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語過來之後，先是看了眼自己的爺爺，見他沒有什麽大礙，才向蘇誠認認真真地行禮喊了聲“老師”。
    “老師？”風天陽愕然看向這個被自己寄予厚望，但性格懶散的小孫女。
    顯然，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這回事。
    因為指望著蘇誠能找機會帶自己“脫離苦海”，想辦法溜出學院的緣故，為了防止打草驚蛇，所以回來以後風輕語並未細說過自己加入天鬥皇家戰隊的人際交往關係。
    隻是簡單介紹了下隊友情況，以及參加最後決賽時的經曆和感受。
    與此同時，學院中的其他教師們也圍攏上來。
    剛剛風天陽被一拳砸落的場麵，還是相當驚人的。
    尤其是在半途中直接被打退了武魂真身狀態，顯然受了不輕的傷勢，眾人自然關心。
    不過戰鬥剛剛結束，又有蘇誠在側，他們也不好輕舉妄動。
    直到現在偃旗息鼓，甚至院長家的那個小孫女貌似跟武魂城這個年輕長老關係匪淺的樣子，這些人的心情才算放鬆了些。
    蘇誠看了眾人一眼，朝著風天陽輕輕頷首，“風院長可以和諸位老師商量商量，考慮下我的提議，盡快給我一個答複。時代已經不同了，未來神風學院何去何從，都在你們的一念之間。”
    說完輕輕拍了拍風輕語的肩膀，便在其他人神色各異的目光中帶著朱竹清走向遠處。
    順便把這塊位置空了出來，讓他們自行商討。
    能做的都已經做了，這些人管理了學院這麽多年，也不是小孩子，該如何選擇他們自己應該也能想得明白。
    “時代已經不同了……”
    聽到這句話，風天陽心頭微微一震。
    是啊，剛剛那兩個人才多大年紀，在自己學院的學生中都屬於年幼。
    那個極為特殊的蘇誠也就罷了，可是朱竹清呢？
    短短一年的時間，就精進到如此地步，哪怕武魂再強，也不至於這麽誇張。
    而且……
    風天陽看向身邊那個目光靈動的女孩，老臉一沉，“你不準備跟我解釋一下？”
    眼見爺爺似乎有點不大高興，風輕語悄悄吐了吐舌頭，連忙詳細解釋起來事情的經過，以及一年前魂師大賽時的部分細節。
    末了說道：“爺爺，你最好認真考慮下老師的建議。”
    稍顯稚嫩的俏臉上，也多出了幾分鄭重。
    “那個蘇長老……”風天陽猶豫了下，還是出言問道：“他還有其他的弟子嗎？”
    “不知道，之前沒有，現在就不清楚了。”
    “之前沒有……”他在心中轉念。
    風輕語最後那句勸說自然不會產生什麽影響。
    她潛力再怎麽不俗，平素裏性情行事再怎麽機敏，終究隻是個孩子罷了。
    這種大事上，她的意見無足輕重。
    但由蘇誠親口承認下來的師徒關係卻做不了假，風天陽考慮的是這件事。
    “應該是沒有的。”這時，旁邊的副院長也開口了，他知道對方此刻在想什麽。
    蘇誠和風輕語之間的這種師徒關係並不一般，與學院那種單純授課喊一聲“老師”的情況完全不同。
    就像玉小剛和唐三，比比東和胡列娜，這代表的是某種傳承。
    這種關係的親密程度，比起骨肉親情也相差不大了。
    “伱想想，如果他在武魂殿學院又收了新的弟子，今天估計就不會帶著這個朱竹清過來這邊。”
    說到這裏，他用眼神向不遠處的兩人示意了下。
    此時蘇誠的手臂還攬在朱竹清纖細渾圓的腰肢上，少女則是螓首輕斜，依靠著他的肩膀。
    兩人正低聲細語，舉止親密。
    “他們兩個明顯不是師徒關係。”
    “想這麽多，我去問問不就行了。”
    風輕語翻了個白眼，對他們謹小慎微的態度有些無語，直接轉身朝著兩人的方向走了過去。
    另外一邊，蘇誠以先天之力默默滋潤著朱竹清體內經脈，輕聲道：“這場戰鬥下來，你的感覺如何？”
    “魂力運轉更快，變得更加精純了。而且……而且我感覺放鬆了許多。”
    “放鬆？”蘇誠一愣，“說具體點？”
    “之前感覺還不明顯，但是剛才戰鬥到了後麵，就像把身體裏麵的浮躁和壓力完全釋放出來一樣。尤其是到了最後那一拳，整個人的精神都像得到了某種升華。”朱竹清自然不會對他隱瞞，詳細說出了自己在戰鬥中的感受。
    “原來如此……”蘇誠眼神若有所思。
    看來他之前還是沒有完全理解對方的實際情況。
    戰鬥是幽冥白虎的天性，無論壓抑還是以其他方式舒緩，都不是放鬆的最佳途徑。
    隻有激昂的戰鬥，才能形成最有效的正反饋，產生良性循環……
    這時，兩人注意到了向這邊走來的銀發女孩。
    朱竹清見狀不再開口，安靜倚靠在蘇誠肩頭，調息恢複的同時，也在體悟著先前一戰的得失。
    她能肯定，等狀態重回巔峰之後，若是再跟風天陽戰鬥一場，絕不會被逼到今日這種程度。
    “老師，你可算來了，這都一年多了！”風輕語似輕鬆惱怒地抱怨著。
    說話時，又眼神怪異地看了眼蘇誠懷中那個乳挺腰細，身材好得驚人的少女。
    如果沒記錯的話，武魂城裏還有個很恐怖的姐姐在。
    自家老師居然能做到左擁右抱？
    真是恐怖如斯！
    “你那是什麽表情。”蘇誠挑了挑眉，懶得理會她的小心思，看了眼風天陽那邊問道：“你爺爺怎麽說。”
    聽他問及正事，風輕語暫時也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疑問，說道：“他想問問你還有沒有其他徒弟，又不好意思開口，所以我就來了。”
    她和蘇誠雖然師徒相稱，但彼此年齡相差不算太大，風輕語又性格跳脫，說話沒有太多顧忌。
    “沒有了，就你自己，以後應該也不會收了，讓你爺爺放心就行。”蘇誠笑道。
    之所以先來神風學院，就是因為這邊有風輕語這份香火情在。
    想讓幾個元素學院同意成為武魂殿學院的分院，並沒有那麽容易。
    學院和普通的家族勢力終究有所區別，單純以勢壓人未必能成。
    所以他先以自身實力作為威懾，然後讓朱竹清出手證明武魂殿學院的教學能力，擺出籌碼。到這一步，其實就是慣常的威逼利誘。
    直至最後，才加上了風輕語這個徒弟名分，以情動之。種種因素綜合起來，成功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而隻要神風學院低頭，有了這個表率之後他們再前去勸說剩下的熾火學院與天水學院，幾乎就不會有任何難度了。
    得到了肯定答複的風輕語很快便回到了風天陽那邊。
    在她離開後，兩道身穿火紅色校服，打扮與神風學院學生格格不入的身影來到了蘇誠兩人近前。
    火無雙向他打了個招呼，神色略顯複雜，“蘇長老，好久不見。”
    “……”跟在他身旁的火舞抿了抿嘴，眼簾低垂沒有說話。
    她的性格驕傲火爆，不像她哥哥那樣拿得起放得下。
    每每想起過去彼此之間雖有差距，卻也沒有誇張到如此地步，加上又是同齡人，“長老”之類的稱呼實在有些叫不出口。
    “火隊長好久不見。”蘇誠也沒在意，向兩人點了點頭。
    旋即主動說道：“等這邊的事情結束了，我們還準備去熾火學院一趟，你們要不要一起？”
    火無雙聞言臉上一僵。
    他們過來搭話，其實就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意思。
    畢竟對方今天前來神風學院的所有動作，明顯有著特殊目的，作為另一所元素學院的核心弟子，心中也有些預感。
    卻沒想到蘇誠竟然這麽直接，毫不避諱地就說了這樣的話。
    難道剛剛發生在風天陽老院長身上的事，不久之後還要在自家院長身上重演？
    “火隊長不用這麽緊張，這些事情不是你們這些學生需要多想的，交給你們學院的院長和老師們決斷就好。”
    火無雙愣了一下，旋即麵露苦笑。
    這話說的沒錯。
    自己又不是蘇誠，無論現在的實力還是身份，麵對這種事情時都輪不到他來替學院操心。
    兩個月後，一行八人走在了武魂山脈中。
    除了返回的蘇誠與朱竹清外，還有神風學院的風笑天、風輕語，熾火學院的火無雙、火舞以及天水學院的水冰兒、雪舞六人隨行，皆是幾大元素學院裏麵潛力最為出眾的年輕魂師學生。
    他們會在接下來一年半的時間裏，以交流的名義留在武魂殿學院進行學習和修煉。
    而之所以耗了兩個月之久才重新返回武魂城，除了因為幾大學院都需要不少時間商討決定、和武魂城談條件以及安排後續事宜外，蘇誠帶著朱竹清順便在幾個學院所在的行省遊玩，也花費了不少時間。
    對他來說，修煉已經不需要單純依靠打坐調息吸納魂力了。
    遊曆世間增長見聞提升感悟，促進體內種種能量愈發和諧所帶來的好處，反而要遠強於一味苦修。
    而對朱竹清來說，激烈的戰鬥，再加上平日裏舒緩精神張弛有道，同樣更有利於實力提升。
    至於剩下的象甲學院與雷霆學院，其中象甲學院背後的象甲宗早已投誠武魂殿，無需再花費功夫。
    而雷霆學院則是藍電霸王龍宗的附屬學院，等比比東自己處理就行，蘇誠懶得插手。
    就在幾人快要抵達武魂城的時候，風輕語主動找上了走在最前麵的蘇誠搭話。
    此時朱竹清正和水冰兒等人走在一處，交流修行經驗，他的身邊沒有別人。
    “老師，你現在的實力究竟有多強？”
    風輕語有些好奇。
    據她爺爺所說，對方如今的實力比起那些巔峰鬥羅來都要強出許多，深不可測。
    “有多強嗎……”蘇誠思忖了下，“你的見識有限，跟你也不好形容，比九十九級的封號鬥羅還要強上那麽一些吧。”
    “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談不上。不過若是隻算兩大帝國與武魂殿的話，大概是這樣的。”
    “哦。”風輕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不過她對此也早有預料，並沒有太過驚訝。
    事實上她想問的是另一件事，“武魂城裏的那個雪姐姐，跟老師你的關係很不一般吧，她知道你和清姐姐的事情嗎？”
    “……暫時還不知道。”
    注意到蘇誠神色略顯怪異，風輕語轉了轉眼珠，好奇道：“既然老師你都這麽強了，為什麽好像還一副顧慮重重的樣子？你隻要強硬一點，她們總不能反抗你吧？”
    “你在說些什麽胡話。”蘇誠不禁啞然失笑，“她們是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我又憑什麽去強迫她們？”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能一心一意呢，這豈不是自相矛盾？”
    “……”
    蘇誠聞言沉默下來。
    半晌之後，就在風輕語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時，卻聽到蘇誠再度開口道：“人本來就是矛盾的生物，無論能不能把握得住，總想要貪戀更多不願放手。”
    “唉，老師，我不得不說，你的心態很有問題。”
    “也許吧……”
    這一次蘇誠重返武魂城的時候，沒有人等候在外麵。
    畢竟這回不像前往殺戮之都那次，用時不會太久，這回的時間難說得很。
    而且千仞雪這段時間裏一直都在努力修煉，竭力穩定那種極其強大的特殊狀態，自然不至於每天等在城門口附近。
    不過還沒等蘇誠幾人去到後山學院，得知了他們返回消息的千仞雪便先一步離開了長老殿，下山來到武魂城中。
    看著站在寬闊長街盡頭處的白衣女子，風輕語眼中閃過驚豔之色。
    這並非是她第一次見到對方。
    但相比上次，如今的千仞雪又給了她和過去截然不同的感覺。
    變化最大的地方，莫過於那雙鳳眼中飛揚的神采，其中仿佛有光芒閃動，燦若星辰。
    千仞雪的眼睛極美。
    一雙鳳目大而明亮，卻又略顯狹長，是很多女人需要略施粉黛後才能展現出來的效果。
    但這樣一雙長在女人臉上本會顯得異常妖嬈的鳳眼，在她這裏看起來卻威嚴淩厲，非但不顯柔媚，反而孤傲睥睨，不可一世。
    千仞雪緩步走到幾人近前，沒有理會旁人的意思，眼中隻有蘇誠一人。
    蘇誠也回望著她，“我先帶他們去一趟學院和教皇殿，晚點再去找你，有事跟你說。”
    他準備攤牌了。
    “好，剛好我也有事。”
    千仞雪輕啟紅唇，隨後視線在其餘眾人臉上掃過，隻是在朱竹清相比過去愈發精致的嬌顏上多停留了兩秒，便不再理會。
    如今的她，已經今非昔比。
    從此之後根本不再需要所謂“隊友”之類的人物存在。
    風輕語的視線在幾人身上打轉。
    如果說朱竹清還是一隻初出茅廬，尚未真正傲嘯山林的幼虎。
    那麽對麵這個氣場異常強大的女人，就如翱翔天際的孤傲鷹王，偶爾才會將視線短暫的停留在地麵。
    或許對於那隻張牙舞爪的幼年猛虎有些不爽，但終究還是不屑一顧。
    不過，那隻是年幼的猛虎尚未觸及到她的逆鱗。
    若是一切真相大白，這個傲慢的姐姐真的有可能會發狂。
    對於自家老師這亂七八糟的感情線，風輕語持有嚴重的悲觀態度。
    武魂城後方的中心位置，聳立著一座高山，被稱作教皇山。
    長老殿、教皇殿以及鬥羅殿這三大武魂城的標誌建築，就建立在這座教皇山上。
    現任教皇比比東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教皇殿中，走到廣場之上，俯瞰著下方城市中發生的場景，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意。
    經曆了地獄路一行之後，她的本性變了？
    不，她隻是比過去更加從容了。
    從原本那個隻會吐絲織網翹首以待的毒蜘蛛，化作了深潛在淵滴水不漏的毒龍。
    將那些或痛苦或甜蜜的回憶，埋藏沉澱在記憶深處，化作自己的養分。
    就連蘇誠，都難以窺見其中的一鱗半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