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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假舞姬的身分回到房間之後,小蜜正在床上揉著自己的眼睛。
輕柔的淡色頭發貼在有些淩亂的浴衣肩膀部分。
「早啊,一駿河小姐。」
對她說話其實需要相當大的勇氣。不論是被罵「低級!」或者是「幹嘛忽然跟我說話」都沒關係。如果說心裏沒有淡淡地希望昨天那種情形隻是一時的錯覺那就是騙人的。
但是,小蜜卻……
「學姊你早…………」
卻連眼睛都不看他,隻是略低著頭如此低聲回答道。還沒結束。
惡夢般的情況不是在做惡夢而已,跟昨天相同的情況今天也再度呈現在眼前。
就算想回到從前,也已經不可能了。
真的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嗎?
一樓的大宴會廳終於開放,旅館『白兔苑』的開幕紀念派對正式開始了。
即使到了上午十點派對開始的時間,主人的獨生女愛麗絲仍沒有出現在會場裏,而這件事也成為了參加者的話題之一。妮娜·布萊斯隻能邊苦笑邊說「真拿這孩子沒辦法」,但隨著時間流逝,她的笑容也愈來愈僵硬。
會場的角落排列了許多熱食,穿著鮮豔服飾的紳士與淑女一邊站著進食,一邊聊著天。但……
「——那是青美女學院的製服吧。真是太令人懷念了……我和那裏的理事是好朋友,我妹妹夫家表妹的女兒也是青美畢業生,你知道嗎?」
「抱、抱歉,請恕我才疏學淺……」
「最近女孩子的教育真是完全不行。說起來真是丟臉,根本連基本的禮儀都沒有數好。禮服隻要有一件製服就足夠了。對,就像你一樣,你能這麽淳樸真是太好了。身上的緞帶以及過膝長裙實在是太棒了……」
雪國第一次知道。
被穿著西裝的大叔們包圍竟然那麽討人厭!
「我本身也對教育非常關心。〇〇大學的佐佐教授與我相當熟識。據他說,現在還算不錯的教育機關就隻有〇〇高中與××女子學校,其他的……(中略),總之你的緞帶和過膝的長裙真的很不錯。」
啊啊,真想殺人!
旁邊像海浪般不斷壓過來的中年大叔真讓人不由得興起這種危險的想法。
吃完早飯換好衣服,當他一來到派對會場時,就已經像這樣被團團圍住而沒有退路了。大叔們為什麽就這麽喜歡少女和製服呢?為什麽這麽喜歡緞帶,這麽喜歡『保守』的女孩子呢?雖然很能了解他們的心情,但又不願意接受這種事實!
「哎呀,我這個人其實不喜歡沉浸在懷舊的氣氛當中。說起來教育呢,就是由知識和禮節開始(中略)所以呢(中略)我對於緞帶和膝下長裙……哦哦,這不是〇〇先生嗎?上次見麵是新年會時的事了吧(後略)」
我是因為沒有其他衣服可穿才會穿製服,還有你跟教育界的誰熟我根本不知道,也完全不想知道!
當雪國以快溺死的心情看著周圍時,剛好在視線的末端看見舞姬。她現在正以一身輕便的『雪國』裝扮,在食物供應區裏不斷拿著東西。那被堆得像座小山的烤牛肉,難道她打算一個人全部吃完嗎?
(救命啊,小舞!)
傳送念力過去之後,奇跡竟然就這麽發生了,舞姬忽然轉過頭來。雙胞胎真是太神奇了,已經可以上電視表演了吧!
「嘿,你有看到會長他們嗎?」
「你是說芝目同學他們?」
「思,從早上開始就有點奇怪……應該說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了。」
找一下的話應該就能看到,因為現在人都擠在這裏麵。舞姬微妙地繃了張臉在四周圍尋找。
不過,隻要跟她一起行動的話,就可以跟這些煩死人的大叔說再見了。
「好,就這麽決定了。那小舞,我們一起去找……」
「雪國先生!舞姬同學!」
這次換成舞姬臉上露出『不妙』的表情。
蝶間林典子隨著開朗的聲音往這邊跑了過來。
今天的她身上也是穿著華麗的絲綢午禮服。
強調高聳胸口的奶油色外套以及優雅地往腳跟流動的長裙對容貌成熟的她來說相當合適。而且,這次她還特意在襯衫等地方加上了許多蕾絲,積極加入『可愛』係的裝扮。
跟她住在同一寢室的雪國知道,她那充滿氣質與光輝的美貌都是為了要見『雪國先生』所做的精心打扮。
光看外表的話,現在已經想逃的舞姬的確長得跟雪國一模一樣。當然,蝴蝶之宮是帶著優美的微笑往舞姬的方向靠近。
「太好了,我找你好久了呢,雪國先生。」
「蝴、蝴蝶之宮……」
「哎呀,雪國先生你真是的……怎麽知道那麽讓人不好意思的稱呼呢?學生有這種外號實在太誇張了,對吧?」
假冒雪國的舞姬看見因為害羞而臉紅的蝴蝶之宮後,隻能像看見在天上飛的貓鼴般凝視著她。
蝴蝶之宮還是忸忸怩怩地表現出害羞的模樣。
「我今天下定決心要跟雪國先生你好好談一談心,應該沒有問題吧?」
「啊啊,是這樣嗎……但是我……」
「雪國先生現在應該有空吧?」
「不,我現在正要把這盤烤牛肉——」
「你有空對吧!那我們走吧,這裏有點吵呢!」
「烤牛肉——」
被那對豐滿的胸部緊靠在手臂上之後,舞姬就被蝴蝶之宮這個戀愛中的女人給強行帶到人群的外麵去了。
雪國一個轉身,隻見到大叔們依然以雪國身上的緞帶與膝蓋下長裙的青美製服為目標。
「哎呀,小姐,話講完了嗎?」
才沒講完呢!
「我拿水果來了,你喜歡吃芒果嗎?」
這些家夥真是陰魂不散。
「下次來我們家的別墅玩吧。雖然在葉山,不過是由××公司的〇〇先生設計和建造的。我和他從以前就熟識了。來的時候務必以緞帶和過膝長裙的打扮……」
「哈哈哈哈——」
難道沒有人可以解救我嗎?
「啊——淡穀弟。」
「現在是舞姬才對吧?」
SEC!
「芝、芝目同學!」
「喂、喂,女孩!」
雪國強行中止話題然後遁逃。SEC、SEC,所有小姑娘的同伴SEC!雖然我隻是男扮女裝,但現在也管不了這麽多了!
雪國以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撥開人群走過來後,發現芝目出現了很奇怪的表情。
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假扮成舞姬的雪國,然後開口說:
「……穿製服來參加派對,你的癖好真是特殊哪,淡穀弟。」
「我有在反省,今後也絕對不會再犯了,所以拜托你幫我想辦法處理一下那群大叔吧!」
說完,他立刻指了一下背後那群跟班。
大叔們把手放在下巴上,一起露出了笑容。
「看來這群獨特的族群都很喜歡你啊,而且看起來都很有錢唷。」
「我是男的!」
「很遺憾啊,淡穀,我們真的很想幫助你,但是——」
芝目跟往常一樣還是很親切,隻見他用那開朗的笑容轉過身去。
站在那裏的是其他SEC成員以及三個沒見過的女孩子。
應該是年紀與雪國他們差不多或者稍微大一點的女孩子。這三姊妹長得非常相似,出席這種場合卻穿著相當休閑的服裝,不過倒是滿可愛的。
「芝目同學,怎麽了?」
「我們快走吧!」
女孩子們為了催促芝目而不斷招著手。
看到這不可能的光景之後,雪國不禁想揉揉自己的眼睛。
「那、那是怎麽回事……」
「那個啊,是她們昨天晚上主動跟我們搭訕啊。說被父母強行帶到這裏來,覺得很無聊,接下來她們就約我們去騎腳踏車兜風呢。」
「怎麽可能——」
「她們還說在湖附近有藝人開的可愛商店。」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們竟然有了這麽棒的邂逅。
「那、那、那我該怎麽辦——」
「淡穀……」
芝目把手放在仍難以置信的雪國肩膀上。他的眼睛充滿了笑意。表情雖然嚴肅,但眼睛卻幸福地笑著。
「你知道嗎,在人生的十五年當中,我們一直隻是觀眾,根本連站到舞台上的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們就算有一次機會站上台——受女生歡迎一下應該也不為過吧?你不這麽認為嗎?」
「……思、思,應該是吧……」
「你也同意吧!大哥那邊你就想辦法幫我們隱瞞一下!」
Adieu,AdiosAmigo!芝目就這樣揮著手離去。
笨蛋、背叛者,被舞姬知道了我可不管唷!
就算雪國在內心拚命咒罵著,他們還是離開,就這樣無情地走了。
大叔們依然微笑等待著。不要啊,我已經不想再麵對他們了。
「——那可真是太棒了呢!」
這天籟般的聲音讓雪國的心跳加速。
就在後方四點鍾方向,雪國對自己這樣的本能不禁苦笑了起來。為什麽自己無論在什麽地方或是什麽距離,都可以馬上分辨出她的聲音呢?
一駿河蜜也跟現在的雪國一樣被客人包圍著。她身穿柔和的粉紅洋裝加上同樣顏色的大緞帶,就像玩具箱裏拿出來的洋娃娃一樣。
在她身邊的是昨天在演唱會裏認識的音樂相關人士。隻見她用相當熟練的手勢作出附和的動作,有時更發出笑聲。看起來沒有一絲勉強與自滿的樣子。
對她來說,這或許隻是很普通的社交活動也說不定。
自從那件事之後,他就沒有和小蜜好好說過話了。雖然她表麵上跟往常一樣與雪國交談,但總是有點生疏的感覺,而且眼睛也不願意與雪國相對。
但是,在這裏她卻有笑容。難道麵對雪國以外的對象就能笑出來嗎?
(為什麽呢……)
不要笑好嗎?不要一臉沒事的樣子好嗎?
連她現在麵對派對客人的表情,對自己來說都顯得太過耀眼了。在刺痛的心底,確實可以聽見某個聲音。對著我沒辦法笑的話,那就不用笑了。不要跟任何人碰麵,隻要靜靜待在那裏就好——那是說出自己心裏想法的聲音,也是充滿私欲的集合體與岩漿。自己到底是有多自私任性啊!
「家母目前正在東京排練當中——」
這時,在人群中的小蜜忽然停了下來,看來是注意到佇立在外圍的雪國了。
但是,接下來她所采取的,是目前為止最讓雪國感到痛苦的行為——
「啊!」
她忽然擠出人群,奮力往外逃去。
被逃開了。
她是那麽害怕我。拒絕、拒絕,一味拒絕——
「……怎麽了?小姐,沒看到自己的朋友?」
別哭啊我。
比起想哭,比起沮喪,這種由心底深處湧現的感情究竟是——
「太過分了吧~~~~!?」
他用力推開大叔們,如此叫著,然後朝小蜜追了過去。
***
「——所以我一定要跟你道謝。那時候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記在心裏,你知道嗎?雪國先生。」
「哦,是這樣啊……」
「下次也來我家玩嘛,我家人也這麽說喔。」
「不,我呢……」
假雪國,也就是舞姬,現在依然被蝶間林典子綁架當中。
與蝴蝶之宮你一起喝下午茶會讓人肩膀酸痛,所以敬謝不敏。這種話應該不能說出口吧!因為她現在不是以舞姬,而是以『雪國』的身分在跟蝴蝶之宮說話。
舞姬拉起自己的短發抬頭望著天空。
之後,她更被帶到房子後麵的庭院,在類似梯田的小路上漫步著。聽說這裏叫做純白庭園。如果是雪國的話應該會喜歡這個地方,不過舞姬可就沒什麽興趣了。聽到「這裏真是漂亮」這種話之後,她也隻能曖昧地點了點頭。
親切又體貼的蝶間林典子簡直像沒見過的另一個人,舞姬心裏不安地想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她背後的拉鏈會打開,然後恢複本性爆出毒舌來。
這兩個人不知道在紀和子像前麵吵過多少次架了。彼此讓對方嚐到的苦頭可以說是不分上下,而那個天敵蝶間林典子現在竟然……
蝴蝶之宮趁著避開拱門上樹枝的動作,順勢攀上了舞姬的手臂。一股軟綿綿的感觸傳到了舞姬的手臂上。蝴蝶之宮雖然道了歉,但卻不馬上放開手臂,胸部依然壓迫著舞姬,感覺上似乎是在等待舞姬作出什麽反應一樣。
「……你很冷嗎?」
「咦?」
「不然怎麽好像非得靠在我身上一樣。」
「哎呀……」
頓時蝴蝶之宮無話可說,接著臉變得愈來愈紅。
「…………就、就是說啊,我的身體好像有點不舒服呢!」
「這樣啊,請多多保重。」
感冒可就不好了,很不好。
所以,她才會臉色發紅,眼睛裏還噙著眼淚。舞姬像是想通了似地點了點頭。
泛著些許紅潮的臉頰、光澤圓潤的微笑紅唇、不經意地往手臂壓過來的胸口,這些本來都是對男性最直接了當的表示,可惜舞姬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孩子啊。
麵對完全無視這些表示的假雪國,蝴蝶之宮幾乎快哭出來了。這個人是怎麽回事?他是真不懂嗎?我到底做錯了什麽?蝴蝶之宮一邊想著,一邊調整因為太努力而形狀亂掉的衣領。
「你還是喜歡圍裙……圍裙洋裝那種路線的女孩……?」
「啥?」
這個人在講什麽莫名其妙的話啊!
當舞姬覺得很累而歎了口氣時,忽然有很奇怪的聲音傳了過來。
「嗚咿咿咿咿咿咿,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
隨著奔跑速度朝著這邊過來的悲鳴愈來愈大聲。接下來,她們看見了人影。隻見全力移動著的高跟鞋踩到了粉紅色禮服的裙擺,瞬間便逼近到舞姬她們的眼前。
「學姊這個笨蛋……」
隻吐出這句話就又向前跑去的少女。
兩人被這種景象嚇呆而停頓了十五秒左右。剛剛跑過去的應該是一駿河蜜吧,應該沒錯。
「——喂喂喂,我不是要你等一下嗎~~~~!」
接下來,在像鬼怪般的咆哮往這邊接近的同時……
「別光看,快追上去啊!」
搖晃著長假發的女裝弟弟——雪國也跟著跑了過去。
舞姬和蝴蝶之宮不由得往附近的板凳上坐了下去。
那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麽呢?
***
(怎麽辦?我已經不行了!不能再待在這裏了!)
小蜜一邊承受著無法忍受的痛苦,一邊從房子裏麵逃到外麵來。愈是要自己冷靜下來別去想那件事,『學姊』的臉就愈是在腦海裏浮現,接著便會想起昨天晚上跟蝶間林典子所說的話。
在那之後——
在食堂與愛麗絲一起唱完歌之後,自己像個笨蛋一樣亂了思緒而逃走,隨後從追上來的是蝴蝶之宮。
她默默地抱住小蜜,在她冷靜下來之前一直待在她身邊。實在是個體貼的姊姊,自己也真的很感謝她。
「——稍微冷靜一點了嗎?」
回到屋子裏,用房間裏的熱水瓶泡茶給她暍的也是典子。
把茶杯拿給坐在沙發上的小蜜後,蝴蝶之宮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說:
「你總是突然做出這種嚇人的事情,不過我已經習慣了。」
「……謝、謝你,典子姊姊……」
小蜜微微地點了點頭。真是丟臉。那時候自己一定滿臉通紅吧?已經犯下的錯當然無法挽回,但小蜜自己也搞不懂那時候為什麽會哭了出來呢。
「……真的很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心裏一團亂……」
「你不知道為什麽嗎?我可是知道得很清楚唷。」
看著小蜜的蝴蝶之宮微微一笑之後輕聲說道。
「也就是說小蜜……」
——不可能有那種事!
小蜜到現在仍強烈反對那句話的內容。Doubt。那絕不是真的。雖然她是學生會首席,是全校學生景仰的女生,是個溫柔的爛好人,而且沒有缺點。聽說也有許多粉絲或是仰慕她的人,但絕不是那樣的。小蜜就這麽堅持主張絕對不可能有那種事發生,然後拚了命地保持平靜。
但瞧瞧自己現在這副狼狽的模樣。
(我受夠了……)
沒辦法看著她的眼睛,沒辦法跟她見麵,光是聽見聲音就冷靜不下來。
腦袋裏麵盡是蝴蝶之宮所說的話,讓小蜜感到坐立難安。
為了能成功脫逃,她把所有的手段都用上了。連小時候在這座白兔苑後麵迷路時走過的路徑這時也派上用場。那是穿越後院籬笆,由山坡繞遠路到私人道路外麵,然後又從前麵門廊繞回小徑。
小蜜搖搖晃晃地蹲在人口附近的石梯上,拚命調整自己的呼吸。身上精致禮服的裙擺已經完全綻線。即使她現在的身材仍相當嬌小,但當時和王子及布偶可以輕鬆穿越的小徑,現在可以說是硬擠才勉強通過。
學姊這個笨蛋。
我這麽拚命逃跑,不就像那個人所說的——
「不、要、逃、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
「為什麽要逃走呢?為什麽要逃走呢?為什麽要逃走呢?為什麽要逃走呢?」
——突然從樹叢裏跳出一名美少女……是學姊!真不敢相信,她是怎麽追上來的呢?
拍掉黏在頭發上的樹葉後,『清亮麗人』再度逼近,而且是一臉怒容地追了上來。
拜托你,不要管小蜜了好嗎!
***
雪國也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相當怪異的事情。
你的興趣是什麽啊?淡穀雪國。讓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發出悲鳴,然後連滾帶爬地逃走嗎?竟然讓人家又哭又跌地跑走。不過,自己已經沒辦法停止了。
「等等!」
「我說不要就不要!」
假扮舞姬的雪國與小蜜的官兵捉強盜遊戲再度由屋外轉移到白兔苑裏麵。前麵逃走的是盛裝打扮的少女,後麵追趕的是男扮女裝的少年。由於其他人幾乎都集中在派對會場裏麵,所以他們便搖晃著零亂的頭發,在無人的走廊或客房裏到處亂跑。
小蜜先是以S形繞過裝滿清掃道具的台車,但接下來碰上的另一台卻閃避不及而用左腳把台車和水桶整個踢倒。流出來的水和泡沫在地毯上擴散,穿著裙子的雪國則踩在上麵跑了過去。
真不知道小蜜為什麽要躲我躲到這種地步?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每當聽到她那種膽怯的叫聲,雪國心中的疑問、不安與憤怒便不斷炸裂,讓他不得不繼續追下去。
「至少跟我講個話吧!讓我跟你道個歉總可以吧!?」
「不用跟我道歉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蜜打開接下來要逃進去的房門。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瞬間像是嚇了一跳似地整個人僵住,但可能是察覺雪國已經追過來了吧,她猶豫了一陣子之後,還是衝了進去。這種模樣讓雪國感到相當憤慨。
(這家夥……)
雪國也馬上衝了進去,門的另一邊似乎是工作人員用通道。躲在疊起來的紙箱陰影下卿卿我我的——是男侍者阿耀與女服務生小櫻兩人。
「祝你們幸福!」
「謝、謝謝你啊,客人……」
兩個人合好是很不錯,但現在不是在那邊親熱的時候吧。快點去做事,不要再摸魚了。
洗衣室之後足床單用品室、工作人員休息室,每個入口雖然都掛著門牌,但實在太多部室了,根本就記不住。他們跑在與外部裝潢根本無法相較的簡樸走廊上,不時與工作人員擦身而過。其實,穿著破爛禮服與女校裙子出現在這裏的雪國他們,可以說比旅館裏都會有的鬼故事還要怪異。
「不要過來!不用過來!我不行了!都是小蜜不好!我不能再跟學姊見麵了!」
「為什麽?」
「總之,你別過來就對了!」
目前他們的所在地是廚房。在這個有類似熱帶煙霧與大廚指示到處飛的地點正中央,小蜜如此大聲叫著,手上還拿著工作用笊籬當盾牌。不知從何處傳來「湯品追加!」這樣的叫聲,雪國毫不理會地繼續往前進。小蜜丟下笊籬之後又開始逃走。當雪國將更深處食材室的門打開時,感覺好像快被鎖上的樣子,因此他隻好奮力將腳給塞了進去。
痛死了。用半邊身體抵住關上一半的門,手中緊緊握住門把,拚命忍住因為腳尖被門夾住而痛到快流出來的眼淚。
「……你、你在做什麽啊,學姊!」
「不論發生什麽事情……」
這時雪國隻能夠發出類似呻吟的聲音,但是……
「我也無法接受你什麽理由都不說就避著我!」
不能接受、無法接受,這就是最大的理由。
小蜜透過門扉傳過來的聲音有些哽咽,甚至帶了點濕氣。
「拜托,請你不要這樣了好嗎……」
「為什麽說問題不是出在我身上呢?」
「因為典子姊姊這麽告訴我了,有問題的人是小蜜自己。真是太奇怪了,不過是普通的毛病而已。所、所以……請你別管小蜜了。拜托你,好嗎?」
「我辦不到啊!」
雪國斬釘截鐵地說道。
「不可能的,我辦不到啊,一駿河小姐是個好女孩。你是這麽可愛的女孩,而我一直想跟你變成好朋友。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注意你了。」
在一見鍾情之下衝進了女校,發現理想與現實中形象的差距後,可以說嚇了一大跳,但最後還是接受這才是真實的小蜜,並且重新喜歡上她。
從冬天到春天,再由春天到夏天,好不容易才來到像這樣能互相親密說話的地步,當然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愈來愈奢侈。
已經沒辦法離開她了,不能接受自己沒辦法待在小蜜身邊。
讓她發脾氣的人是我,凝視著她的人也是我。自己就這樣隨著她又哭又笑,真想直接對她說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雪國犧牲右腳所創造出來的十公分縫隙讓門沒能鎖上。
悄悄打開門後,他發現一駿河蜜整個人蹲在水泥地板上。
「太狡猾了,學姊,不要現在才跟小蜜講這種話……」
在電燈泡發出照亮蔬菜紙箱與打掃用具的微弱光芒下,紅著臉頰、整個人哭得慘兮兮的女孩正抬頭看著這邊。
聽見她沙啞的聲音、看見她沒辦法繼續拒絕的態度之後,雪國笑了起來。謝謝你。心裏湧起一陣壓抑不住的暖流,讓他也蹲到跟小蜜相同的高度。
「夾到……你的腳了……不要緊嗎?」
「思,不要緊唷,我才想問一駿河小姐,你不要緊吧?」
「這些隻是擦傷而已。」
除此之外,小蜜注意到自己在穿越旅館後麵斜坡時把裙子扯爛了,整條大腿露在外麵,於是她急忙把剩下的布料拉直。但是,雪國在意的是她在跑過斜坡時所造成的擦傷。他把手帕遞了過去,小蜜一臉不好意思地接了下來,然後撩起裙擺,把手帕蓋在泛紅的傷處。
「真要說奇怪的話,我還比較奇怪呢。你看,現在雖然是這種模樣,但事實上呢……」
在她旁邊的雪國正準備拿下假發而把慣用的左手往上伸。
就在這個時候。
「——很高興你能過來,百瀨先生。本來以為你不會來的。」
忽然有光芒由外麵射進微暗的室內。
本以為隻有一個人口的食材室,其實也可以從外麵進來。
看情形進來的人也跟小蜜他們一樣驚訝。
「你們為什麽會在這裏……」
手還放在金屬製的門把上,愛麗絲·布萊斯就這麽停止不動。
她身上還穿著印象中的直筒小可愛與短褲,再加上運動外套這種輕便的打扮。而她的背後……
(百瀨?)
——「摸不著頭緒」,老實說這就是雪國他們心裏的想法。
門的另一邊是業者使用的停車場,停在裏麵的隻有寥寥幾輛車而已。從早上就行蹤不明的愛麗絲,身旁帶了一名陌生男子走了進來。
不對,也不是完全陌生。
自己曾經從這個人手上拿到過桃子,就在昨天。
「……這兩個家夥臉上出現搞不清楚狀況的表情耶。」
「到底是怎麽回事?」
雪國如此問道,詢問的對象當然是愛麗絲。
她帶來的那個男人,瘦長的身高與身上藍色的工作服自己還有印象。雖然沒有戴麵罩與墨鏡,但還是可以認出那是斜坡下麵民宿的年輕店主。
「什麽怎麽回事,正如你們所見啊。可以的話,希望你們以見證人的身分,聽聽我們接下來要說的話。」
見證人——為什麽需要見證人?
她挺起胸膛露出挑戰的笑容,那模樣就跟戲弄雪國的時候一樣,但同時又讓人感到有些不對勁。
到底為什麽需要見證人呢?
「正如你所見,我外表雖然和媽媽長得很像,但也有非常不同的地方。為什麽我的頭發不是像媽媽那樣明亮的顏色呢?你們應該也聽說了吧?現在在旅館裏的冬川雅彥及小田嶋工業的社長說不定就是我爸爸的謠言。」
「我可沒聽說。」
正當他準備說「怎麽可能聽說呢」的時候,身旁小蜜臉上的表情卻又有些不自然。
難道說……
「……一、一駿河小姐?是這樣嗎?」
「啊……隻是隱約聽到一點傳聞而已……」
這讓雪國半晌說不出話來。在雪國不知道的時候,旅館裏關於愛麗絲的八卦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接著,愛麗絲又開口了。她揚起那宛如小惡魔般的嘴角,就像是要強調給自己聽一般:
「我確實因為不想讓人看笑話而埋怨媽媽擅自把我帶到這裏來。但是呢,媽媽對於這座兔羽山的確有難以割舍的理由。我很想把那理由給弄清楚。我問你,我們兩個人是不是兄妹呢?晴繼·百瀨先生。」
——九歲,第一次來到兔羽山時足下著小雨。
在冒著白煙的溫泉街外圍,不停下著的冰冷雨滴與不認識的人家所舉行的葬禮。
金發碧眼,長得非常美麗的母親像剛好散步經過那戶人家門前,然後像有髒東西吹進眼睛似地揉著眼頭。
這讓愛麗絲的腦袋裏開始有個小小的疑問產生,而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為什麽百瀨會在這裏呢?為什麽愛麗絲臉上的表情雖然在笑,卻又那麽僵硬呢?
「……思,也不能說你沒猜中,我們兩個……的確有血緣關係。」
年輕店主摸著滿是胡渣的下巴承認了。
在世界巡回演奏會中順道經過的溫泉街裏,年輕的妮娜·布萊斯與小小的民宿主人墜入愛河這件事真的隻是偶然,也是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最高機密。
除了這間民宿的主人曾經結過婚之外,對於人氣絕頂的女性鋼琴家來說,是絕對不允許有任何緋聞出現的。
雖然說是同父異母,但這兩個可以稱為兄妹的人差異實在太大了。
雖然差異如此之大,但不知為何很快便能接受這個事實。
「……當你沒有來參加老爸的葬禮時,我心想你一定是想斷了跟百瀨這個名字的血緣關係。」
「N0,我根本不知道!媽、媽媽什麽都沒對我說。」
「我不是在責怪你,我早有決心貫徹自己的決定了。」
愛麗絲咬著下唇,高瘦青年的聲音像開示般降到她淺色的頭發上。
「決定隻要在下麵的破爛民宿裏守候你就好,老爸也是一路這樣走過來的,關於這點決不會有什麽改變。」
「那個——百瀨……」
「還是不要在這裏待太久比較好,我們都不想有麻煩事發生對吧?」
「思——我知道了,百瀨先生。」
愛麗絲點了一下頭,但是,點完之後,她的頭就沒有再抬起來了。
兔羽山別墅『白兔苑』裏麵,纏繞著關於她父母的戀愛回憶與合密。從前是這樣,相信今後也將如此。
「……有好幾次我看到你為了去『兔羽山公共溫泉』而經過我家門口,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叫住你……你希望我叫你嗎?」
「……庭院裏麵奇怪的物體愈來愈多,很令人害怕。」
「請稱呼那是藝術好嗎?」
店主不客氣地說道。
說完便不再開口了。
最後,愛麗絲隻是對著逐漸遠離的背影說了最後一句話——哥哥。
「怎麽可能有這種事……」
舞姬不禁一邊歎著氣,一邊這麽抱怨著。
假扮成雪國的舞姬仍和蝴蝶之宮一起在庭院裏。對於自己這種坐在板凳上抱怨的行為,舞姬忍不住想發出歎息。雖然知道就算跟這個在學校裏的天敵碎碎念也沒什麽用,但她又能跟誰講呢?
(真是無趣啊……)
就算跟他們混得再熟,SEC他們還是跟自己劃下界線,弟弟雪國也因為小蜜的事情而一個頭兩個大。
應該說是有種疏離威吧!可以得手的東西卻逐漸遠離,而且連原有的東西也一起消失的那種感覺。想不到自己到了現在還會因為這種事而感到焦躁不安。
「雖然我……不知道該怎麽幫雪國先生解決煩惱……」
蝴蝶之宮放在膝蓋上的手悄悄地疊上了舞姬的手。
原本以為她會覺得很無聊而離開,但那個趾高氣昂的女王竟然會出現這麽貼心……不,應該說也會出現這麽可愛的表情啊。她那害羞的眼神與溫暖的手指,讓人有點驚訝。
「不過,聽了之後請先不要笑我是個愚蠢的女人唷。你不是向別人而是選擇對我訴說心事,真的讓我覺得非常開心。你真是個細膩的人……」
兩個人在超近距離下互相凝視之後,蝴蝶之宮的臉頰逐漸泛紅。
「蝴蝶之宮……」
「雪國先生……」
雪國曾經說過她不是那麽壞的人。說不定她不是戴著假麵具,而是真正在為我擔心呢……
「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不久之後,她的眼睛閉了起來。
「………」
「………」
「………」
「………」
「………」
舞姬當然不會注意到蝴蝶之宮正在等待親吻這件事。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又有相當誇張的悲鳴傳了過來,嚇得舞姬整個人差點往蝴蝶之宮身上撞過去。
(搞什麽?)
回頭一看,發現這次傳過來的是相當渾厚的男性悲鳴,以及追著他的少女所發出的怒罵聲。那名少女應該是一駿河蜜,隻見她頭發上還沾著樹葉,而在她旁邊戴著裝扮舞姬用假發的弟弟,正像投標槍般將長柄拖把給扔了出去。他的目標是穿著夾克的中年男子,拖把的木柄直接命中男人的後腦勺。當他腳步踉艙時,小蜜那源自南美大陸的足技立刻飛了過去,但還是被躲開了。
「把相機交出來!」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手上像寶貝似地抱著相機,一邊逃還一邊拋給了另一個男人。
「小蜜,究竟是怎麽回事!?」
「快阻止他們!這兩個人是記者!拍到了愛麗絲的——」
拿到相機的男人像美式足球選手般單手抱著相機拚命地逃跑,就這樣經過了舞姬她們麵前。
下一瞬間,蝴蝶之宮的眼神整個轉變,她用力拉了一下舞姬的手。
「我們走吧,雪國先生!」
她迅速說出的耳語讓假扮雪國的舞姬又嚇了一跳。
對方是八卦新聞的記者?
狩獵目標,前方五十公尺。急——救——急——救——急——救——急——救——腦袋裏麵的古怪小老鼠開始用單手轉著魔法棒。
「新人魔法使是所有小姑娘的同伴啊啊啊啊啊啊!」
就算自己跟其他隊員顯得格格不入,但遇上這種事情時還是得挺身而出。
***
與SEC成員一起溜出派對會場的女孩子們,由年紀排下來依序是雪子、月子與花子。她們的父母親聽說都是醫生,不知道她們的父親是不是寶塚歌劇團的粉絲。如果有私生女叫宙子和星子的話,那就太完美了。
這是芝目他們在飯店櫃台借了兜風用的腳踏車,剛開始騎了不久時所發生的事情。根本還沒離開白兔苑的私人道路,女孩子們已經開始吵著發型亂掉了、首飾快掉下來了……
「——抱歉,請稍等一下。」
「我們還是沒辦法接受這種模樣!」
雖然這樣耗下去太陽都快下山了,但這根本不成問題。
「啊——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在這裏等你們。」
「謝謝~」女孩子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芝目他們坐在腳踏車上微笑看著女孩子們的背影。
先到湖那邊,之後還要去禮品店買東西對吧?
天氣晴朗,兔羽山一片翠綠,目的地羽衣湖應該會有許多情侶去玩,但我們也不是一個人了,不再形單影隻的世界真是太美了。
「這種內心的滿足感太棒了。」
「就是啊!」
「這麽幸福真的可以嗎……」
「就是啊!」
「我們的合宿一定就是為了今天而存在的……」
「就是啊!」
他們三人臉上都出現陶醉的表情。現在的他們正處於恍惚狀態,完全鬆弛下來的眼神在空中遊栘著,其實就算拍馬屁也很難稱讚這種模樣好看,但目前沒有別人可以吐槽他們。
跟可愛的女孩子舉行三對三的約會,來趟充滿歡笑的腳踏車兜風之旅。雖然有點被她們耍著玩的感覺,但跟其實是女生的大哥在一起時感受不到的幸福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思,我們沒有錯。」
「不過,真的沒關係嗎?連會長都跑到這裏來——」
「你、你在說什麽啊?大道寺組員。」
「大哥,會不會已經在生氣了?我們都拋下她不管……」
芝目開始慌了起來。
「那、那有什麽關係。就算大哥是SEC寶貴的人才好了,這跟我們跑出來玩也沒什麽關係吧。」
「是這樣嗎?」
「一個人獨占這些女孩是不好的行為!」
何況來約他們的少女們,身上散發出如此耀眼炫目的女人味呢。
不用在腦袋裏轉換,也不用深思熟慮,外表就是女生。不用煩惱被人誤會是同性戀,可以安心為了她們的甜膩嗓音與柔和動作而陶醉的親切設計。與穿著學生服在社團教室的座位上,大刺剌地玩著鋼彈乳牛的人氣王(女生限定)可以說有天壤之別。
雖然她們不像大哥那樣總是那麽拚命,不像大哥在我們失敗時會給我們激勵。
應該沒關係吧?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啊!
「不好意思哦——讓你們久等了。我們走吧!」
「啊,好啊好啊。」
「那個——難道說芝目同學你們是和一個長得很可愛的男孩子住在一起?」
就在女孩以充滿期待的眼神如此問道時。
斜坡的樹叢忽然發出聲音然後分了開來。
接著,馬上有一道黑影從裏麵跳了出來。
「哇呀啊啊啊啊啊!」
那是個快哭出來的大叔,脖子上還掛著看起來十分昂貴的單眼相機,嘴裏嚷著「救命啊救命啊」,臉上出現就算被異形或王蟲追趕也不會出現的驚恐表情。難道他拍到了卡美拉產卵的照片嗎?
「我受不了啦!」
我們才受不了了呢!
女孩子一邊尖叫著一邊作鳥獸散,芝目他們也跟著退到二芳,然後僵在當場。
「啊,淡穀弟!?」
遲了一會兒從樹叢裏露出臉來的不是怪物,而是戴著假發的淡穀雪國。
「芝目同學~~~~!阻止那家夥!快!」
「咦咦?」
淡穀弟所指的大叔,正從芝目他們麵前衝過。就在大叔前麵不遠處有一輛白色廂型車。在想到被逃走可就不妙了之前,芝目的手腳已自動伸了出去。隻見他整個人撲到了大叔身上。
雖然抱起來的感覺相當思心,但他完全沒有放手的意思,而和大叔一起滾倒在地上。眼前的世界整個旋轉。
「會、會長——!抓住了、抓住了!你不要緊吧?」
夥伴們不斷從後麵趕了上來。緊跟在大喊大叫的豆阪和大道寺後麵的是一駿河蜜和蝶間林典子嗎?
最重要的是,晚點到達現場的男裝少女,也就是名譽大哥淡穀舞姬,她也整個人撲了上來。
「了不起啊,會長,幹得太好了!」
「啊、啊啊啊,是、是嗎……」
當身體被她從背後緊緊抱住時,那種柔軟的感觸簡直就像在作夢一樣。
她高興到差點沒把臉頰靠在芝目身上磨蹭,嘴裏嚷著「幹得太好了,了不起了不起」這些話。
啊啊,真是抱歉了,雪子小姐、月子小姐、花子小姐,芝目在腦海裏這麽想著。就是這樣我們才叫做新人魔法使啊!
由於被稱讚之後感到非常高興,芝目手裏雖然還緊抓著大叔,臉上卻不斷露出笑容。
***
記者們相機裏的檔案就這樣被雪國他們慎重地刪除了。
雖然大叔們做出了抗議,但嘴裏說著「有什麽不滿嗎?」的蝴蝶之宮可以說是天下無敵。她身上背著蝶間林集團的招牌,一副有問題盡量放馬過來的姿態。
白兔苑停車場的正中央,愛麗絲·布萊斯正坐在那裏。看見因為不安而小臉皺成一團的她後,雪國他們笑著對她說已經不要緊了。
「不要緊了啦,愛麗絲。其實呢,那根本不是記者。」
「咦?怎、怎麽會——」
「他們呢,其實是本家派來的刺客,裝成記者的模樣想要偷襲我。你們說是不是啊?」
思思,假扮雪國的姊姊點頭附和,SEC成員們也說「正是如此」、「小的已經盡力了」,然後做出忍者的動作。
她應該不會相信吧?
「本家的刺客——」
「真的很危險,多虧了你我才能得救。」
「是啊——是啊——真是太好了——」
少女的臉上首次發出真心的淺笑。
就算是個別扭的女孩,就算對忍者這種神合的情節沒有抵抗力,但隻要能在這裏見到她這種表情,那些胡說八道的刺客故事也就不是那麽糟糕了吧?
「我先去跟媽媽說些事情。」
愛麗絲說完便邁步跑開了。
宴會廳裏的派對依然持續著,她能及時出現的話,妮娜一定會相當高興才對。
SEC與舞姬這些五中成員,這會兒決定要回到會場去大吃一頓烤牛肉,而蝴蝶之宮似乎也想跟他們一起走。
回到大廳的雪國把幾乎歪掉的假發調整好,接著將疲累的身軀癱在椅子上,而小蜜也坐到他身邊。
「你不進去嗎?」
「這種模樣哪能進去!」
「思,這倒是……」
兩個人身上已經滿身瘡痍,可以說比之前還要悲慘。真的是連話都懶得說了。
「累死人了。」
「就是啊!」
然後很自然地就變成身體依靠在一起的狀況,但小蜜和雪國誰也沒有把身體栘開的意思。
即使隻是因為過度疲累而懶得移動身體,但這種時光就算多一秒也值得珍惜。
「話說回來,學姊……」
「思?」
「有些事我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麽你這麽熟悉後麵的小徑呢?」
「咦?這個嘛……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
「難道說學姊——有超能力?」
雖然雪國自己也感到很疑惑,但真的不知為何就是有點印象。
為了追小蜜已經拚盡全力,但說不定自己在很久之前,也曾有像這樣在兔羽山裏麵到處亂竄的經驗呢。當然也可能沒有。在很小很小的時候——跟某個人遇見——難道說……
「不會吧……」
由開放的宴會廳裏傳來鋼琴的樂聲,從那美麗的音色聽起來應該是四手連彈。那是由微強高音與包容著它的低音交織而成的樂章。不久之後,當一陣掌聲響起時,身旁休息的少女已發出了沉睡的鼻息。
就這樣,周末的時光無論對誰都是那樣的平等且溫柔。
***
「快啊快啊,百瀨先生!快點做事,快點!」
「我快不起來啊……」
「那些掃完之後就集合在一起燒掉!還有,置物小屋裏的垃圾也要一起燒哦!」
站在走廊邊緣的歐巴桑,在對單手拿著掃帚打掃庭院的年輕店主百瀨晴繼叫完之後,焙希自離開了。
寶貴的年輕勞動力在簽約前就流失了,對她來說似乎是相當嚴重的事情。為了討她歡心,年輕店主隻好親自下海勞動了。
「這下子可累了……」
他發現一口小小的皮箱放在置物小屋裏一個廢棄的紙箱當中,裏麵放了一些照片。在古老相紙上出現的,全是幸福的白兔苑遠景,當然也有年輕時的妮娜·布萊斯與繈褓時期的愛麗絲。這些可能都是妮娜直接寄來的照片吧!
就算沒有說過多少話,兩人之間的羈絆還是確實存在著。
就在年輕店主心裏想著之後要將這些照片寄給妹妹而繼續分類後。
「思?」
有張沒見過的一張照片——年輕店主不禁叫住了歐巴桑。
「啊啊,那個啊,那應該是迷路的孩子們吧。」
歐巴桑冷冷地說道。
十年前左右,前任店主曾用相機拍下因迷路跑到這裏來的兩個小孩子。
「那兩個小孩真是人小鬼大,一邊吃著從店主那裏拿到的桃子,一邊吵著說什麽要娶你當新娘和要嫁給你的,我想他們現在應該早就忘了有這麽回事了吧!」
年輕店主的視線越過院子裏的奇怪物體,向上看著背後的山區。從這裏可以看見現在應該仍舉行著派對的白兔苑屋頂。
「唉,算了……」
他迅速將照片撕成碎片,然後跟垃圾一起丟進火裏燒掉了。
如果忘掉那就算了,他們現在應該已經找到自己喜歡的對象了吧。如果那對象就是照片裏的人,那更是一件美事。
他默默地看著向上攀升的黑煙,接著甩動著肩膀準備回到打造黛娜磨大人的工作上。
***
於是雪國一行人抱著裝滿土產與衣服的旅行箱,在兔羽山車站的月台上排成一列。
為什麽旅行結束時,行李總會變得如此多呢?與出發時穿著同一條裙子的雪國覺得非常不可思議。不知道是自己太不會折衣服了,還是裏麵裝進太多屬於這裏的回憶。
「我說一駿河小姐——你再不決定的話……」
「請再等一下好嗎!」
對方用惡狠狠的眼神瞪了回來,接著又繼續認真選擇小賣店裏的零食。裏麵有洋芋片、瓜子及橘子糖,在回家的車上這也是不可或缺的準備。
倒數第二班急行列車,距離發車時間隻剩十分鍾左右。
「思,這次真是受了你很多照顧。」
「我才受了你們很多照顧呢。」
愛麗絲伸出手來準備握手,而雪國也很高興地把手湊了上去。
「你接下來要一直待在兔羽山?」
「是啊,媽媽說之後暫時要待在日本工作,不是兔羽山就是東京……不過在那之後——」
「之後?」
愛麗絲像是注意到什麽似地轉過身雲。
那裏站著打扮成雪國模樣的舞姬,正和SEC成員們一起在自動販賣機前麵買果汁,而蝴蝶之宮蝶間林典子則緊緊黏在舞姬身邊。
愛麗絲不由得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們在說什麽。
「那個…………雪國先生,可不可以請你老實回答我?」
「回答什麽?」
「應該不是什麽蘿莉塔還是圍裙洋裝這種物質性的低水準問題吧?也就是說,我對雪國先生根本會錯意了。」
「我做了什麽事情嗎?」
「你應該是喜歡男生對吧?」
噗——
雪國、舞姬以及同樣聽到這段話的SEC成員們全都嚇了一大跳。
「………………啥?啥?啥?」
「應該是這樣沒錯吧?跟我比起來,你甚至比較注意芝目同學,最後還緊緊抱住他——這不就顯示出——你對女性沒有興趣嗎?」
「那怎麽可能嘛!」
舞姬才剛提出抗議……
「喂,原來你有這種癖好啊,淡穀大哥!」
「拜托你不要當真好嗎!會長。」
「看吧,產生動搖了。果然是——」
「我已經說了我不是啊,蝴蝶之宮。」
「我說大哥啊,關於這點可不可以說詳細一點呢?你到底是把會長當成什麽了,請說清楚講明白……」
「……看著吧,祖父大人,沒有自覺就表示還能矯正,下次一定要讓他主動對我索吻。一定——」
都說不是那樣了。
在暗暗發誓的蝴蝶之宮麵前,外表看起來是同性戀的舞姬和芝目兩人正在吵架;豆阪與大道寺則決定先拍照存證而拿著數位相機不斷地拍著。
「思,看起來真有意思,我也搬到空舟去好了……」
愛麗絲依依不舍地微笑著呢喃。
很有意思?
我想一點意思都沒有吧!
完全沒有,真的沒有。
開始覺得持續延伸到家鄉的電車軌道是相當令人頭痛的玩意兒了。距離發車時間,還剩下——
***
哇——
青美女學院國中部,大禮堂『雲雀堂』。
冷氣強勁的微暗室內完全隔絕了外麵的熱氣,最後一個鋼琴伴奏的音符融人觀眾席後便完全消失。震天價響的掌聲像是為了不錯過這一瞬間似的迎接著小蜜。小蜜優雅地行了個禮,然後離開了舞台。
「真是太完美了,小蜜,觀眾們一定都很滿意。」
「謝謝你,典子姊姊。」
舞台後麵蝶間林典子與其他皇家玫瑰成員一起迎接小蜜的歸來。接下來的高年級室內樂團體,各自單手拿著小提琴與中提琴走向眾光燈底下。
皇家玫瑰所主辦的夏季音樂會,可以說是青美學院暑假前的例行公事。
由於蝴蝶之宮以舞台總監的身分統籌音樂會流程,所以沒有辦法隻關心小蜜的演奏。為了不打擾到她,小蜜重新披好披肩,接著走進裏麵的休息室裏。她打算直接到外麵去休息一下。
「去休息沒關係,但記得謝幕時一定要回來啊!」
蝴蝶之宮真的會讓人以為她背後有長眼睛呢!
把響著熱鬧音樂的舞台拋在腦後,小蜜從緊急出口走向室外。
旅行結束,梅雨季結束的宣言出現也不過是前幾天的事情而已。身為皇家玫瑰的成員,忙碌的每一天又將展開。
打開金屬製冰冷鐵門後,馬上投射進來的光和熱,讓小蜜不由得停止呼吸。緊接著又因為意想不到的人物登場而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嗨,一駿河小姐。」
在水泥製的樓梯邊緣,『學姊』就坐在那邊。她抬起頭看著手放在門把上整個人僵住的小蜜,然後親切地揮了揮手。
「我聽到你的演出了。」
「啊、啊、啊,怎麽自己隨隨便便就跑過來。」
原本打算說被其他人發現了該怎麽辦?但……
「不要緊,我是偷偷聽的,站在最後麵偷偷聽了一下下而已。」
看到學姊那毫不在乎的笑容之後便被她打敗了。
「真是精采的表演,一駿河小姐真是太厲害了。」
「才、才沒有呢!還、還是有一些小缺點。要說完成度,在兔羽山跟愛麗絲小姐一起演出時可要——」
好得多了,但學姊隻是敷衍地稱讚我一下而已。
「思,所以這次我才想一定要好好跟你說。」
他看著小蜜的眼睛,開口說道:
「你的歌聲真的很美唷,一駿河小姐。」
——總之呢,小蜜你就是非常喜歡舞姬同學。
蝶間林典子所說的話又開始回蕩在她的腦海裏。夏天的戶外是如此地悶熱、陽光又那麽刺眼,這讓小蜜感到頭暈目眩,最後小蜜終於朝右轉躲到鐵門裏麵去了。
「一駿河小姐?一駿河小姐?」
小蜜整個人蹲在地上,用手遮住了臉。
(怎麽辦、怎麽辦呢……)
一駿河蜜也有屬於自己的甜蜜夢想。如果說跟初戀的王子太過奢求,那至少也希望能在英俊紳士的陪伴下,一起在漂亮的露天陽台暍下午茶呢。
當然那時候小蜜自己已經長高而且體態完美,成為一個不會為炒麵麵包這種東西而動心的優雅淑女。
但是,現在狂跳不已的心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自己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對象是那個清亮麗人啊——!?)
***
他還以為小蜜已經不生氣了呢!
不知道是時機不對還是她心情不好,小蜜緊閉的鐵門最後還是沒有打開。雪國一臉沮喪地走在校園裏麵,一邊還聽見低年級生說著「臉帶憂容的清亮麗人也是那麽美麗!」
他紅著臉揚起眉毛,整個人幾乎要暈過去了!果然站在後麵偷聽她演唱太誇張了點,所以才會出問題嗎?
都已經故意等在後麵的出入口了。如果順利的話,原本還打算直接把合密說出來。為什麽自己老是抓不準時機呢?
「能不能放輕鬆點,若無其事地講出來……」
「雪國大人——」
「咿!」
久我原紗由奈忽然出現在麵前,讓雪國差點嚇得魂飛魄散。
她是學生會的會計,自稱淡穀舞姬的忍者,也是校內唯一知道交換身分整件事情的少女。
在與其說是從旁邊擋住去路,倒不如說是忽然『從上麵掉了下來』。她還是不改一臉嚴肅的表情,低頭看著雪國。
「有緊急狀況發生,不得以才會以這種失禮的方式登場。」
「什麽?」
久我原紗由奈壓低了聲音如此說道:
「機密有可能已經泄漏出去了,校內部分學生可能知道雪國大人是男扮女裝。」
騙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