道：“闖賊最擅長搞水攻，世人皆知，沒人會想到是我們自己扒開了黃河的堤壩，到時候我們隻一口咬定是闖賊幹的，李自成定然是百口莫辯！”
    見崇禎仍在猶豫，楊嗣昌說道：“萬一賊寇先行動手，大規模扒開黃河大堤，那到時候開封城可就保不住了！。”
    “陛下萬不可對賊寇存有婦人之仁啊！”
    最後崇禎還是被楊嗣昌給說服了。
    曹文詔奉命率領五千精兵出城去阻止賊寇掘堤。
    此時大雨滂沱，李自成倒是在城南留了一些人馬阻止城內的明軍趁機難逃。
    城北十裏便是黃河，河對岸是洪承疇的羽林營，他自然是不用擔心明軍會逃到河北，所以開封北門此時並沒有多少人馬看守。
    曹文詔一行人很容易的就殺了出去，很快他們就抵達了黃河邊上的朱家寨口大堤。
    曹文詔依照密令在這裏扒開了一個很小的缺口，很快洶湧的黃河之水就向著開封城北而去。
    不過由於開封的地勢較高，洪水並未向著開封城湧來，而是在他的前方拐了一個彎，向著開封城東北方向的闖軍駐地湧去!
    而開封城內的明軍則趁勢宣傳道：“不好了，闖賊趁著大雨，連夜扒開了黃河大堤，要水淹開封了！”
    楊嗣昌的這招賊喊捉賊還是很有效果的，“闖賊扒開黃河大堤，水淹開封”的消息很快就在城中傳遍了，將來這些人看都是見證！
    李自成如今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而此時李自成也收到了明軍趁機扒開黃河大堤的消息。
    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明軍居會主動水淹開封。
    當初自己就應該聽宋獻策的，不該如此心慈手軟！
    這時宋獻策說道：“陛下勿擾，我看這水勢如今還不是太大，想必是明軍害怕水淹開封城，隻扒開了一小個口子！”
    “我們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徹底將黃河大堤扒開，讓洪水淹沒開封，叫明軍自食惡果！”
    李自成原本就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流寇，此刻他當然不會再猶豫了。
    不過此時他的大軍轉移尚且需要一些時間，於是他說道：“宋軍師，你親自帶人去，替寡人扒開黃河的大堤，朕要淹死這幫開封城裏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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