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壽誕風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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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說笑了,能得殿下提攜自是她們這些小娘子的福氣。”大伯母邊說邊親自接過瑾嬤嬤手中的點心盤子放到小幾上,“隻是他們到底年紀輕,精彩絕豔的人物見得也少。您這兒親親熱熱地和她玩笑,孩子卻因少見世麵,反而戰戰兢兢地嚇了一跳。”
    大伯母果然是高手,一開口便卸了所有刀鋒。長公主的淩厲之言愣是被眼睜睜地說成了親熱玩笑。
    一旁的嚴恬忍不住去看大伯母,心裏簡直想連夜給她塑個金身,好以後日日參拜。
    誰知長公主這邊卻不以為然,反而嗤笑一聲:“你這人,又來這套!這天下的巧話兒都叫你說盡了,世上也再沒有比你更會說話的人了。可我卻無論如何都聽不出受用來。反而不如允卿說話來的爽利痛快。”
    允卿是二伯母的表字。
    “您這是平日裏聽奉承話兒聽厭了,所以愛來尋我,不過也是為了找個樂子。”二伯母淩利之勢不減,可嚴恬此刻已經聽出她話中的親昵和調侃。
    大伯母臉上露出個哭笑不得的笑容來,嗔怪地看了二伯母一眼,隨後轉身坐到了宮娥搬來的繡墩上,卻並未等長公主開口賜坐。二伯母亦同樣也施施然地落了坐。嚴恬便知道她們三人私下關係應該極好。
    果然,長公主此刻看向她笑著說道:“你這兩個伯母可都是不簡單的人物。你大伯母為人處世向來長袖善舞、滴水不漏,從小就有大家風範,和我又是宗室姐妹從小的玩伴,自然極為親厚。
    “你二伯母看似清高孤傲閑雲野鶴,卻是個難得的才女,她年輕那會兒創的桃花詩社可是京中小娘子們趨之若鶩、心向往之的所在。不過她那時也硬氣,非才女不得入社,任他身份如何高,地位如何超然,倘若入不了她謝大小姐的眼,那就隻能吃個閉門羹……”
    嚴恬忽然想起剛剛二伯母在劉知夏麵前提到當年劉淑妃“好文采”,而劉知夏當場慌亂得手足無措。她似乎……知道了些什麽。於是一個沒忍不住,嚴恬“噗嗤”笑出聲來,可隨即便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找話掩飾道,“能與殿下誌趣相投、惺惺相惜,兩位伯娘自然不會是俗人。”
    此話一出,二伯母便拿眼看她,隨後嘴角一挑轉頭對定安侯夫人說:“你倒可以收她做個徒弟,這說話的功夫竟不遜色忻兒媳婦。寥寥數字,既奉承了殿下又不忘帶上你我,關鍵是主次尊卑也分了個清楚明了。”
    說著又看向襄寧,“若是……殿下收她當個螟蛉義女也未嚐不可。模樣標致,嘴也甜,您後半輩子也算有個知冷知熱的閨女在身邊……”
    大伯母瞥了她一眼,知道妯娌這話是在為嚴恬鋪路。嚴文寬進京那天,秦主恩鬧出了偌大的動靜,侯府上下又不是聾子瞎子,怎會不知?隻是事關女兒家的閨譽,也關係到侯府的臉麵,所以就隻當是秦主恩為世叔接風,誰也不提罷了。
    可雖然沒人明麵上提這事,但不代表京中那些高門大戶的人精們心中沒有猜測。今日拉著嚴家姐妹相看的那幾位夫人,對嚴怡倒許是真心相看。但對嚴恬,那明顯就好奇探究更多一些了。
    所以二夫人才說了這樣一番話,這是給嚴恬留退路。她是在對襄寧說:你兒子鬧出的故事,將來若他收得了場也就罷了。可萬一他留個爛攤子收拾不了,那你就負責善後吧。最好的辦法就是你認個幹閨女,這樣嚴恬有個長公主的幹娘做靠山自然也就有了好前程,而城門口那一出也就真成了“為世叔接風”。
    這個冰美人兒!竟還有對人如此熱絡的時候?大伯母覺得有意思。與這小丫頭也不過才見了兩麵,怎麽就入了她的法眼?
    然而襄寧卻笑而不語,隻端起茶碗,低頭去喝那杯茶。
    兩位伯娘對望了一眼,心知剛剛那句“看上我們家女孩兒”之言說不定還真點中了幾分。
    若襄寧本無此意,二伯母遞了個梯子她就順勢應上一句。可如今這不言不語,把人扔在原地不上不下,再結合之前的行為作派不清不楚……兩位絕世人精不禁一起皺了皺眉。
    襄寧看著兩位好友麵麵相覷,臉色變換,心中想樂,麵上卻並不帶出來。而是伸手招來貼身侍女和風,柔聲道:“好生帶著嚴家大小姐去尋其他小娘子們玩吧。莫要拘在這裏,弄得小娘子也不自在。”
    嚴恬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這三大高手心裏你來我往地像顛大勺兒一樣被翻了幾個麵兒,但也敏銳地覺察到氣氛怪異,於是趕緊福身一禮,馬不停蹄地速速逃離。
    ……
    襄寧長公主一向深居簡出,行止低調。今日來給老定安侯拜壽純屬臨時生出來的興致,卻並不想興師動眾地驚擾賓客,也不想客套應酬那些達官顯貴。因此隻傳了一桌席麵到流光閣內,由定安侯夫人和二夫人陪著飲酒敘話。
    不想酒過三巡,卻忽見侯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瑞雪匆匆進來,伏身在她主子耳邊輕聲嘀咕了幾句,定安侯夫人隨即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不過臉上卻到底沒露出什麽來,隻笑盈盈地起身告了罪,又囑咐二夫人好生侍候,隨即便跟著瑞雪出了流光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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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寧微微挑了挑眉,抬眼看了身邊的暖月一眼,暖月知機,立即悄悄退下。
    二夫人目送著暖月出去,轉頭又看了眼長公主。見她若無其事地由著瑾嬤嬤布菜,於是自己也不動聲色。
    長媳孫氏,出身名門,年紀不大,卻老成持重。今日這場麵雖大,但招呼應酬她卻完全可完全不在話下。現下竟巴兒巴兒地特意來請她婆婆,可見外麵是生了什麽棘手的意外。
    這個襄寧也是!怎麽對別人家的事就好奇起來了!她不是一向淡然無爭嗎?想到這兒,二夫人心念一轉,忽而一笑,默默念了句,果然兒女皆是債呀。
    暖月不一會兒就回來了,俯身對襄寧耳語。襄寧聽罷轉眼去看二夫人笑道:“你們府上現下出了個故事,且還和我有關。不如咱們一起去看看吧?”
    ……
    專用來理事的榮梓堂內,吳二家的正淚流滿麵連連磕頭。定安侯夫人眉頭緊蹙麵沉似水,隨後揮手讓人將其帶下去。不想平日裏老實過頭兒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的悶葫蘆此時卻突然發了瘋,用盡全力掙脫束縛,邊掙紮邊高聲嚷道:
    “夫人!夫人!您是知道奴婢的!奴婢向來膽小慬慎,從不惹事,也從不說謊!這滿府上下哪個有事都願意叫奴婢做個鑒證!就是因奴婢誠信老實不說假話。那長公主殿下的親筆百壽圖確實是恬姑娘給汙損的……”
    “住口!”吳二家的話未說完便被迫定安侯夫人厲聲打斷,“你是專管壽禮看顧的,現下壽禮受損,你不認罪自省反誣賴起主子來了!來人呀!堵了她的嘴給拖出了去!”
    “奴婢不冤!奴婢沒辦好差事!可奴婢並未說謊,也絕對不敢攀汙主……”
    兩個力壯的婆子在定安侯夫人連連擺手催促下立時上前堵了吳二家的嘴,隨後架起來就準備拖走。
    “慢著!”
    隻是尚未拖出榮梓堂,趕過來看熱鬧的長公主卻堵在了門口。剛剛這婆子辯駁的話她可是聽了滿耳朵,此時正興致盎然地站在門口,笑盈盈地看著屋內這位殺伐果斷的侯府主母。
    “既然汙損的是我送的壽禮,那我也算是個苦主。如此被告何在?不如叫過來一起審一審,也是算替我這個苦主討個公道!這奴才……”長公主看了吳二家的一眼,“看著確實像個老實本分的,便算個人證吧。
    “她雖有失職之責,但這罪責也分大小主次不是?想來不能隨隨便便就給她定個罪過,萬一另有隱情呢?那豈不讓她平白地多背了別人的罪過?雖說隻是一介奴仆,可這種涉及罪責罰懲之事還是謹慎公平些才好。否則一不小心讓人心生怨恨,反成了亂家的隱憂禍根,實在不利於治家理事。”
    吳二家的頭一次得見長公主,此刻早已嚇軟,隻會伏在地上如搗蒜一般磕頭。
    二夫人頗為同情地看了眼定安侯夫人:你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尊貴姐妹,果然身上有種不顧別人死活的善良……
    定安侯夫人淡定地與妯娌對視一眼:她這種看出殯不怕殯大的毛病其實犯得也並不是很頻繁。
    這事兒出來以後她第一時間趕去祠堂察看供在香案上的禦賜金如意。好在皇上的賞賜無礙,否則那便是殺頭滅族的大禍。
    長公主的百壽圖,和其他壽禮一樣先暫時存放在匯珍閣內。隻是為表尊敬,那幅百壽圖一直高懸在正堂當中最顯眼重要的地方。不想卻出了事……
    今日是老侯爺壽辰,以定安侯夫人的心思,別的一概不論,隻先平穩地了過了今天才是正經。吳二家的開口就指證嚴恬,她一聽便覺得蹊蹺。浸淫後宅這麽多年,又自小被當成當家主母教養長大的,後宅什麽醃臢離奇事兒沒見過?
    隻是,這吳二家的慣來的老實本分好名聲,說出來的話也貌似可信度極高,可這樣的人也最好糊弄。且這事兒怎麽聽怎麽怪異,以她對嚴恬的印象,那並不是個不分輕重毛手毛腳的丫頭。
    當然,這事兒也難不住她,不過幾句話就能問出個子醜寅卯來。當了這麽多年的家,若連這點兒手段都沒有,她秦思賢完全可以去死一死了。
    隻是若想斷案卻不能在今日此刻。滿府的賀壽賓客,又有長公主駕臨……待客散宴終時,她再仔仔細細地審,也為時不晚
    然而,長公主殿下對這場故事似乎格外感興趣
    ……定安侯夫人挑了挑眉,憑同襄寧多年的交情,她和妯娌早已心照不宣地猜出個八九分來。隻是這……卻不知是禍是福?
    與此同時,外院回廊下,跪著的外院管事吳二正衝著負手而立的二老爺磕頭哀求:
    “看在奴才八歲就給爺當小廝,跟著爺上學的份兒上,求爺救救奴才的老婆吧!奴才剛剛得著人送信,說三老爺家的恬姑娘汙損了長公主賜下的親筆百壽圖,卻誣賴是奴才的老婆損毀的!奴才那蠢婆娘此刻正在榮梓堂受刑呢!請爺救命,給奴才做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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