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殿前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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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帝聞言也不生氣,他隻是淡淡笑了笑,然後意有所指道:
    “也是,既然是‘神女’的生辰,大祭司到場那確實是應該應分、無可厚非,先前是朕考慮不周了。”
    皇帝心底微微哂笑。
    不過,若是日後他的阿姐不再是神台宮的神女了呢?
    嗬嗬,你南墟即便是而今四境武道的第一人,到底也不過是一介外人罷了!
    又有何身份、有何立場去摻和他們符氏之人的家事?
    天子笑意晏晏,左不過今年這一次罷了,他就算讓一讓南墟又何妨。
    想來也是可笑,即便南墟大祭司是端立於當世武道巔峰的武學奇才又如何?
    縱使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下第一門派掌門人又如何?
    他雖然是萬人敬仰、奉若神明的大神官,不過歸根結底不過也是一個與他們一般無二的凡夫俗子。
    不過是一介連心中所愛,都不敢言明的弱者罷了!
    而他乃是天子,這點容人之量還是有的。
    符景言眼底閃過一抹憐憫。
    南墟大祭司以為靠著所謂的“同門之誼”和“祭司神女”的名分,就能將他的阿姐一輩子困在神台宮與他一世作伴?
    笑話,他想得倒是挺美!
    在成為神台宮的神女和“千歲劍仙”之前,他的阿姐首先便是南朝皇女、皇朝的天宸長公主!
    靖帝輕輕一笑。
    皇姐可以不再是神台宮的神女,甚至也可以不再是當世強者、一代劍仙。
    但是,隻要她還姓“符”,那麽她就一定會是他的姐姐!
    過去他年幼無能之時,在神功內院處處受人掣肘,從來都留不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人和事。
    隻能目睹旁人予取予求,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就連父皇的寵妃都敢不敬重他。
    母後也罷,阿姐也罷,他亦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們的去或留。
    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
    一切都已今非昔比!
    他符景言乃是當今南朝天子,說一不二、一言九鼎的皇帝!
    他要護著的人,便一定能護得住——一如出身貧寒的淑妃婉洛兒。
    他要留住的人,也一定能留得下——正如他那位心比天高的嫡姐。
    更何況,他還有那件“東西”傍身,誰又能阻攔他呢?
    ——誰也不能阻攔他。
    包括他的阿姐,也包括麵前目空一切的神台宮大祭司南墟!
    正在此時,殿外又有了動靜。
    袁艾前幾年新收的“義子”,在殿外對著上首伴駕的幹爹比了一個手勢。
    宮中的宦官因為沒有血脈傳承,所以大多數都喜歡結些義親。
    不夜城的大宦官們身邊,也總有一些小宦官圍繞奉承,結為義父子之誼。
    在宮中既可互相照料,又能互為犄角。
    袁艾雖然年紀不大,但由於是天子近臣,所以身邊自是不缺迎合拍馬、想要拜他為父的小宦官。
    有些宦官甚至比他年長許多,也惦著臉來求恩典想要做他的“兒子”。
    不過袁艾心裏也是有成算的。
    一般的小太監他看不入眼,更不會像其他大太監那般胡亂收個十幾二十個的幹兒子。
    遂挑挑揀揀下,也不過收了一個瞧得入眼、人還算機靈、心思也簡單的小孩兒。
    見到十四歲的義子袁多寶對他打著手勢,袁艾不動聲色的朝他點了點頭。
    然後,他彎腰靠近天子耳畔,小聲提示道:
    “陛下,按照您的旨意,淑妃娘娘正陪伴千歲殿下過來。此時,二位貴人已經快到瑤池殿了。”
    皇帝眼睛一亮,他低低笑了兩聲,道:
    “知道了。”
    然後,他又看向坐在下麵的眾多朝臣和貴胄。
    “朕今日在此宴請諸位,一則是共賀今年朕的萬聖節和皇姐的千秋節;
    二則,則是有一個天大的喜訊與諸位棟梁同賀。”
    南墟大祭司輕輕挑眉,靜靜將視線投向皇帝。
    不僅是他,在場之人幾乎都略帶詫異的看向天子。
    要知道,靖帝是一位喜怒不顯於色的帝王,鮮少能看到他如此開懷中甚至帶著一絲雀躍的模樣。
    隻見符景言笑意晏晏公布那則“喜訊”:
    “朕的胞姐、皇朝的砥柱——天宸長公主近日已經出關。
    長公主本意在十八歲成人禮時,便正式辭去神台宮神女之職,奈何那年恰逢舊傷複發,因而不得不閉關靜養。
    幸而如今兩年期滿,長公主舊傷已愈,且年歲漸長。
    遂決定在及冠之年,正式脫下神袍回歸昭歌。此乃——”
    “——陛下。”
    天子的話音還未徹底落地,南墟大祭司已然不輕不重的截斷了他後麵的話。
    一向清冷自持的神台宮大祭司,此時眼底卻浮現出無名的怒火。
    他冷冷道:“陛下,酒宴還未開始,您怎麽就醉了酒?”
    南墟大祭司視線冷凝,目光從皇帝身後的三名宦官身上略過。
    “陛下醉了,你們這些身邊人是怎麽伺候的,還不速速扶陛下去偏殿稍事休息?”
    袁艾和曾一毒、鄒無邪三人,眼觀鼻閉關眼,相互對視之下,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一抹忐忑和驚懼。
    但是卻誰都不曾動、也不敢動。
    南墟大祭司固然可怕,但是天子之怒又何嚐不是呢?
    靖帝似笑非笑的看著在不夜城,居然也敢鳩占鵲巢的神台宮大祭司,淡然道:
    “大祭司,您僭越了。”
    南墟大祭司涼涼一笑,道:
    “哦?是嗎?陛下,神台宮自建成那日起,便是世所皆知的化外之地。
    即便是當年天宸高祖皇帝在位時,亦對神台宮尊崇有加,不曾絲毫幹預神台宮內事。
    陛下您本是俗塵天子,但神女確實化外之人。而今陛下妄論化外之事,難道便不是僭越?”
    他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是眼底卻殊無笑意。
    此時,大殿之中隱隱一股風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殿下不論是皇親國戚也好、朝臣權貴也罷,一個個如同鋸嘴的葫蘆,暗自驚悚思忖,卻人人不敢吭聲。
    雖然他們不知前情,但是在場的沒有一個是傻子,看到這裏依稀也明白了一二——
    這情景,顯然是陛下有意讓千歲殿下回京,而南墟大祭司扣著人不放哩!
    這?
    有些天宸老臣見狀難免心中有些不喜。
    雖然南墟大祭司是天下數一數二的絕世高手,但是到底君臣有別,怎可恃強淩弱言語冒犯脅迫天子和千歲?
    就算南墟大祭司不將陛下放在眼中,難道也不把同為祗仙玄境的千歲殿下放在眼裏?
    若論武道境界,他們千歲殿下也並不遜色於他!
    大祭司怎可如此霸道?
    一名耿直的翰林院老學士見此不禁正色道:
    “大祭司,雖然您身份貴重、地位尊崇,但是千歲殿下為社稷、為神台宮操勞經年,如今還落得一身傷病。
    殿下既然有意回歸昭歌稍事修養,不願再擔任神台宮神女一職,大祭司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南墟輕輕挑眉,依他的性子,素來懶得與人解釋。
    於是,他隻是淡淡道:
    “若本座非要強人所難呢?”
    那翰林院老學士亦曾是潯陽謝氏門人,聞言當即義正言辭道:
    “若大祭司非要為難千歲和陛下,老朽即便是血濺當場,也萬不能坐視不理!”
    這話說得極具血氣!
    天宸朝堂上許多文官都曾是潯陽謝氏的門人弟子,或是謝氏弟子的弟子。
    正所謂打斷了骨頭連著筋,見年邁即將致仕的老學士還有如此血性和骨氣,當即紛紛開口聲援。
    “不錯!千歲殿下為社稷、為民生操勞多年,神台宮本就有神女十八歲時可自行選擇是否繼續侍奉神明的權利。”
    “大祭司不許神女返家,這未免太過霸道了些!”
    “正是如此!若是鳳止大祭司在世,也必然不會為難千歲。”
    “南墟大祭司您雖然是當世第一高手,卻也不能代表千歲做主!”
    “是極!天宸長公主乃是我南朝之榮耀,人品厚重、貴不可言!千歲殿下是留是走,皆該千歲自行決斷,旁人本就無從幹預。”
    殿中柏氏父子見到殿內群情激奮的模樣,不動聲色的相視無言。
    天宸長公主早已化作一捧枯骨,這些人爭論不休又有何意?
    太平長公主符景瑜見此喟歎:
    “景詞皇妹.還真是簡在民心。”
    平陽長公主卻嫉恨的幾乎紅了眼!
    同樣是南朝長公主,同樣是父皇的女兒,憑什麽人人都傳頌敬仰她?
    難道就因為她是從孝淳皇後肚子裏爬出來的?
    若她是嫡女!
    若她也是嫡女
    身處事件中心的南墟大祭司卻波瀾不驚,並沒有被群起而攻之的惱羞成怒。
    他清雅出塵的臉上始終掛著那抹未見深處的涼薄淡笑,似乎覺得麵前諸人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分外好笑。
    正是他這一幅目空一切、懶得與眾人多說一句話的模樣,更加刺激了那些自負忠義之士的文臣。
    眾人不滿,大祭司未免也太過目中無人了!
    誰知正在殿內爭吵不休時,一道清麗的女聲自殿外響起:
    “劉大人說的沒錯。是留是走,本該由我自行決斷。”
    眾人溫聲驚愕轉頭,赫然得見一位身著神台宮神女神袍、出塵絕色的女子,正站在殿外靜靜看著殿內的鬧劇。
    這?!
    陛下果然沒有說錯!
    他們南朝光耀四方的天下第一劍、天宸長公主殿下居然真的出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