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聖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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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一度的聖宴比女王登基大典還要隆重。城中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滿城紅裝豔裹的猶如巨型燈籠。西施城為都城,今日聖宴,其他城池的百姓也都一湧而來。鑼鼓聲,號角聲悠揚豪邁,嬌俏的女子軍團手持兵器,英姿颯爽。

    巍峨高台之上,聖父和薔薇一左一右的坐在最上首,身後排排坐著皇室中人,其中夾著馮阿牛三人,離得遠倒也看不出,他們此刻都被捆仙鎖捆住了手腳。

    高台下的廣場中心是一座環狀五層高塔,每一層擺放著一種食物,外觀上看去都是黑麻麻一片。仔細看來,最下麵的一層是黑色的混有海物的粥,第二層是黑色的湯餅,第三層是黑色的饅頭,第四層是黑色的燉在一起的幾種海物,而最高一層,也是最小的那一層,放的是黑乎乎的濃湯。今年有所不同,最下一層還擺放著玉如煙同蘇嫻做的小糕點。

    盛裝的百姓們無限虔誠的跪拜了聖父,再拜女王,最後拜過五層高塔後,開始取聖餐吃。除了最高層的湯沒人動,底下幾層的食物很快被搶光。有些法力低弱的人擠不到前邊,隻能拿到一點聖物,一家人分食那不多的寶貴的聖餐。

    薔薇看著一旁的聖父道:“聽說昨日玉兒姑娘對聖父下毒,被關到了海底?”

    “是她端上來的東西裏有毒,是誰下的毒還不知道,隻好先將她關了起來。”

    “父親還是第一次將人關到海底。”

    “薔薇不關心何人幾次三番對為父下毒嗎?”

    “薔薇也正要問聖父,那毒可祛除了?”

    “暫時還能壓製的住。”

    “可要女兒扶您?”

    “不用,你去吧,不然那幾個家夥一口湯也不會留給你的。”

    薔薇飛到最高層的高台上,舀了一勺黑乎乎的湯,倒進晶瑩剔透的水晶杯中。她舉著杯子,望向一眾滿臉虔誠的百姓。

    “你們可知這黑色的東西為何物?”

    有個膽子大的百姓高聲道:“啟稟女王陛下,此乃聖父賜予我等的仙露,佑我西施國百姓安康永駐?”

    “安康永駐?”薔薇仰天大笑,猛然將杯中黑乎乎的東西潑灑出去,道:“安知不是害人的毒藥。”

    立刻有百姓哄搶著去接那飛泄而下的黑色汁水,卻無人留意女王的話中之意。

    聖父豁然起身道:“薔薇,你在說什麽?”

    花煙道:“薔薇,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莫要無事生非。”

    “楓兒,你可知,為何我西施國男子皆短命嗎?玉姑娘所謂的你同其他皇子的慢性毒藥又是什麽嗎?”

    岩楓瞬間呆住了,隨即搖頭道:“不可能。”

    “我也希望不可能。可樁樁件件讓我不得不懷疑。”

    “薔薇是覺得為父在聖餐裏下了毒嗎?”

    “不是嗎?你為了控製我們,控製滿城的百姓,在聖餐裏下了毒,讓我們永生永世無法擺脫你的控製。”

    聖父的臉色極為難看,靜靜的看著薔薇,自己最精明的女兒,看看她究竟還知道什麽,還想知道什麽。

    花煙最性急,道:“你到底要說什麽?父親怎麽可能會對我們下毒?”

    絲蘭道:“父親是法力無邊的神仙,控製我們這普通百姓又有何用?”

    “你們之中,可有人試著不食用聖餐?”

    沒有一人回答,薔薇繼續道:“沒有,你們都相信他是神仙。本王試過,有一年的聖餐本王帶了回去,沒有食用。第一個月,本王除了覺得虛弱,沒有任何異常。第二個月,我的手幹癟如雞爪。本王依舊忍耐住,直至後來我開始無法使用法力,黑筋暴起,險些爆體而亡,本王不得不再喝下那惡心的東西。”

    薔薇望著滿城驚愕的百姓繼續道:“若眾卿不信本王的話,收好你手中的盛餐,自己去試試。”

    絲蘭不緊不慢道:“四姐姐為了逼走聖父,竟編造出這麽惡毒的謊言。”

    “聖父?哈哈哈哈,我們幾百年奉為神明的聖父,不過是一條荒淫無道的海妖。絲蘭,你知道大姐姐死在什麽地方嗎?”

    四下一片死寂的靜默,眾人驚愕的看著薔薇,手中的聖餐不舍得扔,也不敢吃下。

    “死在章台,死在這個自詡為我們父親的人的床上?就是他逼死了大姐姐,並騙我們說大姐姐是自殺。二姐姐最先察覺了不對,才舍棄了王位,同一個普通人私奔。三姐姐的死更無須我多說了吧?我,你們,都是他下一個目標。而我們的這些弟弟和子侄都是障礙,必須除掉。”

    岩楓道:“四姐姐,楓兒已經兩百歲了,算不得是短命了。”

    “那是因為你自小體質弱,極不喜歡這味道,我們便不曾強迫於你。你每次隻吃了一點點,如今,你依舊有了中毒的跡象。楓兒,你想想那些弟弟,有幾個活過了四十歲。更莫提那些平民男子,哪一個不是短命的。”

    聖父道:“薔薇,為父……”

    “你不是我們的父親,你不配。”

    岩楓感覺自己快瘋掉了,他顛三倒四道:“這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不可能,父親,你告訴楓兒,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一切都是假的。”

    聖父張開雙臂想要去扶住岩楓,確動也動不了。他沒想到因為自己的幾個謊言,而讓薔薇誤解如此之深。

    “楓兒,為父,為父確實是海妖,但我沒有對你們姐妹下毒。絲蘭,花煙,父親沒有,真的沒有。我更沒有殺了牡丹,逼走淩霄,我沒有……”

    “那你告訴我們,大姐姐是怎麽死的?”

    “我不能說?”

    “我來幫你說。眾卿應該還想知道,為何外來的男子並未吃過聖宴,確也會短命吧?我西施國女兒們幾百年來被男子們唾棄,罵我們荒淫無恥。難道我們生來如此下賤嗎?不是,全是因了這聖餐,它讓我們法力劇增的同時,也讓我們中了妖毒,對風月之事燃起無邊的欲望,以至與無數男子死於我們裙下。”

    全城的女子都不說話了,默默的站到了女王身後。

    “父親,想必你還不知道吧,那章台之下的地宮,就是我們掩埋那些男子屍體之地。幾百年,無數鮮活的生命死在我們麵前,你告訴我們,我們如何不麻木不仁,如何不視男人為玩物?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

    絲蘭道:“姐姐,你說的那些男人的事,妹妹不能反駁,可是,以父親的法力,又豈會為了得到幾個女子大費周章至此。”

    “因為我們可以為他出生入死,必要時可以助他抵擋鮫人的進犯。”

    聖父無力的環視底下一雙雙質詢的眼睛,結巴道:“我沒有強迫牡丹,更不會對你們下毒。我的墨液裏沒有毒,我也無需你們為我守住海府。薔薇,你這就去派人驗一驗這湯,看看裏麵是否有毒?”

    “自然是驗不出毒的,隻是年複一年,根深日久,才顯示出了毒性。”

    聖父依舊不可置信的看著薔薇,滿腹委屈和心酸的看著原本愛戴他的兒女和子民們,如今確都怨恨的看著他。

    “你還不承認是嗎?你可知,為何我們喜歡穿著長裙嗎?為何床笫之歡時,喜歡熄燈嗎?為何及笄後都會被關入司務坊嗎?我們原本以為,我們是受了疫魔的影響,才會一代代的發生變異。我們羞於出口,隻能秘密的聚在一起,商議如何掩埋屍體,如何在歡好之時,不傷了那些無辜的男子,如何上下一心,守住我們的秘密。直到我知道你的真身,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你。”

    薔薇忽然扯下了自己的長裙,所有人再度震驚的無以複加。那是怎樣的身體呢?原本的腿似乎也不能稱之為腿了,或許叫觸腕更合適。原本腿的外圍新長出六根長短一致的觸腕,已經隱約看得到上麵密布的吸盤。這六條觸腕像花瓣一樣簇擁著中間妖化了的兩條腿。一瞬間,所有西施城的女眷都扯掉了身上的長裙,唯有絲蘭和花煙和幾個公主呆愣愣的沒有動。全國的女子全都如女王一般生了變異的觸腕,隻是各自妖化的程度還不同,有的不過才長了小小的幾個觸腕。年幼的女子因尚未異變,並未參與西施城女子的秘密集會,想到今後也會如此,已經開始怨恨起聖父。

    聖父望著滿城赤裸的女子,整個頭腦一片空白,聽不到任何聲音,隻一遍遍環視著她們。

    “你還要狡辯嗎?絲蘭,花煙,楓兒,你們還不相信姐姐的話嗎?”

    三個人都沒說話,猶自期盼的望著一言不發的聖父,希望他能辯解,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假的。

    一陣清脆的海浪聲響,一身黑衣勁裝的焦安出現在聖父麵前,手中叉子瞬間刺中了神思恍惚的聖父。聖父咋了咋眼,似乎連痛都感覺不到了,下意識的將焦安一掌拍開。他腹部滴著藍色的血,一步步走向薔薇,眼中帶淚,哽咽道:“不是,這一切不是真的,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是牡丹喜歡吃胡巴麵,我才……楓兒,父親真的不知道會有毒,絲蘭,花煙,父親沒有逼迫你們的姐姐,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都是我的命,你們要相信我。薔薇,是父親不好,錯殺了紫蘿,我,我也是為她好,鮫人居心叵測……”

    薔薇一個字都不願意聽,挺戟刺向他。

    馮阿牛忽然高聲道:“薔薇,聽他說完,不要讓自己後悔。”

    那一擊,因為馮阿牛的話遲疑了片刻,卻依舊刺了進去,帶著滿腔的怨恨與決絕。焦安複又回來,看了一眼薔薇,高聲道:“我同紫蘿兩情相悅,不想遭了著妖怪的嫉妒。竟痛下殺手,殺了紫蘿和我們的孩子。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替紫蘿和我未出世的孩子報仇血痕。”

    滿城百姓或痛哭,或咒罵,一時間群情激奮,所有人都拿起武器,聚攏向聖父。

    焦安道:“妹妹,這裏交給我吧。他中了毒,受了傷,剛剛又吐了不少墨,無需妹妹親自動手,落下弑父之名。”

    薔薇背對著聖父道:“隻要你死了,我西施國子民便同你恩怨盡消了。”

    薔薇命人將皇室的人都帶離高台,岩楓則是被架走的。他從小在聖父身邊長大,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聖父會對他們下毒。

    滔天巨浪翻滾著,海麵上出現一支黑壓壓的隊伍,他們快速來到焦安身旁,一同圍剿聖父。聖父終於恢複了神誌,一腔悲憤找到了宣泄之處。若不是焦安,那麽柔順可親的紫蘿不會頂撞自己,更不會慘死。薔薇也就不會如此怨恨與他。他手中三叉戟電閃雷鳴般招呼向鮫人族的勇士。事實證明,焦安之前對他的忌憚並非謹小慎微。重傷未愈之下,他依舊穩占上風,而自己帶來的勇士則死傷殆盡。

    焦安開始疑慮,道:“妹妹,妖人強悍,還需你幫幫姐夫。”

    薔薇麵無表情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姐夫帶了那麽多人來,怎麽不讓他們都出來?”

    焦安眼中的驚慌一閃而過,大敵當前不容他思慮過多。他立刻發出隻有鮫人才能聽到的聲波,海麵上立時又湧出大批的鮫人,而鮫人身後竟有其他海怪隊伍,充斥著鯊魚,海蛇,水母,蝦蟹。顯然這些散兵遊勇聯合起來,要一同絞殺了聖父。聖父再次被團團圍住,身上的傷也越來愈多。他想要衝出重圍,進到海裏,那樣無論是逃脫,還是戰鬥力都會大大提升。無奈鮫人太多,劇痛最終讓他還是現了原型。那是一條足以覆蓋住整個章台那麽大的八爪魚,圓鼓鼓的眼睛警惕的看著周圍的敵人,粗壯有力的觸腕同時向八個方向攻擊。焦安一邊攻擊,一邊訴說著紫蘿慘死時的情景。聖父分神之際,一條觸腕被生生砍斷,他慘叫一聲縮回斷腕,傷口自動愈合,又長出新的觸腕,地上流下大片藍色的血液。聖父心神大亂,眼前盡是牡丹和紫蘿慘死的景象,一時又看到滿城愛戴百年的子民,此刻正絕望和怨懟的看著自己,分不清哪些是現實,哪些是回憶。緊接著他的觸腕再次被砍斷,被砍斷的一部分猶自在動,並攻擊鮫人。岩楓再也看不下去了,他掙脫了束縛,持劍飛身來到聖父身旁。聖父那呆愣愣、圓鼓鼓的大眼睛,充滿溫情的看著岩楓,道:“我的兒,快回到姐姐們身邊去。”

    他用一條觸腕將岩楓卷起,甩向薔薇,這一條觸腕再次被砍斷,他怪異的大腦袋上現出了笑容,無論錯對,至少楓兒是信他的。薔薇攔住岩楓,命人將他捆了起來。

    這時,馮阿牛總算掙脫了束縛,並解開了孟玉堂和蘇嫻的捆仙鎖,叮囑蘇嫻老實呆著。他同孟玉堂飛身來到聖父身旁。聖父那雙圓鼓鼓的眼睛似乎更加凸起,身上的傷口彌合的速度越來越慢,新長出來的觸腕也不再堅韌。

    “馮公子,玉兒還在海底,你快去救她吧,不要攪進這裏來。”

    “如果玉兒在,一定不願看到你們父女反目成仇,也不會見死不救。她信任你,我便信任你。”

    焦安對馮阿牛有股莫名的嫉恨,越是心急,越是下手淩亂。孟玉堂雖看著溫和無害,孟家的法術確專門克製妖魔。本以為輕易就可以解決了受傷,中毒,吐墨後法力短時削弱的章通,不想接連挨了他和薔薇兩擊的章通仍是如此強悍,而自己的手下已經再度死傷過半。如今這二人的加入,怕是自己不但殺不了章通,還會死在這裏。焦安退在一旁,望向薔薇道:“薔薇,你不打算幫姐夫一下,為你的姐姐報仇嗎?”

    “我現在就是在為我姐姐報仇,隻有大皇子你和這個八爪怪都死了,我姐姐地下之靈才能得到安慰。”

    “妹妹,你在說什麽,你連姐夫也要殺嗎?”

    “以前怪我太過年輕,看不穿你的美貌,如今直覺得你每一寸肌膚都讓我惡心,恨不能千刀萬剮了你。這個八爪怪可惡,你更加可恨。你故意接近我姐姐,打的就是海府的主意,我姐姐身懷有孕,你還要騙她同你私奔,想留她做人質,要挾章通。可憐我姐姐臨死還在念著你的好,讓我幫助你逃脫。今日,你們誰都別想活著離開這裏。”

    馮阿牛聽了薔薇的話,手中劍不亂,大聲道:“你真的不想再聽他解釋一下嗎?”

    焦安看著薔薇,一向春風和煦的臉如同他今日的著裝一般,陰沉黑暗,冷笑道:“是我小看了你,如你這般淫賤冷漠之人,又怎會為一個死人報仇。”

    薔薇依舊不語,冷漠的看著雙方打鬥。忽然,聖父龐然大物的身體倒飛出去,撞到章台的門柱之上,一聲巨響過後,門柱轟然倒塌。又是一陣破冰般細碎的響動之後,章台的原型顯露在眾人麵前。一條同聖父一般龐大的八爪怪安詳的閉著眼睛,眼角掛著藍色的血淚,嘴角確帶著笑意,八條觸角護著章台下麵的建築。傳說當時她就是這樣,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那群孩子護在身下的房子裏,誓死不動。隨後趕來的聖父用法術冰封住了她的身體,讓她如願以償,一直守著她的孩子們。這是他們從小到大聽了無數次,也感動了無數次的故事。薔薇以為這不過是聖父蠱惑他們的謊言。當時她太小了,對聖母沒有任何記憶。可當聖母就這樣赫然出現在她麵前時,一些潛藏在記憶深處,支離破碎的畫麵在眼前一閃而過,心竟然開始疼痛不已。她身後所有西施國的子民們都被這景象震撼住,眼睛酸澀,落下淚來。這就是幾百年前為了不相幹的人,甘願付出自己生命的,他們所有人的母親,聖母碧霞。

    絲蘭和花煙再也按捺不住,她們解開岩楓的束縛,三個人一同飛身去助聖父。絲蘭同花煙手中絲帶紛飛,似錘,似杖,似鞭,柔中帶鋼,配合默契,並不好對付。薔薇這才將目光從聖母身上離開,看向戰場。她不能看著自己的妹妹被殺。百姓們開始紛紛議論,有些甚至直接說出來。

    “女王陛下,是否我們錯怪了聖父?”

    “我們還是先救下聖父,聽他說說吧。”

    “即便他有過錯,他依然護佑了我們幾百年,就算為了聖母,我們也不能看著他死。”

    “我們不能看著聖父死。”

    “我們不能看著聖父死。”

    “我們不能看著聖父死。”

    蘭香雖沒有說什麽,隻是走到了薔薇身邊,似乎隻要薔薇一聲令下,她就會立刻去救聖父。薔薇揮戟,大聲道:“誰敢輕舉妄動,格殺勿論。”

    焦安已知曉薔薇的打算,她就是要讓自己同聖父相互殘殺,最後她再殺了勝利的那一方,為自己的姐姐報仇,也讓西施城永遠脫離聖父的掌控。再這樣僵持下去,他帶來的人都會葬身於此。他一直所謀不過是為了父王爭奪海府,對西施國存亡從不在意。

    他大聲道:“馮公子,若你還想見你的玉兒,就立刻收手,你不過是這裏的過客。”

    焦安的一句話,引來了馮阿牛和薔薇同時攻向他。一個心係玉如煙的安危,一個擔心能解全城人毒的玉如煙會落入敵人之手。留下他,便有換玉如煙的籌碼,如今的玉如煙對薔薇一樣的重要。焦安沒想到自己引火燒身,這場屠殺的中心從聖父,瞬間轉移到了自己身上。絲蘭三人趁亂,將重傷的聖父帶走。薔薇一出手,蘭香一聲令下,將士們一同圍剿鮫人族,連民間法術高一點的百姓也自願加入了戰鬥。蘇嫻也混在這些人當中。

    焦安受了傷,眼見著在自己前後左右保護的護法一個個倒下,最後隻剩下他自己。他再次發出聲波,海麵上黑麻麻再次湧來鮫人的兵團。若不能挑撥了章通同西施國的關係,便殺了全城的人,這原本就是焦安的後備計劃。可他低估了西施城人的戰鬥力,低估了薔薇的智力,更低估了馮阿牛幾人的法力。如今他保留的這最後一支隊伍,隻能用來掩護他逃走。他失了往日優雅的姿態,麵目猙獰可怖。所有鮫人迅速圍攏過來,護著他退回到海上,隻有在海裏,他逃生的機會才更大。所有鮫人一同發出鷗鳴般的聲音,身後的滔天巨浪化作各種形狀,如有實質般襲向西施城將士。巨浪阻斷了追殺,聲浪刺的法力低弱的人七竅流血,滿地打滾。隻有馮阿牛和薔薇幾人,穿過水牆,追到海麵上,同鮫人繼續糾纏。被鮫人層層包裹中的焦安表情凶狠到極致,他再度發出號令,所有人都顯出人魚之身,幾個翻轉落入海中。馮阿牛隨後入水,可他沒想到,焦安遊向相反的方向,出其不備的再次遊出水麵,擒住了落在後麵的蘇嫻,手中叉抵住了她的脖子。薔薇根本不顧蘇嫻的死活,衣袖翻飛再度襲向焦安,被馮阿牛攔住了。她疑惑道:“你不想救你的玉兒了嗎?”

    “我也不能看著蘇蘇死。”

    “為了個不相幹的人,就要置心愛的人不顧,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嗎?”

    馮阿牛看著焦安道:“放了蘇蘇,我保證你安全離開。”

    薔薇怒道:“誰給你的權利?”

    “你如果還想玉兒完好無損回來,為你們解毒,就聽我的。”

    薔薇默默退後。焦安帶著蘇嫻遊向深海,馮阿牛和孟玉堂亦步亦趨。遊至海中心,無數鮫人出現在水麵,焦安衝著馮阿牛邪魅一笑,鬆開了蘇嫻。蘇嫻撲進馮阿牛懷裏,哭的驚天動地,她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回到西施城後,看著沉默寡言的二人,蘇嫻道:“阿牛哥,玉堂哥,我連累了你們,也害了玉姐姐,對不起。”

    馮阿牛撫了撫她的頭道:“他無論抓了西施城的誰,女王都會被迫放他走。

    孟玉堂道:“蘇蘇,你也是想幫我們,不是你的錯,好好去休息一下,我們一定會救出玉兒。”

    入侵的鮫人幾乎全軍覆沒,西施城死傷不算嚴重,卻也是建國後第一次受到重創。這時那屹立在廣場中心,巋然不動的聖餐反而成了療傷的聖藥,服了它的百姓,很多都立刻恢複過來。這時人們才發現,聖父已不知去向。

    蘭香小心翼翼道:“姐姐,聖父……”

    “我說了,我西施城同他恩怨盡消。”

    蘭香心情沉重,雖仍有疑惑尚未解開,而幾百年的情感羈絆,讓她怎麽也不願見到父女相殘。她轉身想要離開,又被薔薇叫住。

    “蘭香,你是不是也寧願這一切都是誤會?”

    蘭香沉默片刻道:“姐姐,無論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旁。”

    薔薇的眼淚終是落了下來,轉過身去,不想讓蘭香看到。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