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贏終於轉醒。他第一眼看到了燕然。

    “小贏哥哥。”燕然笑意盈盈的看向他。她不複再見時的清冷，更像是一位鄰家女孩。

    原本有些戒備的秦小贏，頓時鬆了一口氣，“你終於變回來了啊。”

    “我從沒變過啊，小贏哥哥。”燕然眨了眨眼。

    “少來，想殺我的眼神可是藏不住的。”

    “那可不是我，是死之異者。”

    秦小贏費力半靠，由於之前對陣，他不敢出全力，竟是被死之異者打成了重傷，現在隻能緩慢恢複了。他打量了一下周圍，疑惑問道：“這是哪？”

    “丹朱國的都城。”

    “丹朱國……”秦小贏的神色正經起來。他能感覺到這裏剛才發生的劫難，甚至能感覺到外麵異獸在大肆捕殺丹朱國的生靈活物。

    “能告訴我，都發生了什麽嗎？”秦小贏有些不忍。他很想多跟燕然聊一下，但是他心頭總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他要了解事情的真相，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解決。“希望來得及。”

    覺得即將有什麽大事發生的他，卻因為未來的不可知，讓他有種山雨欲來的緊迫。

    “你想知道些什麽？”燕然歎了一口氣，她原本心中還存著一些僥幸，重逢是那麽美好，總有一些話語要去傾訴。但秦小贏卻上來就質問些大煞風景的問題，他是個豬腦子嗎？

    “你為什麽會變成死之異者，六道輪回的失控跟死之異者有關嗎？還有……如果我殺了死之異者，你會不會消失？”

    燕然有些苦惱，她撓撓頭，說道：“我該先回答你哪個問題呢？”

    “死之異者和我，你可以當成是一體的。”

    “一體的？這話怎麽講？”

    “也許是一體兩麵，善惡兩份，她本就是我另一麵的影子。”燕然說道。“她突然出現的時候我當然也很詫異，但她出現，幫我認識到，善良的對待這個世界的態度，並不一定就是正確的。在幽冥這個善良無用的地方，總需要有一些特殊的手段，比如暴力，恐懼，死亡。”

    燕然的話，讓秦小贏有些陌生。他甚至覺得燕然似乎改變了許多。

    “你幹嘛用那種眼神看我？”燕然猶不自知。

    秦小贏長歎一口氣，認真的盯著燕然：“你難道不覺得暴力帶給世界的隻能是暴力嗎？”

    “但同樣也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如果沒有死之異者，我大概早成了這幽冥的一粒塵埃，甚至無法等到你來這裏見我的這一天。即便如此，你也覺得暴力無用？”

    秦小贏語塞。

    燕然甜甜的笑了起來，眼睛中滿是無辜。

    但秦小贏卻覺得眼前之人與記憶中的那人，已是判若兩人。

    燕然的話，卻是讓在她體內的死之異者都有些詫異，她從未想過燕然占據身體的主導權後，竟是還能為自己辯解一番。甚至將眼前這個看上去討厭的男人懟的啞口無言。她覺得有些爽。這種爽不是自己殺了他，而是用自己的道理駁倒了大義凜然的樣子。

    有多少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鬼話的家夥，背地裏卻幹著男盜女娼的勾當。這種人，她即便殺了，也覺得尤為不解恨。不能貫徹自己言行的家夥，隻能稱之為虛偽。

    秦小贏沒有著急用自己的道理去讓對方認同自己的觀點。而是看向燕然，很認真的說道：“你說得對。”

    死之異者更詫異了。

    這家夥竟然會認同燕然所說？

    “你說得對，是因為世上總少不了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事情。用暴力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但一定是最簡單直接的方法，能讓對方認同拳頭硬的說話才算數。我沒有資格去跟你講什麽大道理，因為一直以來，我也是用拳頭去代替思考，用暴力來最終解決問題。”

    燕然歪著頭，靜默的等待著秦小贏的轉折，比如用一個“但是”來教育自己。

    可秦小贏卻沒有如她所想，而是繼續沿著燕然的思路講下去：“隻是當我們有了比普通人更厲害的力量的時候，就要停下來想一下，我們的暴力，到底是指向誰的。”

    燕然沒有明白“指向”的所謂。

    “作為一名強者，擁有非凡力量的時候，自然已經是‘超人’，但強者也有不同的選擇，那就是站在弱者的立場向強者出拳，還是向更弱者施加暴力。不論是異火國、丹朱國還是秦國，大多數人都是無辜的，甚至不清楚何謂異者，何謂家國。他們所求的，不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跟家人能夠團聚罷了。但作為一名強者，我見過的很多人在擁有了超人的力量後，就要想如何保護平凡人的這種日常平靜，而選擇擔負起更大的責任。”

    “他們是傻嗎？”燕然脫口而出，然後不好意思的看向秦小贏“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死之異者說的。”

    “他們是傻子，但確實值得人尊敬的傻子。像他們這樣的傻子不是太多，而是太少。我同樣見過許多人，許多世家，許多豪閥，許多權貴，為了一己私利，將民生置於水火而不顧。有時候甚至也會有如你這般的戾氣，恨不得將他們打殺了算了。”

    “可是，你沒有這般做，對嗎？”燕然似已聽了入了迷，問道。

    “我會想，如果是那些傻子會如何做。我發現自己學不了那些傻子，後來還是忍不住便向那些看不慣的家夥出拳了。那是一種渾身舒爽的感覺，似乎我的拳頭和我的精神融為了一體，那些人的生死都在我的一念之間，我成為了他們命運的主宰。”

    “這有什麽問題？”看到秦小贏眉間的疑惑，燕然絲毫不覺得他做錯什麽了。

    “我這麽做的話，和那些惡心的家夥們，又有多大區別？”

    “有區別的，他們是壞人。”燕然說。

    “我們是以自己的善惡判定別人的善惡，還是以天道的善惡判斷善惡？”

    “這……”燕然歪頭，秦小贏的習慣，是用別人的邏輯駁倒別人，他一定在這個設問當中放好了陷阱，等自己去鑽。“都不對。”燕然回答說。

    “那你這是認同我方才說的話？認為暴力不能解決問題？”秦小贏笑了起來。

    “不對，不對，自己已經快被他繞暈了。那就是以天道的善惡為準。”

    “如果嚴格的按照天道的行為邏輯來判斷人間的善惡，其實某些程度上，惡人所做的，其實正是‘物競天擇’，像動物一樣，代表了某種自然的選擇。畢竟人的善惡或者行為準則，是因為禁止人類自己像動物一樣。”

    “你在罵那些壞人畜生？”

    “我沒有。”

    “你說壞人像動物，那麽不是畜生是什麽？”

    “你說得對，他們是畜生。”秦小贏無奈承認。

    “看來我們在這一點上達成了一致。”笑著伸出了手，見秦小贏不理他，就像以前一樣，揉了揉秦小贏的頭。

    她的舉動讓秦小贏仿佛回到了過去的時光，神情也鬆弛了下來。

    “回到剛才的話題……”

    “好啦好啦，小贏哥哥，我們不聊這個了好不好？我覺得好無聊。”燕然耍賴不想聽秦小贏講大道理。

    秦小贏楞了半晌，然後說道：“好，那說說六道輪回崩壞的事……”

    “喂，久別衝鋒，不應該先敘舊嗎？”

    “時間很著急……”

    “再著急的時間，也不差這一會。”燕然將頭靠在秦小贏肩膀上。

    “讓我靠一會……就一會就好。”

    長發如情思，不語入人心。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