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霧都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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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黃的路燈照亮回家的路。
    最後一班公共馬車從街道一端開來,在一座破敗的公寓樓前停了片刻。
    【伏蓋公寓】
    這種公寓樓,因其內部設施極其不完備,所以租金低廉,一般是用來出租給那些剛到倫敦囊中羞澀卻打算幹出一番事業的有誌青年的。
    於連從馬車上下來。
    幽暗潮濕的冷風吹過臉頰,他裹緊大衣,大步走進公寓。
    老舊的煤氣燈在頭上滋滋作響。
    踏著吱吱作響的樓梯,避開地上的煙頭和紙屑,各種奇怪氣味填滿了鼻腔。
    飯菜味、汗酸味、便池溢出的臭味,隨處可見的陳年汙物和表皮剝落的牆壁發出的積聚不散的黴味,無論什麽樣的穿堂風都無法將這種種臭味吹散。
    於連每次回來都會覺得不適。
    真想明天就搬出這個鬼地方啊,就像有錢人那樣,住到窗戶明淨、鋪著高級地毯的大house去。這種擠滿窮人的roo,整棟樓從上到下終日都彌漫著令人窒息的混濁氣味,真是受夠了。
    公寓有五層,於連住在頂樓最角落。
    掏出鑰匙打開房門,進屋之前,伸手扭動牆上的煤氣燈開關。
    煤氣順著管道進入玻璃罩,光線幽幽亮起,然而這種暖色調的燈光卻沒有帶來溫暖。
    由於保暖技術很差,維多利亞時代的大英,即使所處室內也很容易感到寒冷。
    燈光照亮房間非常小,僅有一個臥室和一個盥洗室,是個標準的廉價公寓。
    但和樓道的髒亂差不同,這裏整潔幹淨,且無異味。
    普通的沙發和褪色的地毯,表麵粗糙的櫃子,占據房間三分之一空間的床,所有家具都擦拭得幹幹淨淨;
    本來斑駁肮髒的牆壁都貼上了灰底藍花的糊牆紙,窗簾潔白無疵,每一條褶縫都又直又規律;
    靠窗的書架上堆疊整齊地擺著許多書籍,旁邊的獨角小圓桌擺著一座由跪著的阿特拉司雕像托起地球儀擺鍾,圓球表沒有沾上一絲塵土。
    有限的空間和寒酸的家具,在主人別出心裁的擺放下,突出了一種整齊精細的現代雕版畫風格,可以讓人從中窺探到主人的幹淨整潔的形象以及他理性冷靜的性格。
    高高堆疊起來的書和擦拭得一塵不染的地球儀,又體現了主人的好學與對世界的探索精神。
    如果他肯去邀請的話,肯定有不少女同學願意留在這裏過夜。
    把脫下來的學院長袍掛好,打開窗戶換氣,於連端了杯水過來,支著胳肘坐在書桌前。
    窗外是泰晤士河,長短不定的汽笛聲不時劃破夜空,有的近在咫尺,有的幾乎聽不太清。
    他是在塞納河出海口長大的。
    輪船的汽笛聲,可以勾起他許多的童年回憶,比如說他那個有著一頭好看橘色長發,對他百依百順的青梅竹馬。
    還有他那“惡毒”的“後媽”。
    “哈~”
    於連微微打了個哈欠。
    距離睡覺還早,想女孩隻會越想越覺得孤獨,不如看看書打發時間。
    有兩本書擺在桌麵。
    《雙城記》和《在野外遭遇低階惡魔如何自救》。
    一本是狄更斯寫的,另一本也是狄更斯寫的。
    這個世界和於連認知中的世界,曆史走向相差不大,僅有些細節上的差異。
    要說兩個世界最大的不同,莫過於這個世界的神秘學不再是騙錢的玄學了,而是真正能使用超凡力量的強大學科。
    神秘學,一個籠統廣泛的概念。
    魔法、占卜、煉金術、魔藥學、物品附魔、神秘生物……
    一切不為邏輯所知,不為定律所限,不可解析的神秘力量;
    一切隱秘難尋的古老知識,以及被理性拒斥的非凡之物,都在神秘學的研究範圍內。
    沒考上倫敦大學前,於連就已經學習了足夠多的神秘學基礎理論,但他至今都還差最後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才能正式成為一個神秘學家——覺醒相性。
    從本質上來說,神秘學是一門感應、控製,催動能量的學科。
    隻有覺醒了相性的人,才能夠感應到自然現象中蘊含的特殊能量——魔能。並且通過儀式,祝詞,禱文等特定的方式運用這些魔能。
    覺醒相性很難。
    不僅需要耗費大量的金錢舉辦洞悉儀式,成功的概率低到令人絕望。
    但他在這條路上不會有任何猶豫。
    舉行一次洞悉儀式的材料費和人工費加起來,需要大概100英鎊。
    這年頭一個普通工人的年薪不到40英鎊。
    於連來倫敦小半年,幾乎每晚都去高檔俱樂部給富婆拉小提琴,辛辛苦苦賣藝攢的錢差不多有60英鎊了。
    “呼~”
    加油吧!
    爭取在夏天前攢夠100鎊!
    於連輕吐一口氣,翻開《雙城記》。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
    1850年的倫敦,正處於光明與黑暗之間的混沌地帶。
    這裏靠近天堂,也靠近地獄。
    這裏是資本家與無產者、保守宗教與新潮思想、神權與政權、理智和瘋狂相互碰撞的大型鬥獸場。
    時代的喧囂炫目和工業革命帶來的滾滾濃煙,將這座城市變成了一隻饑餓的野獸,吃人的野獸。
    初春的清晨總是陰冷無比。
    於連戰勝寒冷,擺脫困意,從床上下來。
    公寓裏有煤爐,但每天燒煤取暖的花銷普通人家很難承受得起,所以他很少燒煤取暖。
    “嘩啦~”
    盥洗室內,於連掬起一捧冷水,拍打在自己臉上。
    同樣的,在這年頭,隻有富裕階層的家庭才能夠每天都用熱水來洗漱沐浴。
    一個臉盆,一條法蘭絨毛巾,一點肥皂和潔牙劑,便可以滿足大多數人的洗漱需求。
    這個時候的肥皂,已經有了薰衣草,紫羅蘭等各種香味。
    在某些場合裏,化學製成的香氣成為了一種獨特的勳章,一份洗浴者享受的榮譽。
    要知道此時一塊肥皂小就算了,價格還大概相當於三口之家一天的生活費,而一個遵循洗浴潮流的家庭一周就要用掉三到四塊肥皂,這是遠非平民能承受得起的花費。
    於連自然沒多少錢。
    可他酷愛幹淨,甚至到了有點小潔癖程度,就算挨餓也要把錢留著買肥皂。
    他的潔牙劑也是比較貴的墨魚骨粉,這種可以說是牙膏了的東西,亮白牙齒和清潔口腔的效果比普通人用的煤灰和木炭做的潔牙劑要好上一個檔次。
    幹淨整潔,是最大的,也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優雅。
    洗漱完畢,於連對著不大鏡子,仔細地整理衣服。
    黑色圓頂高帽配漆黑莊嚴的學院長袍,胸口別著一枚以卡巴拉生命樹為原型設計的校徽。
    大衣裏穿著潔白的高領襯衣,下身是修身的潔白長褲,腳踏高筒棕色馬靴。
    於連摸了摸金屬質感的校徽,滿意地點點頭:“爺真好看!”
    當東邊的天空開始泛白時,他已經吃完了簡單的早餐,站在公寓樓大門前等待去學校的公共馬車了。
    今天的倫敦依舊被大霧籠罩著。
    賣報小販、賣花女、街頭藝人從眼前走過;
    穿著優雅的紳士、裙擺搖曳的淑女、疲憊的夜班工人與衣服破舊的乞丐。
    各式各樣的人像是一塊塊截然不同但又相互依存的拚圖碎片,在這座都市中拚湊出一副充滿矛盾和裂縫的畫麵……
    市區煙囪林立,不停地噴吐著刺鼻的濃煙。
    煙囪是工業的象征,是帝國無上的權利與財富的象征。
    盡管倫敦的空氣質量越來越差,可全年無休每天工作超過14小時的工人們,反而讓刺鼻的濃煙噴吐得更加勤快了。
    掌握著輿論的資產階級,不斷通過報紙竭力向民眾灌輸這樣一種意識:
    “如果工廠不24小時開動,那麽軍隊誰來養?稅收誰來交?大英的榮耀誰來維護?誰來欺負那群frogs讓他們成為你們喝啤酒時的笑料?你們這些工人,不要老想著一起上街搞個大新聞才行嘛,資本的財富就是整個民族的財富,資本的事業就是全民族的事業,資本的壟斷和擴張是為了全民族的利益。你要是敢有意見,那你就是不愛這個不列顛!”
    在資本家殘酷的剝削下,大英帝國順理成章地成為成為全球第一工業國。
    在報紙的輪番洗腦下,即使倫敦東區最貧困的愛國者,隻要一想起帝國的工業和財富,便會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
    當然了,於連不會覺得驕傲。
    畢竟他是一個“法國蛙佬”。
    此時的他正坐在從東倫敦開往西倫敦的公共馬車上,謀劃如何完美地完成係統的新手教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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