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方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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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霆鈞雙眸一時猩紅一片,一時金光灼灼,兩種顏色互相角力一般,你進我退,好似瞳孔隨時要爆裂開來。隨之,他的麵部扭曲的變了形,一次次試圖掙脫束縛,捆魔索勒進了血肉,竟毫無知覺,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衝出去,吸幹所有人的血。這已經不知道是弟幾次,他被魔息吞噬的失去了人性。眼見著葉飛同蕊無情又要控製不住他了。坊主走上前,雙指按住雷霆鈞的眉心,一串串字符流入他體內。過了許久,雷霆鈞才又恢複了意識,全身已是冷汗森森,力竭的堆在地上。

    坊主道:“雷教主,你可還要繼續?”

    “繼續。”

    “並非所有人都可控製住魔息,成為半魔。你之前修煉功法皆為抗魔之法術,且法力深厚,定力深厚,我再助你一臂之力,即使練不成半魔功,也能控製住魔息。”

    善樂坊主被禁足在善樂坊,有大把的時間悉心調教雷霆鈞。短短幾個月,雷霆鈞已可以將魔息控製住,隻是要練成半魔功,還要一段時日。

    忽一夜,葉飛神神秘秘的躲過所有人,帶著雷霆鈞來到了善樂坊中一處偏僻之地。也不見葉飛如何動作,眼前頓時出現一片飛雪飄飄的密林。雷霆鈞呆呆的跟著葉飛飛快來至密林中央,忽然包圍著二人的十顆大樹如活人一般彎下了腰。雷霆鈞愕然發現這一片樹林的樹木頭上竟都長著一顆人頭。十個一臉褶子的人頭樹雖是微笑望著他,確是鬼氣森森,讓人不寒而栗。雷霆鈞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此刻正深處地獄。

    右長老最是刻薄,哼道:“雖是一方教主,也多少沒見過世麵,怎的嚇得張不開嘴了?”

    葉飛道:“雷前輩,這是十方長老。”

    雷霆鈞慌忙跪拜道:“雷霆鈞見過十方長老,多謝善樂坊的再生之恩。”

    “你本也沒死,我等不過是讓你控製住了魔息。”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不知十方長老傳我來有何賜教?”

    一個頭頂老婦頭顱的樹道:“你雖形態老了些,但資質不錯,人品端方,也是個好苗子。你可願留在善樂坊?”

    “請前輩賜教,留與不留,有何不同?”

    “天陽助你入半魔,也算一項功德,我善樂坊如今人才凋敝,你若肯同善樂坊簽下契約,可封你做護法。”

    左長老道:“小子,你可想好了。不是人人都可做我善樂坊的護法,好處很多哦。”

    前長老道:“我們十個人頭樹亦嚇到了他,再胡亂說,好似我善樂坊是魔教一般,何人還敢留下?”

    “小子,善樂坊千百年來都是人類的屏障,守護人類,是我善樂坊的天職所在,善樂坊主的護法擁有無上力量,受我十人和密林能量的護佑,坊主歸林後,護法可直接接任坊主。善樂坊主可不是人人做得的。”

    葉飛道:“後長老,坊主康健,為何提換坊主之事?”

    “小飛飛,我隻不過打個比方。”

    “後老兒,你快閉嘴,你泄露了我善樂坊機密。”

    葉飛常跪不起,激動道:“各位長老,可是主人的傷有何不妥?”

    見幾個長老都不說話,葉飛知道形勢危急,卻不願意接受事實,繼續道:“我不相信這世上無靈藥可救主人,蕊如風都可以起死回生,主人也一定能逢凶化吉。但凡有一絲希望,葉飛絕放棄,無論闖魔窟,盜妖洞,還是劫仙派,隻要能救主人,葉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還請各位長老實言相告!”

    十方長老沉默片刻,天長老道:“瞞是瞞不住的,小飛飛,後老兒的臉已經開始發灰了,十方長老,一方化林,預示著現任坊主即將歸林。若尋不到那叛徒,便隻有天陽了。”

    “葉飛立刻著人加緊追捕魏獻,務必將叛徒捉拿歸來,主人定不會歸林。”

    “好孩子,難為你一片衷心。”

    地長老道:“老天啊,你這嘴比後老兒還要碎,你不怕天陽一聽這話,也逃跑嗎?”

    “天陽是我等選出來的,人品魔功如何,大家都知道,斷不會做背信棄義之事,隻可惜情關難過啊。”

    “魏獻最初也是極好的,可聽到要歸林,立馬嚇跑了。我們多少對天陽太過放縱,對他在外行徑所知甚少。見多了花花世界,如今知道要歸林,難免他沒有其他想法……”

    雷霆鈞聽了半天天書,一時拿不定注意,這善樂坊算不算是魔教?

    “雷小子,你若不願入善樂坊,天高海闊無人可管,但是若有朝一日你為非作惡,天涯海角,善樂坊也必將你毀滅,那密林中便有你的位置了。”

    雷霆鈞對於自己入魔早已心灰意冷,後來得知可以控製魔息,成為半魔欣喜若狂。可他並非對善樂坊沒有懷疑,雖是苦心修煉半魔功,卻也一直暗中觀察所有人的一舉一動。最終讓他安下心來的是蕊無情。過去二人交往並不過密,卻是神交之友,他自願困在這裏,說明這裏定然不是邪惡教派。雖然這裏到處都是秘密,這些人頭樹更是瘮人,他還是選擇相信蕊無情。因為這樣,他還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他可以控製魔息,更有堅實的後盾繼續除妖降魔,還可再見到自己的女兒和徒兒們,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他開心的。

    “雷霆駿願意加入善樂坊。”

    “孺子可教。”

    一片樹葉落到雷霆鈞麵前,雷霆鈞依言咬破手指寫下自己的名字。那樹葉頃刻化作無數發光的綠點,紛紛沒入十方長老眉心。善樂坊大大小小的規矩,人、物、事源源不斷的輸入他的腦海裏,讓他對善樂坊有了初步的認識和判斷。卻還是有無數謎團未解開,不過幾位長老也說過,待他做上護發之後,就會知道更多的機密。

    “如今你已入了我善樂坊,也可控製住了魔息。你要去執行一個任務。”

    “長老請講。”

    “去狐穀,活捉柳無心。”

    “我同柳無心也算相識一場……。”

    天長老打斷他的話道:“我等隻是盤問一些問題,並不會殺他。霆駿,小飛飛,此事先不要讓天陽知道。”

    “屬下領命。”

    雷霆鈞還要問什麽,見葉飛已經飛走了,十方長老都閉上了眼睛,立刻跟著飛出密林。再回首,哪裏還有什麽雪花飄飄,滿是人頭樹的密林,不過是尋常巷陌。

    身在狐穀的佘靜同柳無心二人正在研究為孩子起個什麽名字好時,憑空冒出兩個人來,電光火石間抓走了柳無心。

    佘靜哭哭啼啼的來到了魔界,咬定柳無心被善樂坊的人抓走了。

    玉如煙問:“你確定是雷教主嗎?”

    “他帶著金色的麵具,我並不能認出他來,隻是他臨走時說,隻是帶去問話,不會傷他性命,那聲音像極了雷教主。”

    柳無心因可以在善樂坊施法術,必定是惹怒了善樂坊才被抓走的。難道雷教主被當日出現的薑梧月和另外一個人,那個極有可能是馮阿牛的人,帶去了善樂坊?玉如煙本想立刻去善樂坊,想到那坊主煙塵般消散的畫麵,立刻打消了念頭,想要等等再看。她安慰佘靜一番後,命人帶佘靜去休息。這時,有人送來一封信給她。玉如煙打開信,雪白絹布上是法力凝結的幾幅動態的畫像。內容再清晰不過,坊主將自己的母親拘禁在一處院落。從袁罡手中買走自己弟弟的竟赫然是馮阿牛,甚至在大火中帶走姐姐兩個娃娃的也是坊主。

    玉如煙驚住了,不知是好消息亦或是壞消息。好消息是自己的至親有可能還活在這世上,壞消息是如果都不在世上,那麽她無論如何都放不下的人,就是自己應當最恨的人,最應當千刀萬剮之人。她不禁回想起當日在皇宮之時,馮阿牛說過的話,說有朝一日會替她尋回親人。可自己的親人明明當時就在他手上。她沒有再找耶律星商量,更沒有去找魔山,一個人去了善樂坊。

    玉如煙走在善樂坊最繁華的街道上,手中多出四枚法器,正是當日柳無心分別時塞到她手裏的。一揚手,四枚法器向四個方向飛去,落地消失。玉如煙一路走,一路雙掌轟擊著天空,她不忍轟擊兩旁的房屋傷到裏邊的人或妖。今時今日的玉如煙三層功力也非同小可,善樂坊的天空電閃雷鳴,暴雨衝擊著四枚法器建立的小小空間,一次次試圖衝破屏障,終究反噬之力擊滅了四枚法器從地底竊取的力量,結界煙消弭散,玉如煙口吐鮮血,行走在大雨中,她清冷的聲音響徹整個善樂坊。

    “馮啊牛,你出來,我要同你做個了斷。”

    玉如煙再次抵抗反噬,不停的轟擊路麵。忽然,四周的人都停止了動作,一動不動。一個落葉般飄搖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他俊朗的麵容消瘦異常,容貌同馮阿牛七分相似,更勝馮阿牛。

    玉如煙看到他,怔愣片刻後,道:“這才是你的真麵貌嗎?”

    “是。”

    “我問你,可是你散布樽閣有至寶的謠言?”

    “是。”

    “可是你帶走了我母親。”

    “是。”

    “可是你買走了我弟弟。”

    “是。”

    “可是你帶走了我姐姐的兩個孩子?”

    “是。”

    “你為了解除你族人的封印,便不顧我族人的死活。既然樽閣秘密是天大的笑話,你為何還不肯放了我的母親和弟弟?為何又抓了我師伯?為什麽救了我姐姐的孩子不歸還與我?又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救我?你告訴我,為什麽,為什麽?”

    “先時,我不過是無意中救了她們,並不知曉你們的關係。”

    “那後來呢?”

    “玉兒,我隨你入魔界找尋龍兒身世之後,便丟失了你母親的下落。”

    玉如煙仰天長笑道:“好一句丟了。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誰又能從你手中搶走人,而不被你發現?柳師伯在哪裏?”

    薑梧月有一絲驚詫,隨即道:“我不知道他此刻是否在坊中。”

    “我姐姐的孩子呢?”

    “我弄丟了她們。”

    玉如煙道:“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再信。”

    玉如煙挺劍刺入薑梧月的胸膛。沒想到他完全沒有閃躲,一時間鮮血如注,汩汩流出。他捂著傷口,笑望著玉如煙。玉如煙拔出劍,望著倒地的薑梧月道:“這一劍是為所有你害過的人,這一劍是還你數次救我的恩情。”

    玉如煙一劍刺入自己的身體,又拔出了劍。薑梧月掙紮著想要去扶住她,她的劍順勢抵在他身上。

    “交出我的親人還有柳師伯。”

    “玉兒……”

    “不要叫我玉兒。”

    玉如煙揮劍再刺,薑梧月依舊沒有閃躲。千瘡百孔的身體,如何能再受她一劍。就在這時,葉飛及時出現,劈手打落她的劍,瞬間帶走了薑梧月。葉飛臨走時看玉如煙的眼神,帶著衝天的怨氣。玉如煙看著寒冰劍上的血,感覺自己的心也多了一個洞,無限變大。一個綠衣女子手持樹葉形的劍,閃電般出現在玉如煙麵前,一劍刺入她的身體。空中傳來天長老悲天憫人的蒼老聲音。

    “婉兒,莫傷她性命。”

    葉婉兒亦是無比怨毒的看了玉如煙一眼,頃刻消失不見。玉如煙頹然倒地,昏死過去。

    下一瞬間,大雨停歇,天氣晴好,天邊出現一彎彩虹。坊中人又動了起來,完全不記得曾經有一對男女撕心裂肺的對話過。

    玉如煙醒來時,看到自己深處所謂的坊官的行宮之中。坊官金武的行宮原本終日不斷有坊民來訪,絡繹不絕,熱鬧非凡。而此刻,大殿上空蕩蕩的。一向和善的金武麵帶冰霜,身後站著四個帶著麵具的男子。

    她嘴唇幹澀,聲音沙啞道:“他,死了嗎?”

    金武冷漠道:“死了,你可如意了?”

    一滴淚滑落麵頰,玉如煙冷冷道:“放了我和我柳師伯,我同善樂坊的恩怨就此一刀兩斷,不然,我魔山老祖定會踏平善樂坊。”

    “姑娘應當知道,即便魔山來到我善樂坊,也不過凡人一個。”

    “柳師伯因洞悉了善樂坊的秘密,便被抓了過來。想來善樂坊也並未如外界所言那般固若金湯。”

    “我不知道姑娘在說什麽。我善樂坊雖是彈丸之地,卻也有規矩。姑娘大鬧善樂坊,毀我屋舍,傷我坊民,當街行凶,作為坊官,我不能不管。”

    玉如煙再次亮出寶劍,瞬間襲向金武。她沒有使用法器,不過是為了試探。金武身後四人身形一動,便徹底暴露了善樂坊的秘密。

    玉如煙慘笑道:“果然,半魔可以在善樂坊自如施法。”

    那四個麵具人一臉驚懼,望向金武,等著他的指令。金武無奈道:“她知道的太多,帶去雪林,等長老們發落吧。”

    魔山得知玉如煙被困善樂坊後,帶著眾魔兵來到善樂坊外。他不信傳言,堅持獨自一人進了善樂坊。入坊的瞬間,似乎失重了一般,全身輕飄飄的,半點魔力也提不起來。魔山焦慮玉如煙的安危,萬分惱怒,用天生的蠻力拍碎了身旁一座座房屋。等他拍碎了數間房屋後,輕騎衛終於浮出地麵。黑鎧甲,金色麵具,手持長槍,整齊劃一的飛向魔山。魔山起初並未將這些木偶人放在眼裏,不想幾個回合便被摔倒在地。這樣被摔了幾次後,魔山索性滿大街跑起來。輕騎衛待他跑累了,頃刻間又出現在他麵前,如同貓捉老鼠般雲淡風輕。打架從未輸過的魔山何曾這般狼狽過。他邊跑邊道:“小耶律,你再看本君的笑話,就休想娶我的乖孫女。”

    耶律星大笑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天魔魔山竟成了過街的老鼠。”

    “醜八怪,還不快救本君。”

    耶律星一聲令下,所有魔兵將手中箭矢點著,拉滿弓射向善樂坊。那些箭矢疾馳飛去,越過坊城速度驟減,卻依舊慣性的飛了很遠,落了下來。頃刻間火勢凶猛,善樂坊亂成一片。成群的人奔出屋子,四處逃竄。輕騎衛沒有坊主的命令不得出城,試圖去撲滅火焰。奈何源源不斷的箭矢射過來。魔山趁亂逃出了善樂坊,第一件事竟是大手掐住了耶律星,凶巴巴道:“醜八怪,信不信本君吃了你。”

    耶律星被勒的快喘不過氣了,費力的一個字一個字道:“你還想不想救如煙,快放了我。”

    魔山立刻鬆了手,還是有些氣憤,隨手給了耶律星一個巴掌。耶律星擦了擦鼻子裏流出的血,站在坊門前道:“放了玉如煙,不然我讓你善樂坊立刻化為灰燼。”

    葉飛得了十方長老的密令,帶著輕騎衛出城攻打魔兵。耶律星冷言旁觀那些輕騎衛的威力,竟皆比肩魔界的魔主,不免納罕善樂坊的實力。無奈,群龍無首,有魔山在,一切都是徒勞。善樂坊數位輕騎衛被魔山打成重傷,如同小雞一樣被魔山拎在手裏,一個一個丟回善樂坊。按著耶律星的指示,魔山確實手下留情,沒有殺任何一個人,最後手裏隻留了一個看起來是這隊輕騎衛頭領之人,作為交換玉如煙的籌碼。

    耶律星繼續道:“我等不會傷善樂坊中任何人,隻求速速放了玉如煙。”

    葉飛看向隨後而至的一個麵具人道:“長老如何說?”

    “如今也隻能放了她了,半輝,放人。”

    看著玉如煙身上的劍傷,魔山惱怒,就要殺了手裏的半魔,被耶律星一把攔住。玉如煙摟著魔山的脖子道:“魔山,回魔界。”

    魔山二話不說,立刻帶著玉如煙回了魔界。玉如煙的傷被魔山輕易撫平,他傲嬌的對耶律星誇口自己是魔界的山,任何兵器都傷不了他。耶律星剛要揶揄他在善樂坊中有多丟人,就被他大掌封住了口。

    “小耶律,我們商量商量,你隻要不再提善樂坊中發生的事,我就不再叫你醜八怪了。”

    耶律星指了指封住自己嘴巴的大掌,魔山會意,收回手掌。

    耶律星道:“還有,不可以讓如煙同我解除婚約。”

    “本君答應你,不幹涉你們的婚事。若是如煙自己不願意,那我也沒有辦法。”

    玉如煙伏在耶律星背上,失魂落魄,臉貼在他背上,薑梧月的臉在眼前揮之不去。

    耶律星命人將佘靜招來。

    佘靜道:“煙兒姐姐,我知道你盡力了。”

    玉如煙道:“靜兒,我不確定柳師伯是不是在善樂坊,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他的。”

    佘靜看著她白衣上的血跡,知她受過傷,硬生生吞回眼淚,沒有再說什麽。若連魔山都沒有辦法,哥哥定也沒有辦法,如今她能做的,也隻能是保住肚子裏的孩子。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