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六章 輪回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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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三十六章
    那府邸的雛形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眾人心中先是一鬆,接著俱是狂喜。
    因參與鬼葬的人大多馭鬼,且馭使的厲鬼幾乎都品階不低的緣故,這使得謝先生的鬼葬規格被大幅提升,竟間接性的牽引住了三眼野神。
    從鎮魔司前的那段路走到如今,眾人如履薄冰。
    厲鬼還沒有失控,至今無人出事——可與鬼打交道,本來就是危險至極,縱使先前不出事,誰也不無法保證下一瞬臧雄山會不會突然暴起殺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眾人心中自然壓力很大,此時冷不妨一見孫府的存在,便像是看到了更多的活命希望,自然開心。
    謝先生的呼吸亂了半晌。
    作為鬼喪的主導人,他的壓力最深。
    從鬼喪重啟,為了防止出事,他便將大部分的引鬼之事交給了自己馭使的厲鬼,僅憑本能行事。
    在此期間,他不敢分心,專心一意盯住引路的鬼物步伐。
    這會兒略一鬆懈,他的身體其中一塊肌肉組織略微抽搐,細微的變動間,影響了以鬼線牽連他身體的厲鬼動作,使得領路的鬼物有片刻的停滯。
    而異變不止是出現在謝先生的身上。
    孟婆的嗩呐聲中,蘊含了一絲氣音。
    陳多子撒鬼錢的動作頓了片刻。
    劉義真拍鈸的動作重了些許。
    ……
    所有人在這片刻間的興奮,出現了些微的小失誤,打破了步伐、音量形成的詭異平衡。
    這一點兒細微的平衡甚至肉眼難以察覺,可三眼厲鬼卻抓到了這瞬間的機會。
    鬼物身後的人皮披風輕輕的揚了揚,帶起細微的陰風。
    厲鬼額心的眼珠內黑氣的影響散了些。
    被三眼厲鬼舉在掌中的鬼童額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點殷紅的朱砂印。
    原本嚴絲合縫套進厲鬼腳中的腳印也跟著有了片刻的差移——就是這些細微的變化,如同蝴蝶翅膀引起的連鎖瓜反應。
    眾人身在局中不清楚,但趙福生作為旁觀,則看得分明。
    “大家小——”
    趙福生出言提醒,話音未落,三眼厲鬼手中的人皮鬼鞭已經舉起。
    鬼鞭無聲無息,黑氣彌散,繞著前方甩出。
    這鞭子能打鬼神,縱使劫級受香火的門神在承受了三眼鬼神一鞭之下都險些被打落神階。
    鞭子抽出,方向竟直指蒯滿周。
    趙福生來不及思索,地獄的陰影展開,她整個人原地消失,閃現到了蒯滿周的身後。
    小丫頭被莊四娘子抱在懷中,感覺到趙福生靠近時,還沒來得及說話,鬼鞭已至。
    人皮鬼鞭的寒息凍人,八級地獄立時被震壓。
    封神榜的提示音在趙福生識海內響起:感應到野神的攻擊,是否馭使封神榜之力抵卸?
    提醒宿主,小心馭使神榜的力量。
    ……
    趙福生這一刻心中一沉。
    可她來不及思索封神榜提示之意,危機迫在眉睫,縱使明知封神榜的提示蘊含了深意,可她別無選擇。
    是!
    她意念剛起,便感覺有一股氣息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
    趙福生無法用語言去形容這種感覺。
    那是一種極致的陰寒、沉重、壓抑,幾乎在靠近她的瞬間,便令她渾身打顫。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座鬼碑緩緩浮現。
    鬼喪群無法看到它的存在,卻確實的感應到了它的壓力。
    三眼厲鬼的人皮鬼鞭抽了過來,‘砰’聲響中,野神的鬼鞭擊打中了碑身外的深淵之霧。
    野神的力量無法撼動神榜。
    那足以將門神擊打掉落神榜的鬼鞭,在鬼碑的麵前如同蜉蝣撼大樹,無法傷及其分毫。
    鬼碑四周縈繞的霧氣都未亂分毫,鞭子的力量在陷入深淵的刹那,力量如陷入大海之中,鬼鞭的尾部蜷縮,無數張人皮鬼倀被深淵吞噬,一部分鞭體化為灰燼斷裂。
    臧雄山的這一擊雖未傷及趙福生的分毫,卻同樣形成了一定的連鎖反應。
    在鬼鞭一擊之下,那浮在半空中未現形的鬼碑被推動著前移,靠近趙福生的後背,輕微的粘黏上她的身體。
    趙福生感覺肩頭一沉,身體震了一下,仿佛有巨大的陰影壓到了她的身上。
    除了她之外,所有人未曾察覺。
    她沒有出聲,回神之後看了一眼蒯滿周,小孩沒受影響,甚至並不知道危機險些與她擦身而過。
    趙福生鬆了口氣。
    而落在其他人眼中,便隻見受鬼葬壓製的三眼厲鬼突然暴起出手,趙福生危急時刻挺身而出,擋在了蒯滿周的身後。
    可三眼厲鬼抽出的鬼鞭在未沾到她肉身時,便突然斷裂——這簡直像是不幸中的大幸。
    看在眼裏的眾人冷汗都滴落了下來。
    趙福生神色如常,平靜的提醒:
    “大家要小心,不要分神。越是近在咫尺,越要小心。”
    眾人不敢回應,重新打起心神。
    三眼厲鬼一擊不中,再度出手。
    它提步前移。
    身影一半化為黑霧,朱光嶺的鬼腳印沒有辦法徹底的約束它,令它偏移了原本的路線。
    謝先生馭使的鬼物留下的血紅路線被它的力量抹擦,那些密密麻麻的鬼線亂了一瞬。
    謝先生好歹是經驗豐富的馭鬼者。
    在初時的驚惶之後,他很快鎮定,再度喊出口令:
    “人走陽、鬼走陰。神歸廟——”他喊到這裏,腦海裏突然無法控製的浮現出先前曾看到過的鬼碑之影。
    那鬼碑的存在對於厲鬼來說,既像命運的歸宿,又令鬼群畏懼。
    謝先生的腦海裏生出顫栗。
    他深知這種意念的可怕之處,當即強攝心神,不敢多想,又繼續念道:
    “謝氏謝景升,鬼喪引路人,以我腳印,丈量鬼路,我走一步,鬼跟一路——”
    在謝景升念口令的刹那,趙福生的眼前一晃,突然‘看’到了他馭使的厲鬼。
    不!與其說是謝影升馭鬼,不如說他被鬼所馭。
    厲鬼走在前方,無數鬼線從鬼的身上延伸,拴係至謝先生身體的每一部分。
    大到頭顱、骨架,小到牙齒、眼睛,每一處細微的地方都被鬼氣所串連,隨著謝先生的口令一出,那些鬼線便收縮得越緊。
    謝先生的身體像是一具破碎的提線木偶,自不由己的被厲鬼拉拽著前行。
    他的身下,流淌出大量的血跡,血跡滴落到地麵,無火自燃,化為一條引鬼前行之路,迫使三眼厲鬼追隨他的腳步。
    每流下一滴血,謝先生臉上的鬼氣更盛,他身上屬於‘人’性的一麵也越發的減少。
    ……
    謝先生重念口號,孟婆也全神貫注吹嗩呐、熬湯。
    蒯滿周受到了趙福生的庇護,幾乎在她祭出封神榜受擊的那一瞬間,敏銳的小孩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小丫頭身體一顫,趙福生的安撫聲在她耳畔響起:
    “滿周,我沒事,你專心引鬼。”
    她的話語仍跟平時一樣,蒯滿周提到嗓子眼兒的心又落回原處。
    三眼厲鬼被引路鬼喪的厲鬼引行要拉回原處,但它並不甘心。
    鬼物身形一閃,又出現在張傳世的身後。
    就在這時,範氏兄弟壯著膽子,舉手喝斥:
    “回去!回去!”
    二人各自馭使鬼鎖鏈,形成微小的震懾。
    若單兩兄弟,自是無法擊打野神。
    可有謝先生引路在前,又有朱光嶺強跟在後,中間有孟婆、蒯滿周等人吹嗩呐、擊打金鈸,吸引了野神大量注意,範氏兄弟在這個關鍵時刻插手,迫使失控的野神重歸正途。
    一場微小的危機散於無形。
    而就在這時,昔日的孫府已經近在咫尺。
    孟婆的湯已經熬好。
    血光之中,‘咕嚕嚕’聲音不知何時響在了眾人的耳畔。
    這孟婆湯沸騰的那一刻,令得眾人意識有片刻的怔忡。
    在引鬼的關鍵時期,這一點怔忡引發的異變是極其可怕的。
    先前看到孫府出現時,眾人心神鬆懈,險些令三眼野神失控,此時這一怔忡,極有可能鬼喪儀式是要毀於一旦。
    正驚恐交加之際,孟婆頭頂的血月緩緩升空。
    月光變得鮮紅,像是人的血液。
    血紅的月光照在眾人身上,將所有的人、鬼俱都鍍上一層血光。
    三眼厲鬼的身上也被鍍上了一層紅影,這一層紅光再度刺激到了鬼物複蘇。
    厲鬼額心正中的鬼眼開始轉動,鬼眼所到之處,也出現了血紅的霧氣。
    鬼眼所照之處,地麵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帶血的腳印。
    那些腳印與朱光嶺的腳印不同,比他留下的腳印略深——每個走過的人套入腳印之中,頓時被厲鬼標記法則。
    ……
    謝先生正在緩步前行,但在腳步落下的刹那,卻覺得腳上一緊。
    一種熟悉的、陰寒的感覺瞬間籠罩了他的全身。
    久遠的記憶開始複蘇,他記得自己曾在某個地方似是引過這樣的厲鬼。
    可是此時腳下的感覺遠比當時強了千百倍。
    “謝先生,繼續往前走。”
    趙福生的話響起。
    謝先生神情一頓,片刻後,他嘴裏不停,卻猛地用力瞪大了眼珠——這個力量使得他眼球脫離了眼眶,但仍有一股黑線串連在他眼珠之上,使他的眼珠並沒有徹底的脫落出眼眶內。
    眼球一鼓出來後,便順勢下墜,借著這個力量,他看到自己的腳上不知何時已經穿上了一雙豔紅的鬼鞋。
    四十多年前……
    萬安縣……封門村……
    昔日記憶浮現,他想起了自己主持過的一場紅鞋鬼喪。
    謝先生的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尊血紅的女子身影。
    女子身穿嫁衣,頭戴鳳冠,臉色陰冷。
    一道猙獰的傷口自女子左側額頭出現,貫穿了它的眉眼,斜橫而下,幾乎將女子的臉切為兩截。
    肉翻卷開來,內裏已經腐爛,流出青綠的血液。
    這一道傷口破壞了它的麵容,使得它看起來格外的瘮人。
    它站在離眾人不遠的地方,雙手平舉,一雙泛灰的眼珠冷冷與鬼葬隊對視。
    厲鬼出現立即打破了鬼葬隊平衡。
    三眼厲鬼複蘇,一滴鮮紅的鬼血在沈藝殊的額心出現。
    血珠還未順著它額頭往下淌時,厲鬼的麵容一變,化為另一張完整的、陌生的女鬼麵容——這是沈藝殊馭使的鬼倀信使之一。
    鬼眼珠子的力量在鬼信使的身上複蘇,頃刻功夫,那女鬼的臉部被整個撕裂,一隻拳頭大的鬼眼珠子從裂口中鑽出,鬼物的身軀化為黑氣消失,地麵途留了一雙淡淡的血紅腳印在原處。
    同一時刻,三眼厲鬼臉上出現了漆黑的紋路。
    那些紋路縱橫交錯,看上去淩亂的同時,又隱隱像是有些規則。
    這些黑氣在須臾間排組成一個個字,當日沈藝殊曾寫下的血色家書在三眼厲鬼身上複蘇。
    鬼氣遊走,字跡一個個形成。
    ‘……我……紹殷……救……’
    字跡淩亂,從黑化紅,幾乎要撕裂三眼厲鬼的人皮。
    鬼氣流走間,連那靠近鬼眼珠子附近的眼皮都未能幸免。
    但三眼厲鬼的神通也不僅止於此。
    它的鬼皮頃刻間變得堅硬,甚至透露出一種淡淡的光澤——如同被煆燒後的瓷器,血色家書無法再在它身上遊走。
    三眼厲鬼身後的鬼皮飛揚,將其鬼軀包住,隨即將血色家書留下的印記再吞噬其中。
    人皮鬼母現世。
    它一複蘇,立即將手裏的鬼鞭一鬆,擰成一股的鬼鞭鬆散開來,化為一張張人皮厲鬼,遊往四周。
    鬼倀群一散開,引領鬼喪的眾人心弦緊繃,正當以為危機來臨時,卻見地麵一雙雙紅鞋印出現,將所有鬼倀一一困住。
    人皮鬼母的額心滲出血珠,隨即人皮褪下,化為披風,三眼厲鬼的模樣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
    厲鬼身軀迎風而漲,轉瞬長至四五丈高,所有人皮鬼倀重新被它收回,再擰為鬼鞭握在手中。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當送葬群意識到問題大勢不妙時,已經晚了。
    三眼厲鬼舉鞭欲揮,鬼影幢幢,眼見大戰一觸即發——卻在下一瞬間,所有一切全消失了。
    ……
    趙福生怔忡之際,她聽到謝先生喊:
    “人走陽、鬼走陰——”
    他自己一喊完,也怔了片刻。
    時間輪回重啟,鬼喪隊一行人走入了孫紹殷的輪回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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