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不公平 好人命不長,壞人活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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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案組的人, 同時將手中酒瓶、筷子放下。
一個個坐姿端正,目光炯炯,都盯著晃晃悠悠走過來的中年胖子。
胖子喝多了, 根本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依然邁著八字步,醉眼迷離地往這邊走過來。
越往前走, 胖子的眼睛越淫邪。
媽的,這小子實在是太漂亮, 不笑不說話坐在那裏就是一幅畫, 真他媽好看不必仔細傾聽,趙向晚都能從他眼睛裏看出他在想些什麽。
胖子剛剛靠近,朱飛鵬已經站了起來“有什麽事”
“和你們親近、親近。”胖子打了個酒嗝, 濃濃的酒氣熏得眾人都皺起了眉毛。
趁著酒勁, 胖子斜著眼睛看向季昭,右手一伸,直奔季昭的臉蛋而去。
季昭的世界開始起風。
朱飛鵬還沒動,季昭的手動了。
一雙木筷,快似閃電, 徑直戳向胖子的手。
精準、快速。
“啊”一聲痛呼傳來,胖子甩著手退後一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季昭身上。
朱飛鵬眼中帶著驚喜。
好家夥, 季昭身手可真快
趙向晚也看到了這一幕, 眼睛一亮。
季昭的注意力、觀察力異於常人,如果讓他學射擊,絕對是一流水平
胖子左手拿著啤酒杯, 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手背上兩道紅腫的印記提醒他這個漂亮的小夥子竟然打了他。
季昭手法雖快,力量卻不大, 胖子並沒有很痛,但卻讓他感覺很沒麵子,當下便將啤酒杯往地下一砸,嘴角一歪“給臉不要臉”
“砰”地一聲脆響,玻璃碎裂,酒水四濺。
聽到這一聲響,隔壁桌其餘幾個全都站了起來,嘴裏不清不楚地喊著“敢動手太歲頭上動土,搞邪了”
重案組的小夥子們一個個都興奮起來,朱飛鵬哈哈一笑“怎麽擲杯為號,要打架”
劉良駒簡直要笑死“來來來,來試試。”
祝康搓搓手,活動活動腳踝,悄悄瞄了許嵩嶺一眼,心裏想著,練了這麽久的拳腳,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今天許隊也在,可看清楚了,是對方先動的手,我們這是正當防衛。
火鍋店老板嚇得忙跑過來,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各位,各位,和氣生財,有什麽話好好說。”他又指了指街對麵,“咱這店就在公安局對麵,要是有什麽事,出警速度飛快。”
一聽這話,朱飛鵬就知道今天這場架打不起來。
果然,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四個人忽然把目光投向領頭的樊哥,態度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樊哥從椅中站起,麵帶微笑,慢慢走到許嵩嶺這一桌,眼睛在季昭臉上流連,眼神裏透著股說不出來的邪氣。
樊哥走過來,雙手背在身後,氣定神閑,掏出一張名片遞到季昭麵前“這位小兄弟人才出眾,不知道在哪裏高就我是市城建局拆遷辦的樊弘偉,有機會一起坐下來喝喝茶”
季昭眼睛都沒有抬一下,任性地將手中筷子往地上一扔。
弄髒了
少年嗓音裏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
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麵甩筷子,樊弘偉臉部肌肉抽搐了一下,顯然沒料到季昭這麽不給麵子,站在他身後的那四個大漢也跟著嚷嚷起來。
“怎麽連我樊哥的麵子也不給”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
“要不是看你有幾分人才,樊哥哪裏會走過來和你說話你怕是不知道樊哥在這條道上的名聲吧”
朱飛鵬站起,順手接過樊弘偉手中名片,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問“唉喲,城建局拆遷辦主任,樊主任好大的官威聽你手下這批人話裏的意思,樊主任在道上名聲不小不知道是哪一條道”
剛才還嚷嚷得凶的四個漢子看一眼樊弘偉,同時卡了殼。什麽道公安局就在街對麵,莫非誰還敢稱自己混黑道
媽的,是哪個提議到公安局對麵吃火鍋的真他娘的不痛快真想操起酒瓶子和他們幹一仗咱樊哥有功夫在身,來十個都不是他對手。跟著樊哥混的這幾年,有正式編製、拿工資、有福利、還能堂而皇之打架沒人追究,真爽。
胖子的心聲響亮,隔著兩米遠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趙向晚目光一斂,這幫人由黑轉白,自以為一手遮天,囂張至極。
樊弘偉的眼睛在桌上人臉上掃過,正撞上許嵩嶺那雙沉毅、微黑的麵容,瞳孔一縮,立馬把他認了出來,雙手迅速前伸,笑容可掬。
“唉呀,是許隊長,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得一家人。我是樊弘偉,你叫我老樊就行。”
許嵩嶺伸手與他相握,臉上似笑非笑“樊主任,您是黨的幹部,可不興搞道上的那一套啊。”
樊弘偉絲毫尷尬都沒有,依然笑得自在輕鬆“喝多了,兄弟們開個玩笑而已,哪裏有什麽道上、路上的。”
胖子看樊弘偉的態度變得如此謙和,有些不理解地問“樊哥,這是什麽人啊”
樊弘偉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給我老實點兒這位可是市公安局刑偵大隊的隊長,許嵩嶺警官。”
胖子和另外三名大漢脖子一縮,媽呀,遇到煞星了。許黑臉的大名,在道上可是赫赫有名,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碰到真神了。
坐在許嵩嶺身旁的高廣強撩起眼皮,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樊弘偉、曹得仁,你們兩個還認得我不”
胖子名叫曹得仁,是樊弘偉的忠實跟班,聽到對方精準叫出自己的名字,眯著眼睛看向高廣強,努力辨認著這個體態發福、滿臉皺紋的中年男人。
半晌,曹得仁猶猶豫豫地問“高,高警官”
樊弘偉盯著高廣強,瞳孔一縮,麵皮抽搐了一下“高,高警官”
媽的,這人怎麽混到重案組了老子當年不光彩的曆史,他都知道。這個時候遇到,真他媽晦氣。
高廣強冷著一張臉“貴人多忘事,看來樊主任已經把往事丟得一幹二淨了。”
雖然高廣強加入重案一組的時間不長,但他為人慈和、性格沉穩,很有長者風範,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一片。從來沒有聽他和人說話如此陰陽怪氣,這讓大家都有些奇怪。
樊弘偉眼中精光一閃,打了個哈哈,示意小弟拿來一杯酒,一飲而盡“故人相見,我先幹為敬。”
喝完酒,樊弘偉再沒有多說一個字,帶著手下結賬離開。
火鍋店裏,重案組的氣氛略有點沉重。
朱飛鵬看著臉色陰沉的高廣強“老高,這些人你熟怎麽一見到他們,你就變了臉”
其餘幾個也跟著點頭。是啊,高廣強為人大度,從不計較個人得失,在整個公安局裏人緣最好,怎麽一見到這個姓樊的,就變得有些怪怪的
許嵩嶺給高廣強倒上酒,勸慰道“不相幹的人,沒必要生閑氣。老高,來來來,我們喝酒。”
高廣強端起酒杯,長歎一聲“樊弘偉、曹得仁這兩個,十年前還在市運輸公司當貨車司機,因為打架鬥毆進了派出所。我當時在五福路派出所工作,和蔡暢一起處理了那起鬥毆事件。樊弘偉練過武,下手狠,一對三,把對方打進了醫院,如果對方堅持告他,他和曹得仁兩人免不了要坐牢。
蔡暢和樊弘偉、曹得仁是小學同學,樊弘偉的父親下跪求情,央求他出麵調解。蔡暢心軟,帶著樊弘偉的父親到醫院求情,對方有三個人,傷情嚴重。樊弘偉這小子下手黑,一個肋骨斷了兩根,輕傷二級;一個左眼視力重度損害,輕傷一級;還有一個脾包膜破裂,輕傷一級。
按照規定,妥妥故意傷害罪,一年起步。也不知道蔡暢是怎麽想的,經他協調之後對方達成賠償協議,沒有立案。樊家賠了錢,但樊弘偉、曹得仁這兩個人都沒有留下案底。因為這件事,我和蔡暢還爭執了幾句。
我記和蔡暢當時跟我說,像這種打架鬥毆事件,如果全部立案偵查,推送到法院,走完整個訴訟程序,完全就是浪費社會資源,沒有必要。隻要一方誠心悔過、賠錢獲得諒解,完全可以給予犯錯者改過自新的機會。樊弘偉、曹得仁都隻有二十幾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如果送去坐牢,這一生就完了,不如和解。”
高廣強將手中酒一口喝光,長歎一聲“我當時和蔡暢看法不一致,認為像樊弘偉這種惡人就應該送到監獄裏改造,但當時蔡暢堅持,我也沒有多說什麽。蔡暢和我共事多年,心地善良,處處為他人著想,真的是個非常非常好的人。”
許嵩嶺看了他一眼“蔡暢五福路派出所那個副所長”
憶及往事,高廣強眼眶微紅“嗯。”
五福路派出所趙向晚立刻想到行李箱藏人案,當時湛曉蘭失蹤,湛萍與賈俊楠報案的派出所就是五福路派出所,當時負責的兩名警官一個是趙向晚的師兄黃毅,另一個是未老頭先白的姚國誠。
重案組所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
原來是蔡副所長被殺的舊案,唉這件事當年轟動全市,隻可惜什麽也沒查出來。
趙向晚一頭霧水。蔡副所長被殺案,她怎麽不知道如果是轟動全市的案了,為什麽她在公安大學的課堂上沒有聽教授們提及
趙向晚抬頭看向許嵩嶺“師父,什麽情況”
許嵩嶺看一眼高廣強,似乎是怕觸動他的傷心事。
高廣強性格溫和,見趙向晚好奇,便耐心地解釋“那是十年前的舊事。我調來公安局重案組之前,一直在五福路派出所當刑警,和蔡暢出生入死,情同兄弟。82年2月,蔡暢當上副所長,我打心眼裏為他高興,兩人一起吃飯、喝酒,然後分手。第二天,他的屍體在回家的那條巷子裏被發現”
喉頭一陣哽咽,高廣強根本說不下去。
聽到蔡暢二字,重案組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麽回事。這個案子,是對星市公安係統的挑釁,也是銘刻在星市公安幹警心頭上的痛。
蔡暢副所長,在一個寒冷的冬夜被人殘忍殺害,配槍被奪。此案一出,震驚全市,公安幹警全力偵查,卻一全所獲。三個月後,星市第三人民醫院胡琳珍醫生全家被殺,用的正是蔡暢配的五四式手槍,兩案並一,至今未破。
許嵩嶺拍了拍高廣強的肩膀,長歎一聲,目光掃過桌上所有人,語重心長地說道“蔡暢一案,影響重大。自此市局規範了配槍規定,出警時申請,簽字後方可領取,完成任務之後歸還,同樣也要簽字。國家對槍支管理十分嚴格,就是怕被犯罪分子利用。你們想想,如果誰都可以拿到槍,這世上人命案會多多少”
朱飛鵬撓撓頭,點頭道“我懂所以雖然有時候我會覺得麻煩,但從來都沒有違反過規定。”
桌上忽然就陷入沉默。
警察被殺、配槍被劫,十年未破,這是公安係統的奇恥大辱。因此每年刑警入職教育,都會提一遍,但也僅限於內部教育,從來不曾寫進教科書,也不會被行外人提及。
所以,這個案子重案組的每個人都知道,但是還在讀書的趙向晚卻不清楚。
高廣強咬著牙,含著淚“蔡暢是個好人,看樊弘偉、曹得仁年輕,認罪態度良好,出麵調解,獲得被打那一方的諒解,口頭教育一番,便把他們放了,沒有留下案底。但是你看,十年過去,樊弘偉、曹得仁變好了嗎嗬嗬”
最後這一聲“嗬嗬”滿是辛酸,說不盡的惆悵。
聽到這裏,趙向晚低頭喝了一口汽水。桔子味的冰汽水滑過喉嚨,涼意沁人。
剛才樊弘偉、曹得仁走過來和眾人打招呼時,趙向晚想要探聽二人心聲,卻隻聽到他們對季昭容貌的驚豔、各種綺念。似乎這就是兩個酒色之徒,膽大包天,看到美人就想調戲。
可是聽完高廣強的話,趙向晚對樊弘偉產生了一絲疑惑一個運輸公司的貨車司機,一個因為打架鬥毆差點留下案底的混混,是怎麽混進城建局、獲得正規編製,成為拆遷辦主任的
高廣強整個人陷入回憶之中,心情很是沉重。
“十年了,蔡暢犧牲已經十年,可是到底是誰殺了他,到現在也不知道。蔡暢是家中獨子,新婚不久,他這一走,妻子改嫁,父母先後去世,每年清明上墳,冷冷清清。可是你看,十年時間過去,樊弘偉卻當上了國家機關幹部。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啊,唉”
高廣強的眼神裏滿是渴望,灼燒著重案組所有成員的心“十年了,這件事壓在我心頭十年,沉甸甸的。蔡暢是個好人,心地善良、為人熱情,隻要轄區居民有需要,他都盡心盡力地幫忙,可是那晚我不該放他一個人回去,我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敢對警察下手”
朱飛鵬是個熱心腸,最愛破案,尤其是懸案、疑案,越難越覺有興致,再加上喝了點酒,熱血沸騰,當下便一拍桌子“老高,我幫你”
許嵩嶺沉吟不語。
這件案子當年轟動全市,整個公安係統的力量都投入進來,該查的、該問的、該審的,都查了個遍。時隔十年,所有線索都難以追查,現在重啟,難度太大太大。
蔡暢是工農兵大學生,根正苗紅,科班出身,能夠在二十八歲就當上派出所副所長,與他出色的刑偵能力、為人處世水平是分不開的。
可惜,剛當上副所長不久,就在深夜被人打死在小巷,配槍被奪。排除了情殺、仇殺、劫財這些選項之後,隻剩下一條犯罪分子看中了他身上的槍,想要幹一票大案。
這樣一來,牽扯的人就多了。
三個月之後,三醫院家屬樓滅門慘案發生,家中財物被搶,配槍被發現,這個判斷更是得到驗證犯罪分子殺人是為了搶槍,搶槍的目的是為了入室搶劫。
二案合一,市局重案組當年查了個底朝天,偏偏什麽也沒有查出來。1982年的刑偵手段有限,留下的證據很少。茫茫人海,怎麽查
想到這裏,許嵩嶺看向高廣強“老高,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此案牽太大,又已經過了十年,查起來難度太大。”何況,公安局查案也有流程要走,並不能隨心所欲,想查什麽就查什麽,想查誰就查誰。
高廣強有些鬱悶地垂下頭,長歎一聲,轉過臉去。
朱飛鵬看許隊不同意重啟蔡暢被殺案,安慰高廣強“老高,莫氣餒。天理昭昭,或許會出現轉機。”
眾人都紛紛出言安慰。
“是啊,老高,別氣餒,這個案子大家都記在心上,隻等凶手露出馬腳。”
“對,醫院副院長一家被殺,現場留下三個腳印、一個模糊的指紋,現在還存在檔案裏呢。”
“現在咱們一點線索都沒有,啟動舊案偵查時機不成熟,你別急。”
這麽多同事寬慰,高廣強內心的沉痛漸漸消散,隻是吃飯的心思卻沒有了,一杯接一杯地喝著酒。
酒飽飯足,眾人起身走出火鍋店。
重案組這一波人馬,除高廣強、許嵩嶺、劉良駒成了家,其餘都是單身漢,住單位宿舍。一起往宿舍樓走過去的路上,朱飛鵬看許嵩嶺不在,忽然開口說“向晚,我們要不要查一查蔡暢被殺案”
在朱飛鵬眼中,趙向晚就是重案一組的福將,隻要是她想查的案子,就沒有查不出來的。當時沉寂八年的校園投毒案,就是因為趙向晚想要查徐俊才,這才無意間找到這份檔案,進一步重啟此案,最終查了個水落石出。
趙向晚雖然年紀小,但運籌帷幄、冷靜強大,展現出超強的邏輯推理能力。像周荊容這麽隱蔽的投毒手法,馮莉莉那麽強大的心理素質,不是也被她想辦法逼兩人說出真相嗎
會不會有沒有可能這一樁十年前集所有公安力量都沒有偵破的懸案,能被她偵破
趙向晚聽到朱飛鵬的心聲,既沒有說查,也沒有說查。
半晌,她抬頭看一眼圍牆邊盛開的夾竹桃,夜色下繁茂而美麗,隱約飄過來一陣花香。
趙向晚的聲音有些悠悠的“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個世道有時候並不公平。”
朱飛鵬沒有聽明白“不公平什麽不公平”
季昭沒有打擾他們閑聊,安靜地傾聽著。
趙向晚說“樊弘偉一個當年受了蔡暢恩惠的小混混,十年後當上城建局拆遷辦主任,帶著一群狐朋狗友、吆五喝六,喝小酒,調戲美人,日子過得滋潤得很。可是當年幫助過他們的蔡暢呢英年早逝,家人皆亡,隻剩一座孤墳、一份卷宗、一聲喟歎。公平嗎不公平”
夜風吹來,這一群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忽然就激動起來。
平時最溫和的何明玉,咬著牙把剛才就想說的話說了出來“蔡暢被殺案我入行的時候就聽領導說了,那個時候吧,我就是覺得以前配槍外出一定要慎之又慎,哪怕拚著性命不要,也不能丟了槍。可是今晚聽老高說起蔡暢,一個活生生的人就仿佛站在麵前,心裏很不是滋味,那是我們同行,是一個優秀警察,卻因為配槍被凶手殺害。而凶手拿著槍,犯下滅門慘案,四條人命啊,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凶手蹤跡,這是我們星市公安係統的恥辱”
朱飛鵬重重擊掌“蔡暢被殺,可是當年他幫助過的小混混卻飛黃騰達,用老高的原話說,好人命不長,壞人活千年,不公平”
個子瘦小的祝康也恨恨地跟了一句“媽的,不公平”
書生氣十足的黃元德歎了一聲“要不是蔡暢幫忙,樊弘偉肯定會留下案底,哪裏還有機會重新做人,進入政府機關,切”
高大強壯的艾輝虎著臉“以後千萬別幫助那些惡人,必須痛打落水狗”
想到剛才樊弘偉、曹得仁試圖調戲季昭,趙向晚冷笑一聲“查不了蔡暢舊案,難道我們查不了樊弘偉這個拆遷辦主任我就不信了,像這種打架鬥毆打斷他人手腳的人,像這種當街調戲人的爛人,還能當上國家幹部肯定有問題”
朱飛鵬躍躍欲試“對我剛才就想和他們打一架的。要不是有紀律要求,要不是有許隊盯著,就衝他們敢調戲季昭,我已經動手了。”
季昭聽到自己的名字,目光突然轉向朱飛鵬。
朱飛鵬對上他的眼神,不自覺地被那墨玉般的眸子所吸引,歎道“季昭啊,季昭,你這張臉實在是太漂亮,走出去不安全啊。”
季昭眉頭微蹙,似乎有些苦惱。
趙向晚瞪了朱飛鵬一眼“季昭生得好又不是他的錯,錯的是那些思想肮髒的人電影裏、電視裏漂亮的男女多了去了,難道為了躲避那些色狼,都躲在家裏不出去嗎”
朱飛鵬領教到趙向晚對季昭的維護,嘿嘿一笑“你對,你對。”
祝康還記得趙向晚剛才說的話“向晚,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們悄悄查一查樊弘偉這個拆遷辦主任的底細像原本我們查徐俊才一樣”
趙向晚點頭“對。”
直覺告訴她,樊弘偉絕非善類。敢覬覦季昭,那就等著被查吧
何明玉有些興奮地搓了搓手“那,我明天就去檔案室查一查,看看有沒有和樊弘偉相關的卷宗。”
朱飛鵬也來了興致“我明天去城建局轉轉,打聽打聽拆遷辦是什麽來頭。”
祝康等人也跟著說“行,明天正好沒什麽事,我們把精力集中在樊弘偉這邊。”
世道若不公,那我們就來把這世道管一管
這幫子年輕人在趙向晚的鼓動之下,達成某種協議。
而此刻,城市的某一個角落裏,樊弘偉哼著小曲回到家。
走到三樓,樊弘偉拿出鑰匙打開門。三房兩廳的單位宿舍裝修得富麗堂皇,玉蘭花的牆紙、真皮沙發、全房歐式家具,亮晶晶的水晶吊燈、彩色大理石地磚,和樓梯間的樸素陳舊形成鮮明對比。
屋裏一絲聲音都沒有。
樊弘偉皺了皺眉,將鑰匙往門邊櫃子上一砸,發出“咚”地一聲,醉意十足地喊了一聲“人呢死哪去了”
一個身穿棉質睡裙的女人從屋裏匆匆跑出,滿臉驚恐,壓低聲音道“兒子睡著了,你別吵著他。”
樊弘偉斜著眼睛看一眼妻子顧文嬌,腦中閃過季昭那張漂亮得像仙子一般的臉龐,腹中邪火直冒,快步上前,一把將女人攬入懷中,推倒在沙發,便想要行男女之事。
顧文嬌眼中閃過痛苦,強忍著內心的嫌惡,哀求道“兒子剛睡著,莫吵醒了他,你想要,那就進屋去做。”
樊弘偉一隻手扣住她肩膀,另一隻捏住她下巴,強行將她的頭抬起,雙目微微眯起,審視著顧文嬌的眼睛。
酒氣濃重,熏得顧文嬌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偏過頭,正露出頸脖間青紫的指印。
這是被手掐出來的痕跡。
一看到這青紫痕跡,樊弘偉的眼睛裏忽然閃過瘋狂,帶著嗜血的渴望,扣住顧文嬌肩膀的手力量忽然加重。
顧文嬌太熟悉他的反應,察覺到樊弘偉漸漸粗重的呼吸,肩膀處的疼痛越來越劇烈,開始掙紮。她不敢尖叫,害怕動靜太大驚醒孩子,但肌肉緊繃,進入全麵戒備狀態。
看到手底下顧文嬌沉默的掙紮、柔弱的恐懼,樊弘偉內心興奮達到頂點,一把將她摁倒在沙發,右手揮起、落下。
一下、兩下、三下。
沉悶的皮肉擊打之聲,在客廳回響。
顧文嬌力氣小,根本掙脫不了,隻能抱住頭,默默承受著樊弘偉的毆打,死死咬住雙唇,眼中淚水落下。
時間過得特別慢。
顧文嬌躺在沙發上,像條死魚一般。她看著天花板,那一盞水晶吊燈很亮,亮得刺眼,垂下來的瓔珞在微微晃動著,晃得頭暈。
左邊胳膊痛得已經沒有知覺了,右邊胳膊還在一下一下地承受著抽打,不過好在雙手抱頭護住了臉,不至於明天出去見不了人。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樊弘偉看顧文嬌一幅死人樣,不掙紮、不反抗,頓時覺得索然無味,轉了轉發酸的右手,從她身上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呸了一口“起來給老子倒杯茶。”
顧文嬌慢慢坐起,將喉嚨口那股帶著血腥味的唾沫咽下,抬手將散亂的頭發挽到耳後,熟練地檢查自己的身體狀況。
胳膊巨痛無比,估計青紫、紅腫少不了。不過手、腳還能動,看來骨頭沒有斷;
臉頰因為被胳膊護住,應該沒有傷痕,但因為震動衝擊,依然有些疼痛;
胸口、腰腹都沒有被打,沒有疼痛感。
最終顧文嬌得出結論樊弘偉沒有朝要害處下手,她今晚算是渡過了一劫。
顧文嬌站起身,拖鞋早就不知道被甩到哪裏,她也不敢尋找拖鞋,赤著腳,像個遊魂一樣向廚房走去。
樊弘偉悻悻然再一次呸了一口“無趣”一開始打她,顧文嬌還會反抗,一邊尖叫一邊奮力反擊的模樣實在是可愛之極。可是越到後來,越沒意思,顧文嬌不動不叫不反抗,像一條放在砧板上任他宰割的魚,一點成就感都沒有,讓他越來越沒有興趣。
顧文嬌忍著痛,到廚房倒了一杯茶,看著玻璃杯裏暗紅的涼茶茶水,她嘴角扯了扯,往杯子裏吐了一口唾沫。
唾沫帶著血沫,很快就與涼茶融為一體,什麽也看不出來。
顧文嬌端著茶送到樊弘偉手中,眼裏不自覺帶出絲興奮。
樊弘偉警覺地看了她一眼,右手一抬,一杯茶盡數潑在她臉上“賤貨”
樊弘偉的臉色陰沉得可怕,一拳頭過去,徑直擂向顧文嬌的前胸。顧文嬌胸口一陣劇痛,引發咳嗽,一股鹹腥味湧上來,“嘔”地一聲,她吐了。
嘔吐物裏夾雜著一些血沫,看著很嚇人。可是顧文嬌卻不哭不喊,迅速雙手抱住身體,蜷縮成一團,蹲在嘔吐物旁邊。結婚六年,她太了解樊弘偉,越反抗他越起勁,不如以靜製動,或許還能早點結束這個過程。
樊弘偉果然住了手,他居高臨下看著顧文嬌,厲聲嗬斥道“倒杯茶都倒不好,我還要你這個老婆做什麽”
顧文嬌沒有說話。
樊弘偉看她沒有反應,心中那股邪火又升了上來,他冷哼一聲“你就是個沒用的東西,是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媽媽被殺而不知道反抗的廢物,除了我,誰還會要你”
不堪的往事、痛苦的回憶湧入腦海,成功激怒原本已經失去鬥誌的顧文嬌,她猛地抬頭“我沒有不反抗我隻是不知道她會被人殺害,我不知道”
樊弘偉嫌惡地看一眼客廳地板上的嘔吐物,操起手中玻璃杯,狠狠砸向顧文嬌“你就是個慫貨,沒用的慫貨”
肩膀被玻璃杯砸中,顧文嬌的身體晃了晃。
“砰呲”
杯子砸在地麵,玻璃碎片四散迸裂。
臥室房門突然打開,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穿著棉綢睡衣,赤腳站在地麵,帶著哭腔喊“媽媽,爸爸”
樊弘偉停止毆打,橫了顧文嬌一眼,丟下一屋子狼狽,跨過地麵玻璃渣子,抱起兒子,滿臉堆笑“天寶,來,爸爸抱,不怕不怕,爸媽鬧著玩呢。”
顧文嬌抱臂蹲在地麵,看著地麵碎裂的玻璃碎片,眼中淚水終於落下,嘴裏喃喃自語“媽媽,媽媽”
生活是怎麽變成這樣的呢
顧文嬌的人生原本一切順利。
1982年5月,顧文嬌二十歲,還在大專讀護理專業,在身為護士長的媽媽周金鳳的安排下,進入第三人民醫院婦產科當實習護士,眼看著五月底實習一結束,就能順利畢業,分配進三醫院接母親的班,這就是她清晰的人生軌跡。
顧文嬌的父親在五福路郵政局工作,因為母親所在的三醫院住房條件不錯,就在母親這邊申請了住房。七十年代末蓋的新樓房,兩房一廳,五樓磚混結構,顧文嬌現在都記得,當時全家人搬進四樓新房的時候,看著窗明幾淨、寬敞舒適的房子,歡喜得跳了起來。
套房,兩房一廳,七十幾個平方米,這在八十年代可是極為優越的住房條件,要不是因為周金鳳是護士長、資曆高、業務水平強、人緣好,根本就分不到。可是,五月十五的那一天,一切都變了模樣。
那一天父親出差不在家,顧文嬌和母親一起上的白班,晚上九點已經洗過澡,母女倆高高興興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黑白電視機上,正在上演熱播的電視劇霍元甲,母女倆看得入了迷,樓上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
“轟”
周金鳳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陽台,皺眉問“你胡阿姨家,在搞什麽鬼”
劇情正在要緊處,顧文嬌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別理他們,快看快看,霍元甲要上擂台了”
周金鳳豎起耳朵聽了聽,家家戶戶都在看電視,外麵傳來的都是同樣的音樂和對白。
剛才的巨響仿佛是幻聽一樣,從來不曾出現。
第二集結束,電視裏開始放片尾曲誰知我心。
“隨風遠飄,前麵遠望路遙遙。人生必須奮鬥,煩惱怎會少。
同苦與甘,誰管甘苦知多少。如今身邊有你,誰理會前路。
無盡,惡兆”
母女倆聽得入了神,沉浸在劇情中有些難以自拔。
“趙倩男好可憐啊。”
“是啊,霍元甲身為大俠,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轟”
突然,樓上再一次傳來巨響,顧文嬌與周金鳳對視一眼,目光從電視機上轉向門口。
“怎麽回事”
“樓上胡阿姨家櫃子倒了吧這麽大聲音。”
“我上去看看好好的怎麽櫃子倒了不會是他們夫妻兩個打架吧。”
樓上是五樓頂層,住的是周金鳳的好友、胡琳珍醫生,胡琳珍的丈夫熊濤在儲蓄所當所長,和周金鳳家一樣,隻有一個獨生女,家裏條件還不錯。這兩年不知道為什麽,夫妻兩個總在吵架,不太安生。
現在聽到這一聲巨大的聲響,周金鳳以為胡琳珍又和熊濤打了起來,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勸架。
顧文嬌不喜歡熊濤,總覺得他有了點錢就飄,在樓道裏碰到的時候喜歡將胳膊底下夾著的國際大牌皮包、手腕上戴著的品牌金表秀了又秀,偶爾還會譏諷她。
“你媽是護士,怎麽還想讓你當護士聽你熊叔叔一句勸,護士幹的就是侍候人的活,工資又少,上班還累,夜班一上就是一晚上,連家都顧不上,女人嘛,隻要把家管好就行,搞那麽累做什麽”
偏偏熊濤是長輩,顧文嬌不好頂嘴,隻能胡亂應付幾句。到後來,隻要看到熊濤,顧文嬌就會有意識地避開,免得被他手腕上的金表晃花了眼,被他那得意炫耀的嘴臉刺了心。
見母親要上去管閑事,顧文嬌撇了撇嘴“媽,你別管他們。人家夫妻打架,床頭打架床尾和,你過去討人嫌。”
周金鳳猶豫了一下“行”
“轟”話音未落,又是一聲巨響。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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