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
江源坐在圓沙發上進入半睡眠模式，體內子午盤功自行運轉。
王也彎下腰看了看床底，見沒有長發女子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才躺了上去，一路舟車勞動，要是沒有突發事件莽到臉上，他們是真打算休息一晚。
白熾燈忽明忽暗，寅時三刻陡然熄滅。
嗚咽的淒風吹打著玻璃窗，突然咣當一聲，一道手印拍了上去。
屋內兩人無動於衷，緊接著院子裏響起了女子淒厲的哀嚎，像是承受酷刑，嚎叫斷斷續續，皮鞭的抽打不絕於耳，棺材挪動的吱呀聲尖銳刺耳。
王也睜開眼睛，拿出手機打開之前上傳的文件，看了眼角落裏氣息平穩的老哥，這家夥是入了定，存在感薄弱到了極致。
文件檔案第三則，記錄了當地的一樁隱晦秘聞。
十幾年前，華雍口縣周邊的柳家堂口死傷大半，所謂柳家便是蛇仙，對於這種得道野獸，功德和香火都是大補品，因此它們常常挑選合適的代理人，地方稱作出馬者，管理周邊區域的精怪和鬼魅異事。
出馬立堂，四梁八柱，猶如一個小小的古代朝廷，諸仙家各司其職，東北大區最出名的出馬仙家就是鄧關兩個家族，老祖宗關石花位列十佬。
但大區幅員遼闊，鄧關兩家隻是名義上的首領，具體到各個地方，仍舊是由當地仙家和出馬者自轄，強龍不壓地頭蛇。
而一旦發生堂口大規模傷亡事件，稟承著道義，除非徹底歸順，否則鄧關兩家不會管，隻會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持給殘餘勢力，前提是不波及因果外的普通人。
十幾年前，牛家村裏的牛二流子看上了一戶人家的小媳婦，他大誌向沒有，不過心思活絡，平時做點小本生意，日子倒還寬裕，並且天生力氣大，等閑三五人不得近身，算是周遭的流氓頭子。
一次上山采購野貨，碰巧遇見了小媳婦的丈夫，牛二流子當即升了心思，與漢子決定約定以後高價收購，一口一個常大哥。
一來二去，兩人相互熟稔。
常大哥家兩三年前出生了個胖小子，家裏三張口全靠獵人一隻手，冬季難免左支右拙。
牛二流子爽快借錢，還要結拜，常大哥憨厚老實，當下認了這個弟弟。
兩人一同出山入林，有時候晚了，常大哥便留牛二流子住下，隻是數次留宿都沒看見那道驚豔絕倫的曼妙身影。
一次打獵，兩人在山頂大湖旁邊看見了一個白娃娃，它坐在水邊玩耍，湖裏的魚爭先恐後湊過來。
人參乃百草之王，獵人之間有傳聞，千年人參已經化形，一片葉子都可生死人肉白骨，真正意義上的價值連城。
但參娃娃乃是天生地養，具備遁地的本領，就算是再多的老獵人也抓不住，唯有紅繩能束，而且參娃娃隻親近孩子，大人一靠近就跑的無影無蹤。
牛二流子想抓住參娃娃賣掉，可常大哥是有孩子的人，自然心生悲憫不願意，兩人商量半天，決定套牢參娃娃，然後隻抓那些魚。
計劃很順利，生活枯燥的參娃娃被帶著小風車的常家娃兒吸引，雙方玩的不亦樂乎。
每隔一周，參娃娃都會來到湖邊陪夥伴。
而牛二流子和常大哥屢屢捕捉湖魚，這些魚舔過參中之王，藥效非比尋常，一條三千元，不多一分，不少一毫，牛家村居然門庭若市，行商爭相搶購，那個時候剛到新世紀，附近城裏尋常人一月工資不過百八十塊。
經過路子賣出去後，鬆花江邊甚至掀起了一股湖魚潮，有名揚四海的老中醫受托嚐了這種魚，驚歎藥效拔群，遠勝人參，且滋味溫和，用之方藥，傷人無過。
兩人也因此闊綽起來，牛二流子呼朋喚友，用胡蘿卜喂魚的方式瞞住外界，常大哥也因為手頭充裕，蓋了間大宅子，升起了多要幾個孩子繼承家業的念頭
但好景不長，隨著常家娃兒逐漸長大，參娃娃與他日漸生分，直到有一天提出了告別，約定半月後最終再見一麵，要給夥伴禮物。
常大哥心有不舍，這娃娃不是人，可卻是他家的恩人。
反觀牛二流子心生戾氣，這可是他呼風喚雨的富貴。
半月後，牛二流子果斷下手，用鋤頭敲死了常大哥，然後哄騙常家娃兒要給朋友回禮，務必讓參娃娃戴上紅繩。
湖邊，參娃娃眉開眼笑地捧上了一條人參枝，正是它自身上割下來的。
而見獵物戴上了紅繩，牛二流子立刻動手撲了過去。
參娃娃大驚，轉身想跑，卻怎麽也鑽不進地裏，期間常家娃兒被踹進了湖中，生死不知。
牛二流子的富貴到手，回到村裏以意外向村民交代了此事。
為了照顧常大哥的臨終囑托，他含著淚迎娶了常家小媳婦，順帶扶養大哥的幾個孩子。
村民們都稱讚牛二流子仗義，也不將他看成流氓了，平時以牛二哥相稱。
大婚現場，常家小媳婦戴著紅頭巾出現在村民視野裏，頓時引起了陣陣驚呼，纖腰一握，裙子開叉露出的白腿直晃眼睛，身段豐盈，就算沒有看見真容，那股嫵媚動人的氣息也驚豔了所有賓客。
對於再嫁，常家小媳婦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十月內不能揭她的頭巾，她要為丈夫守節，否則就上吊自盡。
牛二哥被美色迷了魂，當即應承下來。
接下來的半年裏，幾個常家娃兒陸續死亡，十個月後，常家小媳婦難產，那一日大雨滂沱，陰雲密布，天雷滾滾。
一生自私齷齪的牛二哥不知為什麽拿出了那頭千年人參娃娃給自己媳婦服用吊命。
產婆怕常家小媳婦喘不過氣，一把掀開了紅頭巾，結果低下居然是一顆蛇頭。
迷夢初醒，牛二呆滯地癱坐在地，常家小媳婦卻是生出來了個怪物。
產婆膽戰心驚地放下孩子，龍鱗鹿角，羊蹄人麵，身懷五彩，像是半個虛無縹緲的麒麟。
“這女娃是孽障啊！”
《淮南子》有言，真龍與天鳳生犢，犢生應龍，應龍生建馬，建馬生麒麟，麒麟生萬般走獸，又有古言道，牛生麟，豬生象，蛇生蛟，萬蛇屬真。
各方均不知牛二的天生大力是何種緣由，也不知麒麟子隨後去向，以及千年參王對血脈到底造成了什麽影響，隻因滾滾天雷落下，連帶著村落消失一空，原地不剩分毫，孕育妖孽的當地蛇仙差點滅族。
隻有產婆或許因為一輩子接生的功德，被人發現在了鄉間大路上，自此神神顛顛，被後續趕來的公司人員安置問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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