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謠言風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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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香榭頓時陷入一場熱議:

    “他說官家是大司馬的兒子,不會是真的吧?”

    “他自稱是大司馬的弟弟,大司馬的弟弟不就是大長公主的前任駙馬嗎?”

    “他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經葬身火海了麽?”

    ……

    聽著下麵各色議論聲,陳濟覺得十分有趣,正手扶欄杆觀望著,忽又忍不住一陣嘔吐,直接從二樓吐到了樓下。

    樓下正對著這處的客人都覺得惡心極了,連忙往後躲,由於人多、後退得太快,好多個人一起摔倒,又同時撞著後麵的人,場麵一片混亂。

    陳濟在二樓看到這般亂七八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沈慧站起,吩咐雇傭的打手們將陳濟丟出去。

    於是,幾個虎背熊腰的大漢一起過來,將陳濟扛下樓,抬出梅香榭,扔在了大街上。

    陳濟被摔得渾身疼痛,腿腳癱軟著半天站不起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徐慕帶人沿途打聽到這裏,才把陳濟送回驛館。

    徐慕原本找陳濟是為了商議事情,可眼下見陳濟醉成這樣,也議不出什麽,隻好暫且作罷。

    陳濟回到驛館中的房間,已是後夜,他隻覺得昏昏沉沉,倒頭便睡,睡得不辨日夜。

    在睡夢中,他恍惚看到他的兄長陳熙滿麵怒色地斥責他:“你怎能如此背信棄義?我已經遵照約定放了你們,你居然專程跑到人多的地方去散播謠言?”

    陳濟暗笑:“我從來都是個真小人,難不成還要學你做偽君子嗎?”

    這時候,他見太皇太後對著陳熙和周玉娘發令:“將這對奸夫淫婦推出去斬了,以後大司馬之職由陳濟接任。”

    很快,陳熙和周玉娘被押赴法場,許多民眾圍觀,向他們二人扔臭雞蛋、爛菜葉等,罵聲連篇。

    陳濟在一旁看著,得意地笑出了聲。

    “公子……公子……”有人推醒了他。

    陳濟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了方晴。

    方晴的樣子似乎有些焦急:“公子,馬達來了。”

    從離開永昌,陳濟就沒見過馬達了,他連忙坐起,隻見馬達站在屋內不遠處,耳朵前後有幾道傷痕,像是新近被抓傷的。

    陳濟迅速下床,走到馬達身邊,仔細看著傷口:“你這是怎麽了?誰敢打你?”

    “是我嬸娘打的,沒事。”馬達努嘴一笑。

    陳濟意識到,馬達的嬸娘就是馬耽的母親,看樣子,馬達一回京就去探望了馬耽的父母,告知了馬耽死在永昌的事。

    一股歉意湧上陳濟心頭,他向床頭拿過一個包裹,對馬達說:“我的積蓄都在這裏了,你去拿給你叔叔嬸嬸,我賠不了馬耽一條命,隻能賠這些了。”

    “用不著了……”馬達將包裹推回給了陳濟。

    “什麽意思?”陳濟一臉迷茫。

    馬達答道:“他們被大司馬的人抓走了。”

    陳濟一驚。

    馬達又說:“大司馬以為,醫案在我手裏。我已經答應,會拿醫案去換人。”

    陳濟稍稍在腦海中梳理了這件事,他先前被劫山中時,身上早被搜遍了,而他又曾在陳熙麵前說過“我已經事先叮囑過馬達,如果我被囚超過七天,那份醫案就得見光”,因此陳熙才認為醫案是被馬達保管著的。

    梅香榭果然是一個客流量極大的地方,他昨夜酒後狂言的內容,不足一日就傳到了陳熙的耳中,陳熙豈能像他夢中那樣坐以待斃?

    陳濟看了馬達一眼,馬達也正望著他,眼中還閃爍著一絲期望,使他不敢再看。

    他的耳邊,又傳來馬達的聲音:“公子,從小到大,我從沒求過你什麽。我自幼父母雙亡,受過叔叔嬸嬸的養育之恩,我沒有照顧好馬耽,我已經很對不起他們了……”

    陳濟的眼珠子不停在眼眶中滾動,霎時間顯得有些束手無措。

    他想起被綁山中時,他和永昌上百人的性命都危在旦夕,他都沒有向陳熙透漏那份醫案的下落,而是選擇了賭上一賭。

    馬達盯著陳濟看了一會兒,已經明白了陳濟的決定,他目光旁移,望著門上懸掛的竹簾,深吸一口氣,忽然轉身往屋外走去。

    看到馬達失望離開,陳濟頓時有點心慌,他追在後麵叫著:“馬達,你等等……我再……”

    他剛走出門,隻見司修、徐慕等一大群永昌民眾都站在院中納涼。

    這些人一見著陳濟,就都圍了過來。

    徐慕厲聲質問:“你既早知道官家不是先皇血脈,為何在永昌時不說?為何在大庭廣眾之下渾說?你是什麽居心?”

    陳濟踮腳,視線越過眼前這群人,但見前方日頭偏西,斜陽餘暉處,馬達步伐極快,轉眼之間背影就消失不見。

    司修也指責陳濟,隻是聲調比徐慕溫和許多:“你如今的身份,在外麵亂說話,別人都會以為是我父王指使的。你這豈不是給他扣上一個誹謗侄兒的名聲?”

    陳濟忙俯身作揖,陪笑道:“王子息怒,臣昨晚喝多了,實在不記得自己都說了什麽……”

    徐慕聽了,更感到可氣:“你明知我們身負重任,怎麽可以跑到那種地方去喝酒鬼混?”

    陳濟又笑著解釋:“徐大哥有所不知,我不是去鬼混,是去看望心上人。因她流落風塵,我隻能去那裏看她,不想她竟欠了一筆巨債,我心裏煩悶,才多喝了幾杯。”

    徐慕沒理會這番說辭,隻是冷笑,他瞧陳濟那眼神,顯然並不信陳濟的話。

    司修倒是一副理解陳濟的模樣,但難免還是有怨言:“可我父王一向愛惜名聲,你那些酒後胡言亂語實在太驚人了,好多人在街頭巷尾傳說,隻怕過不了幾天,整個建康城就都知道了。將來,即便我們能……”

    說到這裏,司修左右環顧,沒敢把話說得太完整:“也會被人詬病……”

    “王子的顧慮,也正是臣所擔憂的,臣一定會竭盡所能平複此事。不過,我現在有點急事,得先去找馬達……”陳濟隨便應付了司修幾句,就匆匆從這群人中間穿了出去。

    徐慕見陳濟這樣說走就走,司修並不阻攔,感到可氣又無奈,忍不住對司修說:“王子您可真是個軟柿子!”

    司修默默無言。

    陳濟跑出驛館,左右不見馬達,他猜想,馬達或許是單槍匹馬去救人了,就往大司馬府方向走。

    剛走沒幾步,他遠遠看到陳亮向自己走來,忙上前問:“叔父,你看到馬達沒有?”

    陳亮並不是陳濟的叔父,隻是同族而已,因他曾跟著譙郡公做副將多年,陳濟才這樣稱呼。

    陳亮道:“我剛碰到過他,他去找太醫令了,有幾個咱們的族人也跟著幫忙去了。”

    陳濟感到有點意外。

    陳亮湊近陳濟耳邊,低聲告知道:“他說,大司馬一旦得知醫案並不在他手上、劫持人質無用,下一步就會將太醫令滅口,然後嫁禍你、誣陷你偽造醫案,所以他這次要趕在大司馬之前劫人。”

    陳濟聽了,忽然有點佩服馬達,也好像明白了司蓉郡主怎麽就能看得上馬達。

    “我去找他。”陳濟忙忙就要離開。

    “二公子且慢。”陳亮拉住了陳濟,問:“馬達說,你手上那份醫案能證實官家並非孝宗血脈,當真如此?”

    陳濟點點頭。

    陳亮又驚又喜,乃向陳濟道:“今日,五兵尚書聽說了你昨晚在梅香榭的酒後言語,十分震驚,他對我說,若此事為真,他絕不再與大司馬為伍。你不如跟我走一趟,去拜見五兵尚書,將真憑實據給他看。”

    五兵尚書名喚陳衝,舊年也曾是陳濟之父帶過的親兵,年紀比陳濟大許多,但在輩分上算是陳濟的堂兄,在陳氏族人中官位僅次於陳熙。

    陳濟思索一陣,卻搖了搖頭:“不行,我跑到五兵尚書府太招人眼了,要是被我哥哥知道了,隻怕馬達的叔叔嬸嬸死得更快,他們等同於是馬達的養父母,我不能叫他們死。”

    “你怎麽能感情用事?你明知,族人中支持你兄長者比你多多了,五兵尚書人緣好、手下兵力也不少,若能得到他的支持,你就有勝過你兄長的勝算!馬達再怎麽忠心,也不過是個下人……”陳亮望著陳濟,言語裏都是恨鐵不成鋼的味。

    陳濟又仔細考慮了一會兒,琢磨出一個主意:“我們或許能做到兩全其美。今晚你做東,以小聚吃飯為名,把五兵尚書、和他交好的族人們請到靖水樓。靖水樓的老板跟我熟,他那裏的夥計都是高手,不易被監視,你明白嗎?”

    陳亮隻好聽從了陳濟的計策,兩人分頭行動。

    街上人多,陳濟便一直繞路,故意走些偏僻小路,以試探身後有沒有人跟蹤,最後,他又回到大街,進了一家招牌為“陸氏珠寶”的店鋪。

    此店的店主是采苓的父母,但店麵及店後院落的地契屬陳濟所有,是陳濟的外祖父遺留給陳濟的私產。

    當年陳濟之母難產而亡,他外祖父十分心疼,因此瞞著他舅父將部分財產悄悄轉移到陳濟名下,知之者甚少。

    陸氏夫婦見陳濟進門,都畢恭畢敬迎上來請安。

    陳濟略略跟他們寒暄了幾句,就叫他們隻管忙別的去,他自己隻身一人來到後院。

    後院有幾間房舍,多是陸家人住的,隻有一間堆放著些陳濟的舊東西。

    陳濟先進了那間房,將身上的華服脫下,另穿了一件粗布舊衣,轉到房後一棵大桃樹下,看看左右無人,遂向一旁找了塊尖尖的石頭,蹲下刨土。

    土質有點硬,刨得陳濟出了一頭汗,終於挖出一個長方形的匣子。

    他將匣子取出,輕輕拂去上麵的土,打開來看,隻見裏麵放著的醫案冊子完好無損,不禁嘴角微揚。

    他忙又將醫案放回,合上匣子,卻忽聽到身後有腳步聲。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