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心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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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一章
    “同鄉?”
    那黑臉的轉二爺一下愣住,接著以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著趙福生幾人,臉上露出譏諷之色:“窮在鬧市無人識,富在深山有遠親啊。”
    “你這老東西怎麽說話的!”範無救脾氣火爆,一聽這話不樂意了。
    “怎麽?說錯話了?”轉二爺也不服,怪眼一翻:“一見我家老爺家大業大,什麽窮親戚都來認了。”
    範無救哪裏忍得住他這話,當即伸手將他衣領一攬,把他提了起來。
    黑臉的轉二爺一被提起,初時一驚,卻並不慌亂,而是冷笑:“打量著這吳家是什麽人都能進來撒野的嗎?對付你們這種鄉野村夫,我也有力氣和手段——”
    他話音剛落,就低頭在範無救的手背上用力咬了一口。
    吳府可是鬼窩,麵前的轉二爺雖說能說會道,但實際是鬼。
    範必死一見弟弟衝動被咬,心中大急,連忙喊了一聲:“無救——”
    他上前也幫著將轉二爺拉扯住。
    範無救一被咬,發出倒吸涼氣聲響。
    低頭一看,便見轉二爺將他手背咬出一個雞蛋大的牙印。
    這老鬼力量不小,咬得也深,印子烏青見血。
    範無救哪吃過這種虧,當即將人拖到麵前,劈頭蓋臉給了他兩耳光。
    他力氣大,這耳光一打下去,立時將這轉二爺打得軟倒在地,那黑瘦的臉頰沒有腫起,竟似是凹陷進骨頭中。
    這一幕看得陳多子發出驚呼,連忙別開了眼。
    範無救手背疼痛,打了還不解氣,又恨恨踹他。
    轉二爺的身體就像麵團,一會兒功夫便被踹成了一灘肉球。
    “……”這詭異的一幕看得周老頭兒瑟瑟發抖。
    那肉球滾落在地,轉二爺變形的臉夾在肉球中,範無救此時撿起這肉球,用力擲到地上。
    正準備再踩上一腳,那肉球落地的瞬間卻‘砰’聲爆裂開來,化為一灘血霧消失得無影無蹤。
    “人呢?”
    範無救眼睛赤紅,轉頭四處看。
    陳多子此時出聲道:“小範大人,你看看你的手。”
    她的話將眾人的目光引到了範無救的手背上,隻見範無救先前被轉二爺咬過的地方此時高高腫起,內裏充血水,表皮形成一個血泡,細看之下有張怨毒的臉浮現在血泡之中。
    “轉二爺!”
    周老頭兒驚駭的喊了一聲。
    隨著他一喊,範無救手掌處的轉二爺的臉緩緩從血泡中浮了出來,怨毒的盯著眾人看。
    “窮親戚、窮親戚——”
    範無救初時見到這情景,心中恐懼不安,但一聽轉二爺這話,頓時惱怒。
    “老二,我來幫你。”
    孟婆正要出手,範無救卻惡狠狠的道:“不用!”
    說完,他猛地伸手在手背上一摳,那血泡立時被他抓破。
    泡內的鬼臉被他捉在手中,用力往地上摜去。
    落地的刹那,範無救提腳一踩,用力碾了碾,鬼臉立時被踩成綠霧,逸散於他腳底處。
    “……”
    這一番操作震驚了劉義真,也令得範必死的急切僵在了臉上。
    範無救的手背破開一個深可見骨的大洞,膿血夾雜著黑氣從血洞中湧出,不多時功夫,膿血流盡了,顏色逐漸從綠轉紅,最終漸漸止住。
    “鬼又怎麽了?我可是有門神庇佑!”
    範無救得意洋洋的甩手。
    趙福生目瞪口呆,她看得一清二楚,範無救做這一切時,他身上的鬼臉還沒有徹底發作,因此門神烙印壓根兒就還沒有發揮作用。
    “完了完了。”周老頭兒如喪考妣,哭喪著臉衣嚎:“我就說這屋裏有鬼吧——”
    嚎完,又覺得不對勁兒,看著範無救大喊:“你把轉二爺打死了!”
    “這下完了——”
    趙福生皺眉道:“打死就打死了,本來我們就是進來劫道的,快帶我們去見吳老爺,再晚些把你也打了。”
    周老頭兒此時已經慌了神,和他好聲好氣的說話沒用,反倒趙福生這樣一威脅,他立時慫了。
    這一次眾人再入主屋時,就沒遇到阻礙了。
    轉二爺的身份似是不低,可沒有了他後,吳家的一切事宜並沒有受到影響——這裏隻是受到鬼氣影響下的二十多年前的記憶片段。
    趙福生等人無論在此地做了什麽,也不會真正改變曾經發生過的事。
    多一個轉二爺、少一個轉二爺,並不會影響接下來的事情。
    長廊、屋簷下開始掛起了大紅燈籠,仿佛吳府即將辦喜事。
    周老頭兒領著趙福生一行人進入府中正堂時,堂內已經坐滿了人。
    屋內有老有少,正在說著什麽話,見到周老頭兒進來時,談話聲一滯。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轉過了頭來,盯著趙福生看。
    “你是——”
    主位正中,一個身材胖碩的男人陰沉著臉問了一聲。
    他剛一說話,便有人附在他耳側道:“老爺,這是守門的周三葉,是當初鎮魔司留下的人。”
    這人話一說完,抬頭看了趙福生幾人一眼,那麵容黑瘦,唇上留了兩條老鼠須似的長胡子,竟是先前攔路的轉二爺!
    陳多子雖說知道自己跟著趙福生在辦鬼案,可看到死去的人重新出現,依舊頭皮發麻。
    吳老爺的目光變了,聽到‘鎮魔司’幾個字時,那張僵硬的臉上強擠出笑意。
    “老爺,他們是要賣進府裏的人——”周老頭兒剛一開口,轉二爺又接話道:“說是老爺的同鄉——”
    “同鄉?”吳老爺不信。
    趙福生目光在屋內掃了一眼,接著走到了吳老爺的旁邊。
    吳家等階鮮明。
    大堂內共擺了數組太師椅,正中一對,中間隔了一張桌子。
    吳老爺旁邊的椅子空置,其他女眷、家屬坐左右的次位。
    屋內點了燈,但映襯著滿屋深色的家具,仍顯得有些陰森。
    趙福生的走近令得吳老爺等人有些詫異,她看了吳老爺一眼,轉頭提起他旁側空置的椅子,擺放到了吳老爺的麵前,順勢雙膝一分,坐了下去。
    “吳老爺?”她學著吳老爺先前的語氣喊了一聲。
    這吳老爺身材矮胖,坐在太師椅上,雙腳都不能落地,管事特意給他定製了一個擱腳的矮凳。
    趙福生坐下之後,提腳一蹬,那放腳的小凳便被踢得‘哐哐’滾了出去。
    吳老爺的雙腳頓時懸空,膝蓋碰到了趙福生。
    照理來說兩人身體碰觸,本該女子羞澀。
    可趙福生神色坦然,目光銳利,雙腿大馬金刀的分開,俯身抬眼盯著吳老爺看時,竟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
    他頓時惱羞成怒:“你是誰啊——”
    說話的同時,他不由自主並緊雙腿,下意識的想躲開與趙福生的接觸。
    “我們是萬安縣來的人,你們原籍萬安縣、黃崗村,不會不知道萬安縣是哪裏吧?”
    其他人待要上前,範必死兩兄弟、劉義真往趙福生身後一站,立時懾得其他人不敢妄動。
    “萬安縣?黃崗村?”
    吳老爺聽聞這話,臉色稍緩,接著道:“果然稱得上是同鄉——”
    不等他話說完,趙福生又問:“吳老財是你什麽人?”
    她一提及這個名字,四周傳來接連不斷的倒吸涼氣的聲音。
    ‘嘶!’
    ‘嘶——’
    有人切切私語:“怎麽敢直呼老太爺名諱。”
    “真是大膽——”
    轉二爺勃然大怒,搶先開口。
    吳老爺本來也想發火,但見轉二爺出聲了,便壓製住了火氣沒有吭聲。
    趙福生看著他。
    此人臉龐圓胖,眼睛不大,鼻梁矮塌,鼻翼略肥,看上去倒還算是麵善,可是他皮膚青裏透黑,使他整個人顯得有些陰沉。
    吳老爺冷靜下來後,突然那雙綠豆似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趙福生看,半晌突然笑道:“吳老財是我爹,好長時間沒聽到有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你們是萬安縣來的,又知道我們的來路,還提到了黃崗村,莫不是衝著我們吳家來的?”他竟然頗精明,認出了趙福生是這一群人中的為首者,直接對她發問。
    “對。”
    與聰明人說話不用多費唇舌,趙福生也不拐彎抹角,很是痛快的點頭:“我們是萬安縣來的,來金縣就是要找你們。”說完,又大有深意的道:“找到你們可不容易。”
    吳老爺一家臉色微變,彼此交頭接耳,少頃又安靜了下去。
    “你找我們?”吳老爺表情陰晴不定,問了一聲。
    趙福生原本對紅鞋鬼案十分在意,此時事到臨頭了,她反倒不急了。
    見吳老爺發問,她笑著問了一聲:“我聽黃崗村的吳庸說,你叫吳繼祖?”
    “……是。”這個名字已經好長時間沒有人敢稱呼了,吳老爺半晌後才反應過來,點頭應了一聲。
    “我看你年紀五十歲有了吧?”趙福生再問。
    “五十有三了。”吳繼祖又道。
    他隱隱約約似是明白了對方來路,此時表現得十分配合,趙福生有問他則必答,談話進行得很順利。
    趙福生從他的態度中,隱約摸出了一些東西。
    吳家可非善茬,是靠走貨起家。
    就算他猜到趙福生幾人來自於鎮魔司,可他們背靠湯祖望,也應該有恃無恐,不該表現得如此順從才對。
    吳繼祖這樣做,怕是自身難保,有想借趙福生一行人壓禍的原因。
    想到這裏,趙福生心中大定。
    “你既然53歲了,想必你聽說過——”她說到這裏,頓了一頓:“當年封門村發生紅鞋鬼案時,是哪一年的事?”
    她話音一落,吳家人紛紛大驚失色,轉二爺也臉色慘白,渾身顫個不停。
    而吳繼祖在初時的驚駭後,臉上竟露出一種怪異的,恐懼中夾雜著輕鬆的複雜神情。
    仿佛一個隱藏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捅破,他竟然奇異的鬆了口氣。
    “你來得正好哇——”吳繼祖歎了一聲,目光閃了閃:“你既然來了,我倒不用得罪湯大人——”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腦,但趙福生卻隱約間明白了他話中之意。
    她猜到了吳繼祖的打算,不由咧嘴一笑:“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是。”吳繼祖也笑道。
    說完,他正色道:“你的來意我清楚了,你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我就是。”
    “我聽堵門村的許大癩子說——”趙福生一開口,吳繼祖就道:“許大癩子一家不是已經死了嗎?”
    看樣子他果然是在關注紅鞋鬼案——不知當年的謝景升有沒有查到這些。
    趙福生微微一笑:“是,許大癩子一家死了,可是紙包不住火,這世上的事兒,瞞得過天、瞞得過地,卻瞞不過人的眼、人的嘴。”
    “對。”吳繼祖點頭。
    此人外表不太好看,可與他交流鬼案時,卻是趙福生辦案以來最輕鬆的一次。
    “紅鞋鬼案最初的記載是因他家而起,最後禍及封門村,而許大癩子家裏的鬼禍,聽說則是因一隻紅色的繡鞋而起。”
    隨著她的話音一落,吳繼祖的目光逐漸迷離。
    他的眼睛努力的瞪大,正對著趙福生的方向,但那眼神卻已經透過趙福生的身影,看向了過去。
    “是十七年前的往事。”他說道。
    “那一年,我爹從上陽郡帶回了一個女子,說要納她為妾。”
    趙福生還不用鋪墊問話,也沒有威脅、恐嚇,他就自己主動說出了原委。
    這樣的情況令得範必死隱約感到不安,下意識的看了趙福生一眼,喊了一聲:“大人。”他喊完後,見吳繼祖似笑非笑盯著自己看,眼中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索性直言道:“大人,我總覺得吳繼祖心中有鬼。”
    “我也覺得他心懷鬼胎。”陳多子也道。
    她話音一落,吳繼祖的心口頓時一跳,一股難言的壓迫感傳遍了他周身,他立即警惕的看向了陳多子,露出防備的神情。
    “我心裏有數,他無非是想借我擋鬼。”趙福生笑道:“我要是不來,湯祖望今夜應該是要受災的那個人。”
    她話音一落,吳家人勃然變色。
    吳繼祖的臉上失去了從容,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有些慌亂,急忙想要起身,指著趙福生道:“你、你——”
    “不用你、我、他|她,聰明人不說二話,你打你的主意,我也有我的應對,大家各憑本事攪局。”趙福生冷笑:“你接著說紅鞋鬼案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