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心，武士之精髓。

    很久以前，人們就領悟到一個道理，人類，是有極限的。哪怕是最強大的劍聖，其巔峰時期也極為有限，即便手中的劍刃再怎麽鋒利，掌握的劍術再怎麽高超，以一敵十也是極限了，更不要像傳記故事裏那樣，一個人三天三夜不眠不休，連斬上百強敵之類了。那已經完全脫離了人類的範疇，即便是阿秀這樣潛力無限的混血半妖，也做不到這點。

    更不要說比人類更強大的妖鬼了。

    由於是從人類的怨念而生，妖鬼們天生就帶有一種對於人類的仇恨，在如今戰火紛飛的年代，妖鬼的出現更加頻繁。

    人類中的頂尖強者，那些手持利刃，將技術與體能發揮到極致的強者，自然是可以擊殺妖鬼，更有甚者能夠和最頂級的大妖鬼一決雌雄。但妖鬼的強大不隻在於它們的強悍肉體，更重要的在於它們的妖氣壓製，以及詭異的能力。為了對付那些詭異的能力，從隔海天朝得到典籍的僧侶與道士們，開發出了一套可以壓製妖鬼能力的陰陽術；而對於那些壓製人類的妖氣，武士們在經過多年研究後，開發出了一套堪稱核心絕技的技巧，殘心。

    妖氣壓製的本質在於，龐大的妖氣可以形成一定範圍的常世及常暗，在領域的範圍內，妖鬼的能力將會得到增幅，而人類將會持續收到妖氣的侵蝕，導致狀態不斷下降，最終倒在妖鬼麵前。而殘心，則是在特定的時候，比如在攻擊妖鬼造成妖鬼被削弱的一瞬間，通過某種特殊的呼吸技巧，迅速激發體內的活力與生命力，將這部分從體內壓榨出的力量，從體內擴散，從而與妖鬼的常世達到衝突。被削弱的妖鬼自然無法有效控製常世領域，因此當兩種不同的力量發生衝突雙雙抵消之時，常世的效果將會被驅散。此時的妖鬼會陷入短時間的乏力虛弱，從而給武士們創造出輸出的時間。

    由於是從體內激發的力量，因此殘心不僅能夠擊潰妖鬼的常世，更能重新激活身體活性，喚醒活力驅散疲憊，達到重振旗鼓連續戰鬥的效果。但殘心的本質，是壓榨身體中深藏的生命力與活性，實際上是一種透支。殘心的使用會加重身體的負擔，而一旦連續使用，生命力大量流失後，使用者很有可能會未老先衰，壽命縮短早早逝世。

    更重要的是，殘心的效果實際上是一把雙刃劍，妖力與生命力的碰撞，輸者自然等死，贏者也會進入虛弱，一旦人類在與常世的對抗中陷入失敗，甚至有可能被妖氣入侵，出現理智喪失變成妖鬼等等。

    但這又有什麽問題呢？在這個民不聊生戰火紛飛的年代，今天能從戰場上留下小命，或許明天就會死在妖鬼手中。人被殺就會死，即便是那些大名貴族，也不能保證自己的生死。隻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區別，與其死在床上，為何不幹脆點燃自己，和敵人同歸於盡？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武士道吧。

    塚原卜傳就是這麽想的。出生在貴族家庭，從小就是眾人眼中發天之驕子，天下人心中的劍術天才，他曾站在頂峰縱覽天下風光，也曾舉起刀劍和敵人真劍決鬥，遊曆天下未嚐一敗，這個頭發全白的劍士已經經曆了風光的一生。但在他的心中，始終有一件事，他久久不能忘懷，那便是妖鬼之亂。無盡的殺伐造成無數的死亡，無數的死亡凝聚無窮的怨念，無窮的怨念又造出無盡的妖鬼，貴族出身的他不打算參與那場爾虞我詐的天下爭霸，武士的劍刃不需要繁華的無用裝飾，但消滅妖鬼，毫無疑問，正是他們武士的職責。

    尤其是在當下的時代，武士們將討伐妖鬼的刀劍對準同胞獲取戰功，維持陰陽的陰陽師們將重心放在貴族大名身上，遍及天下搜尋情報的忍者們為了不同的主子互相殘殺，追逐妖鬼的狩獵者，滅妖集團楚葉矢眾，竟然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人類需要新的守護者，陰陽的平衡維持需要新的力量，亂世的終結，需要新的血液……

    而一路見過無數人的塚原卜傳，已經年過花甲，將近古稀之年的劍士，再一次舉起了傳道的木劍。這一次，他將未來壓在了這三人身上，半妖，人類，外來者，無論結局是好是壞，無論命運有何改變，至少這份意誌能夠傳遞下去。

    他將木質的太刀丟給了阿秀與羅丹，開始用實戰教導他們如何把握時機，尋找合適的關頭發動殘心，從而挽救戰局。藤吉郎則是拿著兩把雙刀，自顧自的拿著卷軸開始比劃，畢竟武士不限武器，這種兼具靈活與威力的武器，很適合藤吉郎這樣短小精悍的家夥。

    暫時丟下的非人的力量，盡管斯巴達血脈帶來的肉體強化，即便是在羅丹並不優秀的力量領域，如今也能和強大的妖鬼角力，但戰鬥的技巧與時機的把握，不是單靠天賦就能成型的。人類的殘心同樣適用於斯巴達血脈，利用惡魔之力代替殘心消耗的生命力，不僅能夠發揮出原有的功效，更可以像是常世一般短時間增幅能力，並對敵人產生壓製。如果羅丹的魔力足夠，隻要他想，他可以打造出一個惡魔之力般的常暗。

    而在不斷的練習中，羅丹能夠敏銳的發現，經過空間穿越吸收不同屬性的惡魔之力，經過羅丹的頻繁鍛煉，如今也能夠和以前那樣如臂使指的調動。來自不同敵人的不同屬性的惡魔之力，如今已經成為了羅丹魔力之中的一部分，狂風，雷霆，寒冰，以及空間，不同屬性的魔力已經完全融入羅丹的漆黑魔力，即便是它們的原主死而複生，也休想從羅丹體內奪走。

    更重要的是，在這些天的研究中，羅丹終於找到了離開這裏的鑰匙。漆黑的魔力能夠在某種條件下，與銀色的空間力量產生共鳴，如果使出的魔力到達一定程度，或是周圍的空間壁壘已經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破壞，共鳴產生的波動將會暫時擊碎空間的障礙，打開通往異空間，甚至是其他世界的通道，比如說救世主核心爆炸引發魔力暴動。

    遺憾的是，羅丹如今隻是找到了大門的鑰匙，如今的他還缺乏拉開大門的力量，邁開腳步的保護，以及確保自己不會迷失的路標。空間的領域一向不為人知，就像是在大航海時代，在沒有船隻的保護，足夠的船員，以及指引方向的地圖與羅盤，誰也無法確保自己自己能夠準確抵達目的地。這次來到這個世界，隻能說是羅丹運氣好，恰好碰上阿秀妖力暴走，宛如池塘中蕩起波紋般，無形中指引了羅丹的方向，下一次要是沒人指引，那麽他很有可能會在空間的道路上迷失自我，直到被空間的偉力擠成碎屑。

    簡而言之，羅丹已經找到了回家的方法，尼祿與但丁的同族血脈能夠確保他不會迷失，隻要他的魔力能夠提升到一定程度，他就能打開通道，回到自己的世界。

    但他的魔力還遠遠不足。更何況，這裏的事情還沒結束，藤吉郎，阿秀，無明，塚原卜傳，這些與他結識的人們還有自己的夢想，羅丹的朋友不多，既然尼祿那邊安心無事，那麽自己還不著急回去當電燈泡。

    藤吉郎並沒有在這座偏僻的道場呆上太久，對於這個男人來說，眼前的權力遠比刀劍更具有魅力。阿秀和羅丹則在這裏安心接受塚原卜傳的教導，從呼吸到位移，從架勢到防禦，這個衰老的武士正在燃燒自己的生命，不惜一切代價傳授自己的一生所學。偶爾他們會靜坐品茗，在苦澀中尋找心靈的平靜；有時他們會相互切磋，用刀劍探討道路的方向；還有藤吉郎越來越多的委托，日益躁動的山賊與妖鬼，甚至是來自其他勢力的間諜，那些執棋的大人物逐漸忘卻了美濃蝮蛇的名號，即便是齋藤道三也無法阻止他們的野心，任何人都妄圖占有這塊肥沃的土地，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勢力。

    羅丹依舊沉浸在劍道中，不斷提升著自己的劍術與魔力，正如塚原卜傳所說的那樣，鋒利的劍刃，不需要外來的累贅，在足夠的力量麵前，任何詭計都是無用的殘渣。

    但時代的變化，自然不會因人的意誌而停止。

    “……又一個突然消失的商人嗎……”

    齋藤道三依舊氣勢雄壯，但感知越發敏銳的羅丹卻感知到，麵前的男人已經開始精力不足，即便有藤吉郎的幫助，日漸衰老的身體還是拖住了他。

    “那個男人可不是那種拋下工作，一聲不響就不見的家夥。或許過一陣子就能看到他了吧，前提是他還活著。”

    齋藤道三的計劃受到了幹擾，最近那些販賣靈石的商人，大多都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或許還有其他潛伏，暗算，陷害他人的畜生之輩還隱藏在美濃。無論如何，幸苦你了，稍後我會派人送上獎賞的。”

    這個男人哈哈大笑。

    “別看我這樣，實際上我還挺忙的哦……”

    直到後來一天，一臉焦急的藤吉郎闖入道場。

    “不好了，阿秀羅丹，出大事了！”

    弘治二年，美濃繼承者齋藤義龍舉兵進攻齋藤道三。齋藤道三三敗而退，重傷被困鷺山城住宅。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