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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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柳榭小築,汪解語藏好心事,就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和王如月談了一會話,到了晚上便回房休息,卻在半夜時分悄然翻窗離去,隻留下一張紙條說自己是去修煉了。

    翌日,王如月進了汪解語的房間,見當中無人,看了看紙條,不禁輕歎一聲,轉身下了樓,樓下則是王棣的房間。

    王棣聽王如月說汪解語又出去修煉了,倒是一怔,雖是不曾多說什麽,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轉眼之間,便過去了一天,汪解語並未回來,往常她去修煉,那也是常態,王如月也不曾說什麽,隻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憂色。

    三天之後,王如月終於忍不住了,朝著王棣抱怨道:“小花這孩子真是的,一心隻想著修煉修煉,現在連家也不回了,修煉就這麽要緊嗎?”

    王棣勉強笑道:“姑媽,不要擔心,她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王如月輕歎道:“她願意回來倒好了,就怕她是不想回來呐。”

    王棣道:“要不這樣吧,姑媽,我去找找看,興許能遇見她。”

    王如月奇道:“你能遇見她?你知道她在哪裏?”

    王棣笑道:“隨便走走看看,沒準就碰到了呢?”

    王如月見他堅持,歎了口氣,道:“也好,一個大男人,成天悶在家裏也不是回事,出去走走也好,記得回來便是。”

    王棣點了點頭,轉身出了柳榭小築,想了想,又寫了封信,托人明日再寄給王如月。

    轉眼間又是一日過去,王如月沒有見到王棣回來,這才感到急了。汪解語出去是常事,如今連王棣也是一去不複返,莫非真的出了什麽事?

    正在焦急不安之時,她卻聽到外邊有人喊她,下去一看,才知道是送信的,信是王棣寫的,信上說他已經見到了汪解語,她修煉出了些岔子,沒辦法回家,需要他在一旁照顧一些日子,到時候自然會回來的。

    王如月見此,倒是大大地鬆了口氣,同時暗中有些埋怨,她和小花說多少次了不要一心隻想著修煉修煉,現在果然修煉出來問題了吧?好在還有王棣在一旁照顧,說不定這倒是個讓她回心轉意的機會,就看王棣會不會把握了。

    想到此處,王如月安了心,重新回到樓上,撥弄起了自己的琵琶。

    而此時的王棣,也早已離開鬱江江畔,雇了一匹快馬,堪堪到了隴山腳下。

    隴山山脈橫亙皇、禹兩州,從天,晬天,西華三郡,占地方圓千裏,流傳著許多神秘傳說,當中大多都與鬼怪有關,常人聽了,隻怕還真沒這個膽子進去。附近也沒有什麽樵夫或者獵人,相傳以前有獵人進隴山打獵,竟然看到了漂浮在空中的骷髏頭,嚇得連夜跑了出來,再看看自己的背筐,那些殺死的獵物也全部變成了枯骨,極其的詭異。還有人說在隴山內看到了鬼嬰,哭聲淒厲嚇人,若是遇見了,人就會變得魂不守舍,跟著鬼嬰走入大山深處,並且從此徹底消失。

    附近的修士不信邪,認定是有邪修作孽,闖入隴山之中探查,卻是無功而返,而且更詭異的是,這些人相繼在七天之內發瘋而死,都說是看到了什麽惡鬼。

    此事後來甚至驚動了太一教的一位星君,深入隴山打算一探究竟,卻並未探查出任何結果,隻說山中陰氣太重,其下屍骨累累,或許是一處上古古戰場,常人還是不要靠近為好。

    自此,隴山鬧鬼之事也就有了定論,附近再無人敢輕易踏入隴山,倒是那些修煉陰邪功法的邪修將此視為寶地,久而久之,便有了隴山道士的說法。這些隴山道士不是具體的某一門派,而是那些聚集在隴山附近修煉歪門邪道的邪修,以至於在從天郡,人們一提到邪修,想到的便是隴山道士。

    王棣如今身上沒有半分修為,就這般踏入隴山,若是撞上邪修恐怕免不了要被抽筋扒皮煉成傀儡,可根據汪解語的表現來看,她應該就是入了隴山。

    他雖然身上沒有修為,但是當年也曾和王楠一起偷偷溜進過隴山,後來見到一具骷髏就給嚇跑了,沒有深入,但對隴山附近的地形也有了大致了解,若是小心一些,應該不會出事。

    這般想著,王棣便進了隴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敢這般輕易踏入隴山之中,哪怕汪解語真的在這裏遇到了危險,他又能幫上多少忙呢?但不來的話,心裏總有些不安。

    或許連他自己也才明白,原來自己始終都放不下汪解語,放不下那個靈寶派的小師妹。

    隴山之中,陰氣極重,而且相當凶險,深處即便是那些無惡不作的邪修也不敢涉足,哪怕是星君談起此地都是諱莫如深,如今王棣卻是以凡人之軀踏入了其中,不免要分外小心謹慎。

    山出雲,隴山當中濕氣,霧氣極重,才踏入隴山不過一刻鍾,王棣已是覺得相當濕冷難受,四周的樹木可謂是遮天蔽日,即便是白日行走在其中,也如置身黑暗一般,恐怕隻有傳說中那個南嶺的黑森林可以與之相提並論了。

    “莎莎……”

    地上有樹藤在動,王棣止住了腳步,他沒有看錯,前方的樹藤真的在扭動,如蛇一般,似乎在尋覓什麽食物。

    “吱吱!”

    一隻老鼠路過,頓時被藤蔓緊緊纏住,越是掙紮纏繞得越緊,最後四肢一癱,被藤蔓纏繞著裹成圓球,藤蔓上抽出幾根軟管,頭部的吸盤貼在老鼠身上,不多時,這隻老鼠便成了一具幹屍,落地之時,隻剩下一張鼠皮。

    王棣看著這一幕,緩緩往後退去,繞開了這些詭異的藤蔓。

    實際上,隴山內除了邪修,還有大量的植物妖族,這些植物妖族才是隴山真正的主宰,最深處甚至有能夠抗衡星君的存在。好在這些植物妖族平時隻在隴山內活動,極少有走出隴山的,對人類的威脅較小,不像是南方大山或者東方妖國那樣,不時便有妖獸入侵中天。

    這些會動的藤蔓,隻是隴山內最常見的植物妖族,名字也很簡單,就叫魔藤。

    論實力,魔藤隻是小妖,進攻手段也很單一,隻會纏繞捆綁,但在隴山內遍地都是,王棣現在沒有修為,若是不小心被魔藤纏住,定會被吸成白骨。

    繞開魔藤的活動範圍之後,王棣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很快又聽到了一陣詭異的哭聲。

    由於小時候曾經和王楠偷偷闖過隴山,他對隴山內的情況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聽到這陣哭聲,神色一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隴山內危險之地極多,星官也不敢亂來,所以最忌諱的就是到處走動,而這詭異哭聲,卻偏偏引誘地人想要一探究竟。

    不多時,王棣便看到了一個嬰兒,一邊抹著眼淚哇哇地哭,一邊朝著他靠近。

    這就是隴山內的鬼嬰!

    單看外貌,這個鬼嬰並不可怕,是個粉妝玉琢的小女孩,正淚眼汪汪地看著自己,嘴巴在輕微地動著,仿佛想說話,卻說不出完整的話,隻發出一陣陣哭聲。

    王棣緊緊捂著耳朵,閉上雙眼,聽著那哭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臉上泛起一陣冰涼的觸感。

    這一瞬間,他忍不住便要跳起來大喊著逃開,可理智告訴他決不能逃,仍是留在原地,身上滲出了一陣冷汗。

    過了片刻,那嬰兒的哭聲已經遠去,他聽著聲音,緩緩鬆了口氣,睜開雙眼,隻見那鬼嬰正在不遠處看著他,還在緩緩往後倒退,神情也逐漸詭異起來。

    但王棣知道,危險暫時過去了。

    這些鬼嬰,實際上是誘嬰花的靈體,成熟的誘嬰花堪比妖族大妖,若是踏入它的領域,尋常星官也隻有束手待斃。誘嬰花在植物妖族中也屬異類,散發的香味能夠令人神魂顛倒,而且會修煉出類似人類嬰兒的靈體,這個靈體沒有什麽攻擊力,但是卻可以四處遊蕩不受限製,若真的有人想要一探究竟,跟著這個嬰兒走,那麽往往會踏入到誘嬰花的領地之中,被徹底吞噬。

    實際上,比起妖獸,這些植物妖族的戰鬥力和生命力都更為頑強,植物妖族完全可以在自己領地內獵殺同級別的動物妖族乃至人類修煉者,但缺點也很明顯,那就是不能輕易移動,一旦離開自己的領地,植物妖族在同級別的妖獸或者人類修煉者之中,都是最弱的存在。

    所以王棣才敢踏入隴山,隻要利用好這一點,無論是邪修還是這些植物妖族,都不能輕易傷到他。

    不然,隴山這種植物妖族的聖地,早就像是南方大山或者東方妖國一樣成為人類禁區了,哪裏還有邪修敢在裏麵修煉乃至居住。

    越往深處走,王棣遇見的植物妖族也越多,有枝幹酷似人臉的鬼麵樹,也有花瓣層疊如牙齒的食人花,還有帶著血跡的血荊棘,甚至是到處都能生長的寄生菌菇,若是不小心觸碰,即便是活人身上也會長出蘑菇,而且極難清除,相當於中了劇毒。

    這些植物妖族都相當危險,王棣的應對也很簡單,敬而遠之,越遠越好。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深入隴山十幾裏,哪怕一路都有做好標記,如今回頭看看,也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走出隴山。

    “老陸,你好了沒?再不回去,長老又要罰我們了!”

    忽然間,林中傳來一道聲音,王棣聽後神色一動,四周看看,過了片刻,在右前方看到了一道人影。

    樹在動,那是一顆奇怪的樹,長著類似芭蕉葉的葉子,寬大肥厚,其上還趴著一人,正在割葉子。

    “馬上就好了……誒,誒!拉我一把!”

    樹上的人原本就要割下一片葉子,忽然間那樹一晃,四周頓時升起一陣旋風,這人竟被卷到了天上,所幸身上還綁著一根繩子,並未被徹底吹飛。

    “快點快點!”下邊的人一邊喊著,一邊拉住繩索,一點點把這飄在半空的人給拉了下來,迎著旋風重新落到了樹上。

    王棣看到這一幕也頗覺驚奇,他從未見過這樣神異的樹,看樣子也是植物妖族中的一種,竟然能夠招來颶風,隻是不知為何,這兩人卻非要弄下樹上的葉子。

    兩人修為不高,也就是三境星師左右,沒有察覺到後邊還有個人盯著他們,仍在賣力地幹活。但是這樹上的葉子葉柄粗大,堪比尋常樹木的枝幹,而且極為敏感,若是下手重了,就會激起一陣颶風,將這割葉子的人卷上高空,需要同伴拉著他才能下來,因而忙活了半天也看不到什麽進展。

    若說這樹是一種植物妖族,那麽自保的能力並不強,王棣默默蹲在一旁看了會兒,終於見兩人割下了一片葉子,然後珍而重之地包裹起來,向著隴山深處跑去。

    見這兩人跑遠了,王棣才悄悄走了出來,靠近了那株樹,看著樹上的葉子,也想伸手嚐試,但想到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颶風,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看了看附近,王棣朝著兩人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走出幾十步後,王棣聽到了流水聲,靠近過去一看,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無比,正要上前飲一口水,卻又聽到一陣動靜,不禁心裏一跳,左右看看,爬上了一株榆樹。

    不一會,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臭小子,你再跑!”

    “我看你還能跑到哪裏!”

    王棣躲在樹上,往下看去,隻見溪水對岸,一名白衣少年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看到前方溪水後腳步一頓,又神色焦急地回頭望去。

    王棣大吃一驚,眼前這人,不正是王楠麽?他怎麽會在這裏?又是誰在追他?

    很快就有了答案,密林深處,迅速追出了兩名五境星師,臉上帶著黑印,一眼可知是道宮放逐之人。

    在中天修道者之中,道宮便是秩序的維護者,也是秩序的製定者。因為道宮的高層都是五大道門和兩大道教之人,所以這些秩序,也基本上代表著中天修道者必須要遵守的律法。所有星師和星官都要遵守這些律法,而那些破壞秩序之人,則會受到道宮的製裁,並給予相應懲罰。而和凡間一樣,在這些懲罰之中有一條,就是墨刑,也就是在臉上刺字,以示此人罪行。

    即便在道宮之中,墨刑也不會輕易施行,像是當初汪解語和王楠被道宮帶走,也不過是訓誡一番便將之放走,唯有屢教不改,犯法超三次以上者,才會給予墨刑,以此告訴別人,這是個慣犯,碰到這種人一定要多加提防。

    其實王棣一直覺得,墨刑還不如死刑,墨刑的懲罰雖不重,卻相當於提前給人蓋棺定論,不給人改過的機會了。這些受了墨刑的人,世所不容,無路可走,往往也隻有逃到隴山之中當起殺人奪寶,無惡不作的邪修,與其這樣,還不如當初就直接殺掉,也免得世上多出幾個變本加厲的邪修來。

    “臭小子,挺能跑啊?”左臉帶著黑印的邪修冷笑著走向王楠,道:“看你是個世家公子,我們本也不打算傷你性命,但你既然這般不識相,那我們也隻好一不做二不休了!”

    王楠怒視著兩人,“呸!區區火龍山和黑風穀,也想動我們王家?我看你們是活膩了!”

    右臉帶著黑印的邪修聽後哈哈大笑,道:“來了隴山,管你什麽王家李家,就算是紫微宮的人,我們也照殺不誤!”

    “黑子,別廢話,動手!”

    兩人呼嘯一聲,紛紛亮出法器,朝著王楠打來。

    “哼!”王楠也知道自己已是無路可逃,當即亮出長劍應敵。

    論起修為,王楠比這兩人還要高一些,所修功法也遠勝這兩名邪修,真元精純,即便是以一敵二也毫無問題。然而,論起戰鬥經驗,王楠比起這兩人卻差了太多,真到了這種生死拚殺的時候,根本不是兩人的對手。

    幾招過後,黑風穀的黑子便抓住機會,催動手上的法器金剛斧,猛地朝王楠腰間劈去。

    黑風穀是從天郡附近一處小勢力,由一名三等星官開創,本就是幹一些打家劫舍的事,隻是還不算太過分,沒怎麽鬧出過人命。這黑子本是穀中二當家,黑風穀被道宮派人剿滅後,他受了墨刑,而後便逃入了隴山之中,對自幼在從天王氏長大的王楠來說,他的底細在交手時便暴露得一幹二淨,何況王楠也知道黑風穀所修的黑風訣比起王氏心法差得遠了,見他一斧頭劈來,也不驚慌,長劍一震,精純的真元覆蓋其上,與那金剛斧撞在一起,隻聽得轟的一聲,黑子已經被震飛出去,砸到了一株樹上,大叫道:“紅眼,快動手!”

    王楠和黑子拚了一招,雖然自身所修真元和法器都要勝過對方,卻也是體內真氣紊亂,而被稱作紅眼的火龍山邪修也趁此機會猛地一刀辟出,刀身上烈焰覆蓋,看去聲勢極大。

    王楠強提一口氣,禦劍對敵,刀劍相交,卻覺得那把刀上的真元之力竟相當薄弱,輕而易舉便被震飛,暗叫一聲不好,卻已經看到紅眼那嘴角的冷笑,和帶著勁風的手掌。

    “噗!”

    王楠弓著身子吐出大口鮮血,整個人飛過了小溪,恰好砸在王棣所處的榆樹之下,神情委頓,看樣子是受了重傷,已經無法再戰鬥下去。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