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城頭中部。

    老大劍仙依舊在茅屋前獨坐。

    十人第六的陳家家主陳熙跪地不起，神色憤懣卻又無奈。

    “老祖宗，陳家這次血戰，算上供奉，光是地仙就死了十七名，我的嫡孫除了三秋已經死絕了，您就法外開恩一次，讓陳家勻出幾人去浩然開枝散葉吧，陳熙願意下次大戰時替董三更開路，斬一頭王座償還，生死不論。”

    老大劍仙麵色平靜，“陳家走，董家走，齊家走，家家都走，留下來戰死的怎麽辦，走了真就沒有半點愧疚?我知道情況，所以容忍你說了一次又一次，但耐心總有耗盡的一天，你莫以為我就是個好脾氣了。”

    陳熙甩手，怒色道“其他豪閥還有更替興衰，我陳家弟子可是死了整整一萬年！哪次開戰大妖不是盯著陳家俊彥出手，您是公平公正，可陳家終究是您的血脈，這種公正對我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偏頗！”

    老大劍仙一巴掌將陳熙抽回城中。

    萬年以來，托月山為了防止出現第二個天大死敵，斬殺陳氏嫡係無論修為，都算上五境戰功，而且是由二祖親自頒發，一些強大妖族可能不在意這番收益，可對於和巨頭見麵的誘惑，少有坦然視之者，借此扯虎皮什麽的，托月山從來不管，甚至有意放縱。

    看戲的隱官嗤笑，在知道傷不到對方，自己也死不掉的情況下，陳熙一個飛升境劍修竟然連還手都不敢，真是怕陳清都怕到骨子裏了。

    江源淡淡道“過猶不及。”

    老大劍仙笑嗬嗬道“等你有了子孫後輩再來請教。”

    江源挑眉，伸手摸了下後腰。

    “跟你沒話說。”

    ……

    夜半醜時。

    巡視一圈後的江源回到了子字號戰線。

    他的全部戰功換成了老大劍仙一次出手，但幾頭大妖身上的雜物和破碎半仙兵依舊數量不少，兌換出了一本《法天象地》。

    除此之外，蕭愻的《劍體訣》也被整理成冊，避暑行宮有賣，不過價格標注太高，而且要求古怪，需要“隱官大人的眼緣”，本土劍修皆知，這位隱官隻對資質卓越或者姿容上佳之人另眼相看，其他則完全不假辭色。

    江源重新整理了一遍劍體訣，立意極其簡單，沒有半點境界劃分，大體意思是將肉身看成飛劍，再將劍氣視為斬龍台，以肉身撞劍氣，能扛住中五境之劍不傷分毫就算入門，地仙、劍仙、大劍仙以此類推，這道法門一直被本土劍修視為最直白的體魄錘煉之術。

    至於磨損體魄後如何修複，自己想辦法，沒辦法就別練。

    “在原世界線，九境武夫被踩斷脊柱廢掉後會變得弱不禁風。”

    江源沉吟，武夫與練氣士具有相同點，氣機二字涉及根本，隱官蕭愻直接舍棄了這一點，即便劍體隻剩一塊骨頭，依舊具備十足的硬度，代價是同時放棄了武夫的各種神異。

    下一秒，一枚得自楊老頭的令牌出現在掌心，洞天已被煉化，裏麵還有一整塊中等福地。

    江源割裂手腕，嚐試使用聖人盜汲取天地中蘊含的生機，片刻後傷勢恢複。

    一柄傳訊飛劍劃過半空。

    沒過多久，大劍仙嶽青落地，身上還殘留著酒味，顯然是剛從酒樓裏出來。

    “怎麽個事兒。”

    江源說“我記得雲雀在天貌似折損不小。”

    嶽青麵色一僵，提這個幹什麽。

    “盡管將我視為斬龍台，替你省筆神仙錢。”

    嶽青聽著對方講述方法，恍然大悟。

    “你遇見隱官大人了吧，那我先出力三成。”

    大劍仙三成力道的一劍化作劍雨，當即澆得某人混身皸裂溢血，歸真層次的體魄沒有護身拳罡和氣機流轉，扛不住這種洗滌。

    半刻鍾後，傷勢盡複。

    “繼續。”江源平靜道。

    又是一劍，依舊三成力。

    “你這恢複法門品秩挺高啊，估計咱倆閉關個小半年就行了，雲雀在天修繕完了請你喝酒。”嶽青笑道，這個活計換成任何一個大劍仙都能辦，可以節省一大筆開銷。

    幾個時辰過去，嶽青在原來的基礎上，開始研究如何殺傷的更全麵，被迫提升劍術。

    江源喚出一座龍宮偏殿，兩人聯手閉關。

    ……

    陳氏老宅。

    陳熙回到家中，將外衣脫下來遞給侍女，邁步徑直走向後院，路上神色微變。

    芳奢館素來是陳家嫡長房居住的地方，如今就隻剩下了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陳三秋剛一出生就被確定了劍仙資質，本命飛劍和文運關係不小，從幾年前開始就由坐鎮此地的大聖賢親自負責啟蒙一事。

    院子裏，幾位地仙供奉已經沉沉睡去。

    一名老者正手捧經史子集，耐心向男孩傳授學問。

    陳三秋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眼前之人僅僅是一道本命神通呈現的虛影，可居然有著讓地仙強行夢寐的手段，他雖然年紀小，但也知道對方來頭絕不簡單，上五境大妖打底。

    諧音禍國的“大妖”瞧見來人，笑道“陳家果然英才輩出，之前臨陣破鏡的大劍仙倘若不和敵人同歸於盡，想必就能漸漸接過陳家主的擔子了吧。”

    陳熙嚴肅道“有話直說。”

    霍國不以為然，“之前刺殺寧姚的丹坊陳氏老人，陳家主可千萬別說自己完全沒有察覺，我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那柄仙劍天真就在寧姚體內，你這孫子是萬萬趕不上嘍。”

    霍國拱手，笑容溫和，“連我也不得不承認，老大劍仙公平公正，這座城守了萬年，不是沒有理由的，不過陳家主的父輩，祖父輩都替這座城死去，你自己也絕不例外。”

    “劍氣長城是我等故鄉。”

    陳熙拔劍。

    霍國輕輕推走陳三秋，像是打算從容受死，眼神憐憫，一字一頓道

    “替死鬼的子子孫孫自然還是替死鬼。”

    陳熙竟被陳三秋撞了一個踉蹌。

    霍國起身，說道“這份束縛是你的，卻不一定是你孫子的，老大劍仙不管，陳家主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不成，你瞧瞧，我都願意放過他，可我怎麽選沒用，他總有一天是要死的，你長子和大妖同歸於盡，城頭有一劍落下嗎?人不吃痛就不長記性，陳家主不是無能為力，讓老大劍仙給陳家鬆鬆綁吧，至少仙劍贈人這種事，得提前說一下啊，別太不把子孫當人。”

    半晌，陳熙摸了摸陳三秋的腦袋，後者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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