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削瘦的臉上，兩道血淚讓她本就猙獰的模樣，看上去越發可怕了許多。
    她奮力地舉刀衝向雲瀟，然而才不過剛剛跑出了幾步的距離，腳下的步子，便永遠也邁不出去了。
    那一支從城牆上飛射而來的利箭，狠狠地貫穿了她的胸膛。
    手中短刃哐當一聲掉落在地，
    前鎮北王妃緩緩垂下眸，看了眼自己胸前染血的箭頭，
    再看看依然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遠遠凝視著她的雲瀟，
    恍惚間，那一身銀白色鎧甲的少年，好像與記憶之中那一道長裙翩躚的女人身影緩緩重合。
    “淩……”
    她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淩薇的名字終究是沒能說完，但她也不介意了。
    傷口處的劇痛後知後覺地席卷全身，前鎮北王妃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臨閉眼之前，還極為不甘地伸出了手，
    也不知是還想抓住那柄她打算用於殺掉雲瀟的短刃，
    還是恍惚間，又看見了早已消失不見的楚瀧的身影。
    從中箭到闔目，前鎮北王妃的眼睛，其實看過了很多地方。
    箭頭、雲瀟、興許在半空中出現過的楚瀧幻影，
    她甚至還看了一眼幼時被她痛恨、苛待過多年的裴翊，
    卻唯獨再沒有回頭看過一眼城牆之上，那個她愛了很多很多年，也誤了她一輩子，
    最後卻被她恨到了骨子裏的人。
    “前鎮北王妃……沒了？”
    短短不過一炷香的時間裏，裴傑濤已經受到了太多的驚嚇。
    如今事情已了，前鎮北王妃也沒了，
    按理來說，他該感到心安了才是。
    可……
    裴傑濤怔怔地望著前鎮北王妃倒地的身影，神情有些茫然：
    “我怎麽覺得還挺難過的呢？”
    “難過是正常的。”
    雲楓在一旁抿了下唇，拍了拍他的肩膀：
    “從某種層麵來說，你爹真是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
    裴傑濤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固然，從他方才聽到的那些話裏可以得知，前鎮北王妃同樣有錯，
    可這一切悲劇的源頭，終究還是他爹！
    裴傑濤垂下了頭，周遭將士們，同樣也沒有說話——
    倒不是他們也跟裴傑濤一樣，有著過於強盛的同理心，
    實在是他們這會兒想說的話題，都不是隨便能說的。
    比如……
    陛下莫非真是女子？
    再比如……
    鎮北王願意投降，難道真是因為陛下的身份？
    想知道的問題太多，卻一個也不敢問出來，
    一時間，數十萬人的場地上，竟也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著雲瀟和鎮北王，希望這兩人能出麵說點兒什麽。
    然而鎮北王卻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般，頂著那麽多人的視線，也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臉：
    “還愣著做什麽？開城門！”
    “王爺！”
    還在等著鎮北王給出一個解釋的副將終於忍不住了。
    他嘭的一聲單膝跪地，帶著視死如歸之意的嗓音鏗鏘有力：
    “還請王爺恕罪！
    但倘若王爺您當真隻是因為那天盛皇的身份就要放棄兄弟們跟在您身後辛辛苦苦這麽久才打下來的江山……
    恕屬下等實在難以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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