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血族(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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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們混亂地叫成一團,有害怕的有慌張的,還有被那刺眼的大灘血跡嚇得腿軟的,連滾帶爬地跑去叫家長,趙玉瑭聽到聲音從院子裏出來,入眼就是這幕混亂場景,被咬住手的那個小男生身上的短袖都被染成紅色了,奄奄地叫不出聲來。

    唯獨季椿神情冷漠地坐著眾人中間,不管其他人怎麽拽他推他,他都牢牢地咬住獵物不鬆口,身上的衣服被扯變了形,他裸露在外的肌膚上也落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他太冷漠,太固執,對這一切都無動於衷,完全不像個正常小孩,這一刻他身上那種非人的特質赤裸裸地暴露了出來,令人毛骨悚然。

    直到他忽然跟趙玉瑭對上了視線。

    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近到可以完全看清對方臉上的神色,季椿看到了她皺著的眉頭,看到了她手裏因為出來得太匆忙而忘記放下的鉛筆,她眼瞳是毫無雜質的純黑色,不帶情緒看人時便顯得冷冰冰的,季椿跟她對視上,心裏莫名抽了兩下,渾身都不自在,連嘴裏的血都變得難以下咽起來。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趙玉瑭曾經三令五申地警告過他不可以隨便喝別人的血,季椿那時候其實答應得很不情願,在心裏想過以後有機會就躲著她偷偷幹壞事,隻要不被她發現就好了。

    然而現在他確實是幹了壞事,但不是偷偷摸摸幹的,是光明正大在她眼皮子底下幹的。

    想到這兒,季椿頭皮一麻,不用趙玉瑭開口就匆匆忙忙地鬆了口。

    牙齒剛從小男生稚嫩的血肉裏退出來,旁邊慌作一團的男生們就把他大力推搡出去,季椿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在四麵八方的推力中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掌擦破了皮,破碎的組織纖維裏卻白淨無比,沒有一丁點血。

    他和普通人的身體構造不一樣,隻有幾條主血管是有血的,像這樣的小傷口根本流不出什麽體液來,但還是會痛。

    季椿此刻卻顧不上疼痛,有些倉惶地抬頭去捕捉趙玉瑭的身影,心裏惴惴不安。

    他沒有聽她的話,她是不是要把他趕出去了?或許還會將他做過的事情告訴別人,他會被捉走嗎?會被當成妖怪打死或者燒死嗎?

    趙玉瑭已經不在那裏了。

    或許是被嚇跑了,也可能是和其他人一樣要去找大人告狀了。

    無論是哪個情況對季椿來說都是一記重擊。

    他咬著沾著血跡的下唇,以往香甜的血味如今聞起來卻有些令人作嘔。

    季椿短暫的慌張過後心頭湧上來一股憤怒,他控製不住地想要去責怪趙玉瑭,想要控訴她現在拋棄他的這個行為。

    他本能嗜血,這跟人渴了要喝水是一個道理,自己雖然沒有遵守和她的約定,但這難道不是可以理解的嗎?他難道不配擁有第二次機會嗎?

    她甚至都沒有詢問他事情的經過,沒有打他罵他,沒有關心沒有疑慮,就這麽走了?

    季椿平躺在地上,眼睫懨懨地垂著,神情還是一樣的冷漠,充滿了諷刺和挑釁的意味。

    被他咬傷的男生淒慘無比,其他人也全被嚇壞了,這會兒看到季椿一動不動地躺著,有心裏氣不過的人趁著混亂往他身上狠踹,眼裏充滿懼怕和嫌惡。他們小男生經常打鬧,打起架來頭破血流的也有,但那都是在衝動和憤怒驅使下的,季椿卻完全不一樣,他咬住那人手背的時候臉色冰冷,固執得幾個人都拉不開,現在也是一樣,毫無悔過之心,就好像他根本不在意。

    這樣的人連懼怕和後悔都沒有,多可怕啊。

    季椿很快就被人揍得鼻青臉腫,身上的傷越來越多,那些被嚇到的人惱羞成怒,拳頭一下下往他身上揮舞,他也懶得管,有些恍惚地想,這恐怕才是開始,等那些大人知道了他是個怎樣的怪物後,迎接他的會是更可怕的事情。

    “別打了!”

    趙玉瑭不過是打個電話的工夫,剛剛還穩坐如山的冷漠小鬼就被摁在地上圍攻,灰頭土臉令人不忍直視。

    她皺眉嗬斥了句,男生們應聲而散,呼啦啦地跑來跟她告狀,說被打的那個男生多麽多麽慘,季椿多麽多麽可怕。

    趙玉瑭一句都沒回應,隻是說,“我給我爸和文叔打電話了,現在先帶文朗去醫院。”

    文朗就是被咬的那個男生,因為失血過多快要暈過去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也發不出什麽聲音,臉色難看至極,不能再耽誤下去,必須趕快去醫院。

    趙玉瑭打電話的時候還借了鄰居家的電動車,她和幾個男生合力把文朗扶到車上,一行人呼啦啦地往鎮上的醫院趕。

    他們騎車離開的時候,季椿慢吞吞地從地上坐了起來,他身上沾著別人的血,又碰到泥土,衣服上混了一團一團的血汙,看起來狼狽不堪,小臉上沒什麽表情,顯得有點呆滯。

    趙玉瑭騎上車,回頭看了他一眼,同樣是沒什麽表情的一張臉,卻比季椿的冷漠更讓人心驚,她語氣毫無波動,隻留下一句話。

    “等我回來再說。”

    季椿遲鈍地眨了下眼,反應了會兒她話裏的意思。

    要說什麽?

    說要把他送走,還是說要告訴其他人他的古怪特質?

    季椿拖著沉重的身體回到家裏,回到趙玉瑭的臥室,這些天他一直是和趙玉瑭一起睡的,她的身上總是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很好聞,身體也總是熱乎乎的,有時候他會故意湊過去一點,想讓自己的身體也沾染上一點她的溫度和氣味。

    他留戀地摸著床上柔軟的被褥,想到自己馬上要麵臨的結局,猛地意識到現在是他逃跑的最佳時機。

    等趙玉瑭回來了,那些大人也會來捉走他,想也知道落到他們手上後不會有好下場的。

    他惜命,也怕死,不願意像條可憐蟲那樣死去。

    季椿想,他應該逃跑,或者說,他必須逃跑,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