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B館04號架子205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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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上,喬暮看了眼手機,確認地址沒有錯。
的確是殯儀館。
這一趟公交車開往城郊的殯儀館,平日裏,到了上一站就幾乎沒人了,現在車上除了司機,隻有喬暮一位乘客。
“司機師傅,殯儀館有住的地方嗎?”
喬暮坐在司機側後方橫著的座椅上,搭話道。
“?”
司機握著方向盤,沒回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車窗外的風景變得荒涼,從原本鱗次櫛比的高樓變成了老破小,最後是平房和田地。
這條路是二十多年前修的,夜晚時不時能有小動物從兩邊躥出來,死於非命,後來紮了鐵絲網,才少了一些此類慘劇。
可路上還是時不時能瞥見一些風幹了的腐朽屍骸與血液拖拽的痕跡,哪怕風吹雨打也難以抹除。
午後的陽光灰蒙蒙的,像是給世界籠罩上了一層輕紗。
司機沉默片刻,才開口。
“你是去那邊掃墓的?”
他們開這條線路的司機都不會直接說殯儀館,而是用代稱。
“去找人。你別看我這樣,其實我是一名心理醫生。”
喬暮十分入戲。
“有一位患者向我求助,說自己遇到了問題,所以我就上門問診。”
“患者?”
司機咀嚼著喬暮的話。
殯儀館的工作人員不多,司機多多少少都記得,他印象中那些人沒有什麽需要心理治療的。
“對,司機師傅,你開這條線路,應該和那邊的人很熟悉吧,你知道b館04號架子205室住的人是怎麽樣的嗎?”
喬暮剛說話。
司機立刻踩下了刹車。
喬暮好不容易才扶穩,沒從座椅上摔下去。
司機回過頭,狐疑地看著喬暮。
“那地方住的,可能不是人。”
他冷冷地說道。
“哦,那可太好了。”
喬暮一拍手,不是人正好,他現在可急著要找點異常來會一會。
“......”
司機沒說什麽,隻回頭繼續開車,隻做了個“神經病”的口型。
路開始變得顛簸,喬暮看了眼窗外的田野。
他很快看到,有幾個穿著長衫的人站在田地的邊緣,在樹蔭下,正看著這邊。
那些人的臉色蒼白,隻有嘴唇泛著不自然的紅色,像是抹了鮮血。
喬暮朝著那些人招了招手,見到他們沒有回應,便回過身。
轉頭,喬暮看到一張慘白的臉正隔著走道與自己對望。
車上頓時變得滿滿當當,那些身穿長衫的人坐在座椅上,安安靜靜。
所有人都盯著喬暮,仿佛他是什麽明星。
喬暮後仰靠到椅背上,他右手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坐了一個身穿長衫的人,喬暮仔細端詳,感覺不到這人的氣息,對方身上傳來一陣冰冷的感覺。
“你在看什麽?”
司機忽然開口,他透過車內後視鏡瞥見喬暮正探頭看他身邊空蕩蕩的座位,覺得這人非常奇怪。
“你看不到。”
喬暮回答。
很明顯,這些身穿長衫的人大概是某種異常,而司機師傅的深度,顯然不足以看到它們。
至於為什麽這些人對喬暮的反應這麽冷淡。
喬暮覺得肯定是因為自己人緣好的原因。
畢竟就連翠花,福旺,阿美,阿黑這些人都和自己關係很好。
說不定喬暮天生就是和異常打交道的料!
司機嘀咕了一句,沒再繼續和喬暮說話。
公交車的終點站不是殯儀館,下午四點左右的時候,喬暮到了站。
他來到後門,看到車裏這些穿著長衫的人好像沒有離開的打算。
“你們該下車了。”
喬暮便提醒道。
那些穿著長衫的人沒有反應。
司機按了下喇叭,對著後門的喬暮說了一句。
“到了。”
“好嘞。”
喬暮三步並作兩步,跳下後門。
公交車逃跑般地開走,載著滿滿的一車身穿長衫的人。
喬暮眺望一眼,看到那些身穿長衫的人正聚集在後車窗處,直勾勾地盯著他。
“拜拜。”
喬暮揮揮手,轉身看向麵前的建築。
江城市殯儀館一共三幢樓,最大的屋子看起來普普通通,就是一幢三層小樓,有寬敞的院落和停車場,院子裏種著幾棵槐樹,枝繁葉茂。
另外兩幢樓則稍顯破舊,一幢似乎是舊樓,一幢則改造成了臨時的宿舍。
隻是沒有人會願意住在殯儀館裏,宿舍空空蕩蕩,喬暮隻能看到一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女生在宿舍二樓隔著防盜網看向自己。
午後的斜陽照在殯儀館的牌子上,給人一種扭曲錯落的感覺。
“你幹嘛?”
從那牌子上,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喬暮往後看,發現在牆邊站著一個人。
他頭發有些稀疏,看起來不過三十歲,身上穿著t恤和夾克外套,黑眼圈濃重。
“你是這邊的工作人員?”
喬暮開口問道。
“館裏今天放假,隻有我一個守夜的。”
那人以為喬暮是來辦業務的,冷冷地說道。
“咦,那那邊二樓的那個是誰?”
喬暮指了指宿舍樓,這時他發現,那個女生已經不見了。
“......不要在這裏開這種玩笑。”
守夜人板著臉,又沉聲問道。
“你來這裏做什麽?”
“哦,是這樣的,我在網上遇到了你們這邊一個人,他說自己有心理疾病,就住在b館04號架子205室。”
喬暮說明了來意。
“?”
守夜人皺了皺眉,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喬暮。
“你是不是搭錯車了,應該坐到13路終點站吧。”
他反問。
13路公交車的終點站是西城北路900號,江城市精神衛生中心,也就是俗稱的精神病院,這是在嘲笑喬暮精神病。
“沒有啊,殯儀館是這裏吧,要不你帶我進去,我找找他,畢竟我看那個人的精神狀態也不太正常,要是做出什麽極端的事情就不好了。”
喬暮作為一個剛剛出院的人,沒聽懂這守夜人的本地笑話。
“......隨你吧,反正今天沒人。”
守夜人懶得和喬暮解釋,他朝著那幢建築走,影子被斜陽拖得好長。
在那昏暗的陰影之中,如血的文字浮現在喬暮的視野之中。
【不太安靜的地方,人頭攢動,熱熱鬧鬧,我建議你按照這裏的規矩辦事,不然可能會拿到這裏的永久居住證】
喬暮跟了上去。
走進殯儀館的一瞬間,喬暮感覺周圍變得寂靜了起來。
原本在路邊,還能聽到一些蟲鳴,風吹過樹葉的婆娑聲,可走進來之後,就十分安靜,隻能聽到一點兒微妙的嗚咽聲,像是抽風機的低沉轟鳴。
他走了兩步,忽然感覺腳步聲有些明顯,立刻停了下來。
噠噠——
這時,喬暮才注意到,腳步聲在他停下來之後,還延遲了一秒才停下。
那腳步聲來自他的身後。
喬暮回頭看了一眼。
殯儀館的大門外,野草荒蕪。
“奇怪。”
喬暮沒理會腳步聲,繼續往前走,很快走進殯儀館的大門。
他沒找到守夜人的身影,隻看到昏暗的走廊。
這老式的走廊設計有明顯的問題,即便在白天,外麵的陽光也無法照射進來,隻有盡頭的一扇通往屋子另一頭的門隱約透出微光。
頭頂的白熾燈也很久沒有更換,黯淡無光,令整條走廊顯得陰森,幽暗。
走廊兩側有緊閉的門扉,不知道通往哪裏。
從幽深的走廊裏,傳來了些微的抽風機一般的轟鳴,像是開了大火的灶台。
大門左手邊是前台,木頭桌麵有諸多斑駁的痕跡,就像用指甲在上麵用力劃過般。
在前台背後的牆上,掛著一塊老舊的塑料板,上麵以端正的字體印刷著一些文字。
“殯儀館守則。”
喬暮默念出了上麵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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