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番外七分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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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乜寒涯醒來方是第二日淩晨,天色還蒙蒙的不見日頭。

    他看了看靠在榻尾熟睡的炆爞,有些恍惚。良久回過神來,悄悄起身。

    “去哪裏?”炆爞的聲音從榻尾傳來。

    乜寒涯見他盯著自己,故作心虛的笑了起來:“不去哪。我能去哪啊?”

    炆爞還是看著他,也不說話,乜寒涯才漸漸正色道:“出去走走,屋裏悶得慌。”

    外麵雪下了一夜,冷寒的氣息透著幹淨的清香,聞著讓人神清氣爽。

    街上沒有行人,隻有路邊的早餐鋪子在忙忙碌碌的做準備。

    乜寒涯晃晃悠悠的走著,看了看身後跟著的炆爞,不由得皺了皺眉。

    “炎兄,我們昨日不是道過別了嗎?”

    看著麵前痞裏痞氣的問自己的乜寒涯,炆爞活似拿孩子沒辦法的老母親隻能死皮賴臉的道:“那又如何?”

    “如何?”乜寒涯懶懶散散的坐在了包子鋪中,抬手示意老板六個包子。

    又看了看跟著坐過來的炆爞道:“還能如何?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啊。”

    竹筒裏拿出兩支筷子杵了杵桌麵又道:“我要出去辦事了。”

    炆爞無所謂的搖搖頭道:“你大可辦你的,不必在意我。”

    乜寒涯驚異的看著麵前耍斯文無賴的炎大夫,半晌見炆爞也不給回應,隻好認命的點了點頭,將遞上來的包子推過去一半。

    乜寒涯還像往常一樣邊吃邊扯些有的沒的,完全不在乎什麽食不言寢不語,炆爞便在一旁聽著。

    但他似乎完全不想談自己起這麽早到底要去幹什麽,而昨天發生的事好像也對他沒什麽大影響一般。

    吃完後乜寒涯付了銅板便同老板攀談了起來。炆爞在一旁聽著,發現他在打聽風雲觀的位置。

    果不其然,出了包子鋪乜寒涯便徑直朝鳳山而去。

    炆爞跟在後麵也不打探他要去做什麽,偶爾會同他聊幾句閑話。

    但越接近後山,乜寒涯會明顯話少些。直到一座老舊的觀子出現在他麵前。

    乜寒涯進去後便像丟了東西一樣四處尋找。上到翻房梁死角,下到撬地麵磚石。外到扒香爐,裏到掀像座。

    他就差將老舊的小觀拆開來檢查了。

    炆爞也不打擾他,偶爾還會幫他搭把手。

    找了大概三個時辰,他才停了下來。坐在團蒲上休息。

    “你在找什麽?”炆爞坐在他旁邊問道。

    乜寒涯卻坐在那裏不做聲,搖頭自顧自的嘀咕:“已經不在這裏了。”

    他了解老神棍,如果這些地方都沒有,那麽整個觀裏就一定找不到了。

    “被拿走了?”

    見乜寒涯皺眉嘀咕著,炆爞也沒有打斷他。

    緊接著,乜寒涯掃了一眼觀中地麵上未掃淨的鮮血,立刻有了新的想法。

    他從懷中取出符刀在掌心劃過。他下手不輕,聽著聲音炆爞都跟著皺起了眉頭。

    他在觀中央的地麵上用自己的血開始畫陣,招魂陣。

    這陣畫的不小,畫到最後,乜寒涯上手擠傷口不成,直接將傷口按在地上蹭。

    炆爞猶豫了幾番,最後在阻止他並讓他再開一個傷口和放任他之間選擇了放任他不管。

    畫完後他坐在那裏修補靈力。炆爞便上前為他處理傷口。

    乜寒涯不知道那些死者的生辰八字,甚至連老神棍的生辰八字他也都不清楚。他隻能用招魂陣這種笨方法,將死在此處卻還在外遊蕩遊魂招來。

    等到了黃昏的時候,乜寒涯便站起來開動招魂陣。

    陰風皺起時卷來的魂魄不少,足有十多個。

    但都不是被剜心而亡的,乜寒涯對他們盤問了一番,也沒有任何的收獲。

    他們都不是昨日在此身亡之人。

    乜寒涯遣散了所有的魂魄,默默的坐在了那裏,泛白的麵色看起來有些脫力。

    不過想這內心的脫力尤勝身體的脫力吧。

    乜寒涯得出了結論,人被殺了,魂也被收了。甚至有可能已被打散了。

    乜寒涯閉眼低著頭坐在那裏,似是在養神。良久忽然對炆爞道:“炎蟲哥,你對入魔之事了解多少。”

    炆爞知道他心緒不平,便如實答道:“所謂入魔,即是以不正當手段跳脫輪回,原理是以生補生。

    也就是用大量可觀的靈氣和靈力減緩自身的生氣的衰老。

    但,入魔也不是那般容易成功的。首先要能夠練就奪生秘術,契合時宜方可完成奪生。

    但若不慎失敗,則會造成隻能以奪生活命而不能阻礙秘術反噬自身的悲劇。

    這種失敗的魔化隻會陷入無限的痛苦折磨之中,背負著孽債永世不得超生。

    而一旦成功,則可一勞永逸,再不用受輪回之苦。

    也正因如此,各界各類總有些不擇手段之徒千方百計作惡多端,以求找到墮魔的入口。

    不過也有少數是在練就一些殺戮過重的秘術之時心神不穩,誤開了魔心。

    這樣入魔的往往以失敗的居多,半魔不魔,永遠的停留在陰陽的交界之處。真能一勞永逸的,鳳毛麟角。”

    乜寒涯聽到炆爞的話第一次皺起了眉頭。

    “或許你真的不該把一切都壓在自己的身上。”炆爞看著乜寒涯忽然道:“你可能以已經習慣了如此,但不代表這樣的現狀不可改變。

    很多人因一些所謂的原則和底線,執拗的用一些事情將自己壓垮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炆爞想幫他,想讓他把那些壓在身上的事說給自己聽。

    乜寒涯卻看著炆爞打斷道:“多謝你。我和你還沒有那麽熟。”

    雖然話說著並不和善,但乜寒涯隻是在如實陳述罷了,麵上並無不悅之色。

    空氣一時靜的有些尷尬,直到乜寒涯快要入定之前,炆爞忽然正身坐在了乜寒涯對麵。

    他看起來格外認真,盯著乜寒涯鄭重道:“我不叫炎蟲,‘炎蟲’是我在這世間遊蕩這麽多年來,一直用的名號。”

    乜寒涯看了看麵前的炆爞,忽然好笑的一句:現套近乎可還行?

    可接下來的話他聽了卻收起了笑容。

    “我本名叫炆爞,是三千五百年前拜在神農大神門下的第一位大弟子,曾經的醫道泰鬥,現在備受爭議的人間怪談。”

    見乜寒涯愣愣的看著自己,炆爞繼續道:“我隱世多年,原本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世間隻有五人。

    不過現在,有六人了。”

    炆爞以為乜寒涯愣了這麽久大概會同自己生氣,或是抱怨,可乜寒涯良久張口道:“所以你真的已經三千五百多歲了嗎?”

    炆爞無奈的垂眼道:“正是。”

    乜寒涯聞言卻故作驚訝的調侃道:“哇,那我叫你哥哥簡直虧了你啊。”

    炆爞氣的跟著笑了起來:“你想叫什麽都可以,我都受得住。”

    乜寒涯也笑了,炆爞身上的為難他想得到,也理解他,便拐開話題道:“我就說你同林青宗有關吧?

    現在看來起止有關,整個一林青宗祖師爺啊。

    想想都硬氣,我居然認識林青宗祖師爺。

    那,那幫小兔崽子見我是不是應該喊我一句師叔祖啊。”

    炆爞歎息道:“還是不要張揚的吧,你不會希望被我連累而受爭議的。”未等乜寒涯回答,炆爞接著道:“我的故事就這些,好的,不好的,也眾所周知。

    繼上次風波之後,便隱世做了走方的郎中。七百年來,過得也都平平無奇、混混沌沌。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有遇到想同行的人。

    隻是不知他願意與否。”

    其實說這番話時,炆爞心中真的有些沒底,畢竟各界對自己的態度惡劣的顯而易見。

    而且乜寒涯就像一股關不住的風,能夠願意同自己老老實實的走這幾個月,已算是為了那點救命的恩情了。

    但他希望,能夠同乜寒涯走下去。

    這在他漫長寂寥的人生中是從未有過的。

    乜寒涯聞言愣了愣,隨即想,啊,這是有人陪同的日子過久了,不適應形單影隻的生活了。便無所謂的笑道:“我能陪炆爞大人的時日可不長。”

    “我也從不奢求天長地久。”

    炆爞認真道。時間於他,即廉價又奢侈,他能爭的,也隻有朝夕。

    見炆爞鐵了心要跟到底的模樣,乜寒涯也隻得無奈道:“好,我們此後同行。行了吧?”

    “那是否可以告知我,你遭遇了何事?”

    也罷,既然炆爞已然同自己交了心,兩人還要相處一陣子,乜寒涯也不能一直瞞著他。

    “縣衙停屍房中的那個木槿山人是我師傅。”

    見炆爞驚訝的看著自己,乜寒涯向後靠了靠,悠哉悠哉地道:“別那麽驚訝,我也是昨日才知道的。

    小的時候他帶我混江湖,從來沒告訴過我他的真實姓名。

    他說名號這種東西都是累贅無需太過在意,這麽多年,我們之間的稱呼也都沒正經過。

    至於,對外,他的自稱……”

    乜寒涯笑了笑,接著道:“那可太多了。他四處坑蒙拐騙,為了不被抓,從未接連用過同一個名號。

    除了盜用的,就光說他自己編出來雜七雜八的名號就數不勝數。

    而‘木槿山人’就是他曾用名,之一。”

    乜寒涯本也以為這不過是他的曾用名而已,沒想到這老神棍想不出新花樣來,竟拿自己閑置已久的真名出來耍。

    也不知那些五花八門的曾用名中是不是還有他木槿山人的尊姓大名。

    反正現在是沒機會知道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