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片刻寂靜，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李令清笑了聲，意味不明道：
    “讓小野陪你去？”
    李幕野不在軍政界當官任職，就是做了軍火商也不會成為對手的大把柄，但李令清官居要職不能含糊，現在她和白術在這裏談話，周邊都是自己的人，哪怕以後白術供出她也隻能算一句“胡亂攀咬”沒有具體證據。
    這次密談是存了利用完就殺了白術的心思。但現在這麽一要求……李幕野代表的是李家，真要是攪了這趟混水，哪怕沒有露臉隻是去了，那就是主謀之一。白術這麽精明的人，一定會留下什麽致命的證據。
    “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叫小野摻和什麽？”李令清這時候倒是把姐姐弟弟分的清清楚楚，完全不是她吩咐李幕野聯絡上白術時候的姿態。
    “這可不是‘我們’之間的事情，”白術根本不和她兜圈子，緩而清晰道，“這是【狄斯】和李家的事情，一旦敗露，誰也逃脫不了。”
    李令清神色冷冽。
    “不過中校放心。既然雙方是合作關係，那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二少和我兩人身手都不錯，隻要中校能夠把奚家獨子引出來，我就有辦法再引開他身邊的護衛，不會惹太大風頭。”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一鬆一緊後白術語速恢複正常，從容道：
    “晉升會議後兩家恐怕還要多多合作，畢竟多條人脈多條門路，中校要是能掌管城內事務，軍火一事就簡單多了。”
    這是在提醒李令清，在她得到想要的權力之前，【狄斯】是她不可或缺的助力，要是真翻臉了，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
    能當上高官的人都不傻。
    李令清本就沒有幾絲的親和也散盡，冷漠道：
    “也好，小野去了也多個照應，更有誠意，那就這樣吧。
    “希望白老板諸事小心，要知道能讓奚家獨子落單的最好機會就在晉升儀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旦失手你我皆危險，而且會打草驚蛇，再難成事。”
    ……
    “所以你這算什麽？舍得一身剮，敢把二少拉下馬？”
    “二少要是這麽覺得，我也沒有辦法。”
    戴了黑色口罩的白術和李幕野並肩，一同站在一處旅館小樓的陽台上，說話聲壓得低。
    晉升儀式開始後的禮炮轟鳴，震得人心裏發顫，街麵上到處都是被風吹的四散的彩色閃條。
    柏令譽不喜這些表麵功夫，覺得白白耗費人力金錢，還不如直接花費在使用的地方，但這一次的晉升大會卻比以往辦的更為隆重出彩，禮炮要響整整九十九聲，樂器奏鳴的聲音隔著好幾條街都能聽到。
    汙染巔峰期剛剛過去，緩和期來臨，正是需要穩定人心的關鍵時刻，一場晉升和表彰英雄的晉升大會最合適不過，這些“表麵功夫”更是安撫人心的一種心理暗示，省不得。
    試想一場重大的晉升儀式都辦的寒酸窮苦，那讓城中居民怎麽看？
    ——完球了，帝國沒錢到這種份上，怕是要玩完了。
    除了失望，心情必然也不會好轉，那特意辦在外城安定民心、穩定輿論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了。裏麵全是講究，獲得晉升表彰的英雄巡城也是講究。
    接受表彰的英雄功臣在巡城車隊上向沿街的居民打招呼，官方還會特意發放花朵給城民，供給他們在車隊經過時擲下鮮花，甚至拋出珍貴的水果。
    熱鬧的歡呼聲和唱詩班的歌聲融為一片溫馨的海洋，還有一些追加功勳的戰士骨灰也隨車隊一起享受殊榮，享受被守護者真誠的掌聲與讚美。不管政策怎麽樣，現狀怎麽樣，軍隊都為這座城的生命抵禦了狂風驟雨，在末世紅月下撐起一方可供喘息的天地。
    花束有的從樓上丟向車隊戰士的懷裏，白術看著這一幕，恍惚間回到自己當初，也曾經這麽被歡聲笑語圍捧，愛戴是真心實意，感謝是發自內心，她接受著四麵拋來的花，感覺所有的疲憊、傷痛與鮮血，都是有意義的，有信仰的。
    這種認可，才是白術最為珍視的嘉獎。
    可惜，這輩子約莫是沒機會享受了。
    有花束不小心從樓上人的手中脫落，墜落到白術麵前的陽台上，伸伸手指就能碰到。
    白術從短暫的失神中抽離，垂眸看著落花，剛要拾起時聽到李幕野的提醒：
    “引出來了。”
    白術抬頭看去，果然見議會長那輛車內下來一個人，隨即被保鏢圍攏著離開了高官們乘坐的車隊。這種進場方式和順序裏有李令清的手筆在，就是為了逼受不了巨響，又受不得車內不通風的奚鶴下車。
    “這小子既有哮喘，又有心髒病，脆皮得很，就知道禮炮聲受不了，吵鬧聲也太大，一定會中途下車的——矯情。”
    李幕野嗤笑，轉身道：“咱們該走了。”
    白術“嗯”了聲，最終沒有沾染那一束落花，跟著下樓。
    沿街是四通八達的小巷，往裏走就因為晉升大會看不到閑逛的人影，下水道溢出的汙穢熏得人鼻子發疼，連日的多雲後便是晴天，雪融幹淨後到處都是積水。
    果然和白術曾經說的那樣，外城基建有很大問題，哪怕調動了軍隊搶時間修繕，還是有很多顧不全，隻說各街道的排水係統就足夠讓人頭疼的。
    “不過我還是好奇，你是怎麽說服我大姐，讓她同意我來跟著你的？”
    反正還沒有追到人，李幕野話中疑惑，繼續剛剛的話題。
    “二少不去問中校……啊不，再過一小時就是上校了，倒舍近求遠來問我，”白術四兩撥千斤地擋回詢問，“這要是李上校覺得不合適說出口，那我搶先說了不就壞了李上校的事？”
    能壞個屁的事，擋箭牌倒是抓得利索。
    李幕野心中冷笑，忽地想起今早李令清整裝出席晉升儀式時，意味不明地敲打他一句話：
    【那個姓白的，共事千萬小心些。待時機成熟，此子可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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