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坑(3) 我很難形容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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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難形容此刻,營地在熄燈前的這數分鍾裏,隨著三兩人群經過,是何等安靜又嘈雜。
    但隨著整片整片的光亮熄滅,路燈的存在感幾乎躍然而出,變得無比鮮明。
    不用去看別人,我知道自己滿腦子都是想好好喝一杯熱水,倒下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睡上一覺。這種強烈的渴望幾乎壓倒了我此刻的一切情緒。
    也就是這個時候,我注意到路過的守夜人裏,有一張異常熟悉的麵孔。
    “高六”冷淡地在我們眼前經過,似乎完全沒有在意我們的存在。
    我打了個寒顫,心中幾乎要大叫起來,想都不想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她立刻警覺地停住了,淩厲的目光像刀一樣飛快刮過我的全身,頃刻定在我的咽喉上。
    我眉心一刺,就覺得寒毛直立。
    與此同時,看到我的臉,她皺眉了一下,把手抽了回去,轉身差點撞上野貓。
    我又是眉頭一跳。就見野貓看著她,眼睛慢慢發紅。
    “二隊的吧。”她平靜地打量了一下野貓,隨即淡淡道,“入夜了不要亂走,自己回營地。”
    野貓愣愣看她,張了張口,神色完全扭曲,又轉頭來看我們身邊的高六。“我我是你哥。”
    “高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雖然冷淡,但表現得幾乎可以稱得上客氣和禮貌。“你說什麽”
    “野貓”
    “啪”
    嚴二掌櫃從地上掙脫爬了起來,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死死把野貓拽住喝道,神色崩潰到了極點。
    看著“高六”皺眉離開,巨大的衝擊下,我們竟鴉雀無聲。
    高六把野貓拉住,轉頭看我“顧問”
    我喉嚨發緊,還沒有說話,就看到營地不遠處的帳篷又動了一下,有個夥計站出來抽煙。簾子掀開的瞬間,從帳篷裏傳來了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熱氣和香味。
    那夥計叼著煙,搖頭晃腦在聽歌,眼神沉浸地很迷離。哼著哼著,一抬頭看見我們,沒防備嚇了一跳,抬手就把煙頭往身後藏。
    看我們沒反應,他神色一緩,又仔細看了我們幾眼,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來,來來來,兄弟哪個隊的來著”
    那夥計沒正形地把肩膀一垮,自來熟衝我們招呼著走過來,就把煙頭又往嘴裏塞
    “嚇我一跳。夜宵剛做好,自己拿啊。你們一群人站這兒排操呢是回頭給嚴二摳看見,給他表演抗大鼎是吧”
    他說著說著,把自己都給逗笑了,順手就搭住了其中一個夥計的肩膀。“走啊,肥宅快樂水喝不喝”
    被他搭住肩膀的夥計喉嚨一動,下意識就轉頭來看我們其他人
    “我,我們就吃點東西,總沒關係吧”
    這番話已經問了,但接著,他又自言自語地說了一遍,死死盯著營地裏。
    他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複讀,臉上是淤泥都塗抹掩蓋不掉的強烈渴望,因激動連續打著哆嗦。
    “今天如果不下地,那些本來也就是準備給我我們的”
    他大概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此刻有多麽嘶啞駭人。
    我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再看被高六拉住的野貓,他一聲不吭,還在直勾勾盯著剛才“高六”回帳篷的方向。
    這一下,再遲鈍的人也該察覺到不對勁了。
    數個近乎瘋狂的猜想閃過我的腦海,爭先恐後壓到了嘴邊。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不適。
    這一次,還是高六先開口的,她問
    “顧問,我們剛才見過嗎”
    什麽意思,我的腦子一片混亂。手上一痛,是野貓攥緊了我的手腕,語氣近乎哀求。
    他說“顧問低頭,低頭”
    我定定神,決定相信他,低下頭。就感到他發著抖的手掌正用力摁住我的脖子,似乎害怕我會逃跑。對著我有些神經質地耳語
    “我剛才,看到我妹妹跳下去了一次。”
    這句話稍縱即逝,我的思緒大概是空白了一秒,也定定看他。
    “哢”
    餘光裏,高六擰開了一瓶背包裏還沒遺失的礦泉水,仰頭喝了起來。注意到我的視線,高六有些疑惑,又看了看野貓,沒有掩飾目光中淡淡的關切。
    我遍體生寒,又把目光轉到身邊夥計們的身上,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
    這是今晚陪著我下地的所有人員,我們一同在陷坑深處下爬,直到那一刻的變故,其實我並不了解自己和他人分別的時間長短。
    誰先抵達地麵,中途有沒有人提前跟營地裏的人有過交流
    有沒有人,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泥中祟
    疑問一個接著一個,我心念一動,低頭看向一路上被自己看了無數遍的手表。
    一個更恐怖的念頭湧了上來。
    在營地人眼中,我們這群泥中祟,依然是麵目親切的夥伴,沒有一絲異樣。
    那麽,我看其他人呢
    我什麽時候記性這麽好了,今天剛組好的隊伍,我竟然記住了每一個陌生人的臉,並在此刻都篤定認了出來
    “咕呼”嚴二掌櫃的喘息聲越來越大。我想到了他剛才極度反常應激的反應,突然一個激靈,難以置信看他。
    嚴二直直看我,眼神完全是呆滯的。剛才那張徹底崩潰的臉上被汗水衝刷了一道又一道泥水痕跡。
    他也有話要對我說,但下巴劇烈顫動著,完全沒辦法開口,最終,隻是僵硬地動了一下手指,確認似的點了一下頭。
    巨大的壓力和猜疑,在這一刻讓我無師自通明白了他的意思,口幹舌燥。
    他想告訴我的,全都是天黑前已經說過一遍的信息。所以,就像耳機裏的“捉迷藏”提醒一樣,不用贅述,隻要跟我再次確認就可以了。
    他帶我走過大半個營地,告訴我陷坑入口的位置;他說有多出來的東西;他說,泥中祟穿的裝備是九成新。
    這些話在此刻,重新組成了完全重複,但又截然不同的意思。
    嚴二掌櫃是在說,我們當中,就在我們當中,還有“泥中祟”。
    因為這個營地裏也有一個深淵一樣的陷坑入口。也許已經有人跳了進去,此刻就出現混跡在我們當中。
    人,是沒辦法分辨泥中祟的。
    而此時,我那個最為可怖的念頭是
    一直以來,我們所有人無比淺薄而狂妄總結出來的,所謂陷坑的感召,真的對嗎
    高六曾經用她自己,果決而狠辣地為我們驗證過一條,唯一可以確認相信的信息
    陷坑會給予被感染者,母體一般的安寧。
    而我在月光泥災中,也確實聽到了仿佛孩童嬉戲般的邀請,參與了一場“捉迷藏”。
    此刻,就躲藏在人群中,也被不知名的東西躲藏在我身旁,我不得不疑問
    所謂的人被感染後,無知覺被感召到陷坑中,到底是出於什麽邏輯
    泥中祟是否有不自覺回到母體的習慣
    那些被感染過一次,曾經往陷坑深處而去的,是人,還是別的什麽
    那些本來就隱藏在山腹之中,挖掘時隨時可以發覺的地道,是誰曾經爬行其中開辟出來,又去往哪裏
    問題如重重的雷霆,一重一重連環不斷地壓在了我的胸腔之中,幾乎下一秒就要炸開。
    還有一個無比巨大的,驚雷一樣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避無可避問我
    那我,現在是什麽呢
    我猛地耳鳴了一下,幾乎要摔倒在地,眼前不停發黑發花,五顏六色的斑駁色彩妖異地混在一起。
    “啪嗒。”
    鼻子一熱,我愣了一下,抬手去摸,發現溫熱的鼻血淌了滿手,從我的指縫裏掉下去,打在地麵的土壤上。
    地麵上暈出了一個小小的紅圈。
    嚴二掌櫃用力拉住了我,眼裏滿是血絲。我衝他大概是笑了一下,坐下來,示意其他人沒事。
    “給我五分鍾,出鼻血了有點暈,我緩緩啊。”我笑道。
    緩了一會兒,難得安寧的五分鍾,我發了會兒呆。
    大概是難得腦子裏什麽也沒想,此時在我腦海裏,忽然閃過了眼鏡兒那張還很陌生的臉。
    某種非常遲鈍輕微的刺痛,在這一天的結束時刻,終於緩慢地爬了上來。
    眼鏡兒真死了啊。
    我後知後覺,奇怪地想。自己也覺得這個念頭來得突兀。
    接著,也許是鼻血帶來的古怪的矯情和脆弱,我腦子裏一幕一幕重新倒帶。
    眼鏡兒倒下來看著我湧出眼淚;我和嚴二在說話;徐佑人不人鬼不鬼地泡在鐵皮箱裏;我們一行人下地,我好奇地不停看不停問,隊伍所有人插科打諢陪著我在笑。
    所有的這一切,居然就發生在這樣短暫的一天,發生在所有人的無知無覺中。
    這天裏所有的行程無比擁擠,在我的腦子裏塞得滿滿當當,伴隨那些模糊不明的笑聲,然後重新打散變成了眼前的泥土。
    他的血就是這樣滴下來,但更多,把整片整片泥土打濕。血的味道熟悉而確切,並不是我的幻覺和噩夢。
    眼鏡兒是存在的,我如夢初醒。
    同時,一個聲音提醒我一路上認識很久的徐佑半死不活,隻認識半天還沒看眼熟的周聽卯也沒了。
    再出現在腦海裏的,是一間病房,父母絕望的哭聲裏,我年幼的妹妹徐屏靠在那裏,枯細的頭發泛著黃。屏屏也沒有來得及跟我說什麽,隻輕輕握了握我的手。
    為什麽總是晚一步才發現。
    我好像一直誰也救不了。
    奇怪,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也沒有很難過,眼下甚至是幹的,沒有眼淚。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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