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章 燕歸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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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陽西墜。
    昏黃的陽光從窗格裏頭照進來,投下斜長的影子,侍從鋪上白布,恭敬地斟上琥珀色的美酒,深色酒液閃動波光。
    酒未飲。
    便已氤氳醺意。
    “有勞牛宗師迎風冒雪,昨夜當真繁忙,不知牛宗師到來,未能遠迎安排,接風洗塵,慚愧萬分,三天為請,兩天為叫,無奈聽聞牛宗師單落腳兩日,梁某隻得於今天特設宴賠罪。”
    “聞名不如見麵,梁宗師少年成名,謙虛溫謹,不以才地矜物,比傳聞中的更有神采!無愧我大順人傑也!”
    浪雲樓天字包廂。
    梁渠熱情宴請自南直隸送來玄黃長氣的牛姓宗師,蘇龜山居於上首,當個筵席陪客。
    三言兩語的客套。
    牛宗師“受寵若驚”。
    不是梁渠話說得多麽漂亮,多麽謙卑,他本以為是慣例的客套,吃頓飯,收些銀票了事,未曾想梁渠之喜悅溢於言表,感情真摯不似作假。
    年關將至異鄉異客。
    大冷天的,三句話,暖到了他心底裏。
    “請。”梁渠扶出座椅,“牛大人快快入座,今個您是主客。”
    “好!牛某人恭敬不如從命。”
    暖爐烘烘,浪雲樓風景正好。
    同一夕陽下。
    梁宅臥房,方窗大開,冷風流通。
    嘩啦啦。
    江獺們持笤帚的持笤帚,擰抹布的擰抹布,疊作小方塊,撅個毛屁股從東抹到西。
    木板光可鑒人,映照霞光。
    打掃幹淨屋子,江獺分出四隻,一隻一角搬抬起架子床,獺獺開掀開筒卷,趁機鋪上北庭特產的羊羔毯,又於床頭擺正血珊瑚,桌案上置放數隻紅燭香薰,將打火繩塞到下頭的抽屜裏。
    “船老大幹什麽呢?”
    “不知道啊。”
    龍瑤、龍璃竊竊私語,觀望江獺進進出出,拎桶倒水,有條不紊。
    平日裏打掃長老房間的全是她們,了不起算上常換床鋪的李大娘,今個梁渠居然一反常態,讓獺獺開來?
    有古怪!
    夜深。
    紅紗裏裹一團溫奢的光。
    酒樓內的客人三兩散開,常有不盡興者,喚上門前船夫,丟幾個銅板,往彩燈招搖的畫舫上去。
    冬日無甚魚獲,好些漁夫閑不下來,皆裹上蓑衣,好天寒地凍中來幹些接客送客的活,有的酒客半醉不醒,暈暈乎乎,出手多有闊綽,碰上一個便是大賺。
    故每每見人出來,總惹得一片哄搶。
    自然。
    倘若碰上佯醉不給的,亦隻能自認倒黴。
    “舅爺!”梁渠喚來一位漁夫,攔住蘇龜山,“甥孫今晚有事,能不能勞煩舅爺,請您老挪步到府衙內對付一晚?”
    蘇龜山半眯不睜,斜眼打量梁渠許久,見其臉色微紅,似有恍然,食指輕點。
    “嗬,我說你小子今個不大對勁,大早上起來好一通打拳上躥下跳,像廬山上的猢猻,怎麽,純陽童子功煉至大成境了?”
    “親舅爺!”
    梁渠雙手合十。
    “倒也知道害臊。”蘇龜山躍到小舟上,撫動白須,“今晚的賬……”
    梁渠掏出碎銀,丟給船夫:“同牛宗師一般,有多少算多少,全掛小子身上!”
    “船家,趕上前麵那艘。”
    “好嘞,您坐穩!”
    船夫引了炭火爐子,撐篙破開影月,穿插於小船縫隙之間,漾出層層漣漪。
    嘩~
    白沫紛紛,水流逆卷出漩渦,破碎月光。
    添完水,龍娥英從竹筐裏夾出幾枚火石,投入熱池。池底茸茸的墨藻緩慢覆蓋、吞食,水溫逐漸升騰,於月色下蒸騰出白霧。
    脫鞋入屋。
    隔間內。
    衣裳褪盡,落至腳踝。
    龍娥英紮好青絲,跨出衣堆,包裹上棉白浴巾,步入汗蒸房,靠坐於木凳上,閉目休憩。
    未幾。
    房門洞開,少許隔間冷風卷入。
    忽有人攪動白霧,並排挨坐。
    水霧朦朧。
    龍娥英腳趾抓地,汗毛微微豎立,挨坐來的不是龍瑤、更不是龍璃,觸感不同,比她們高大,比她們堅硬,更比她們熾熱。
    白霧流動。
    汗水從脖頸滲出,順沿曲線滑落。
    龍娥英捏緊棉巾輕吐一口氣,鼓足勇氣睜眼。
    兩人靜默著,掩在霧裏。
    呼吸相聞。
    心髒不約而同地加速跳動,臉熱的發燙。
    指腹被指甲掐出印子,龍娥英抿了抿唇,輕輕靠到身邊人的肩膀上。
    滿鼻子都是淡淡的芬芳,此時木屋內尚未添水,偏偏像有溫水在身下起伏,每個毛孔都放鬆地舒展。
    梁渠轉頭。
    發絲黏到龍娥英的額角上,有些淩亂,水霧均勻地貼到肌膚上,從圓潤的肩頭,到為浴巾掩住一半,微微起伏的飽滿胸口,皆瑩瑩泛光。
    要什麽雪豬油。
    根本用不到。
    他想。
    “呼!”
    白霧擾動。
    梁渠長吐一氣,忽地起身。
    左手環住龍娥英腰身右手攏住大腿,五指指縫間擠出豐滿軟肉,混著汗液和水珠的掌心一路膩滑到腿窩。
    讓粗糙掌心擦過的肌膚火辣,龍娥英心跳到胸口。
    砰!
    梁渠正了正身位,一腳踹開木屋大門,踏行白霧,大步往臥房去。
    抄手遊廊。
    拿上換洗衣裳的龍瑤、龍璃瞪大眸子。
    她們親眼目睹了燭火自房間內點亮,獺獺開從屋裏跑出,其後長老橫抱住龍娥英,二人各裹一件棉巾,渾身冒湧滾滾白煙,閃身進屋。
    這這這……
    幼小的心靈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二人怔立原地,手足無措。
    突然。
    龍璃思緒一跳,快步跑到臥房前,用力拍窗。
    “長老!千萬記得墊一塊白毛巾!千萬記得啊!”
    房間內氛圍一尬。
    半晌。
    梁渠甕聲甕氣。
    “知道!”
    龍璃鬆一口氣,拉上龍瑤大步往木屋裏去。
    “為什麽要墊一塊白巾?”龍瑤問。
    龍璃張了張口,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解釋:“哎呀,反正就是規矩!規矩就是這樣!”
    臥房內。
    燭火幽幽,梁渠和龍娥英對視,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笑上許久。
    房間裏又隻餘下呼息。
    殷紅的臉更紅。
    身體裏每一根血管都漲漲的,像淌動滾水,流動岩漿,燒心的灼熱蒸發掉了不多的水分,嘴唇幹得皸裂出白皮。
    梁渠解開浴巾,白巾鋪開,蝴蝶一樣張開翅膀,他望著胸脯從柔白變得粉紅,再往上,龍娥英整張臉同醉了酒一般,暈出熏熏的香。
    眸光對眸光,下意識錯開,俄爾,又忍不住對視,忍不住去望,像隻透明的大手。
    他能觀察到瞳孔的邊緣在顫動,因興奮而擴張覆蓋整個虹膜。
    他能感受到被用力握住的手腕,因指甲的嵌入而微微發痛。
    他更能觸會到那一陣放軟,一陣收緊的小腹。
    美。
    他俯首下去,吮住朱唇。
    心髒輕快的跳動落入掌心之中。
    龍娥英抓住床單,纖白的足弓繃緊。
    大地一片寂靜。
    世界一片黑暗。
    偶有流星劃破黑暗,刺入銀河。
    燭火幽幽地跳,氤氳出灼灼熱浪,血珊瑚的紅光閃動不歇。
    屋簷下,燕子收攏羽翼,抖落身上細雪,回歸溫暖的巢穴。
    燈輝輝。月微微。帳暖香深春漏遲。夢回聞子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