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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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三人受邀赴約之時,天色已經漸暗,竹軒四處升起的炊煙和燭光點燃了浮綸峰靜夜的煙火氣。

    久屹獨自坐在昏暗的屋中,聽著別院的薪火出神,一時間頗感這大把的時光就如此浪費倒有些遺憾。

    但又想起了蔣姑娘叫他們不要兀自隨意走動的叮囑,忽然記起一個辦法。

    說來,這辦法還是小擒告訴他的。

    久屹剪了一張自己的剪影,然後點燃燭台,將剪影慢慢靠近燭台。

    這樣,在窗子上便留下了一個人在看書的模糊身影。

    據說小擒上次就是這樣在他姐姐的眼皮子底下金蟬脫殼,躲進了久屹一行的馬車之內。

    其實倒不是久屹閑來無聊多此一舉,他總覺他們這次堂而皇之的進了竹軒,難保不會引起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注意。

    所以即便這金蟬脫殼多此一舉,也有備無患。

    接著,他給湛暝留了紙條,以保萬全。然後便矮身上了房梁,找了上方角落裏的支摘窗,輕輕支開,跳了出去。

    久屹落地後未急著起身,朝後山的方向看了看。確定後山離的不遠,但隔著許多院落。又微微轉頭,四下掃視了一番。

    可隻掃這一眼,就打消了他去後山逛一逛的念頭。

    因為他掃見不遠處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院中樹後蠢蠢欲動!

    在這昏暗的環境中,屍眼本就比人眼占優勢,更何況,那身影此時正在緩慢的挪動,被久屹一眼看了個正著。

    久屹內心對自己的多此一舉慶幸了一番,邊將身形又壓低了幾分,仔細朝那個方向看了看。

    那是個林青宗的小弟子,穿著他們的青色服製。年歲看起來不大,不到二十的樣子,模樣還有幾分稚嫩。白白淨淨的臉上,此時正擺出一副出恭困難的神情。

    從他麵朝的方向來看,應該是在盯著久屹留在窗上的剪影看。

    自己的剪影很讓人有如廁的衝動嗎?久屹正莫名其妙,就見那小弟子蹲在那裏又挪了挪,然後向一側栽了栽,提起腳腕轉了轉。

    嗨,大概是蹲在那裏盯梢太久了,腿麻了。

    久屹暗自翻了個白眼,未免打草驚蛇,他按兵不動,等著看這家夥接下來的動作。

    可是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這家夥依然保持著這種蹲著、偶爾挪動的姿態。

    隻是,從挪動的頻率來看,應該已經麻到了極限。

    久屹正想著自己肯定能熬得過他,就見他終於緩慢的站起身來。

    小夥兒看樣子麻的不輕,站在樹後開始捶腿。

    久屹不知道誰派的這麽一個經驗淺薄的青瓜蛋子跑來監視自己,眯了眯眼,還是決定按兵不動。

    為防院中暗處還有其他暗哨,久屹微微轉頭又謹慎的四下望了一圈。

    然而,目前來看,暴露出來的,就隻有這一個。

    青瓜蛋捶腿捶的差不多了,又探身朝久屹剪影的窗上看了幾眼,想了想,終於決定動身了。

    然而,讓久屹意外的是,他並沒有打算進去,而是轉身走到院牆根處,攀牆打算離開。

    感情這人隻是來確認久屹在不在的,難道這屋中有什麽寶貝,他想趁無人之時潛入行竊?

    顯然,一間客房,沒這個可能。

    久屹等了等,確讓再無其他尾隨之人,才起身跟了上去。

    這小夥輕功不怎麽樣,久屹跟的也順手。

    就見他七拐八彎一路向東,途中偶遇了幾個堂食晚歸的弟子,他居然還上前打了招呼,一副肆無忌憚、大意散漫的模樣。

    好一個囂張的偷窺狂徒,從他言談來看,不過是普通的小徒,為何要莫名其妙的跑來監看自己?難道是蔣姑娘怕他們亂走衝撞了竹軒的規矩?

    可他這走的方向明顯不是少去監閣的啊?

    正想著,兩人一前一後已經進入了最東邊的院落。

    竹軒以東為尊,東邊皆是眾師長、長老、尊者的居所,及藥堂等重地,後麵跟著的久屹不由得一愣。

    看著前麵毫無戒心的小弟子,久屹不禁想,見到這位尊者不如好心提醒他,還是換個弟子栽培吧。

    穿過東邊眾院落,兩人最後來到了竹軒角落裏的一間小院中。

    這個位置顯然院主人於眾尊者中,地位不算顯赫,甚至還有幾分隱世避嫌之心。

    久屹就奇怪了,哪個隱世避嫌的老尊者會做這種閑來無事派小耳朵打探訪客的閑事?

    難道是個表麵韜光養晦,實則深不可測的隱世?哪個深不可測的會用這麽一個經驗淺薄的小弟子?

    久屹想來想去還是不能排除這一假想,萬一是……實在沒人了呢?

    或者,並不是什麽深不可測、別有用心之人。那便說明,林青宗最近已經開始不太平了,一些隱匿的跡象已經引起了避世老尊者的注意,人心惶惶之際他不得不暗中警惕著宗中各處動向。

    那……這老尊者也是……沒人可用的那種。

    這間院落中的陳設極簡,但擺放布置又不失考究,從這些生活細節來看,是一個有格調但不拘泥古板的人。

    久屹見小弟子繞過二堂進了內院,敲了敲門,似是有人應了一聲,便進屋轉身關上了門。

    未免打草驚蛇,久屹決定,上房揭瓦!

    揭開瓦片的那一刻,久屹看見了個白色的頭頂。

    這是一位……白發老者!發須皆白,打理的很得體,一身青衫正襟危坐,但身形已有佝僂之態。

    久屹看了看老者手上的膚質,褶皺幹搜,脈絡清晰的有些駭人。

    林青宗內部除了閻邵雲,再無妖族子弟。那麽,這人年歲應已上耄耋。

    如此高齡,官府都應有造冊記錄。長者為尊,即便他在林青宗無甚實職,也是有一定地位的。

    小弟子進門便行了個便禮,而未行大禮,看來是這老者的嫡傳弟子或是親近之人。

    “師傅,少監晚間設宴,同行的三人已經赴宴,餘留的一人隻是一直在屋中看書,並未有其他動作。”

    老者看了看小弟子,緩緩抬手捋了捋胡須,垂眼良久道:“你可,肯定?那人在看書?一直,未動?”

    聲音雖然沙啞虛浮,但中氣還是有的。能夠聽出,這老者功力應是不錯,如此年歲,身板已然算是尚佳。

    “是的,師傅。”小弟子極其有把握的點頭道。大概在想,自己蹲梢蹲的腿都麻了,怎會看錯?

    “你……可有親眼所見?”老者又一遍確認道。

    “有啊……”小弟子不假思索的答道,但想了想又停了。細想自己剛剛在窗外查探,似乎算不上是‘親眼所見’。

    頓了頓又撓頭傻笑道:“好像……也並未親眼所見。”

    老者顯然被自己不爭氣的弟子氣到了,沉沉的喘了口氣,又搖了搖頭。

    久屹正奇怪這老者到底想打探到些什麽,目的又是什麽?卻忽聽老者搖頭道:“若你親眼所見,也不至於,連人家跟到了家門口,都還不自覺!”

    久屹內心立時一驚,可依然迫使自己冷靜,繃著心弦未擅動。

    這個時候,萬一是詐,隻會自亂陣腳暴露行蹤。

    但倘若已然暴露,落荒而逃也為時已晚,況且有失身份,毫無意義。

    就見老者看著傻愣愣的小弟子沉笑了一聲:“梁上的君子,來者是客,何不下來敘話。”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