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你真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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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陳道民拂袖而去,楊葉隻好站了起來,出聲喊道:“陳先生,請留步!”
    這個時候,楊葉是必須要站出來的。
    因為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是劃地域,分群體,講立場,而不講道理的。
    楊葉是港星的代表人物,沒碰上這種爛事也就罷了,碰上了不站出來,以後在香港就沒法裝逼了。
    再者說,陳道民罵譚永麟就罵,卻連鞏莉也罵上了,這楊葉就不高興了,我女人又沒惹你。
    陳道民轉身:“楊先生有何話說?”
    楊葉先問鞏莉:“小莉,發生什麽事了?”
    鞏莉見楊葉給她出頭,心中一暖,走過來向楊葉低聲解釋了幾句。
    楊葉點點頭,對陳道民道:“陳先生,我先幫阿倫解釋一下,他的名字筆劃特別多,寫起來很麻煩。
    而且香港人因為曆史原因,每個人都有英文名,都是父母所取,日常生活也會使用。
    所以給人簽名的時候,通常就寫英文,這樣省事,對吧阿倫?”
    譚永麟都是懵逼的狀態,他擱那簽名簽得挺樂嗬,忽然就讓人給噴了。
    譚永麟隻能歎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平常我簽名是簽英文多一點沒錯,因為可以簽快一些,照顧更多人。
    所以剛剛那位小姐讓我簽中文名的時候,我才會婉拒。我不明白你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如果這令你覺得不快,我可以道歉!”
    譚永麟雖然說他可以道歉,但隻是表明這樣的場合不想鬧事而已。
    他說的話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反而認為陳道民是在無理取鬧。
    陳道民怒斥譚永麟,其實是因為心裏有氣,一時衝動,借題發揮。
    他為什麽生氣呢?因為主辦方搞區別對待。
    港星過來賑災義演,舉辦方殷勤招待,安排他們住錦江飯店,飲食、服務上的安排也是盡善盡美,唯恐不周。
    而內地的藝人同樣是來賑災的,卻備受冷落,住招待所不說,剛剛他們一群人進來,居然連席位都沒有安排。
    被忽視到這種程度,陳道民當時就想發飆,還好鞏莉機智,飛快跑進來找到楊葉。
    楊葉跟主辦方的領導一桌,領導當著楊葉的麵,馬上就解決了問題。
    雖然如此,陳道民卻更覺不公,因為他能坐下來吃席,居然是因為一個香港人的麵子。
    更鬱悶的是,他和鞏莉被安排在譚永麟、梅豔方那桌,這些人聊天都用粵語,連鞏莉都說粵語。
    陳道民無人搭理,更受冷落,飯沒吃好,倒是吃了一肚子的氣。
    陳道民覺得大家都是人,你們憑什麽高人一等呢?
    借著譚永麟給人簽名隻簽英文,不肯簽中文,就發作出來了。
    陳道民外表溫文爾雅,性格卻喜歡懟天懟地。
    如果他覺得一件事情不對,那就會當場發飆,不論場合。
    比如有一次新年聚會,馮曉鋼讓《芳華》的女主角苗苗給大家跳個《沂蒙頌》,就被陳道民當場怒懟了回去。
    哪怕是在央視這樣的平台做節目,他也是當場怒懟的。
    站在道德高度,他每次怒懟都很有道理,所以被網友怒讚有文人風骨。
    隻不過,站在道德高度是一個很可怕的事情,這意味著你永遠立於不敗之地,但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以譚永麟這件事來說,譚永麟是來賑災的,他不僅自己給災區捐了一大筆錢,還跑前跑後,勞心勞力,為災民募集了大量的善款。
    就因為簽名沒簽中文名,你就覺得傷害了你的感情,給他一頓懟,還拂袖而去。
    譚永麟要是個小心眼的,你能帶著內地藝人拂袖而去,他就不能帶著香港藝人集體走人?
    到時候大家一拍兩散,損失的卻是災民,逼都讓你裝,苦讓災民受?
    這件事過了幾十年,被有心人發到網上,網友出於立場而站隊,一邊怒讚陳道民有骨氣,一邊怒噴譚永麟不配當中國人。
    搞得譚永麟迫於無奈,居然還要站出來親自解釋,致歉。
    臥槽,人家為災民做了這麽多,到頭來就踏馬落得這個下場?
    ……
    事已至此,陳道民有些騎虎難下,梗著脖子說道:“香港同胞的習慣我可以理解,隻不過大家現在是在內地,有句話叫入鄉隨俗,況且我們大家都是中國人,還是說中文,寫漢字比較好一點。”
    楊葉道:“這本來是一件小事,是一個習慣問題,我覺得解釋清楚就可以了,沒必要上升是不是中國人的高度,陳先生以為呢?”
    陳道民道:“不然,有些事情我們還是要堅持的,這是做人的風骨。”
    楊葉蹙眉道:“那是你的風骨重要,還是災民的生死重要呢?”
    不就是扣帽子嗎,誰不會似的。楊葉一頂大帽子扣下去,指責陳道民就顧著自己清高,卻不顧災民的生死。
    這頂帽子太大了,如果陳道民繼續辯下去,就是在用災民的性命博自己的清名,會被千夫所指。
    陳道民臉色大變,冷汗涔涔而下,終於說道:“諸位,是我不分輕重,譚先生,我向你道歉,其實你不遺餘力為災民奔走,本人是十分欽佩,十分感激的。”
    譚永麟兩岸四地都混得開,是個人精,立刻大度地說道:“一場誤會而已啦,大家解釋清楚就好,這件事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下次一定注意。”
    楊葉也道:“其實呢,這是因為香港和祖國分開太久,產生了很多不同的文化習慣,容易引起誤會。我們應該多溝通,多解釋,多包容,大家說對吧?”
    “對!對!”眾人頓時連聲附和。
    有人道:“到了九七年,香港就回歸了嘛,到時候大家就是一家人啊!”
    有人道:“回不回歸,也是一家人啊!”
    眾人齊讚:“這話說得好!”
    主辦方見雙方忽然懟起來了,心想要壞菜,這鬧不好就是國際事件。
    但是雙方針鋒相對,一時插也不上嘴。還好,雙方幾句話就握手言和了,頓時鬆了一口氣。
    沒想到,楊葉一轉頭就往主辦方腦袋上扣了一口鍋:“張主任,我說是實話,你們對我們港人的招待非常熱情,我們是十分滿意,十分感激的。
    但是陳先生,小莉他們也是來賑災的,招待規格卻不太一樣,大家都是為災民獻一份愛心,沒有必要搞這些區別對待吧?”
    張主任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麽錯,這是常規操作啊,國際慣例啊,不過他還是說道:“楊先生提的意見很有道理,我們馬上改善。”
    陳道民連忙道:“楊先生這話讓我感到慚愧啊,你們遠道而來是客人,對你們的招待那是應該的。而我們是主人,怎麽著都行,張主任,不必麻煩了。”
    陳道民也明白,他對主辦方不滿,卻把氣撒在譚永麟身上,有點那啥,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現場的氣氛頓時變得融洽起來,楊葉趁機提議,既然大家這麽高興,不如找個地方玩一下,交流交流感情。
    大家頓時讚同,於是一群人找了個夜總會,盡情地嗨皮。
    九十年代內地還沒有平價的量販式KTV,想要嗨皮就去歌舞廳,更高檔一些的就是去夜總會。
    九十年代是一個激情四射的年代,上海的夜總會裏還有“小姐評級製度”,小姐被分為超A級、A級、B級三個等級。
    B級小姐的坐台費是600塊,要給夜總會分成,每月接待客人的數量也有要求。
    而“超A級小姐”每個月可以在夜總會領取2萬左右的固定月薪。
    請她們坐台,需要預約,坐台費上不封頂,客人給多少,全是自己的,夜總會不會提成,是妥妥的稀缺資源。
    那時候內地生活困難,很多人都到沿海一帶打工,很多姑娘吃不了工廠的苦,就會選擇走這條捷徑。
    由於川妹子長得水靈,所以幹這行的比較多,當時重慶就有一句順口溜:打工妹妹不流淚,發財要去夜總會,包吃包住又包睡,小費比工錢高幾倍。
    這些香港藝人倒不是不想找幾個超A級小姐爽一爽,隻不過還有女藝人在場,隻能作罷。
    一群人搞了一個大包房,自娛自樂,譚永麟非要拉著陳道民唱《朋友》。
    《朋友》陳道民倒是聽過,但是讓他用粵語唱歌,實在搞不定,雖然如此,還是和譚永麟勾肩搭背,一起嚎了兩嗓子。
    “遙遙晚空,點點星光,息息相關,你我哪怕荊棘鋪滿路,替我解開心中的孤單,是誰明白我。
    情同兩手,一起開心,一起悲傷。彼此分擔總不分我或你。你為了我,我為了你,共赴患難絕望裏,緊握你手,朋友!”
    楊葉對和男的唱歌沒興趣,拉著黃梅戲表演藝術家馬蘭唱了好幾出黃梅戲。
    又跟陳道民喝了幾杯,說看過他演的《圍城》,讚他把方鴻漸演活了。
    楊葉年不滿四十,卻是華語影壇的泰山北鬥,陳道民喝了點酒,得楊葉一頓誇讚,不由得有些飄飄然,心中那一點芥蒂,也全都放下了。
    隨後,楊葉又趁機邀請陳道民到香港拍戲。
    千禧年之前,香港就是華語電影的中心,華人演員都希望能夠在香港闖出一番名堂。
    隻不過,不是香港人,想要在香港出頭,實在太難了。
    港娛黃金年代,內地人在香港娛樂圈吃到頂級資源,還大紅大紫的,隻有李聯傑、王非、鞏莉三人。
    黎明、張敏都是小時候移民香港的,可算,也可以不算。
    後來趙文焯、吳驚再去,就沒有混出頭。
    趙文焯吃的資源非常不錯,奈何給他機會他不中用。
    《黃飛鴻》、《青蛇》、《刀》拍一部撲一部,其實這些都是好電影,奈何就是不賣座。
    趙文焯回內地後,香港還找他,《蘇乞兒》、《蕩寇風雲》都是香港比較好的資源了,還是撲,真的無解。
    吳驚則是沒有得到什麽好機會,他成年的時候,港片已經半死不活了,在香港混了幾年,演的多是配角。
    得到楊葉親口邀約,陳道民自然滿口子答應。
    其實陳道民之前就拍過香港導演的戲,之前李翰祥導演在內地拍攝《一代妖後》、《八旗子弟》,他都有參演的,隻不過那些算不得港片。
    楊葉沒有直接邀請陳道民去香港發展,而是建議他把海外的經紀約簽在白楊經紀公司,如果有合適的角色,公司就可以直接找他。
    這樣的話,他可以內地,海外兩不耽誤,這樣的安排自然十分周到。
    一行人鬧到一點多才散,鞏莉跟著楊葉回了和平飯店。
    “今天還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收場。”
    楊葉淡淡地道:“一點小誤會而已!”
    鞏莉望著楊葉,過了好半天才說道:“我有一種感覺,你一直想方設法團結兩岸四地的中國人,是這樣吧?”
    楊葉“咦”了一聲:“你看出來了?”
    鞏莉得意地道:“當然!”
    楊葉把她抱過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摟著她的纖腰,說道:“我們這個民族,多災多難,由於曆史原因,明明是一個國家,卻分割成好幾塊地方。
    很長一段時間,甚至彼此隔絕,不相往來,溝通不暢,時間越久,隔閡越大,有朝一日,搞不好會彼此敵視。”
    鞏莉道:“沒那麽嚴重吧,這次華東水災,香港、台灣的同胞都是有錢出錢,有力出錢,讓人非常感動啊。”
    “那是現在,一兩代人之後,搞不好語言都不通了。南美的秘魯有幾百萬華人,清朝末年過去的,一百年時間,中國話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鞏莉望著楊葉,眼裏亮晶晶地,忽然說道:“你很有家國情懷呢!”
    楊葉歎了口氣:“家國情懷說不上,隻不過許多華人拿我當成民族英雄,總要負點責任。
    而且我也明白,未來我最大的市場必然是在大陸,沒辦法,隻能當個縫補匠,縫縫補補。
    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盡力修複彼此之間的裂痕了。”
    “所以你才會在阻止他們鬧事之後,就邀請陳道民去香港拍戲?”
    “不然怎麽辦呢?今天的事如果放任不管,以後被人抖出來,必定是一場風波。
    我讓他們把誤會說開,再邀請陳道民去香港拍兩部戲,以後說起來,就成一段不打不相識的佳話了。”
    鞏莉聽了這話,有些癡迷地道:“你真的好偉大!”
    楊葉淡淡一笑,伸手抓住鞏莉的兩個柰子:“你才是好偉大呢!”
    “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