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對。”
    片刻，白淨儀附和道。
    魏成霜愣了一下：“你說什麽？娘……”
    “我說啊……你說得對！”
    白淨儀像是對和自己女兒過家家似的對話感到樂此不疲，再一次肯定道。
    可她越是這樣，一旁的秦臨反倒感到一些不安了。
    這根本不是白淨儀應有的樣子。
    他此刻人就在魏成霜的旁邊，仿佛一伸手就足以將這個沒心沒肺地女娃揪起來，捂住她的嘴，斷了她的異想天開。
    可已經來不及了。
    那丫頭表情瞬間一轉，眼神頓時就亮了起來，竟然還一蹦一跳朝著自己的親娘跑去了。
    秦臨局促地收回了剛伸出去半寸的手，也怕被白淨儀發現了，他也是頭一次覺得，這一臂的距離竟然如此遙遠。
    “娘，那你放人吧！”魏成霜甚至有些興致勃勃起來。
    “嗬嗬，好啊……”
    而白淨儀破天荒當著外人的麵摸了摸自己女兒的腦袋，而後慈愛地笑了。
    而就是在剛剛發現那嘴角不自然的僵硬笑容中好似藏著一把軟刀子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隔著這麽遠，秦臨早發現白淨儀的指尖妖力閃爍，他心頭猛然一緊，剛要開口，就見魏成霜已被困成了半個人繭。
    “娘，你不是說放人嗎？怎麽還把我也困起來了呢！這……哎呦，這是什麽玩意兒，明明很軟卻根本扯不斷呀？”
    後知後覺之下，魏成霜開始拚命掙紮起來。
    “你說得對……”可白淨儀突然打斷了她。
    魏成霜瞠目結舌：“啊？”
    “她，確實把妖族的天捅了個窟窿！”
    “我，確實會放人，但放的不是她，而是像臭水溝裏的老鼠一樣躲在我妖族領地邊緣的那些長毛怪們！”
    白淨儀口中冷冷說著，長袖便朝著裹著肖雨的紅色的繭轟然拍去。
    那懸掛在結界上的巨大人形繭，在半空飄蕩了幾下之後忽然就吸附在了結界的外牆上。
    紅色的繭衣在碰到結界之後很快就吸附在了上麵，隻聽半空傳來咯吱咯吱融化和攪動般的聲音，繭衣開始不斷融進結界裏，看似要鑽進去，上頭的靈力也開始朝著結界的界牆中不斷擴散。
    而片刻後，融化過半的繭衣之中，忽然傳來肖雨的一聲驚呼，紅衣的她如一隻狼狽而新生的蝴蝶，裹著黏糊糊的溶液，從紅色的繭中翻了出來。
    事實上，用掙紮著逃出來更為合適。
    她如丟了魂一樣翻出來，嘩啦啦地從半空中已經大半個結界融為一體的繭中落下，啪嘰一下整個人就拍在了泥潭裏，摔得渾身都是泥。
    她一個翻身飛起，不想身上的味道實在是太惡心了，還沒站穩就被喉嚨裏嗆著的液體嗆得咳嗽起來。
    咳得昏天黑地，滿臉眼淚鼻涕。
    還不忘問：“咳咳……！姑，姑姑，為什麽，突然對我發難！”
    而此時她才發現，自己嶄新的紅色衣裙已被繭中的不知道的汁水腐蝕得都是破洞，這一身衣服又報廢了。
    而說話之際，秦臨早已來到身旁。
    隻是二人隔著結界，也無法彼此查看情況。
    “阿臨，這裏麵，好臭啊，嘔！！！”
    肖雨淚眼婆娑，匍匐在結界內，想找一處幹淨的地方怕是不能夠了。
    秦臨心疼了，但也隻能心疼，眼下即便是想反抗，可憑他現在的修為也隻夠白淨儀塞牙縫的。
    他胸口劇烈起伏，可見已怒不可遏：“姑姑，您這麽做可還有什麽同意嗎？這溫水深潭地下埋著的是她們之前殺死的怪物，如今這怪物都已開始腐敗，這裏頭不過是一片爛泥塘，您這麽費盡心思把她扔到裏麵……”
    “我剛才就已經說過了！”白淨儀冷冽道。
    “你以為第一話化妖塚下麵的那些長毛怪至今為止都安然無恙，是因為我們瞎嗎？！”
    她的語氣突然就衝上了一個聲調，眼底紅色的幽光潺潺流露，就如她在刻意壓製著自己的怒火，細水長流般地在此刻一一爆發。
    肖雨聞之身體一滯。
    從發現荒唐境界的存在開始，包括後來陰差陽錯救了史鬥子，在和妖後扯上了錯綜複雜的關係，她始終認為這一切發生的太過荒唐了。
    堂堂的妖王，妖後，和白淨儀這樣的人怎麽會允許一個妖族的化妖塚地界之下藏著這麽大一個結界？
    一切看起來都有些不對勁。
    “我聽史鬥子那小子說，那幫長毛怪現在聽你的，奉你為尊，有這回事兒嗎？”
    白淨儀將魏成霜丟在原地，不顧她鬼哭狼嚎地掙紮和祈求，轉身朝著肖雨質問道。
    沒等肖雨回答，她又問：
    “我還聽史鬥子說，你用時空白鷺的祝福複原了碧海聽風，我那一向得理不饒人的兒媳婦竟然就這麽放過了那些相關人等，你說說，有這回事兒嗎？”
    越是往後說，白淨儀的語調就拐了起來。
    肖雨聲音卡在喉嚨裏，一時有些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因為聽起來白淨儀像是在問，可實際上，怎麽都感還有其他意想不到的下文。
    肖雨撐著身子麵前起了身，陣陣惡心侵襲著她的口鼻：
    “姑姑，那喬英陳一航夫婦來曆不明，我事先並不認識他們。我們當時也是無意間掉進了那個結界裏麵，事先也並不知道那裏還有其他人……至於他們是否奉我為尊……”
    “你的那隻眼睛，就是最大的證據！”白淨儀斬釘截鐵道。
    肖雨聽罷，嘴巴張翕著一時無法應答。
    白淨儀並沒有一絲耐心去聽什麽解釋的話，隻是自顧自繼續說著：
    “那是他們長毛怪，哦不，是目族。他們自稱目族許多年。這個在寒地女王的壓迫下，在夾縫中生存了幾十萬年的非人非妖亦非鬼的世外種族，其世世代代供奉著的萬千目池裏誕生的神目，它的那股子令人惡心的氣息直到剛才我便更加肯定了。”
    “你的左眼，被種上了神目！”
    白淨儀修長的手骨節分明，從閃著龍鱗晶光澤的烏黑衣袖中滑出，狠狠指向肖雨的左眼：
    “除了神目，沒有人的眼睛能夠在魘妖之祭中真正地睜開眼睛看清一切，並且活著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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