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和路燈的光在淺淺雪地中反折出光亮。
    白術從軍區大院出來，街上空無一人。
    叮。
    手環開機，各類消息擠進。
    程遊月詢問什麽時候到，要不要先下餃子。
    其餘便是一些生意相關的郵件，還有一條暴雪預警。
    白術先回了消息，剛要點下【發送】，餘光瞥見有什麽東西急速飛來。
    手腕一轉，幾乎是本能地斜傘擋住。
    硬物“咚”地打在傘麵，墜落在地。
    是一塊尖銳的石頭。
    砰！
    槍聲被隨後猛起的爆炸煙花聲掩蓋。
    “大概有多少人？”
    “要是你敢做什麽，我會和你拚命。”
    白術漫不經心地懟回去，話中含笑：
    空的。
    四五歲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看了眼孟芽，發現後者沒反應，就隻好躊躇地挪到白術身邊，仰頭磕絆道：
    “求，求求你了，漂亮姐姐，能不能放了孟芽姐？您，您是好人。”
    女孩似有所查，扭頭張嘴就咬，狠命的像是隻桀驁的小狼，利齒恰好咬住白術右手無名指一側。
    “就是流浪兒，也沒有隨意向別人投石子的權利，我倒是不反對你投，但是被抓到了是要挨打的。”
    白術邁步跟隨。
    白術摸摸他的頭，不再詢問：“別怕，你先吃糖。”
    “你跑什麽？”
    “你應該不想連累這個可愛的孩子，對不對？再說我要是想找，不用你帶我也可以搜到，但就沒有現在這麽好說話了。”
    她再度看向孟芽，鬆開死死扼住她喉嚨的手。
    “小孩，”白術騰出手握槍，槍口抵住女孩的下巴，似笑非笑，“你是找死嗎？”
    孟芽咬牙：“你——”
    “冬天都到了，春天還會遠嗎？”
    女孩一驚。
    距離不算遠。
    “帝國嚴禁雇傭14歲以下的童工。”孟芽譏諷道，“怎麽？富人不懂這些基本的勞務條例嗎？再說現在最不缺的就是廉價勞動力，雇傭童工做什麽？”
    ……
    “別……”
    “有什麽事衝著我來！是我向你丟的石頭。”孟芽掙紮，狠聲道，“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別為難他！他就是個沒爹沒媽的乞丐而已！”
    白術稍作沉吟：“帶我去看看你們聚集的地方，看看有多少人。”
    又是一番應和，孟芽突然嗤笑，出口依舊是陰陽怪氣：
    一群穿著破舊的小孩兒聚在一叢火堆旁，燒的是些幹草和垃圾，塑料燒焦味難聞刺鼻，但為了溫暖還是不斷向火光靠攏。
    孟芽要出聲，但話剛出口就沒了動靜。
    白術移傘看向石子投來的小巷，微微眯起眼睛。
    手套下缺了半根手指？
    流浪兒還沒有緩神，白術另隻手鉗住她的後頸一把將她懟到牆麵。
    白術輕笑：“別擔心，我可沒有隨意殺人的惡趣味。”
    哪怕情景不對，流浪兒也忍不住露出饞來。
    “吃吧。我問你：你知道這附近像你們這樣的流浪兒有多少嗎？”
    孟芽冷笑：“再說我們有手有腳，難不成隻賴在那裏不走？獨眼貓老板隻是救急，又不是扶貧。”
    女孩瞳孔驟然放大，轉身要跑，白術迅速探手抓去。
    “那又怎麽樣？食物就那些，小孩子去了就容易被那些流浪漢揍。”
    白術從兜裏掏出臨行前獨眼貓塞給她的巧克力糖果，放到小孩的手裏便是填滿雙手的一大捧。
    “所以呢，想讓我覺得你們可憐？這世界上可憐的人多了，難道都要向看著不可憐的人丟石頭？動手的時候怎麽沒過過腦子問問自己會不會牽連同伴呢？”
    孟芽見她停下來，自己也警惕地停住步子，把小孩兒塞到她身後。
    差點忘了時間，解禁童工是以後的事情了。
    他還不識數。
    巷子裏的投完石子的女孩拔腿就跑，往深處拐了好幾個巷子才緩步，確認後麵沒人追來後才轉頭要繼續走。
    孟芽冷哼一聲，牽住小孩兒的手，扭頭就走。
    她說著，看到小孩子恐懼的眼神，笑了笑便收起槍。
    “過來吧孩子，我不會打你，我說話算話。”
    不知道他們聊到了什麽，火堆旁一個六七歲的孩子忽然大聲念出詩歌，引起其他流浪兒的應和。
    白術駐步，站在離車棚不遠的地方。
    “過來，孩子，聽話點。”
    “孟芽姐，你有沒有事，吃糖，姐姐吃糖……”
    流浪兒露出茫然，可憐巴巴地搖頭，重複道：“有好多。”
    “哦，是嗎？沒爹沒媽的乞丐？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沒爹沒媽。”
    “就是啊，冬天我的鞋子都不管用了，它已經露出了腳指頭，我晚上被凍到睡不著，隻能緊緊縮在一起。垃圾桶裏的剩菜也很快就冷了，吃起來像雪。”
    白術不理會她的憤慨，詢問道：
    “你們為什麽不去庇護所？就算不去官方的，我記得這地方外城有不少私人的庇護所，尤其是瑪瑙河以南。狄斯的老板不也搭建了不少庇護所？今天還在發放食物。”
    剛剛白術為了問話，差點掐死她。
    要跑的小孩尖叫一聲，嚇得癱軟在地，連手下按著的孟芽也被這一聲毫不消音的槍鳴震得臉色煞白。
    孟芽嗤道：“我憑什麽帶你過去？”
    “放心，我也不會拿她怎麽樣，隻是問幾個問題。”
    “別跑，我沒想殺人，”白術語調溫和，“但見了我就跑可太沒有禮貌了。”
    聲音近在咫尺。
    巷子裏還有其他小孩拐過來，一見這樣子慌張驚呼：“孟芽姐！”
    “可是過年我們能在有錢人的垃圾桶裏撿到剩菜！但我還是喜歡春天，沒有流浪兒不喜歡春天！”
    也是。
    “咳咳咳……”孟芽劇烈咳嗽，因為短暫窒息而泛紅的麵色稍稍緩和。
    孟芽憋住嘴，沒有再說話。
    拐進垃圾場後的廢棄車棚中，就能聽見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
    “春天快點來吧！我隻希望能安全熬過這個可怕的冬天！”
    小孩子專注吃糖，不明所以地抬頭看了看兩人。
    白術眉頭一挑，槍口一轉扣下扳機。
    流浪兒不熟練地安慰著，孟芽擺擺手，緩過呼吸後看向一旁看戲的白術：“你問這個幹什麽？我向你丟石子，大不了開槍殺了我，難不成要殺了所有人？”
    白術微笑，伸手摸了摸那流浪兒的頭，壓低了聲音：
    孟芽喝道：“快跑！”
    沒有孟芽做主心骨，小孩子猶豫了幾秒，最終屈服於糖衣炮彈之下：
    “有，有好多。”
    白術神色依舊，友善地向那小孩招手，一點兒都看不出剛剛開槍人的影子。
    白術：“你們可以去幹活，換點食物。”
    女孩側臉砸牆，猛地吃痛，鬆開了咬緊的牙關。
    小孩子拔腿就要跑。
    “春天，啊，我也喜歡春天。
    “因為凍死的朋友會隨著融化的積雪流出來，這樣我們才能重新見到他們。”
    她冷棕色的眼睛夾雜著恨意，直勾勾盯著白術，幾乎是咬牙切齒：
    “這位從高官家屬區出來的富人，你喜歡春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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