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老和尚不對勁。”
    “氣息太厚重了，簡直像是撞上了兩座見不到頭的大山。”
    “這是什麽境界？”
    “去佛門？去個屁，老子才不去，誰愛去誰去。”
    破衣僧腳下健步如飛，穿過人流，躲入小巷子，藏身泥濘惡臭的垃圾堆放處，他神情凝重，感到不安。
    哪怕麵對妖魔，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不安感覺。
    因為他懂。
    他了解這些佛門的老和尚。
    他們太固執了，認定一件事情就不會放棄。
    不然當初那個老和尚也不會為了救下他一個孤兒，硬生生擋下十萬妖魔大潮，最終力竭而亡。
    “我與明空師弟境界大約在大金剛境界，大約等同於世人所說的蘊法境第三境界道宮從，慚愧，修佛七十年，距離法尊之境還差不少。”大耳和尚的聲音從身後飄蕩了出來。
    破衣僧一個激靈。
    果不其然。
    他扭頭，兩個老和尚不知道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哪怕這裏汙水遍地，惡臭撲鼻，小山般高的垃圾堆中甚至還蜷縮著肉白的大蛆蟲，兩位老僧依舊神情寧靜，仿佛腳踩之地並非汙水巷，而是佛門殿前的青石板。
    心在佛門，便無處不是佛門。
    白眉老僧微笑道：“所以師弟想要逃開我們二人的視線，還是很難的，除非大夏國的法尊出手。”
    大金剛境！這是佛門的境界，對應世人所熟知的蘊法第三境道宮。
    要知道這個境界，在天青國基本可以橫著走了。
    因為哪怕是天青學院的頂尖老師，以及類似方家這等大家族的頂級戰力，也不過道宮罷了。
    再往上便是蘊法最後一境“第二相”，可以開辟神識天府，衝擊傳說中的天相師境界。
    至於這老和尚說的法尊，也是佛門境界。
    對應的就是天相師。
    天相師不出，這兩個老僧什麽都不怕。
    破衣僧心中一駭，這兩個老和尚居然這麽厲害？
    “師弟。隨我們去佛門吧，你心中明知，你命中注定與佛有緣，不然何以凝聚無上菩薩相。”白眉老僧溫和說道。
    破衣僧目光閃爍，尋找逃脫之路，嘴上也絲毫不慣著：“誰說我與佛有緣，我的法相是靠他人所贈，和你們佛有屁關係？”
    他人所贈？
    白眉與大耳互望一眼，看出了彼此的迷惑。
    佛門法相，必須內心足夠堅定，毫無疑惑方可凝聚，從古至今也從未有過任何僧人的法相是靠外力得到的。
    凝聚條件比尋常法相苛刻許多，所以佛門僧人能凝聚法相的很少，但即便不擅長交戰，實力也極為可怕。
    不可能是他人所賜的。
    至於外界世人的法相倒是有些可能。
    聽說有另類的醍醐灌頂之法，可強行凝聚法相。
    亦或是頂尖煉器師可為他人量身定製神圖。
    但不管怎麽說。
    佛門法相是不可能的。
    這位新師弟，很喜歡胡說八道啊。
    口腹之欲好戒，但妄語的心關卻難過。
    需要好好在佛前參悟。
    “師弟，不要鬧了，與我們走吧。”大耳老僧攤開了蒼老的手，似乎是在邀請。
    破衣僧眼中精光一閃，目光鎖定了一處腐爛惡臭，流滿糞水的下水道，黃濁之物不斷翻湧冒出。
    他經曆過人世間最大的悲哀，亦行走過人世間最汙穢的道路。
    為了躲避凶獸他曾藏身妖精大怪的糞便中。
    為了獵殺妖魔，他埋伏在腐爛數月的屍體堆中，任由屍水浸染身體。
    所以他什麽都不怕。
    哪怕方雄入魔身軀被折磨成那副模樣，其他人嚇得色變，他眉頭都不曾皺過一下，因為看過太多。
    於是他動了，一個箭步朝前衝去，渾身元力轟然湧動，整個人仿佛一顆火藥炮彈朝著下水道衝去。
    與此同時，法相之力流轉覆蓋全身。
    沒有浪費任何力量催動異象，而是盡數加持自身。
    竭盡一切衝入了下水道。
    黃濁之物覆蓋身體，惡臭撲鼻，但破衣僧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隻顧朝著深處鑽去，像這種大城池的下水道往往通往附近的河流，隻要他隻要朝著一個方向鑽，遲早能進入某條不知名河域，然後逃走。
    兩位老僧看著這一幕，心中頗有些詫異吃驚，隨後又是感慨。
    “我本以為我們身在汙巷，心在佛門已經算是定力不凡，誰知這位師弟的內心強悍到這種程度。”
    “是啊，我們應該向這位師弟學習，不懼世人冷眼，不畏紅塵濁物，如此才能真正的超脫。”
    兩位老僧一陣論道。
    隨後白眉老僧道：“師兄，我來？”
    大耳老僧微笑：“師弟請吧。”
    隻見白眉老僧踏前一步，身上瞬間冒出幹萬縷佛光，浩瀚無垠，照亮大片天空，一尊驚世大佛相隨之浮現，左手結禪定印，右手結觸地印，莊嚴寶相，慈悲之中蘊藏無盡大威能。
    此乃佛門至高法相之一【寶生佛】。
    可清淨人的傲慢心之毒，將受蘊轉為平等性智。
    種種神妙手段不可言說。
    乃是唯有得道高僧才能凝聚出的法相。
    當然凝聚依舊需佛門至寶輔助，世人觀神圖，而佛門是參佛像，殊途同歸。
    幹人幹麵。
    佛亦如此。
    佛門最出名的大概就是從一座天賜佛像中所參悟出的五種頂尖法相，大日如來佛，不動如來佛，寶生佛，阿彌陀佛，不空成就佛，並稱為五方佛。
    隻見白眉老僧展現佛威，佛光照耀之下，所有汙濁穢物盡數如冰雪一般消融，不複存在。
    隨即淩空一拈，恍若拈花。
    空間似乎隨之凝固住了。
    風聲停歇。
    大街上的喧囂沸騰之聲此刻也消弭於無形。
    塵世間寂靜無聲。
    “回來吧。”白眉老僧輕輕一摘，氣流倒灌，一股強大的無形之力硬生生從下水道中將一個破衣身影給揪了回來。
    破衣僧被無形力量拎了起來，渾身佛光似乎被死死束縛在了體內，完全釋放不出來。
    他心中驚駭。
    這麽厲害？
    本來以為已經逃掉了，誰知道這麽輕易被抓了回來，風輕雲淡，似乎根本沒有費什麽力氣。
    “放開我！”破衣僧咆哮起來，身體劇烈掙紮顫抖，身後殘存佛輝艱難匯聚，凝聚出虛無的地藏菩薩相。
    恢弘且決然。
    驚人神威，居然令白眉老僧釋放的佛光震顫了分毫。
    兩位老僧再次麵露驚歎。
    果然佛緣深厚。
    竟然能自主凝聚這般頂尖佛門法相。
    “師弟，別鬧了，和我們走吧。”大耳老僧一揮衣袖，清淨之力彌漫飄來。
    破衣僧還想掙紮，但內心戾氣怒意卻突然潰散，一片寧靜，仿佛世間一切都無需關心，於是他閉上眼睛，狀若嬰孩，恬淡清和。
    兩位老僧帶著他，朝著西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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