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八章 三叔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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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八章
    劉義真等人見此情景,並沒有麵露喜色。
    大家與三眼厲鬼一路從上陽郡打到現在,對三眼鬼的力量有所了解。
    果不其然,雄雄火光灼燒,卻並沒有湧出黑氣。
    那慘白的鬼火反倒在轉瞬之間由白轉紅,火焰之中,有一尊漆黑的鬼影緩緩顯出雛形。
    眾人雖說早猜到結局,但真見到這一幕時,心中不由生出無奈、絕望之感。
    三眼厲鬼的身影疾速長大。
    這是它法則神通之一,可一旦厲鬼頂天,必會引起附近居民圍觀,可能會造成恐慌。
    謝景升眼珠一轉,卻見封都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影蹤,而這臧氏舊祠上方突然湧起了黑霧,霧氣四周形成一座城牆的形狀,將這座破舊的小院隔離於人群之間,形成了一處特殊的鬼域。
    厲鬼長至六丈餘高,頭頂便被黑氣壓頂,再無法長高。
    三眼厲鬼張開巨嘴,那地獄的火焰竟像是受到了引力般,緩緩往它嘴裏湧入。
    趙福生一見,立即將第八層地獄回收。
    饒是如此,那鬼焰仍被它吞入一部分。
    厲鬼一吞入火焰,接著張嘴一噴,那被它吞入腹間的鬼焰竟又重新化為更加恐怖的鬼息向武少春的方向噴吐而去!
    趙福生臉色一變,身影一閃原地消失,她的影像從臧氏舊祠的院門處一閃而過,伸手一抓,將院中兩扇門硬生生扯落,提在手中。
    武少春眼中映上火光,以為必死無疑之際,卻見眼前虛影一晃——趙福生的身影擋在了他的麵前。
    她雙手抓握住鬼門板,身上煞氣翻湧。
    須臾之間,她化身門神,身體急速暴漲至與三眼厲鬼相當的高度,如同山影,擋在了武少春的前頭。
    厲鬼帶來的死亡陰影被她擋住,武少春冷汗涔涔。
    鬼火如同洪流傾泄而下。
    還未碰到鬼門板,那陰寒氣息便先將趙福生身上的煞氣衝散了許多。
    在鬼火舔舐門板的一瞬,一顆烏黑的水泡從天而降。
    封都再次出手。
    眾人隻當那漆黑的泡要籠罩鬼火,阻它一時半刻時,卻見那鬼泡卻徑直落向趙福生頭上,接著無聲將她罩入其中。
    大量錯綜複雜的畫麵從趙福生腦海裏一閃而過,接著無盡的寒意瞬間籠罩了她。
    她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就在這時,趙福生像是被困在了一座孤墳之內。
    絕望、痛苦、恐懼淹沒了她。
    這種情緒如同突然暴發的洪災,來得莫名,瞬間一股腦似的填擠進她識海中。
    她還來不及去思索、消化,接著識海震蕩,那困住她的孤墳立時破裂。
    血紅的岩漿傾倒而下,她本能舉手,兩扇鬼門板將那殷紅的鬼火全部擋住。
    ‘喀嚓、喀嚓!’
    鬼門板的表麵受火焰灼燒,變成焦碳一樣的色澤,並裂了開來。
    三眼厲鬼的驚魂一擊被擋住。
    封都的鬼泡在關鍵時刻為趙福生擋下了煞氣,鬼泡一破,她的鬼門板擋住了第二輪煞氣。
    可是鬼物並不罷休。
    它一擊不中,再出二擊。
    將武少春鬼香跪斷的鬼倀童影子原地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站上了灶台處。
    它向張傳世的母親伸出手。
    從臧雄山厲鬼現世,到眾人與它大打出手,前後不過瞬息功夫。
    女人此時被嚇得花容失色,一時還摸不著頭腦。
    鬼童衝她伸手索抱時,她不知為何,後背寒毛倒豎。
    她越看那鬼童的模樣越覺得驚悚,卻又覺得情不自禁的要受它引誘。
    鬼童的皮膚透明,內裏血光翻湧,鬼小小的胸口處破開一個大洞,那容貌有些眼熟。
    女人不知為何,心痛如絞,下意識的竟忽略了這鬼童的可怖之處,伸手想去挽它的手。
    就在這時,張傳世突然一聲厲喝:
    “別抱它!”
    女人驚惶轉頭。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個年過花甲的老頭兒。
    老頭兒眉毛稀疏,額頭光亮,一頭蒼白頭發束在頭頂,整個人頗有些消瘦。
    她生活簡單,行動軌跡就在帝京的一角,往來打交道的人也不多,大多以家庭、丈夫為主。
    女人十分肯定,自己此前與老頭兒是沒有見過麵的。
    可不知為何,她目光與張傳世相對,見他眼眶濕潤,看自己的眼神帶著孺慕,像是委屈巴巴,要哭出來了——女人心下一軟,便答道:
    “好的、好的——”
    她一說完,抱緊懷裏的女兒,又想起了什麽一般:
    “傳世、傳世——”
    為人母者,危急時刻就擔憂子女出事。
    女人這一喊,被臧雄山抱在懷中的孩子便應聲:
    “娘,我在這。”
    與小孩同時應答的,還有年老的張傳世:
    “我在這。”
    一老、一小異口同聲,女人立即怔住。
    她怔愣的這一刻,小鬼伸手索抱不成,鬼影淡去,但在徹底消失的那一刻,一隻青黑的小鬼手抓住了鬼童的腳。
    陳多子出手了。
    災級以上的鬼胎一出現,死死將小鬼腳踝抓住。
    兩個小鬼影抓扯撕咬纏成一團,速度快得化為青、黑兩團鬼霧,但誰也無法奈何誰,三眼厲鬼的鬼倀被製約。
    一個鬼倀被製,情況並沒有好轉。
    三眼厲鬼之強,強於自身。
    它振臂一舉,掌中出現一條鬼鞭之影。
    就在這時,天空中不知何時掛起了一輪紅月。
    血月的光輝照在厲鬼身上,鬼物像是受到了無形力量的壓製,手臂重逾千鈞,它舉手的動作變得緩慢。
    接著,孟婆突然伸手掏向自己的胸口,將那碗早就備下的孟婆湯取出,看向厲鬼:
    “臧雄山,何必執著於前塵舊事?人死如燈滅,生前種種,不如忘去。”
    她話音如同驚雷,震響在女人及臧雄山耳側。
    抱著女兒的女人瞪大了眼,驚恐不安的望著眼前的這些人、這個鬼。
    厲鬼受到孟婆法則的召喚,扭頭看向孟婆。
    孟婆胸口的大洞破得更加厲害,鮮血從她眼、耳、口、鼻中如輕煙般緩緩湧出,她的生機迅速開始消逝。
    但她並沒有畏縮,隨著她腰背佝僂,孟婆眼中的煞氣更深:
    “臧雄山,該喝孟婆湯了,喝了這碗湯,你——”
    她每喊一個字,法則的力量發揮到極致。
    封神榜曾提示過,孟婆的湯,世上無人、無鬼能拒絕。
    厲鬼複蘇的臧雄山也不例外。
    鬼物彎折下了腰身,伸手往孟婆的湯端來。
    所有人見到這一幕時,眼中露出驚疑未定的神情。
    趙福生也忍不住心生希望:莫非成了嗎?
    她一念及此,忍不住召喚封神榜。
    鬼榜浮現在她識海中,那閉合的神榜緩緩展開,露出內裏尚未開啟的神位。
    是否消耗100000功德值開啟神位?
    封神榜的提示音在她識海內響起。
    是否要開啟神位呢?趙福生心中猶豫。
    孟婆此時的狀態詭異,她已經接近於鬼,趙福生有預感,此時她手上的這碗湯,定有神異作用。
    興許臧雄山喝下鬼湯的刹那,法則會有片刻的紊亂。
    它會遺忘執念,會忘了殺戮。
    如果是這樣,趙福生興許有片刻的功夫能敕封鬼神。
    可她的功德值並不多,一旦消耗100000功德值,便隻剩數萬,若是敕封失敗,後麵極有可能需要大量功德值救命。
    縱使性情果斷如趙福生,在性命倏關的情況下,也不由自主有片刻的躊躇。
    但僅隻是瞬息之間,她立時下了決定。
    開啟封神榜!
    她決定賭命。
    100000功德值被扣除,封神榜的另一格神位被無聲的打開。
    孟婆此時舉湯看向三眼厲鬼,鬼眼之中血光流轉,第三顆眼珠子內露出怨毒之意。
    鬼湯之中有血氣冉冉升起,湧向三眼厲鬼的方向。
    正當眾人以為此湯厲鬼必喝無疑之際,那鬼眼珠子一轉,立馬切斷了湯對鬼的誘惑法則!
    鬼物身形一晃,掌中的鬼鞭落地,瞬時化為無數張人皮鬼倀。
    三眼厲鬼的身形原地消失,每張人皮鬼倀的額心同時出現了一顆漆黑的鬼眼珠子,一時間令眾人難以分辨真偽。
    這一突如其來的轉折令眾人臉上難掩失望。
    接著鬼皮上的眼珠子轉動,又倏地消失,三眼厲鬼先前消失的方向,重新出現了一尊如小山般的陰影。
    “小心。”
    趙福生一聲厲喝,孟婆眼中血淚流湧,臉上露出凶光: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血月陡然之間色澤變深,月光下沉,那血光照耀之處,厲鬼的身影開始融解。
    三眼厲鬼變身之後,高達六丈有餘,在眾人看來,簡直如同頭頂鬼天,腳踩地域。
    可血月的光輝絞殺它的鬼軀,它身上黑氣湧出,身體迅速縮水、下沉。
    不多時,它便被血月抹去一半身高。
    孟婆迫不及待,將鬼湯重舉:
    “臧雄山,該喝湯了!”
    伴隨著孟婆喊話聲,厲鬼的身軀如受到重壓按折,緩緩下彎。
    此時四周的鬼域也開始配合著孟婆收縮,往三眼厲鬼所在的方向緩緩靠近。
    封都的聲音在眾人耳中響起:
    “把它困在一方鬼域後,我有辦法能令它沉睡。”
    眾人心中信心一增,孟婆腳尖踮起。
    三眼厲鬼的頭越往下彎,鬼湯的血煙緩緩上移,飄入它的鼻端。
    厲鬼身形一頓,趙福生情不自禁抓住時機:敕封三眼厲鬼為神!
    封神榜提示:敕封三眼厲鬼失敗,無法感知三眼厲鬼存在。
    是否敕封人皮鬼倀為神?
    是否敕封人皮鬼倀為神?
    ……
    封神榜提示音響起的刹那,三眼厲鬼的身形閃了兩下,接著它突然伸手虛空一召。
    那無數在鬼域中遊走的鬼倀受它召喚,在半空中拚組合一,化為一塊巨大的人皮,它揚手舉皮往天空中的紅月甩去。
    由鬼倀群組成的人皮當即將血月包住。
    血光消失,加諸在三眼厲鬼身上的壓力也立即不見。
    鬼物直起身軀,抬手拍倒孟婆湯。
    鬼湯化為血氣四溢,潑灑向在場的眾人。
    馭鬼者反應靈敏,紛紛閃避,但唯有年少的女人、張傳世兄妹及臧雄山無法閃避,被孟婆湯淋灑了一身。
    ……
    “三眼厲鬼太強大了。”
    趙福生歎了口氣。
    她隻知道曆史不會改變,可在張傳世的母親、妹妹臨死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致使複蘇的三眼厲鬼蟄伏,她卻不得而知。
    “我們牽製不住它,山不來就我,幹脆我來就山。”趙福生心念一轉,又一個主意湧上心頭:
    “封大人,你將劉文清她們母女引出鬼域。”
    在張傳世的記憶中,劉文清母女是死在臧氏宗祠舊址。
    鬼無法被引開,幹脆將人引開去。
    她話音一落,封都的鬼域突然黑氣翻湧,城牆往三眼厲鬼方向靠近,與此同時,一顆漆黑的汽泡向抱著孩子的劉文清墜落。
    但在黑泡即將把這對母女包裹其中的那一瞬間,三眼厲鬼扭頭往劉文清看來。
    女人的額心滲出一滴血珠,血珠下移。
    三眼厲鬼的這一招式在上陽郡時已經殺過不少令使,令使在鬼眼珠子出現的刹那,隨即氣絕。
    張傳世目眥俱裂。
    他腦海裏浮現出當年母親慘死的一幕,他被臧雄山抱在懷中,甚至忘了大聲哭泣。
    “孬種!廢物!”
    父親聲嘶力竭的怒罵聲由大到小,最終化為陰冷的責備:
    “孬種!”
    “我不是孬種!”
    張傳世突然大喝了一聲:
    “滿周,請助我一臂之力!”
    他力量有限,可此時見母親遇險,竟忘了自己並非馭鬼者,僅隻是一個馭使了大凶之物的人,實力低微。
    蒯滿周與他配合得當,一聽他話,當即黃泉現世。
    張傳世伸手一搖,召喚鬼船。
    “三叔、三叔!該上船了,我送你去河的對岸——”
    他大聲的喊。
    當年的他年幼力弱,麵對厲鬼,無法作為,母親、妹妹的死,令他抱憾終身。
    現如今,他的同僚在為他拚命,臧雄山之強,就連萬安縣人也難敵。
    他不想看趙福生等人為他冒險,也不想看悲劇又一次在他麵前重演。
    一向貪生怕死的張傳世生出拚命之念,大凶之物的力量被發揮到極致:
    “三叔,上船,三文錢,我送你渡黃泉——”
    怨煞之氣影響了他,開始擄奪他的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