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皇宮比所有人認為的都更了解死人穀。
    作為康乾帝的鐵杆心腹，天使知道的內幕，比此次一起出手謀畫胡督軍的朝堂諸公更多。
    天使其實知道死人穀最大的特殊之處，就在於那株延壽桃是靠著吸取人類生命力來催生桃果。
    之所以驅使江湖武者入穀探路，不是因為不願損失朝廷的力量，也不是因為朝廷打算削減江湖勢力。
    僅僅隻是想要喂飽那株延壽桃罷了。
    喂飽以後，埋在延壽桃下的東西，才有機會啟出。
    根據皇家秘聞，上一次好不容易滿足了這個條件，正要啟出那件東西，卻被一個壽命無多的人仙武道洞虛境巔峰武者給破壞了。
    延壽桃一旦離開桃樹，樹根底下的封鎖便會重新起效。
    再想啟出那件東西，便毫無可能。
    這一次，死人穀終於到了可以再次啟出那件東西的時間節點，康乾帝決定提前扼殺威脅。
    驅使江湖武者進入死人穀，名為探索，實為送餐，便是諸多手段的其中之一。
    天使幽幽地想著，稍微出神了一會兒，沒有持續關注監控畫麵。
    “大……大人，有情況。”
    這時，底下一名投誠而來的本省文官，見其他人都沒發現異常，咬了咬牙，出聲提醒。
    “嗯？”
    天使不悅地瞥了一眼過去。
    毫無殺氣的眼神，卻嚇得這名文官差點靈魂出竅。
    這段時間，本省官場經曆的地震，可是一場接一場。
    不知道什麽時候，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會有人下馬，有人入獄，有人慘死。
    教坊司裏都多出不少犯官家眷。
    不少以前的世嫂、侄女，落入其中，沾染風塵。
    這名文官還特意抽空去慰問了一番，深入交流，誠心誠意地留下一些東西。
    想到那些哭哭啼啼的世嫂和侄女，這名文官更害怕了。
    他怕自己一個不落好，自己妻、女也會落得那般境地，要靠其他人的交流與捐獻才能活下去。
    不過事已至此，後怕無用，這名文官一咬牙：“大人，您重點關注的人，胡晟卿的兩個女兒，都不見了。”
    “嗯？”
    天使聞言震怒，馬上瞥向監控畫麵。
    赫然發現，畫麵裏真的看不到五人小隊與胡崧琪的身影。
    “怎麽回事？”
    直勾勾盯著除了穀中山林，便看不到其他的監控畫麵看了好一陣，天使方才幽幽詢問。
    文官答道：“胡晟卿的私生女進了桃林，親生女所在隊伍進入一片白霧，之後就看不到她們的身影了。”
    “是嗎？”
    “下官肯定。”
    天使深深看了幾眼語氣斬釘截鐵的這名文官，咧嘴一笑：“好！你很不錯！”
    “謝謝大人誇獎。”
    這名文官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叩拜。
    “哈哈哈……”
    見到素日裏總是號稱風骨的讀書人在自己麵前如此奴顏卑膝，天使不禁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這種感覺真是太爽了啊。
    “起來吧。本督公保舉你成為副督軍，希望你不要讓陛下失望，讓朝廷失望，讓本督公失望啊！”
    “多謝大人。”
    這名文官又磕了一個頭，方才起身，表態，“下官唯大人馬首是瞻。”
    “嗯。好說。”
    天使點頭應了聲，又繼續關注監控畫麵去了。
    他倒要看看，胡晟卿的兩個女兒，能鬧出多大動靜。
    鬧的越大越好呀。
    隻有這樣，才能徹底坐死胡晟卿陰謀造反一事，才能殺胡晟卿而天下無感。
    這名文官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自己的小命不僅保住了，還官升三級。
    不錯，不錯，對得起自己冒的險。
    今晚回城，將這個好消息與以前的世嫂、侄女們分享一下，給她們悲慘的人生中帶去一些歡喜。
    死人穀中。
    胡崧琪進入桃樹林/懸崖之中，就昏迷了過去。
    五人小隊踩著胡素琦製造出來的冰晶小徑，安然走過了火化現場。
    然而小徑的盡頭，便是一場濃霧。
    林克感知之中，這場濃霧除了遮掩，沒有其它有害作用。
    正好可以借此來擺脫朝廷的監控，於是領著隊伍一頭紮了進去。
    霧中行走，最大的兩個難點，一是可視度降低，二是呼吸會很困難。
    畢竟是大顆粒，呼吸係統自發抵禦。
    不過這兩點難不倒五人隊伍罷了。
    隻見胡素琦不用招呼，主動施展術法，召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光球，懸在前麵，照耀四方。
    與此同時，林克終於出手，以秘法構建了五個空氣過濾光罩。
    “這是什麽術法？”
    胡素琦把玩著手中無形有質的空氣過濾光罩，非常驚奇。
    她越來越覺得，林克的術法真的自成體係，是一種與方術、道術、古巫術、邪巫術統統不同的術法。
    “用著便是了。一兩句話講不清的。”
    林克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確實講不清。
    他現在施展術法，除了瞬移在經過李書文指點後，對原理做了深入思考。
    其他時候，大部分都是“俺尋思”模式。
    比如現在。
    林克尋思著需要有個過濾空氣的東西，就領悟了這個秘法。
    之所以稱為秘法，而不是巫術，是因為林克知道，原理未明，無法推廣，便不足以稱為巫術。
    “哦。”
    胡素琦也不刨根問底，把空氣過濾光罩往臉上一扣，親身體驗，希冀逆推出原理。
    她掌握的很多古巫術都是靠這種方式，從那些古巫術製品上，逆推而來。
    “師弟，我們接下來去哪？”
    石師兄這時出聲詢問。
    進入迷霧以後，五人小隊在林克示意下，已經停在原地好一陣了。
    如今可視度低與呼吸困難的問題都被解決，應該繼續上路才是。
    “再等等。”
    林克答道，同時示意其他人注意看前麵。
    石師兄、閔若華、徐慧雲三位純粹的人仙武道武者，在林克提醒下，這才發現，迷霧不止是迷霧那麽簡單。
    他們前麵的場景一換再換，始終沒個定數。
    “這是怎麽回事？”
    石師兄當即問出心中疑惑。
    明心劍派的閔若華和徐慧雲豎起耳朵，也很想知道原因。
    林克笑了笑：“這就得問素琦嫂子了。”
    “嗯？”
    石師兄看向胡素琦。
    “看我幹嘛？我又沒做什麽！”
    狠狠瞪了石師兄一眼，胡素琦沒好氣地說道。
    你師弟說什麽，你就信什麽？
    林克見狀，也不急著出聲解釋自己的意思，而是關注起迷霧前方不斷切換的場景。
    片刻後，林克喊道：“注意，一定要跟上我！”
    話音落下，林克一步跨出，立在前方，定住周邊空間。
    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事先得了提醒，立即就跟上行動。
    確定大家同處於一片空間之中，林克收回定住周邊空間的精神力。
    嘩啦一聲。
    仿佛有鏡子破碎。
    石師兄、胡素琦、閔若華、徐慧雲四人，這時發現，他們此刻竟然站在了一株通天高大的桃樹底下。
    “這是？”
    指著眼前通天高大的桃樹，胡素琦很是激動，連話都說不利索。
    石師兄、閔若華、徐慧雲三人也是如此。
    三千多武者，探索一個多月，連邊都沒摸到的延壽桃樹，就這麽出現在他們麵前，著實令人不敢置信。
    “這就是延壽桃樹。”
    林克不緊不慢解答四人疑惑，目光卻投注在一條樹根底下。
    連那個拿著邪巫術最高秘典的死屍，都不屑一顧。
    “我們怎麽到這來了？”
    石師兄化身嘴替，問出胡素琦、閔若華、徐慧雲三人非常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林克嗬嗬一笑：“因為這株桃樹想要見見我們，所以就在規則內，給了我們一個機會，看我們能不能把握住啊。”
    說罷，林克便沒再繼續深入解釋，隻是幽幽地盯著那條樹根。
    胡素琦聞言，若有所思。
    石師兄發現這一點，立即轉換求教目標，問起自家女友：“素琦，你這是想到什麽了？”
    “嗯。”
    胡素琦點了下頭，組織好語言，迎著三人探究的目光，檀口微張，“死人穀之所以這麽難闖，原因可能很多。但是一直有一個猜測，那就是死人穀是上古時期的方士，乃至遠古時期的巫覡留下來的遺跡。我剛剛連著使用了術法，而且是偏向正統方術的古巫術，或許觸發了穀中的篩選機製。”
    “這樣嗎？”
    石師兄眉頭微皺，還是有些不能理解。
    明心劍派的徐慧雲這時忽然說道：“那……那是不是意味著，武者入穀，就相當於強盜進城，會遭遇抵抗與反擊？”
    “可以這麽理解。”
    胡素琦肯定了徐慧雲的猜測。
    “哦。”
    徐慧雲有些呆呆地點了腦袋，“難怪死了那麽多人，都還沒能進到這裏。”
    “你們隨我來。”
    正當四人準備繼續聊下去時，林克有了新的動作。
    他向著那條盯了許久的桃樹根走去。
    四人趕緊跟上。
    通天桃樹的樹根，一條就有雙向四車道那麽寬。
    五人站在微微拱起的樹根麵前，像是站在了橋梁底下。
    樹根拱起形成的空間，便宛如橋洞。
    “咦！這裏有扇門！”
    經過一段時間的熟絡，徐慧雲終於敢開口說話，釋放本性。
    如姐如母的閔若華發現了這一點，卻沒阻止。
    明心劍派與八極武館的關係，可謂非同一般的親密。
    在八極武館親傳弟子及配偶麵前，明心劍派弟子都放不開，那還了得？
    合該如此！
    “是啊，這裏有扇門。”
    看著那扇樣式非常熟悉的艙門，林克有些迷惘了。
    此世究竟是個什麽情況？
    每當他以為自己對此世有了深入了解之時，就會蹦出一個“奇怪”的東西。
    邪巫術如此，古巫術如此，方術、道術如此。
    現在……
    林克居然看到了一扇巫師世界星際戰艦的艙門！
    已經大致確定，這是個真實世界，而非虛構幻境的認知，無聲無息之間動搖了。
    真耶？假耶？
    有些分不清了啊。
    “師弟，你怎麽了？”
    見林克的情緒有些不對勁，石師兄關切詢問。
    “我沒事，師兄，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林克深吸一口氣，恢複平靜。
    胡素琦眼神閃動，若有所思。
    “那……我們要進去嗎？”
    徐慧雲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變化，語氣有些怯怯地問。
    閔若華心中微歎，還是在山裏待久了，缺少為人處事的曆練呀。
    歎完以後，閔若華說道：“石師兄，林師弟，趕了這麽久的路了，我想歇一會兒，有些累了。”
    “嗯？累嗎？”
    徐慧雲有些不解。
    師姐修為比她高，她都不累，師姐怎麽可能會累？
    “累了。”
    閔若華板著臉，麵無表情瞥了一眼徐慧雲。
    瞬間，一股子冷氣從尾椎骨直直冒上後腦勺，被師姐支配的恐懼湧上心頭。
    “累了！累了！我也累了！”
    徐慧雲連連出聲附和師姐的話。
    “那就休息一下。”
    石師兄不等林克開口，搶先做下決定。
    林克便應承下來，接受幾人的好意。
    此地情況不明，便沒有席地而坐，隻是站著。
    石師兄見林克又陷入沉思，給胡素琦使了個眼色，將她帶到一旁，小聲問道：“這門有什麽特別之處？我師弟怎麽看見這門以後，有些不對勁？”
    胡素琦神色古怪回道：“這門讓我想起一個傳說，或許師弟的變化，與這個傳說有關。”
    “什麽傳說？”
    “相傳，遠古時期的巫覡，其實不是人類之中自然誕生的，而是從天而降。”
    “等等！巫覡不是人類？”
    “巫覡是人類，但遠古時期最開始的巫覡，不是本土人類。”
    “你說的我有些頭暈。什麽叫不是本土人類？難不成是天外來客？”
    “傳說中是這樣的，遠古時期最開始的巫覡，就是天外來客！”
    石師兄聽到這裏，臉上神色與胡素琦變得一般古怪。
    許久之後，石師兄咽了咽口水，有些艱難地說道：“難不成我師弟也是天外來客？”
    胡素琦想起林克那些神出鬼沒、與眾不同的秘法，微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她確實是這麽懷疑的。
    不然的話，沒辦法解釋那些秘法的來源。
    胡素琦可是通過石師兄，深深了解過林克過往十年的生活，確定了一點。
    那就是在李思思事件發生以前，林克沒有用過哪怕一次秘法。
    石師兄這時還沒走出震驚的情緒，嘴巴開合，念念有詞，喃喃自語：
    “天外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