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身邊的可用之人還是太少了。
    雖說一直有花衣太監保護他們，但有些事情卻也不方便用他們。
    花衣太監算是特征比較鮮明的一群人，到了外邊光是往那一杵，便知道不是好惹的了。
    因此，李玄也需要花衣太監以外的人手。
    更重要的是，景陽宮也該添點人了。
    隻是在人選的考慮上李玄會更加謹慎一些，畢竟他帶進來的人都是想要當做自己人培養的。
    安康公主帶著李玄，把他放到了自己正在實驗的自成陣法中。
    這幾天李玄已經習慣了。
    而且他還能在陣法中，觀察陣法是如何引動天地五行之力，加深自己對五行的感悟。
    “晚上出去玩喵。”
    李玄跟安康公主說一聲。
    “嗯嗯，我和玉兒姐姐早就準備好了！”
    “莎嬤嬤也要跟著我們一起去嗎？”
    安康公主興奮地問道，她對今晚的元宵燈會還是很期待的。
    之前小翠就跟她說過，元宵燈會有多麽多麽的熱鬧。
    玉兒帶莎朗熟悉景陽宮，李玄則是陪著安康公主練習陣法，白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夜幕降臨時，景陽宮全體出宮，去參加晚上的燈會。
    莎朗也是頭一次跟三小隻一起行動。
    她坐在馬車前麵，跟駕車的徐浪並肩而坐。
    徐浪多看了莎朗兩眼。
    他知道內務府之前多了個來自西域的老嫗，可幾天不見不知為何竟是年輕了許多。
    莎朗擁有著西域風格的外貌，因此在宮裏很是紮眼，但她隻是在景陽宮裏呆著，倒是能少很多麻煩。
    而且如今景陽宮也早已是今時不同往日，宮裏現在沒多少人敢找他們的麻煩了。
    今晚，他們先是往東市而去。
    那裏的花街也是不小的燈會，他們打算先去那裏看一看。
    來到東市門口，徐浪將馬車停好，大家下了馬車，沿著裝飾一新的花街走入燈會。
    道路兩旁擺好了各種猜字謎和做遊戲的攤位，獎品有花燈、點心、飾品之類，都是附近的商家做的活動。
    各家青樓也是擺開了一個個舞台，讓自家的花魁登台獻藝。
    隻不過今天是一個老少皆宜的節日，因此表演的才藝相比起往日要清淡不少，多是以琴棋書畫等文雅類目，或者是由花魁親自出題，來對對子猜字謎。
    這對於百姓們來說，已經是一整年中，難能可貴的娛樂活動了。
    畢竟這些個身價不菲的花魁們，平日裏可是難見一麵的。
    今天大家都是能夠大飽眼福，長長見識了。
    三小隻來過幾次花街之後，已經是對這些見怪不怪，也就是對湊熱鬧還情有獨鍾。
    這大興最好玩的，還是這種湊熱鬧的活動。
    因此有這般節慶，三小隻也不願意錯過。
    而莎朗似乎也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雖然在三小隻身後緊緊跟隨，但眼睛早已是忙不過來了。
    她看著路上結伴成群，歡聲笑語不斷的孩童們，臉上也不自覺的掛上了一絲笑容。
    莎朗打小就被聖火教培養，長大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聖女，都沒有離開過總壇。
    當聖女的時候，也隻是聽教中護法和長老們的意見，她隻需要最後確認便可。
    對她而言，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練功。
    將教中神功練到更高境界，就是她這個聖女最重要的任務。
    而這樣的生活，直到她遇上伊格尼斯才有所改變。
    可即便是那段時間，他們也隻是在總壇的範圍內玩樂。
    莎朗快樂的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之後便是伊格尼斯的背叛，接著她便不怎麽記得後來那些年的事情了。
    她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場漫長的噩夢，等到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嚇人的老太婆。
    莎朗那個時候才意識，噩夢中偶然瞥見的魅影竟是自己。
    可現在她的內心似乎平靜了下來。
    自己眼中的世界，不知怎的又美好了起來。
    而這樣的變化，都是李玄為她帶來的。
    莎朗看向縮在安康公主懷裏的李玄，目光無比柔和。
    隻怕除了她自己，沒有人能夠理解李玄為她帶來的新生有多麽重大的意義。
    李玄察覺到莎朗的目光，越過安康公主的肩頭看向了她，微微歪頭，不知她為何如此盯著自己。
    莎朗見此，衝著李玄微微一笑，心中的暖意逐漸變得火熱。
    “感謝聖火的指引，得以讓我和阿玄大人相遇。”
    莎朗在心中默念。
    她能夠感受到，三小隻對自己尚有戒備。
    但莎朗並沒有感到失望，而是有了前所未有的動力。
    她相信總有一天，自己的真誠打動他們，得到他們的信任的。
    一行人一路走走停停，穿過熱鬧的燈會，來到了胡玉樓的門前。
    他們今晚出來玩的同時，也帶著一個任務。
    安康公主抱著李玄走入其中，阿依慕和方沐陽早就候在門口，看到人來了，趕緊迎接。
    “殿下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請樓上一敘。”
    方沐陽上前打招呼道。
    李玄也是多看了這家夥兩眼。
    他可是許久沒見方沐陽了，最近幾次都忙著跟聖火教商討正事，都快忘了這家夥的存在。
    方沐陽如今是胡玉樓名義上的主人，平日裏主要負責給胡玉樓裏願意學醫術的女孩們上課，此外的時間就是和以前一樣出去接診。
    阿依慕也沒有虧待方沐陽，私下裏給他開了一份教醫術的月錢，日子過得也算瀟灑。
    方沐陽當初為茜茜報仇之後，也算是解了心結，他雖然考上了太醫院，但並沒有前去報到，打算以後就留在花街了。
    能幫一個像茜茜那樣的女孩，方沐陽就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有意義。
    “恩公，許久不見。”
    不明所以的人，或許會覺得方沐陽是在對安康公主行禮。
    但明白真相的人都知道方沐陽是在謝誰。
    安康公主將懷裏的李玄往上提了提，然後拿起他的一隻貓爪衝方沐陽招了招。
    “喵！”
    李玄不滿的叫了一聲，逗得安康公主一陣發笑。
    接著眾人上樓敘舊，李玄在席間告訴了阿依慕，他們下個月即將南巡，讓聖火教有事的話，繼續聯絡門口扮作小販的花衣太監。
    隻是他在南巡途中的話，恐怕就沒有辦法及時給他們回複了。
    阿依慕雖然因為李玄要離開京城一段時間而感到惋惜，但還是乖乖應下。
    “阿玄大人，我聽說總壇那邊已經派人過來了，三個派係的人都有，師父也讓我跟您說一聲。”
    阿依慕私下對李玄說道。
    對此，李玄倒是有些意外。
    “沒想到妮露拜爾的動作還挺快的嗎？”
    自從他們上一次聖火傳訊之後，駐留京城的那些革新派弟子果然有了動作。
    趙奉奉皇命，暗中跟他們進行了一場商議，之後革新派弟子們便已經開始謀劃傳教。
    隻是這第一場活動他們似乎早有籌措，並沒有選擇在最為繁華的京城，而是陸續離開了隊伍，不知去往何處。
    趙奉也隻是監視他們到離開京城，出了京城之後便沒有管他們。
    趙奉和革新派弟子們互留了傳訊的方式，可以隨時進行溝通。
    而且大方向上有任何不對，李玄也可以直接通過胡玉樓這邊聯絡妮露拜爾。
    即便革新派耍什麽花招，說實話內務府也分身乏術了。
    接下來的重中之重肯定是南巡，內務府也不能分出多餘的力量去監控聖火教的人。
    隻希望聖火教識時務，不要搞什麽小動作吧。
    跟阿依慕交代完之後，三小隻便起身告辭。
    阿依慕親自送他們到東市門口，依依不舍的跟李玄告別，又暗中跟莎朗點了點頭。
    她認出了莎朗，甚至沒有對莎朗的變化感到驚訝。
    “能侍奉在阿玄大人的身旁，不變得年輕才奇怪呢。”
    阿依慕的想法很是單純，甚至有些嫉妒莎朗的好命。
    要不是自己是當代聖女的親傳弟子，均衡派舉薦的候補聖女，她也早就跟李玄跑了。
    阿依慕望著遠去的馬車，不禁痛心疾首道：
    “唉，師父誤我啊——”
    “明明是我第一個發現阿玄大人的(≧口≦Ｏ”
    ……
    接著，三小隻又陸續拜訪了慈恩寺和太清觀。
    慈恩寺裏，澄澈和尚還一直等著呢。
    他也是時候該準備回家了。
    伏虎寺的弟子們在外邊過了一個不安生的年，總得回到能讓他們安生的地方去。
    他們此前已經派人去通知浮雲寺了。
    但這個佛門第一寺，什麽時候能回應他們還是一個未知數。
    但這期間，澄澈和尚也不是一直躲在慈恩寺裏休養生息。
    西域火魔伏誅之後，澄海大師和善了大師也已經沒有了退路。
    至於作為當事人的澄澈和尚早就抱著拚死的覺悟。
    這期間他們有沒有在佛門中再找到值得信任的幫手，李玄不知道。
    他們今晚隻是來通知澄澈和尚，下個月初一跟著南巡的隊伍一起回家。
    至於回了家是個什麽局麵，相信澄澈和尚和一眾伏虎寺弟子早有覺悟。
    如果在南巡的永元帝麵前都討不到公道，那他們伏虎寺隻怕這輩子也討不回來這個公道了。
    而太清觀那邊，則是由安康公主提出了一個請求。
    安康公主以此行南巡身邊沒有高手坐鎮為由，請三溪道長隨行一路。
    對於這個請求，三溪道長並沒有立即答應，而是說需要考慮一下。
    對於三溪道長他們也隻是試著爭取，並沒有抱有太大的期待。
    畢竟三溪道長還對局勢了解有限。
    三小隻也不想坑了三溪道長，他如果選擇答應，安康公主會為他解釋南巡真正的危機，到時候再看他願不願意趟這渾水。
    走了一趟下來，月亮都已經過了他們頭頂。
    他們從太清觀出來之後，徑直前往不遠處的西市。
    這裏也是他們今晚最後的目的地。
    小翠應該等他們許久了。
    像今晚這樣的機會，小翠和她爺爺自然不會回家睡覺，而是會在西市通宵達旦。
    三小隻和以前一樣，混在人群中來到小翠和她爺爺的攤位前。
    現在小翠在民間的情報搜集已經是越發熟練了。
    雖然才幾個月的時間，但小翠已經變得越發幹練沉穩，完全不像同齡的女孩子。
    小翠現在不僅幫安康公主在民間收集情報，還會在暗中支援紅巾隊的行動。
    當然了，小翠隻是一個普通人，並沒有修為，隻能提供情報上的援助。
    可小翠普通人的身份，卻是她進行情報工作最好的偽裝。
    這幾個月以來，小翠也是成長了許多，她不僅已經能認大部分常用的字，還暗中接受著內務府的暗探培訓，在情報搜集的專業能力方麵也有了非常大的進步。
    安康公主也跟她交代了一下南巡之後的事情，此外還需要她去通知紅巾隊做好一起南巡的準備。
    如今，紅巾隊也準備了一支隊伍，打算在暗中跟隨安康公主。
    這支隊伍的主要力量還是魏震率領的北隊縱獵官，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在江湖上招攬的好手。
    陳曇、薑山傲和嶽留香等人都在其中。
    當然了，他們對南巡的了解並不多，隻以為是一次護送任務，隻有作為隊長的魏震清楚此行的凶險。
    而像陳曇這樣的機靈鬼，或許已經猜到了一二。
    但他也是沒得選，鄭王不死，他就一日沒法安生度日，他可不想一輩子戴著人皮麵具，隱姓埋名的當縮頭烏龜。
    好歹也是當過金錢幫幫主的豪傑，這點心氣還是有的。
    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安康公主才能放鬆下來，跟小翠一起好好逛燈會。
    就像他們初次見麵時一樣，小翠帶著他們遊玩燈會上的項目。
    李玄愜意的躺在安康公主的懷裏，看著直到深夜也依舊熱鬧的燈會，聽著人群中傳來的歡聲笑語。
    這種氛圍讓他感到無比的安心。
    百姓們要的其實很簡單。
    有點奔頭，有點甜頭，就夠過安生日子了。
    若盡是苦頭，隻怕誰也忍不下去。
    砰砰……
    “阿玄，你看！”
    安康公主對李玄喊道，將他抱起來放到了自己頭上。
    李玄習慣性的抱住安康公主的腦袋，抬頭看到夜空中炸開了一朵朵焰火。
    焰火樸素得很，隻是聽個響，亮一下光罷了。
    跟之前宮裏新春晚宴上的煙火完全沒法比。
    可燈會上百姓們紛紛叫起了好，孩子們也一個個爬上了大人們的脖頸，和李玄一樣乖乖抱著不鬆手，隻有一顆顆小腦袋高高仰起，認真的看著一下下炸開的焰火。
    砰、閃光、熄滅……
    簡單的重複卻給人們帶來了無盡的歡樂。
    ……
    十五的燈會，三小隻玩到十六的清晨，才依依不舍的回了宮。
    玉兒去帶安康公主梳洗補覺。
    莎朗則是去收拾自己的房間。
    景陽宮裏別的不多，空房間可有的是。
    玉兒在自己的房間旁邊，給莎朗找了一間臥室。
    通宵達旦的陪同，並沒有讓莎朗感到疲憊，此時的她反倒有些興奮，睡意全無。
    “喵。”
    正在鋪床的莎朗聽到聲音，轉過頭來，發現李玄正趴在桌上。
    “阿玄大人，您還沒睡嗎？”
    莎朗欣喜地放下手上的活。
    “我有事想問你喵。”
    李玄說著，拿出了一張先前給阿依慕和謝輕墨看過的紙條。
    “這上麵的文字你看得懂喵？”
    李玄直接問道。
    莎朗接過紙條，隻看了一眼便笑了出來。
    但與此同時，一滴眼淚也順著她的臉頰劃過。
    “這蠢貨還在用這幼稚的文字。”
    莎朗的聲音微微發顫，似是埋怨，似是不舍。
    “唉——”
    莎朗長長歎息一聲，將紙條放下，對李玄說道：
    “我還在想阿玄大人何時會來問我呢？”
    李玄得到確認的答案，並沒有想象中的欣喜，反倒心虛的低下了頭。
    莎朗微微一笑，並沒有在乎。
    “阿玄大人，這是我和伊格尼斯創造的文字，其實並不難。”
    “我家鄉的文字，加上他家鄉的文字，用隻有我們知道的順序融合起來。”
    莎朗說著，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
    “阿玄大人，不用擔心。”
    “他留下的文字不算是聖火教的隱秘，我可以幫您解讀。”
    莎朗對李玄伸手道。
    “可你的身體喵……”
    李玄麵露擔憂之色。
    “無妨，我已經放下了。”莎朗語氣堅定。
    李玄想了想，最終還是拿出了從唐怒那裏拿來的複印本。
    莎朗接過之後，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打開了第一頁。
    可隻是一眼，莎朗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如決堤一般淒然流下。
    李玄一愣，不知她是怎麽了。
    李玄害怕莎朗太過激動，正要搶過書本，阻止她繼續看下去。
    可就在此時，莎朗用顫抖的聲音，為李玄讀出了開頭的第一段話。
    “親愛的莎朗：
    當你看到這本書時，我應該已經死在你的懷裏了。
    這對我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當我開始提筆寫下這些字時，我便已經知道我不會再有其他更好的結局。
    不要傷心，但請恨我。
    這樣，至少你還會記得我。
    你懦弱無能又自私，但現在還深愛你的伊格尼斯。”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