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新仇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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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星一身的胭脂水粉味,隔著幾步遠都聞得到。
魔君一臉笑容道:“也隻有耶律兄敢讓本君等如此之久。”
耶律星看著月籠沙臉上的五指印,心疼道:“哎,這天下也就你最不解風情,月兒如此的美貌,你怎麽下得去手。”
耶律星遞給月籠沙一個小小鐵盒。
“月兒放心,塗了它,定不留痕跡。”
月籠沙接過鐵盒,收起素日調笑的樣子,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剛才整個魔界震動,不知耶律兄在做什麽?”
“我也在床上震動,許是動靜太大,竟沒察覺,哈哈哈哈。”
魔君摩挲著手裏的酒杯,轉而也哈哈大笑道:“這世上有耶律兄這樣的人,當真是有趣。我聽說那人間的貴妃同你談了筆生意。”
“樹大招風,我五鬼宗怕是賺的錢太多,連皇帝也惦記上了,竟要將公主送給我,畫像都送來十幾張了。”
“可有什麽條件?”
“條件是,若哪一日妖王作亂,希望我能資助人間,最好還能說服魔君不要加入。”
“哦,還有嗎?”
“還讓我分出一半財產迎娶公主。可惜呀,那公主長得不甚漂亮,被我拒絕了。”
“聽說玉貴妃的妹妹仙姿綽約,還與你五鬼宗頗有些緣分,耶律兄莫不是對她起了什麽心思?”
“美則美矣,卻是個隻知道報仇的木頭美人,同蛇皇還有個孩子。就是蕭天那個小寶貝兒。這樣的人,在床上,怕是無趣的很。她每次來,我都要倒黴,今日被你的幾個魔主將我五鬼宗的門匾都打飛了。不過,若是白白送到我麵前,我又豈有不收之理?”
“耶律兄覺得,玉如煙同月魔哪個更美?”
“自然是月兒更加嫵媚動人,女人啊,最重要的還是要有風情。七爐老弟還真是不懂女人。一把年紀了,何時才能開竅呀?”
魔君不懂風月,被耶律星揶揄的有幾絲尷尬,正色道:“既如此,我將月兒許配給你如何?”
月籠沙驚愕萬分,心裏一萬個不願意,確不敢發泄,隻能低頭不語。
“這魔界有誰不知道我傾心月兒日久,為了月兒,把五鬼宗總舵也搬到了這裏。隻可惜,月兒心裏隻有那薑梧月,對我這個醜八怪看都不看一眼。”
“月籠沙,本君許你將功贖過,嫁給耶律星,你可願意?”
“屬下聽命。”
耶律星心裏叫苦不迭,月籠沙不願意嫁,他又何嚐想娶。若不娶,怕是過不去今天這一關。怕是這老酒鬼已經猜到是自己放了玉如煙等人。
“我魔界好久沒有喜事了,這婚事定要大辦特辦。柯晨,你最懂月魔,這婚禮就由你來操持。”
柯晨悲憤莫名,同樣的不敢開口,立刻跪拜領命。
眾魔離開魔君殿後,斬魔帶著負傷的妹妹回了斬魔壇,妖王已等候多時。
斬魔不滿道:“若你及早出手,怕是早已了解了那幾個人的性命。”
“我雖想幫忙,隻是我若現身,怕是魔君便知道你我之約了,你的命怕也就不保了。”
“看今日之事,魔君似乎依舊沒有攻打人間之意。”
妖王笑道:“放眼魔界,也隻有斬魔你心思單純,那魔君豈是傻子,到嘴的肉哪有不吞的,不過是時機未到而已。”
“那他為何要將月籠沙許配給耶律星?”
“自然是拉攏他,聽聞當初他能登上魔君的寶座,也是有耶律兄的功勞。你可莫要小瞧五鬼宗的勢力。你可聽說了,錢光明已經娶了赤婆那個醜八怪?有了那老妖婆,五鬼宗更加如虎添翼,不可不防。”
“你要我查的救玉如煙的人,想必就是當年的玉麵魔頭薑梧月。”
“此人什麽來曆?”
“幾百年前,月籠沙帶回一個俏郎君,用控術控製他留在了自己身邊。至於他的來曆,無人知曉。月籠沙的控術已十分厲害,他竟可以幾次三番擺脫控製,要殺了月籠沙。月籠沙一怒之下將他變成了魔。兩個人相愛相殺了幾百年,後來他逃離了魔界,之後便再沒有任何消息。”
妖王眉頭緊鎖:“這個人很是奇怪,若沒有傷,恐怕本座也未必是他的對手,他確又為何會打不過月籠沙?月籠沙的控術竟可以控製比自己魔力高的人嗎?”
“或多或少也會有影響。”
“如果他再出現,你務必要殺了他。”
斬魔本就不善動腦,隻喜歡以力破力,他看著越發灰白的妹妹,焦躁道:“妖王當本座是你的兵,可隨時差遣嘛?”
妖王不以為逆,拿出幾粒水滴般五顏六色的東西,悉數倒入冰煞口中。
“這樣可保冰煞性命無虞。隻是……”
“隻是什麽?”
“怕是,她要多出些不必要的情緒了。”
妖王難得的臉上有了笑意,轉瞬消失不見。
麵具人將滾作一團的四人丟入了狐穀,獨自離開。胡秀兒同族中長老合力,才解開了捆魔網,並立刻命巫醫為四人療傷。四個人裏玉如煙受傷最重,確是最先醒了過來。每次醒來都是陌生的環境,腦海裏都是一幅幅的淒慘畫麵,心下不免悲傷。她急於知道另外三個人的情況,艱難的下了床。門口的丫鬟見她醒了,立刻去叫來了胡秀兒。胡秀兒不同於一般的狐族女子,生的一副溫婉賢惠的樣子。她告訴玉如煙柳無心早他們一日來狐穀尋她們,還未說清都發生了什麽,就昏了過去。如今傷勢已無大礙,隻是人還是沒有醒過來。借著她將玉如煙帶去了佘寧的房間後,自行離去。
佘寧臉上全無血色,白皙的臉上月籠沙留下的爪印顯得恐怖至極。玉如煙靜靜的看著他,腦中思緒紛飛,伸出手想要撫平他緊鎖的眉頭,最終還是放下了手。
“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什麽。龍兒,暫且放在屍魔身邊最安全。他日,她若離了魔界,我會送她去見你。你我終究情深緣淺,莫要再試圖挽留我。當日若不強留,你我也不會至此。就此別過吧,保重!”
佘寧眼角的淚在玉如煙轉身的一瞬間落了下來。原來她什麽都知道,也是,他的煙兒豈是那麽容易騙的。當初自己私心在佘蟠的令牌裏做了手腳,至使佘蟠輕易追蹤到了玉如煙,並帶她回來成親。他隻想要不被她發現的,將她留在自己身邊,確不想父王痛恨被玉如煙欺騙,不聽他勸諫,趁他大婚之際,貿然對花樽大開殺戒。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去追玉如煙,確怎麽也睜不開眼,全身疼痛,如深深的陷入泥淖之中,一動也動不得。
玉如煙又去看了蕊無情,他已經醒了,隻是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可謂千瘡百孔,也不知多少是替玉如煙和雷馨兒擋下的攻擊,短時間內無法恢複。兩個人商量著還是要盡快回平都,看看其他人是否也安全回去了。二人相攜著去謝了胡秀兒,準備帶上柳無心,即刻離開狐穀。
忽然妖風四起,何玉卿帶著數妖出現在眾人麵前。胡秀兒悍然擋在二人身前道:“六夫人來我狐穀何事?”
“當然是尋我的寧兒。”
“蛇皇還未醒,等他大好後,我會派人送他回去。”
何玉卿漫不經心道:“把我兒子扣在這裏,狐穀居心何在?”
胡同道:“六夫人若擔心,這便將蛇皇帶走。我狐穀也沒那麽多糧食養外人。來人,去把蛇皇抬出來。”
立刻由狐兵將佘寧抬了出來。看到自己兒子的慘狀,何玉卿怒火中燒,恨道:“自從遇見你,寧兒就沒有好過。你傷他傷的還不夠嗎?既然走了,為何還要回來?今日,我便同你新賬、舊賬一並算。”
玉如煙同蕊無情傷勢未愈,胡秀和胡同兩人不得已上去助陣,奈何根本不是對手,被藤條包裹住,一動不能動。佘寧百般限製何玉卿,撤走她身邊的大妖,她還是暗中訓練出一批山精樹怪,也不知用了什麽秘術,這些妖各個妖法了得,絲毫不遜白花和黃紋。一眾狐將盡皆被她帶來的妖纏住。蕊無情很快再次倒下。玉如煙大驚,喊道:“蕊師伯,你醒醒,你醒醒”。蕊無情如枯葉般,臉色青白,氣若遊絲。
玉如煙放下蕊無情,劈空劍帶著滿腔的恨意,驚雷閃電之勢劈向何玉卿,奈何本就不是對手,又傷勢未愈,很快也重傷倒地。她掙紮著站起身,繼續襲向何玉卿,又再次被打翻在地。何玉卿走到她麵前,大仇即將得報的喜悅讓她的臉部扭曲恐怖。一瞬間藤條萬箭齊發刺向玉如煙的身體。斜刺裏飛來一把寶劍,萬千藤條係數被砍斷,緊接著寶劍的主人佘寧站立不穩,攤到在玉如煙麵前。
“放煙兒走。”
何玉卿滿眼仇恨的看著玉如煙道:“寧兒,你讓開,今日我要為你父皇報仇。”
佘寧慘笑道:“為父皇報仇?如果不是你,父皇便不會死。得不到玉無憂的愛,你毀了他。得到了父皇的愛,你害他身首異處。得到花無淚的愛,你確親手殺了他,還殺了你們的孩子。母親,你真的好狠的心,是否有一天,你也要吞了孩兒?”
何玉卿以手拭眼角,竟然有淚,時至今日,她竟然還能落淚。她顫抖著聲音慘笑道:“情之一字便是劫,萬劫不複。母親就為你擋下這一劫。”
何玉卿再次出手,佘寧再次擋在玉如煙前麵,道:“你若殺了煙兒,我與你,便斷絕母子關係,此生不複相見。”
何玉卿含恨不敢向前。佘寧對著身後的玉如煙道:“煙兒,快走。”
玉如煙瘋魔了般叫著蕊無情,聽到佘寧的聲音後,她抬頭望向何玉卿,道:“何玉卿,若我師伯有事,我同你此生不死不休。”
玉如煙帶著蕊無情逃離狐穀,隨便找了一處空地放出了木屋。她喂了蕊無情數枚吊命的丹丸,確是沒有多大效力。她又開始一遍遍的輸法力給他,他依舊是懨懨的毫無生氣。
她不眠不休了兩日,累了就歇會兒,有力氣了就繼續輸法力給他,最後一次輸了法力給他後,他終於悠悠轉醒,伸手擦去玉如煙嘴角的血,無限溫柔道:“煙兒,別浪費力氣了,師伯怕是不成了。”
玉無煙拚命地搖頭道:“不會的,你相信煙兒,煙兒是這世間最厲害的神醫,我一定能醫好你。”
“無妨,師伯活的太久了,也該歇歇了。”
玉如煙忽然像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起來。
“師伯,你莫要嚇煙兒,你不要睡,你答應過煙兒的,要一直保護我。你還要看龍兒同紫龍大婚的。你不能,不能留煙兒一個人在人間。”
“師伯以後怕是再也不能保護你了。”
“我要師伯你們倆都陪著我,不要離開煙兒,好不好?我已經無父無母了,你們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你怎麽能狠心留下我一人不管。”
蕊無情笑道:“我們好像又,又將無心給忘了。”
“師伯你放心,等我醫好你,我就去狐穀救柳師伯。你不要睡,不要睡。”
“那紫金砂,被我藏在了平都孟家。”
玉如煙堅持著又坐起來,想要輸法力給蕊無情,所剩無幾的法力頃數輸給蕊無情後,她猛地噴出大口大口的血,仙力幾近枯竭,昏死過去。
等她悠悠轉醒時,又看到了那帶著金色麵具的人。玉如煙立刻坐起來問:“我蕊師伯呢?”
“仙力枯竭,死了。”
“屍體呢?”
“被我埋在了溪流前的樹下。”
玉如煙踉蹌的奔了出去,看到一顆巨樹下一個剛剛堆起的墳包。她跪在墳前痛哭流涕,這近乎是她的極限了,若再有親人離去,她似乎也活不下去了。她哭累了,已經發不出聲音,就地蜷縮著身體,一動不動,眼淚時不時劃過幹涸的眼角。終於有了些力氣後,她問道:“你到底是誰?”
“一個不相幹的魔頭。”
“你為何幾次救我?”
“受耶律宗主所托。”
“你在說謊,我同耶律宗主並沒有如此深的交情。”
“姑娘,隨我去善樂坊吧。”
“善樂坊,善樂坊?你到底是誰?阿牛哥是不是被你藏了起來?還是被你殺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姑娘傷的很重,隨我走吧。”
“如果閣下有阿牛哥的消息,麻煩轉告他,不要來找我!”
玉如煙趁麵具人不注意,飛身離開。
夜半,玉如煙又回到了狐穀。胡秀和胡同有幾份意外,看到她完好,也都放了心。玉如煙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頭伏在床邊,嘶啞著聲音道:“青兒,我有事需要你幫忙。”
佘青亦是奄奄的道:“煙兒,你說。”
“你叫佘寧撤掉花樽裏的蛇兵,我要回去。”
“煙兒打算何時回去?”
“還未定,如今魔君對花樽也如此感興趣,暫時還不能回去。”
“隻要煙兒一聲召喚,刀山火海,青兒立刻前往相助。”
“胡秀已經有孕在身,你好好的呆在狐穀,哪裏都不要去。我不希望你和佘寧再卷進來,我希望你們守著這兩穀,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你們好了,將來我的龍兒才有落腳的地方。”
“煙兒,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不想我們的孩子像你小時一般受那麽多苦。”
“可是青兒遇到了你呀,而且如今我也很幸福。”
“以後會更好。記住我說的話,凡事聽我召喚,不得我令,不可出狐穀,你記住了?”
“記住了。”
玉如煙又去見了柳無心。柳無心看到玉如煙後,便哽咽道:“煙兒,你怎麽又回來了?”
“煙兒落下了師伯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無情呢?”
“走了。”
柳無心張大嘴巴,許久不言語,好半天才似乎聽明白“走了”是何意,他最好的兄弟無情死了。他轉身背對著玉如煙,肩膀不住的抖動,眼淚潸然落下。許久,許久,他擦幹眼淚道:“他走前可曾說過什麽?”
“讓我不要再忘了你。”
“不對,他一定說讓我保護好你。無情一輩子都在保護別人,確什麽都沒能留下。”
柳無心再也控製不住,抱著玉如煙聲淚俱下,鼻涕眼淚落了玉如煙一身。玉如煙安撫他一陣後,問:“柳師伯,煙兒問你件事,你要如實答複煙兒。”
“煙兒你說。”
“你可喜歡九公主?”
柳無心漠然許久道:“自然是喜歡的。隻是每次看到她,就能想到無萍慘死的樣子,好像她在怒斥我不要臉,竟還幻想娶仇人之女為妻。”
“如果你喜歡九公主,那便留在這裏吧,等你傷好後,讓青兒去蛇穀找九公主,可好?”
“我答應了無憂要好好保護你,無論你去哪裏,我就跟到哪裏。我同她,終究是沒有緣分。”
佘靜走了進來,兩個人默然相望許久。她眼中帶淚道:“能得你一句喜歡,靜兒此生也無憾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柳無心別過臉去,不看她,道:“我,我,此生怕是要負了你,你一定會遇到比我更好的。”
隨著佘靜的出現,佘青同胡秀姐弟也一同現身。
胡秀道:“明明有情的倆個人,為何不能在一起?”
躺在床上半死人般的佘青也附和道:“柳師伯,靜兒什麽都沒有做,不應該讓她來承擔這些後果。”
柳無心道:“青奴,你個沒良心的,你蕊師伯剛死,你就讓我成婚。”
佘青大驚道:“煙兒,蕊師伯怎麽了?”
玉如煙憤然道:“被何玉卿殺了。”
佘青忽然明白了玉如煙剛才那一番如同遺言的交代是為何,接二連三的打擊下,玉如煙已決定要結束這一切了,並且結束的代價一定是巨大的,包括她自己的性命。所以她不讓他和佘寧幫她,還試圖要柳無心留下。
玉如煙道:“青兒說的對,靜兒沒有錯,她等了你那麽久,你不要再辜負她。我想,無萍姑姑也不希望你此生鬱鬱寡歡,守著仇恨度日。”
“若你們倆人都無疑義,就在我狐穀成親,以後就呆在狐穀,陪我夫君可好?”
胡秀的打算很好。佘靜也不想終日看到何玉卿,她無比期待的看向柳無心。
“你們,你們全都瘋了,無情剛走,你們就讓我成親。”
佘青道:“也不急在一時,師伯現在這裏療傷,等日後再辦婚禮也是不遲的。”
玉如煙強笑道:“師伯你傷的太重,帶上你不便,我先回平都尋我姐姐,待一切穩定了,我就回狐穀找你,幫你主持婚禮。”
玉如煙不待眾人有任何反應,又獨自離開了。
柳無心看向佘青道:“你們一同長大,你最了解她,靜兒,我……”
柳無心什麽都沒說,轉身去追玉如煙。胡秀兒捅了捅呆呆的佘靜兒道:“快去追啊。”
玉如煙飛不多遠,柳無心已經坐著巨劍來到她麵前。
“煙兒,你剛剛說了不丟下師伯,跑的確比誰都快。”
“師伯,你……”
“你什麽都不要說,我跟定你了。”
“那我也跟定你了。”
一身黑衣的佘靜一如當年,毫無顧忌的走了過來。
玉無煙苦勸無果,隻好留著他二人。三人在蕊無情墳前守靈了七日。
“無情就留在這裏嗎?”
“將來若有機會,我再帶師伯回花樽,如今就讓他好好休息一陣吧。這附近風景秀美,他應該也會喜歡。”
“無情,你放心,我一定守好煙兒,不讓你和無憂失望。”
收了木屋,玉如煙帶著二人直接飛往四相教。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