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梁渠不是黔驢。
    他淮猿。
    “呦嗬，架勢不小呢，做個飯得戴小冠？”
    蘇龜山手端瓷碗，夾出一隻煎蛋，抬頭便見梁渠頂個白玉冠從房間裏出來。
    “許久不曾做飯，腦子裏的玩意有些模糊，這點心做起來蠻費時的。”
    “你隻管做。”
    “得令，娥英，來搭把手！”
    “汪！”
    聽聞有吃，烏龍、江獺全抖擻精神，甩動尾巴跟在梁渠屁股後頭，排排坐至門檻前頭等候。
    梁渠讓龍瑤龍璃重燒一鍋開水。
    蘇龜山要甜的。
    隻能做點心。
    此世點心花樣繁多，蛋黃酥，水晶糕，蜜餞一個不缺，論複雜有複雜，論味道有味道，尋常能做到的輪不到他，撐死搞出來一個冰酪，冰激淩，可那也已經是好幾年前的“老東西”，然而適才腦子裏搜羅搜羅，梁渠發現真有一個點子。
    灶房下頭的小冰窖裏取出雞蛋、奶油、砂糖、牛乳、玉米油……
    冰窖今年新建。
    肥鯰魚和拳頭合力挖掘，龍娥英製冰儲備，比冰箱好用，專門存儲雞蛋、牛乳之流。
    “長老又做什麽好吃的？”
    龍瑤、龍璃圍繞左右，興致勃勃。
    每年夏天的冰酪便是她們的幸福時光。
    “幹活的才有的吃。去，打雞蛋，把蛋黃全挑出打勻。”
    “遵命！”
    “我做什麽？”龍娥英問。
    “現在不急，待會有大用，沒你不行，來！”
    梁渠伸出雙手。
    龍娥英將袖子挽上，見不牢固，又取下發帶固定。
    萬事就緒。
    先手壓實麵粉，拿筷子插上數個透氣空洞，其後放到適才燒開的滾水上蒸一刻鍾，以竹篩子篩除掉裏頭的小疙瘩。
    “做酥皮？”蘇龜山不知何時步入灶房。
    “舅爺慧眼！”梁渠邊幹邊答。
    麵粉分高筋和低筋，實際就是蛋白含量高低。
    含量高的適合做麵條、麵筋，含量低的適合做酥皮之類的點心，尋常廚子認知裏雖沒有蛋白的概念，但不意味不會做，各個派係的白案師傅早把麵點裏的門道摸地清清楚楚，蒸上一遭，便是把中筋麵粉變低筋麵粉，落入蘇龜山這樣的老饕眼中，一眼就能猜到要做什麽。
    啪啪。
    拍動兩下，梁渠把篩出小疙瘩剩下的麵粉倒出，添油添水添鹽，不常下灶房，水、麵、鹽三者的比例真不太好把握。
    大致弄個模樣出來。
    “娥英！關鍵時刻來了！”
    “現在凍？”
    “不，和我一起揉麵團。”
    話罷，梁渠從後頭環抱住龍娥英。
    龍娥英初始驚詫，她本以為非她不可，意要冷凍什麽，旋即抿笑配合。
    劈啪！
    灶膛內柴火爆裂，火星幽幽浮散。
    兩人四手，交迭揉捏木案上的麵團，水不小心加多，麵團黏黏糊糊，沾到彼此的指縫之間，便需順著手指把黏乎乎的麵團搓下來。
    多抓一把麵粉摻入。
    揉捏擠壓。
    白塵騰揚。
    蘇龜山：“……”
    龍瑤、龍璃：“……”
    堵門口的烏龍張嘴打個哈欠，抬起後腿搔了搔脖子。
    拳頭忽地握緊。
    蘇龜山忍無可忍：“好了沒有？”
    “咳，馬上馬上！”
    過猶不及，揉好麵團，切上十字花，冷藏片刻，期間蛋液備好，簡簡單單的牛奶加蛋黃加糖，來到這一步，梁渠要做什麽已經相當明晰，最後將準備好的兩樣材料捏形搭配，放入鐵盤塞入爐灶之內。
    淡淡的焦香甜味彌散。
    拿出鐵盤。
    橙黃金燦，內裏略焦的蒸雞蛋陷入酥皮之中。
    整個模樣就是一個特製小碗接住了甜味蒸雞蛋，頭一回做，有幾個沒弄好，致使蛋液流出破了相，塌陷下去，但起碼一半是完整的。
    香！
    獨特的烤麵點香混雜甜膩。
    蘇龜山猛嗅一口，大方地原諒了年輕人之間的小情趣。
    “此為何物？”
    “蛋酥！”
    香味濃鬱，顧不得燙。
    蘇龜山撚起一個塞入口中，細細品味。
    烏龍，江獺全投來目光。
    “舅爺。”梁渠得意洋洋，“我舉薦的幾個人如何？”
    蘇龜山撣去胡須上的碎屑。
    “看不出來，你除去修行，竟有幾分慧眼識才之能。”
    “哈哈哈。”梁渠沒忍住，咧嘴大笑，拿出第二，第三個鐵盤，“冷了不好吃，快來嚐嚐，這次做的不算好，火候過頭了，酥皮太脆了，一碰就掉，下次讓張大娘用奶油濾黃油來做，會更香一點。”
    龍娥英用手接拿一個品嚐，龍瑤、龍璃掰下酥皮喂給江獺。
    蛋撻一爐一爐出。
    整個庭院彌散甜香氣息，龍炳麟，範興來全讓喊入灶房。
    “興來你吃完記得喝水漱口啊，別壞了牙。”
    “曉得曉得。”
    範興來腮幫子鼓鼓囊囊。
    翌日。
    雞未鳴，天未亮。
    零星有蟬鳴。
    燥熱的天氣讓李壽福早早蘇醒，睜眼盯著房頂橫梁，精神頭尚未完全複蘇，便讓屋外的河吏喚醒，著急忙慌地來到府衙，兀的得到了負責籌措糧草、藥材的命令。
    屋外漆黑一片，月亮下落，太陽未升，反倒比子夜更黑。
    萬籟俱靜。
    李壽福未睡醒的臉上透出幾分懵圈。
    “誰？”
    “你！”
    “我？”
    錫合府蒙難，平陽府調撥糧草，藥材。
    此等大事，怎落到他一個小小主簿頭上？
    書房外。
    李壽福陷入沉思。
    “老李，好好幹！機會給你了，能不能把握住，全看你自己了。”
    梁渠忽然出現，拍拍李壽福肩膀。
    機會？
    什麽機會？
    像是火星引燃了引線，呲溜一聲燒到火藥，砰得炸開。
    李壽福打個激靈，心髒泵血上臉，紅彤一片。
    “多謝梁大人！”
    ……
    “龍淵道位於一片深淵峽穀之中，周天之氣充盈，相同深度，水壓比旁地要大得多，布滿亂流。
    縱使大武師進去，沒有一定的橫練功夫亦會受傷，十分玄奇，算一處錘煉氣血、鍛體之用的水澤寶地。”
    圓頭背脊之上。
    龍炳麟向梁渠講述龍淵道名字的由來。
    平陽府籌措糧草要數天時日，自然趁此機會把龍氣先摸到手。
    “江淮大澤裏類似的寶地多麽？”梁渠問。
    “不少，咱們要去的西水域，龜族本地的碧水潭便是，一口地脈碧泉，有療傷奇效，延年益壽，平靜心神，利於破境。
    江淮大澤裏，類似的寶地大多為有主之地，有龍君賞賜的，也有憑實力占據一方的，龍淵道便為龍君賞賜給龍鱘一族的。”
    “龍人族呢？”
    “我們龍人族平日便生活於龍宮之中，倒沒什麽特別的居所，後來讓蛟龍趕了出來，自西南水域中間，尋了一片適宜種植大王蓮的沃土定居。”
    “來者何人？”
    鏘！
    無形波紋擴散。
    一陣金屬顫音。
    兩隻聳背大蝦頭頂額劍，交叉相碰，蕩出激烈銳鳴。
    梁渠立足肥鯰魚腦門之上。
    放眼眺望。
    一片青山綿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