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凍結反應 眼睛愣愣地看著前方,牙齒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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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過去, 苗慧依然沒有醒來。
    她安靜躺在病床,陷入重度昏迷,依靠呼吸機維持生機。
    周如蘭、武如欣輪流守著, 武建設冷靜地處理好苗慧工作交接問題之後,再安排好周如蘭、武如欣請假, 指揮兒子武如烈返校“這裏用不著你,你回學校好好讀書,準備期末考試。”
    上班時間一到, 武建設洗了一把臉, 交代周如蘭“你和欣欣留下,有什麽事隨便聯係。”
    周如蘭低著頭問“您要去哪兒”
    武建設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上班。”
    周如蘭抬眸看著武建設,眼睛裏閃過一絲憤怒“媽都這個樣子了, 你還有心上班”
    武建設沉著臉“專業人做專業事, 這裏有醫生。”
    一夜未睡,疲憊讓周如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緩緩從母親病床邊站起,走到與武建設一步之遙。
    “醫生能代替丈夫的存在嗎您看看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您看看她我媽一直是個非常堅強的人, 我親生父親去世她都沒有被打垮, 可是昨晚,她跳樓自殺我問您, 她為什麽自殺”
    武建設目光威嚴“你,是在質問我嗎”
    周如蘭的胸脯上下起伏著,內心閃過無數個念頭。這一夜她趴在母親床頭, 近距離看著她那張蒼白的臉,心痛欲裂。到底因為什麽,母親不願意再活到底因為什麽, 母親一句話不說就丟下她去死
    生父周江勇在一次任務中犧牲,噩耗傳來,母親一滴淚都沒有掉,抱著才五歲的周如蘭,堅強地參加追悼會、接受英雄勳章、領取烈士證,麵對領導關心的詢問,她咬著牙、站直腰,顫抖著聲音說“請領導放心,我也是一名警察,我不會丟周江勇的臉”
    母親到底在這段婚姻中受了什麽委屈那麽艱難的時候都沒有萌生死誌的她,會在昨晚絕然跳樓
    周如蘭畢業分配到金蓮湖派出所,已經工作四年,有自己的宿舍,平時隻在周末回家探望父母。最近母親似乎有些心事重重,但怎麽問她都不說,隻說工作太忙,有點累。
    現在想來,恐怕母親早有心事,隻恨自己沒有追問。
    想到這裏,周如蘭雙手握拳,鼓起勇氣看著眼前位高權重的繼父“是我就是在質問你。你到底讓我母親受了什麽委屈,竟然讓她跳樓”
    武建設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確定,你媽是跳樓自殺”
    周如蘭一口氣被憋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難道不是”
    武建設的目光似有千鈞之重“你也是警察,一切講究證據。在苗慧醒來之前,謀殺、誤殺、失足、自殺一切皆有可能。”
    說完,武建設的目光從苗慧臉上掠過,眉頭微皺“不要以訛傳訛,安心陪著你媽。”說罷,整理了一下衣領,大踏步離開。
    周如蘭到底年輕,壓不住武建設的氣場,眼睜睜看著他離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手掌一陣刺痛傳來,周如蘭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右手。剛剛握拳太過用力,小拇指指甲刺入掌心,竟流出鮮血來。
    等到武建設的身影徹底消失,武如欣這才悄悄蹭到周如蘭身邊,怯怯地問“姐,媽媽真的是自殺嗎”
    在武如欣眼裏,媽媽溫柔賢惠,在家裏從不高聲說話,即使麵對弟弟如烈的無理取鬧,也能耐心講道理。這麽慈愛的媽媽,怎麽會自殺呢
    周如蘭轉頭看著武如欣,眼神裏帶著疏離,反問了一句“你覺得呢”
    姐妹倆共處了十九年,周如蘭太了解武如欣。自私、心眼小,恨不得把世間所有人的愛與溫暖都攏到她一個人手裏。武如欣平時仗著父親疼愛,並不把自己看在眼裏,現在估計是被母親自殺嚇到,才會對自己如此依賴。
    武如欣被周如蘭的眼神刺痛,小心翼翼地問“姐,也許爸爸是對的,媽媽隻是不小心摔下去的呢”
    周如蘭轉頭看向病床上的苗慧,剛才被武建設強行壓下的不滿再一次冒出頭來,冷聲道“不小心摔下去晚上九點,媽媽去樓頂做什麽現場初步勘查結果顯示,沒有第三者、沒有打鬥痕跡,這意味著什麽你好歹也是刑偵專業的,你來告訴我,這意味著什麽”
    武如欣努力想為父親找補“出事的時候,天色已晚,給現場勘查帶來難度。也許有第三者呢隻是還沒有找到。也許有打鬥痕跡呢隻是被忽視。反正吧,我就是不相信,媽媽會這麽想不開。咱們家多好啊,媽媽幹嘛要跳樓”
    周如蘭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向武如欣“你覺得咱們家好”
    武如欣愣了一下“不好嗎”
    周如蘭轉過臉,懶得再理睬武如欣。
    武如欣被姐姐的態度弄得心裏七上八下的,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無聲無息仿佛死去的苗慧,揪著周如蘭的衣袖,哀求道“姐,你別不理我,我害怕。你和我說說,咱們家哪裏不好”
    周如蘭沒有說話。
    武如欣繼續說“你看啊,我爸是副廳長,在公安係統很有聲望,我媽走出去引來多少人羨慕啊。姐姐你在派出所工作,我考進公安大學,我們姐倆都按照他們的要求進入公安係統。等將來弟弟讀書出來,肯定也會子承父業,一家五口都在一個係統裏,大家互相關照幫襯,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嘛,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苗慧住的是特護病房,醫生、護士圍著轉,時不時就有人過來查看苗慧的病情、檢查儀器運轉是否正常、記錄血壓、心跳等數據。
    周如蘭不想回應武如欣的話,便借著護士檢查的功夫,繞到病床的另一邊,卻不想武如欣像個跟屁蟲一樣,一直跟在她身後,帶著哭腔喊她“姐,你和我說話呀,你別不理我。媽媽現在這個樣子,我害怕啊。”
    武如欣的模樣很像苗慧,尤其是那雙閃著淚花的眼睛,長睫毛撲閃撲閃看著楚楚可憐。周如蘭看著她那雙眼睛,心軟了下來。眼前這個妹妹雖然有不少小毛病,但卻是她除了母親之外最近的血親。
    周如蘭歎了一口氣“你覺得,爸對媽媽好嗎”
    武如欣歪了歪頭“爸平時在家的時候少,有什麽事都由媽媽做主。他們倆從來不吵架,有什麽事都有商有量。很多家庭都這樣的吧,不好嗎”
    周如蘭嘲諷一笑“也就是你夠傻,什麽都不知道。武廳長每天板著一張臉,回到家像進了審訊室,他有認真聽媽媽說過話嗎他有真正關心過媽媽嗎他哪裏把媽媽當作妻子完全是當作一個保姆。”
    武建設的家長權威很足,子女們都不敢反抗。武如欣平時隻和苗慧撒嬌,父親不在家時反而自在。在她心目中,父親是如山一般的存在,沉穩、強大、冷靜,是可以依靠的存在。至於他與母親之間是不是親密,武如欣並不在意。
    男人在外麵奔事業、女人在家裏穩後方,大多數家庭都是這樣的結構,難道因為丈夫不和自己說話就跳樓武如欣喃喃自語“就算是這樣,媽媽也沒道理自殺啊。”
    周如蘭與苗慧感情更深,對母親也了解得更多,她輕聲道“你知道不知道,媽媽也是處級幹部,媽媽也有事業為了刑事技術中心的成立,媽媽四處奔走,終於建成起來,可是她卻因為你要高考、弟弟中考,放棄了主任一職,心甘情願當了幕後英雄。”
    武如欣有些摸頭不知腦“唉呀,當不當主任有什麽要緊咱們家裏已經有個副廳長,還要什麽技術中心主任媽媽向來不重虛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想不開。”
    周如蘭點點頭“是,這是小事。”
    她頓了頓,繼續說話“再往前看。弟弟小學畢業,媽媽說讓他和你一起讀金蓮湖中學,走讀,爸爸卻說男孩子要獨立,堅持送他去讀最好的寄宿中學,致遠中學,致遠中學的學費一年就是三千,你還記得嗎”
    武如欣撇了撇嘴“我當然記得。當時我心裏不舒服,憑啥我們讀的都是金蓮湖中學,弟弟卻要花錢讀致遠中學哼不過這也是小事,弟弟到底是男孩子,寄宿就寄宿吧。”
    周如蘭嘴角向下抿了抿“是,這也是小事。”
    周如蘭的音量漸漸提高“弟弟是父親戰友的孩子,才滿月就被抱回來。抱回來的時候爸爸連聲招呼都沒打,當時你才三歲,媽媽一邊要照顧你,一邊要照顧奶娃娃,經常半夜裏躲在被窩裏哭,你知道嗎”
    武如欣“啊”了一聲,“我,我那個時候還小,哪裏知道媽媽會哭我倒是記得弟弟小時候總哭,沒完沒了地哭,煩死了。”
    儀器時不時發出“嘀、嘀”之音。
    護士與醫生離開,病房裏隻剩下周如蘭與武如欣姐妹倆。
    安靜的病房裏,周如蘭的聲音開始顫抖“可能,你們還是會說,這是小事。小孩子嘛,哪有不哭的武廳長戰友離世,留下一個稚嫩小兒,將他撫養長大,以全戰友之情,多麽偉大、高尚啊。可惜,偉大、高尚的人是武建設,辛苦、受累的人是苗慧。”
    武如欣聽明白了周如蘭的意思,一顆心如墜冰窖。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一家人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爸爸工作忙,他也沒辦法照顧孩子啊。”
    周如蘭看著病床上的苗慧,眼中滿是心疼“你不懂,媽媽為咱們這個家付出有多少。可是你看看咱爸對媽媽的態度,媽媽生死未卜,他卻還有心工作在他眼裏,媽媽到底算是什麽”
    武如欣一直以來被苗慧保護得很好,每天關心的是誰穿得更漂亮、誰考試成績更好、誰更受大家歡迎。周如蘭的話陡然撕開真實世界的一道麵紗,武如欣胸口又酸又澀,說不出來的難受。
    “姐,媽媽是個警察,是個溫柔又堅強的人。就算退一萬步來講,好,爸媽感情不好,媽媽為咱們這個家付出得更多、犧牲得更多,那,那也不至於”
    自殺二字,姐妹倆已經提到太多次,武如欣已經不願意再說。
    周如蘭看一眼妹妹,第一次覺得她還有點腦子“是,媽媽很堅強,如果不是巨大的打擊,她絕對不會嗯。我不知道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麽”
    武如欣連連搖頭“沒有沒有,我什麽也不知道。”
    周如蘭百思不得其解,皺眉緩緩坐下。
    武如欣平時愛說酸話,但其實膽子並不大。她乖乖地坐在周如蘭身邊,一聲不吭。
    坐了一會,病房壓抑的氣氛令武如欣有點坐不住,悄聲道“姐,媽媽會不會是因為弟弟的原因才難過啊爸這個人重男輕女,把如烈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以前和他打架,爸都是罵我。上初中也是讀寄宿,像生怕我媽虐待他一樣。對肯定是因為這個。”
    周如蘭若有所思。
    武如欣見她認真傾聽,便繼續說話“我們寢室章亞嵐,姐姐你知道嗎”
    周如蘭搖頭。
    武如欣提醒她“就是我們寢室,幫助爸媽離婚的那個女生,你忘記了”
    周如蘭想起來了“哦,對,我記起來了。你寒假的時候在家裏說過一次,她爸家暴,你們班主任、許隊,還有那個趙向晚幫助她媽,順利離婚。”
    武如欣“嗯,是,就是她。你想,如果媽媽覺得爸爸不好,覺得這個家不好,那她也可以離婚,是不是我媽是警察,肯定知道用法律來捍衛和保護自己,怎麽可能會對吧所以,我還是覺得有問題,說不定是以前的仇家尋上門,或者有壞人把她約到樓頂,趁其不備把她推下去。”
    周如蘭低頭沉思片刻“媽媽雖然是文職,但並不是那種柔弱無力的女人。有仇家尋上門,她不會報警有壞人約她上樓,她不會告訴爸爸咱們那棟樓的樓頂女兒牆有一米二高,媽隻有一米五八,想推她下去,沒有掙紮扭打痕跡幾乎不可能。”
    說來說去,苗慧自殺的可能性最大。
    但為什麽自殺誰也不知道。
    隻能寄希望於苗慧順利醒來,謎底才可能揭曉。
    武如欣眼珠子轉了轉“我聽說啊,章亞嵐他爸爸是因為沒兒子,所以一天到晚在外麵鬼混,對她媽媽很不好,所以他們才會離婚。我爸不家暴,家裏有個收養的兒子姓武,媽媽有什麽想不開的”
    周如蘭橫了她一眼“生男生女都一樣,你這腦子裏裝的都是什麽”
    武如欣討好地笑了笑“姐,我不是支持重男輕女,我是說現在很多男的,總覺得要有個兒子繼承香火。咱們家似乎也不存在這個問題,是不是”
    周如蘭輕歎搖頭“你啊,就是花花腸子太多。你是想說,如烈是收養的,不是爸親生的,所以爸爸才會對媽媽不冷不熱”
    武如欣看一眼周如蘭,咬了咬嘴唇,猶豫半天終於還是下決心把這句話說了出來“我,我就是覺得,爸是不是對如烈太好了一點按理說我才是他親生的,可是你不覺得爸更關心如烈嗎有沒有,有沒有可能可能”
    周如蘭聽她支支吾吾,不耐煩抬頭看過來。
    姐妹倆視線相對,周如蘭瞳孔一縮“不會吧”
    武如烈是武建設的私生子怎麽可能
    武建設為人正派、有情有義,收養戰友遺孤,並因此受到表彰,省廳上上下下誰不知道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周如蘭一顆心似在油鍋裏煎熬,霍地站了起來,表情嚴厲“胡說不可能”
    武如欣被姐姐的表情嚇到,眼淚珠子不要命地往下落“姐,你別嚇我。我,我就是亂講的。”
    周如蘭壓低了聲音,但語速急促“這事,你給我爛在肚子裏,誰也不許說”
    周如蘭比武如欣年長,又在派出所曆練了四年,當然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如果武建設真的將自己的私生子抱回家,謊稱是戰友遺孤,騙取組織信任、欺騙苗慧感情,那他簡直罪不可恕
    如果武建設隻是個普通人,或許還能歸類為個人作風問題,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但武建設不一樣,他是省廳副廳長,是優秀黨員,是省廳的一麵旗幟,他這麽做,置烈士遺孀於何地置公安職責於何地
    武建設不僅要丟烏紗帽,而且還要接受組織調查,極有可能永遠不能在公安係統工作,就連他的家庭、子女也會受到牽連。
    武如欣越想越怕,瑟縮著脖子抱住膝蓋,嘴唇哆嗦“我,我也是看到媽媽這個樣子,才會想到這裏。你說,媽媽是不是因為這個才會”
    周如蘭的大腦迅速運轉起來。
    弟弟武如烈剛滿月就抱了過來,一直是母親在撫養。不過奇怪的是,弟弟並不很親近母親,在家不怎麽說話,不像妹妹那樣一進門就喊媽,沒事就抱著母親胳膊撒嬌。
    這次母親進醫院,他的反應也很淡然。父親讓他返校,他便離開,似乎照顧母親應該是兩個姐姐的事,這一切與他無關。
    周如蘭以前隻覺得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樣,但現在看來,這是不對的。
    哪怕性格再內斂,哪怕不喜歡肢體接觸,弟弟也不應該與母親這麽疏離。這次母親跳樓,難道真的是因為這個
    撫養一個陌生人的孩子長大成人,對母親而言並沒有什麽。但如果撫養長大的是丈夫的私生子呢被丈夫欺騙、背叛的感覺,恐怕會讓母親崩潰。
    武如烈今年讀高一,個子已經快趕上父親。仔細回想,他的眉眼、身材、氣質的確很像武建設。國字臉、濃眉大眼、嘴唇有點厚、耳垂肥厚,先前隻覺得養大的孩子像自家人,很正常,現在細細琢磨,也是不對的。
    如果說,誰養大的像誰。那武如烈應該像苗慧才對,為什麽會像平時不怎麽在家的武建設
    紛繁複雜的想法盡數湧上來,周如蘭感覺腦袋像要炸開一樣。她悶哼一聲,頹然坐倒,一隻手垂下,另一隻手搭在床沿。
    武如欣不知道周如蘭到底想到了什麽,不過她對旁人情緒感知敏銳,本能地覺得不對,一把抓住姐姐下垂的右手,神情焦灼地詢問“姐,你怎麽了”
    周如蘭沉默半晌,左手緩緩從床沿抬起,豎起一根食指比在唇邊。
    “噓”那根手指在微微顫抖。
    武如欣看她麵色蒼白,一雙眼睛卻亮得出奇,心跳越來越快“姐,你,你別嚇我。”
    周如蘭深吸一口氣,看著武如欣“欣欣,如果,我隻是說如果,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你怎麽辦”
    武如欣茫然不知所措“我跟著姐姐。”
    周如蘭歎了一口氣“我能和他劃清界限,可是你呢”
    武如欣這才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對啊,如果父親作風有問題,那很可能會丟官,那自己在公安大學讀書,前途會不會受到影響
    思考片刻,武如欣的態度明顯比周如蘭輕鬆“我不怕啊,我本來就不想當警察的。等畢業了,我去文工團跳舞唄。現在又不興搞什麽連坐,該怎樣就怎樣。”
    周如蘭被妹妹的輕鬆感染,僵硬的脊背舒展了許多“既然你不怕,那我去查”
    武如欣到底年輕,還是有些怕,用近乎耳語的聲音說“姐,你真查啊怎麽查查出來了又怎樣”
    周如蘭湊近妹妹耳邊,叮囑道“你先別聲張,這件事交給我。等下我回家一趟,你在這裏守著,有什麽事就叫醫生。要是忙不過來,就打電話找你同學過來幫幫忙。”
    說完,她認真嚴肅地盯著武如欣“媽媽現在情況特殊,是不是自殺還不定,萬一有人看她沒死還想繼續害她呢你千萬千萬要把她守好,一刻都不能離開你的視線。就算是困了、想打盹,也得先給我撐住如果你要上廁所”
    說到這裏,周如蘭皺眉道“不行,我現在還不能走。先等你叫個同學來了,我再走。”
    正在此時,病房門被敲響,打斷了周如蘭的話。
    武如欣抬頭一看,快速起身迎上前“孟安南、章亞嵐、趙向晚你們怎麽來了”
    孟安南代表三個女孩送上水果“昨晚你匆匆忙忙離校,今天正好沒課,我們就和周老師請了假,過來看看你。”
    解釋完之後,孟安南往屋裏探了探腦袋,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苗慧,禮貌性地詢問“阿姨身體怎麽樣了”
    武如欣搖了搖頭,有些黯然。
    章亞嵐趕緊安慰“沒事沒事,阿姨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的。那個,需要我們幫什麽忙嗎”
    周如蘭剛才還在擔憂自己離開,武如欣一個人留在醫院,如果有點急事要離開怎麽辦。這下好了,來了三個公安大學的女生,應該可以信任。
    簡單交代了幾句,周如蘭匆匆離開。
    章亞嵐看著周如蘭身穿製服、颯爽英姿,讚了一句“武如欣,你姐長得真好看。”
    武如欣看她一臉豔羨,哼了一聲,剛想譏諷她兩句,轉念一想她好心好意趕來探望自己母親,又願意陪著自己一直到姐姐回來,便扯了扯嘴角“我姐本來就好看。”
    我姐長得像她親爸,所以好看。我在媽媽的舊相冊裏見過,帥得不得了。我像我媽,幸好不像我爸,不然濃眉大眼厚嘴唇,多難看。
    趙向晚看了武如欣一眼,再看看腦袋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苗慧,暗暗點頭,果然很像。
    也不知道姐姐現在去做什麽,怎麽查難道要給爸和如烈做親子鑒定媽媽工作的省廳刑事技術中心今年剛剛引進設備,做倒是可以做,可是申請程序複雜,還需要兩人配合。這樣一來,豈不是搞得世人皆知唉不知道為什麽,我好怕。媽媽你快好起來吧,有什麽事你和我、和我姐說說嘛,為什麽要跳樓
    趙向晚聽得眉心直跳。
    讀心術就是這點不好,旁人的隱私自動鑽到耳朵裏來,逃都逃不掉。
    撫養多年竟是丈夫的私生子妻子羞憤交加跳樓自殺這種港城小報才會有的家庭狗血劇情,趙向晚根本就不想知道。
    有了室友陪伴,武如欣漸漸輕鬆下來,回答著章亞嵐和孟安南的問題。
    “你媽怎麽了”
    “我媽晚上從樓頂摔下來,受傷很嚴重。”
    “怎麽會摔下樓呢不會是有人害她吧”
    “不知道,警察正在查。”
    武如欣剛才被姐姐教訓過,對苗慧可能是自殺一事隻字不提。
    趙向晚站在一旁,安靜傾聽著她的心聲,漸漸將來龍去脈理順。看著麵如金紙一動不動的苗慧,雙拳不自覺地捏緊。
    付出半生,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無論是誰,都會覺得痛苦不堪吧
    可是,趙向晚什麽也不能做,也什麽都做不了。苦主昏迷不醒,這一切都隻是猜測,自己隻是武如欣的大學同學,能做什麽
    苗慧一直沒有蘇醒,該用的手段,醫生都已經用上,護士隻能不定期地檢查,一切都得等待她自己恢複。
    有可能醒來,有可能變成植物人,也有可能撐不過去,就此離世。
    武如欣守在病床邊,聽著同學們的安慰,不知道為什麽一顆心像有貓爪子在上麵抓撓,又痛、又酸、又無奈。
    這一刻,武如欣終於長大。
    她抬眼看著趙向晚,態度誠懇“趙向晚,你那個微表情行為學,真的能夠識破謊言”
    趙向晚還沒說話,章亞嵐已經開口“那當然趙向晚特別厲害。我告訴你,隻要是個活人會喘氣,隻要你眼珠子會轉,她就能一眼看穿你的小心思。”
    武如欣苦笑“我以前,其實很看不慣你。”
    趙向晚目光沉靜“沒事。”
    或許是因為病房太壓抑,或許是因為心口被那個巨大的秘密壓得喘不上氣,武如欣此刻很想傾訴,可她還是忍住了。
    眼前三個女生,在一個宿舍生活了一年。孟安南是個假小子,直率坦誠;章亞嵐熱情大方、真誠善良;趙向晚外冷內熱、寬容大度,她們都是值得信任的人,但是再值得信任,這個秘密也不能說出來。
    武如欣問趙向晚“你為什麽不生氣”
    趙向晚笑而不語。
    武如欣不過就是個小心眼、愛嫉妒的小孩子,想要爭奪各種寵愛罷了,除了說幾句酸話、送幾個白眼,也沒幹什麽實質性的壞事,和她計較做什麽
    趙向晚的微笑如春風般和煦,吹散了武如欣內心曾經的嫉妒。
    趙向晚多拿幾個獎、多受幾次表彰、被更多同學喜愛那有什麽關係武如欣現在隻想讓媽媽快點醒過來。
    兩個小時之後,周如蘭回到醫院。
    她右手拎著一個袋子,裏麵裝著姐妹倆的洗漱用品、換洗衣服。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笑容很勉強。
    武如欣接過周如蘭手中袋子,一抬眼看到她眼中帶著慌亂,不由得心中一緊“姐,怎麽了”
    周如蘭的聲音有些顫抖“爸,爸在家裏收拾。”
    武如欣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爸不是上班去了嗎”轉念一想,她瞪圓了一雙眼睛,盯著周如蘭。不是吧從來不做家務活的武建設,怎麽會在家裏收拾
    周如蘭看了站在她身後的同學一眼,欲言又止。
    他,他竟然在家裏翻箱倒櫃他要做什麽媽媽生死未知,他竟然在家裏翻東西看到我回家,他的神情有一刹那的慌亂,不過很快就遮掩過去,說特地回來找一份文件。
    文件他的文件通常都在書房裏,怎麽可能放在臥室他恐怕沒注意,他翻的是媽媽的梳妝台吧。難道他有什麽把柄捏在媽媽手裏他在找什麽媽媽沒有寫日記的習慣,應該不是日記本,那是什麽親子鑒定證明嗎還是別的什麽
    武如欣走上前,抱了抱姐姐。
    溫軟的手臂纏繞在肩頭,武如欣的呼吸聲在耳邊響起,第一次妹妹主動親密,送上如此溫暖的擁抱,周如蘭一時之間有些呆愣。
    武如欣啞著嗓子說“姐姐,不怕。還有我呢。”
    人都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姐妹亦是一樣。周如蘭此刻無比感謝母親生下了妹妹,讓她在這個世上除了母親之外,還有一個可以依賴、信任的血緣親人。
    剛才急跳的心髒慢慢平靜下來,周如蘭拉開武如欣的手,嗔怪道“熱死了,抱這麽緊。”
    武如欣本就是個沒什麽主意的人,現在母親昏迷、父親可能有私生子,這個巨大的秘密讓她惶恐不安,必須得抓住些什麽東西才有安全感。哪怕周如蘭拉開她的手,她依然順勢纏上姐姐的胳膊“姐,讓我同學幫我們吧”
    周如蘭嚴厲地看了她一眼“你說什麽傻話你同學還是學生呢,他們來探望母親已經是有情有義,怎麽能麻煩他們。”
    周如蘭警告地瞪著武如欣,恨自家妹妹不懂事。這麽大的秘密,她連最信任的同事都不願意告知,武如欣竟然想把同學拖下水
    如果是假的,那得罪的就是位高權重的武副廳長,將來畢業分配隻需要他一句話就能打入冷宮。
    如果是真的,那就要與武副廳長為敵。贏了還好,若是輸了他們賭上的可是前程。
    周如蘭衝著趙向晚三人笑了笑“我妹妹和你們一個寢室,平時多謝你們關照,今天也謝謝你們過來。”
    這是要下逐客令了
    章亞嵐還想說些什麽,卻被趙向晚拉住。趙向晚誠懇地看著周如蘭“如果遇到難處,不如尋找更強大的支撐。省廳不是還有個監察部門嗎”
    周如蘭眼睛一亮“好。”
    對啊,武建設的官再大,也得歸黨管。在他之上,還有黨紀法規呢,難道還能一手遮天不成
    回想昨晚圍繞在父親身邊的人,隻有汪曉泉伯伯冷靜自持,站在一旁。汪曉泉是省廳副廳長,和父親同級,兼紀檢監察組組長。
    簡單來說,汪曉泉不怕武建設,而武建設怕汪曉泉。
    汪曉泉是周如蘭父親的好友,與苗慧關係良好,如果向他求助,他一定會幫忙
    想到這裏,周如蘭難掩神情間的激動,認真打量著趙向晚“你叫什麽名字”
    趙向晚報上家門,武如欣在一旁驕傲地介紹“姐,她就是那個市局點名,我們學校授予英傑獎章的趙向晚她能通過微表情識別謊言。”
    周如蘭似乎聽過趙向晚的名字,好奇地問“你真能識破謊言”
    趙向晚淡淡道“微表情在臉部臉部停留時間非常短,是人類的本能反應,作不得假。如果能夠捕捉到這隻有零點幾秒的表情變化,並進行分析,理論上來說,的確能夠看出對方是否說謊。”
    周如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向她伸出手掌“好,我記得你了。你好,趙向晚,我是周如蘭。”
    以後如果有需要,可能會麻煩你。不過我一定會保護好你,不會讓武建設找你的麻煩。
    聽到周如蘭心中所想,趙向晚微笑著伸出手與她相握,兩個同樣高挑秀美的女孩對視一眼,眼中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走出醫院,趙向晚與章亞嵐、孟安南的心情很沉重。
    章亞嵐歎了一口氣“武如欣好可憐啊,她媽媽現在病情很嚴重,不知道能不能醒過來。”
    孟安南也跟著歎氣“是啊,媽媽在,這個家才在。她媽媽要是那個啥了,她爸爸那麽大的領導,肯定會再婚,到時候武如欣就有了繼母,兒歌裏不都唱嗎小白菜啊臉兒黃,兩三歲啊死了娘好慘”
    章亞嵐拍了孟安南一下“你亂說些什麽”
    孟安南呼痛,躲了一下“我就是覺得吧,寧跟討飯的娘、不跟當官的爹,武如欣要是沒了媽,以後肯定日子不好過。我雖然沒見過她爸爸,但省廳大領導啊,肯定很凶”
    趙向晚看她倆打打鬧鬧,搖了搖頭。
    武如欣最可憐的,還不是苗慧生死難料,更恐怖的是她父親可能違規生子,作風有問題。黨政機關幹部違反計劃生育政策,這可是嚴重的違紀問題,官位不保、公職不保,妥妥開除。
    更不用說他假稱私生子是戰友遺孤,欺騙妻子,欺騙組織,欺騙群眾,罪不可恕,必定要接受組織的監督與審查。
    如果他屁股坐得不正,這一審恐怕會牽扯出一堆事,到時候能不能全身而退,難說。
    雖然目前沒有證據,但聽完周如蘭、武如欣的心聲,趙向晚已經有了一個傾向性的看法她們的猜測極有可能是正確的。
    走下醫院台階,右轉上公交車道,正在打鬧的章亞嵐、孟安南同時發出一聲“唉喲”
    定睛看去,原來路邊停著一輛火紅色的小汽車,正處在拐彎處視線盲點區,章亞嵐與孟安南跑得快了,膝蓋正撞了上去。
    車窗搖下,一個燙著大波浪卷的美豔少婦沒好氣地看了她們一眼“幹什麽撞壞了我的車你們賠得起嗎”
    章亞嵐忙賠笑道“對不起,對不起。”
    孟安南卻不肯道歉,左右看看,叉著腰說“這是非機動車道,你停車本來就不對。你害我膝蓋被撞,我還沒讓你賠呢”
    女人咬了咬牙,沒有再爭執,急急將車窗搖上去。
    透過車窗,女人雙手放在方向盤上,死死抓著邊沿。因為使的力氣太大,以致於麵孔肌肉有些僵硬,整個人看著有些怪怪的。
    趙向晚皺了皺眉,內心產生了一種違和感。
    章亞嵐不想惹事,拉了孟安南一把“算了,走吧。”
    三個女孩交換了一個眼神,快速離開,隻當這一撞是一個小小意外。
    公交車來了。
    三個女孩上了車,車上人不多,空位不少。三人坐在一塊,車輛發動之後,看著窗外車水馬龍,章亞嵐感歎了一句“有車真好啊。”
    孟安南笑著打趣“你現在先考駕照,等分配到派出所之後,就能開上警車了。”
    章亞嵐搖頭“不是,我說的是私家汽車。自己有輛車,開著車四處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不怕刮風下雨,不用等公交車,多好。”
    孟安南看透了她的小心思,撇了撇嘴,拖長了聲音“哦你是看人家開小汽車羨慕了有什麽好羨慕的我看那個女人,就不像個好東西。”
    章亞嵐問“為什麽”
    孟安南擺開推理架勢“停車不規矩,瞎停,這說明她傲慢無禮不講規則;她看著也就三十來歲吧,模樣出眾,開的紅色汽車是尼桑公爵,那可是日係豪車的代表,需要從港城買了運過來,國內售價六十八萬呢。”
    章亞嵐一雙眼睛瞪得溜圓“媽呀,六十八萬怎麽那麽有錢”
    孟安南不屑地說“看那個女人,年紀輕輕、為人傲慢,半點也沒有做生意當老板的那種氣質,她哪來的這麽多錢不是傍大款、就是當二奶,跑不脫的”
    傍大款、當小蜜這些名詞也是剛從港城那邊流行過來,章亞嵐聽都沒有聽說過,但她一聽就不知道是什麽好詞,呸了一口“你說的什麽呀”
    孟安南老家在湘東,與粵省毗鄰,接觸到這些新鮮名詞的機會多。她白了章亞嵐一眼“你呸我做什麽。現在我們那邊好多人到深市、粵省做生意,不少暴發戶,腰裏別著個bb機,手裏拿著大哥大,吆五喝六的,張揚得很。有了一點錢就飄,學港城那些有錢人的派頭,養情人、包小蜜。”
    章亞嵐紅著臉問“情人,我懂。小蜜那是什麽”
    孟安南“就是年輕女子給那種給有錢人當秘書,其實做的還是曖昧勾當,你懂的。”
    章亞嵐聽懂了“哦,小秘,就是年紀小的秘書啊。”
    孟安南解釋一句“唉呀,為了區分秘書這個職業,免得誤傷了真正盡職盡責的好秘書,所以就用甜蜜的蜜代替秘書的秘,小甜心,甜蜜蜜。”
    章亞嵐感覺眼前打開了一扇新世界大門。
    孟安南繼續剛才的話題“那個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
    章亞嵐想到趙向晚曾經一眼就判斷出父親的情人劉麗菊是風塵女子,轉過臉看著趙向晚“你來說說”
    趙向晚一直皺著眉。聽到章亞嵐的詢問,一邊思索一邊回答“她坐在車上沒有下來,透過車窗可以看得出來衣著打扮大膽而時尚,妝容精致,戴著誇張的圓環耳環,握著方向盤的兩隻手塗著粉紅色的指甲油,應該生活優渥、悠閑,如果不是明星、歌星,那的確有可能是依附男人而活。”
    孟安南開心地拍著趙向晚的椅子後背“對吧,對吧,我就說”
    趙向晚繼續說話“旁人撞到她的車,一般人都會下來察看車體是否受損,她卻沒有下來,似乎根本不介意。為什麽”
    對啊,為什麽章亞嵐與孟安南對視一眼,開始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可能很有錢,懶得計較這些。”
    “她可能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沒心思管我們是不是撞壞了她的車。”
    趙向晚讚許點頭“對,我也覺得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留意到,她的手捏方向盤捏得很緊,胸口貼得很近,眼睛愣愣地看著前方,牙齒緊咬,她這是”
    腦中靈光一現,趙向晚臉色一變。
    趙向晚想起來了,這個女人的行為舉止、微表情反應,是一種“凍結反應”
    人類的所有下意識反應,都是漫長演化過程中自然選擇的結果。我們的祖先在麵對更加凶殘的動物時,會下意識地凍結自己的反應以保全性命。比如屏住呼吸、約束手腳動作、僵化臉部表情。
    那個女人的所有反應,都符合這個特征。
    一些犯罪份子,在進行犯罪行為之前,會下意識地進入凍結反應狀態。這代表他們在緊張不安,在為下一步的戰鬥狀態尋找支撐點。
    她要幹嘛
    換而言之,她想傷害誰
    她坐在車裏,雙手死死抓住方向盤,即使車子被人撞到也不願離開駕駛位,她目前緊張不安地盯著前方,她這是要撞誰
    一想到這裏,趙向晚霍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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