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趕鴨子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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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宛來到含章殿時,司昱才剛下了早朝,大太監謝承在殿門外守著。
司昱雖不喜小宛,可因為半夜從芳樂殿跑出來的事,多少對小宛抱有歉意,便允諾入見。
小宛將別的婢女都撇在殿外,隻帶了采苓一人進去。
“臣妾給官家請安。”小宛雖低著頭,眼睛卻往上瞟,隻管用幽怨的眼神瞥著司昱。
果然,司昱讀懂了小宛的眼神,歉意也似乎更多,他於是做出一副關懷之態:“昨晚……昨晚是不是沒睡好?眼圈都有些黑了。”
小宛見如此,便壯著膽子湊近司昱的書桌,還是以埋怨的語氣回應:“睡著睡著,把那麽個大個人都給睡丟了,能睡得好嗎?”
“朕半夜驚醒,忽然想起有件要緊事得辦。你睡得熟,朕不太好叫醒,就隻能不辭而別了。”司昱微微笑,雖是扯謊,態度並不敷衍。
此時,小宛已經站在了司昱的右側邊,能清楚看到書桌上的物件。
下一步,她應該做的事,就是轉移司昱的注意力了。
小宛稍稍遞眼色與采苓,又蹙眉長歎:“臣妾昨夜沒睡好,也不止因為這個。”
采苓會意,便接了話:“淑媛是記掛著桃葉姑娘的病吧?”
司昱忙問:“桃葉病了?”
采苓道:“官家有所不知,天還沒亮時,桃葉姑娘就有些額頭發熱,奴婢的妹妹一直照看著呢。”
司昱的注意力一下子完全傾注在采苓身上:“她是凍著了嗎?有沒有請太醫去看?眼下如何了?”
小宛趁機微微俯身,自上而下逐一去看書桌上的一摞奏折,中間有兩份奏折之間似乎夾了一個信封。
采苓不緊不慢地回答著司昱的話:“張淑媛早吩咐過請太醫來瞧了,昨夜下了雪,她在外麵站了大半夜,凍著也是難免的。不過,吃了太醫開的藥,沒多久就退了燒,方才淑媛出門之前去看,她已經好些了。”
在采苓答話的時間裏,小宛微微伸手,用指尖輕輕挑起壓著信封的那份奏折,沒看出信封上有字。
司昱對著采苓點點頭:“昨夜太冷,想必凍得不輕,你們要多看顧她一些,好生養著。”
“張淑媛一直把桃葉姑娘當親姐姐看待,奴婢豈敢不用心?奴婢還特意留了一份太醫開的藥方呢!”采苓說著,從衣袖中取出一份藥方。
司昱便招手:“拿來給朕瞧瞧。”
采苓專程從司昱的左前方呈上藥方,司昱也就有些向左側身,接了藥方去看。
這個時候,司昱的視野已經完全撲捉不到小宛,小宛遂將奏折挑起得更高,試圖將信封夾出來。
門外,謝承忽然來報:“官家,周婕妤求見。”
小宛沒來得及把信封夾出來,她怕被謝承看到,忙鬆了手。
不等司昱宣召,周婕妤已經搖搖擺擺走進了含章殿。
司昱問:“你怎麽來了?”
“官家今早起身時要找的那條玉帶,臣妾後來又找到了,就特特給您送來了。”周婕妤就像沒看到小宛一樣,直接跨過小宛,走到司昱身邊,將玉帶拿了出來。
小宛識趣地後退了一步,她聽得出,周婕妤這句話裏暗含著一件事:司昱在昨晚半夜離開芳樂殿之後,去住了周婕妤的仙華殿。
司昱望著玉帶,感到有些好笑:“不過一條玉帶,用哪條束腰還不都一樣?天寒地凍的,為此小事,也值得你跑一趟?”
小宛覺得,周婕妤或許原來並不曾計劃送玉帶,是因為聽說了自己來此,才一定要送玉帶吧?
周婕妤卻表現出一副用心良苦的模樣:“官家的每件“小事”,在臣妾眼裏都是“大事”,多走幾步算什麽?哪裏就凍壞了?”
司昱輕笑著,搖了搖頭,收下玉帶,又指著小宛對周婕妤說:“你與張淑媛也不常見麵,去見一見吧!”
周婕妤連看也沒看小宛一眼,臉上淡淡的:“昨兒還是張才人,今兒個就變成張淑媛了?一個公主府的丫鬟,入宮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就與臣妾平起平坐了,還真是了不得!”
小宛低著頭,沒敢吱聲,她知道,自從皇後強行把桃葉從周婕妤手下接過來開始,周婕妤一定橫豎都看自己不順眼。
“玉娘!不許這麽說!張淑媛昨日可救了朕一命的。”司昱輕輕推了周婕妤一下,並向周婕妤使了個眼色。
這本該是屬於責備的言語,但由於司昱的動作和語氣都太過於自然、親切,就一點也不像責備了。
他們可真像一對老夫老妻!
周婕妤忍不住笑了,臉上更多了幾分輕佻:“趕明兒,臣妾也找個丫鬟把官家推到水裏,然後臣妾再跳水去救,以後便也是官家的救命恩人了!”
聽了這樣的話,小宛簡直抬不起頭來。
周婕妤長歎一聲,又感慨:“隻可惜……臣妾沒有一個能那麽忠心、又那麽單純的丫鬟……”
司昱聽得悶悶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周婕妤淡淡一笑:“臣妾跟官家講個笑話罷了!”
“施恩”之舉,成了周婕妤口中的一則笑話,小宛再也不想在這裏站下去了:“官家和周婕妤慢慢聊,臣妾先行告退。”
司昱應允,小宛快步走出了含章殿,一走出殿門,她的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她這一趟算是白來了,除了自取其辱,別的一無所獲。
回到芳樂殿,小宛緊閉房門,獨自在房中哭了許久,連午膳也不曾吃。
桃葉得知,想勸慰小宛一番,然而,她才剛到小宛房門外敲門,就被采薇給拉走了。
采薇低聲耳語:“我猜她現在並不想見到你,你就別去給她添堵了。”
“她到底是怎麽了?”桃葉很疑惑。
采薇又低聲告知:“聽我姐姐說,你們那“施恩”之計,被周婕妤給戳破了,還是當著官家的麵,講成了一個笑話!還有官家半夜從張淑媛寢殿跑了的事,連底下的宮婢都跟著嘲笑,也被張淑媛聽到了,她現在肯定覺得沒臉露麵了!”
桃葉輕輕一笑,想起了她在來到古代之前,遺留在現代的“女外賣員死在了男廁”那則新聞,她都死了還以“變態”之名當了網黑,被無數網友網暴,不也就那樣嗎?
她隻求活著,才不要在乎別人怎麽說呢!
桃葉於是無語地聳聳肩:“為這點子事就沒臉見人了?我從小到大都是別人眼裏的笑話,我也照樣吃得香、睡得著!”
采薇朝桃葉吐了吐舌頭,挖苦道:“有幾個人能像你這麽厚臉皮?”
兩個人說笑幾句,就把此事丟到了腦後,該幹啥幹啥!
小宛卻在房中一直傷心到天黑。
日落之後,小宛的恐懼更多於傷心,她害怕陳濟出現、害怕陳濟質問,她不想跟采苓說話,也就不知道該跟誰傾訴心聲了。
她深深懷疑,采苓所獻上的“施恩”一計,也許根本就是陳濟安排采苓做的,她可能老早就掉入了某個圈套……
因為昨夜的無眠,讓小宛特別困倦,即使是在憂心忡忡中,她也還是睡著了,而且睡得很沉很沉。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被冊立為皇後,站在萬眾瞻仰的高台上,接受八方朝拜,說不得有多風光!
在夢中,所有昔日曾看不起她的人,都換了一副討好的嘴臉;尤其是那個自幼苛待她的舅母,更像哈巴狗一樣對她搖尾乞憐!
高台金光閃耀,讓她一直看不清身邊皇帝的麵容,不知道那究竟是司昱還是陳濟……
她在夢中暗自得意,卻不防忽有人推了她一把,使她自高台跌落,她連忙大聲呼救,卻在叫聲中驟然驚醒,出了一身的汗!
此夜沒有月亮,房中黑乎乎、靜悄悄,可她身旁卻冷不丁冒出一句問話:“做夢了吧?”
她聽得出,那是陳濟的聲音,而且聲音的源頭就在枕邊。
陳濟居然就躺在她的身旁!
“你……你怎麽……”小宛警覺般坐起,再一次心砰砰直跳,趕緊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都還是穿得好好的。
陳濟忍不住笑出聲來。
小宛蜷縮到牆角,盡可能與陳濟保持出一段距離,她忐忑不安,還不敢大聲:“我……我沒有拿到……”
“我知道。”陳濟走下床,點了燈,他做每件事的樣子都那麽隨意,就像在自己的地盤。
小宛看清楚了陳濟,他這次是男裝,一襲黑衣,是蒙麵人的裝束。
陳濟放好燭台,回身丟給小宛一個紙包。
紙包落在小宛膝蓋前,她撿了起來:“這……這是什麽?”
“蒙汗藥而已。”
小宛的心又咯噔了一下,她搖了搖頭,雙手也開始發抖:“不行……他……他是皇帝,我怎好下藥?”
“那你怎麽就敢推他落水了呢?”陳濟嗤嗤發笑。
小宛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紙包,眉頭緊鎖。
陳濟冷笑:“你膽子太小了,在他清醒的時候,你不可能得手,唯有讓他睡著,你才有機會成事。”
小宛捏著紙包,看了又看:“這真的隻是蒙汗藥?”
陳濟點頭,卻又發笑:“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先試一試。”
小宛此刻的心情就像海上翻湧的波浪,一波、又一波,她盯著紙包,是那樣糾結:“那封信……應該是對你、對他都很重要的東西吧?就算我拿到手,等他藥效過了、醒了,發現這麽要緊的東西丟了,勢必頭一個就懷疑到我身上!到時候……他會放過我嗎?”
“這東西是個秘密,他就算發現丟了,也不敢大張旗鼓地找,隻能悄悄跟你要。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善後。”陳濟湊近小宛,拋來一個眉眼。
小宛心裏亂糟糟的,她不太信任陳濟的“善後”,似陳濟如今這般來無影、去無蹤的能耐,一旦東西到手,多半就溜之大吉了,到時候扛責任的恐怕隻有她自己吧?
她幻想著可能的後果,越想越害怕,難免就有了打退堂鼓的念頭。
小宛深吸一口氣,下床踢上鞋,走到陳濟身邊,雙手奉上紙包,壯著膽子說:“我……我不想做了……你……你找別人做吧!”
“嗯?”陳濟一愣:“你確定?”
小宛鼓起勇氣,點點頭。
“你知道中途罷手的後果嗎?”陳濟露出了陰冷的笑容,聲音低沉。
小宛很迷茫,搖了搖頭。
陳濟似笑非笑,麵色越來越陰陽怪氣:“我有很多死士,他們都對我絕對忠心,知道為什麽嗎?”
小宛又搖了搖頭。
“因為,混江湖的人都懂得一個道理:一旦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就隻能成為兩種人,一種是自己人,另一種就是……死人!”
小宛被最後那兩個字嚇得心驚肉跳,連呼吸都有那麽點費力。
陳濟將紙包向小宛推回,也距她更近了一步,微微一笑:“如果你現在出局,那我隻能將你滅口。”
小宛頓時沒有了氣力,靠著床邊,雙臂直直垂下,一隻手還緊緊攥著紙包。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