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也不知道沈君牧睡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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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夏把手裏沒吃完的瓜子遞給李錢,拍了拍掌心碎屑,朝竇氏走過去。
竇氏在清鍋灶裏的餘火,之前怕飯涼了,裏麵一直續著根柴小火溫著鍋。
“灶房小擠不下這麽多人,咱們去屋裏坐著吃。”陳妤鬆雖然怕蔡甜,但她明顯能看出來剛才竇氏過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
她一開口,幾人又呼啦啦地朝堂屋走。
灶房裏頓時隻剩下父女二人。
竇氏坐在矮凳上,手捏著柴火棍撥動灶肚裏的火星,“有事啊”
“嗯,”梁夏拎起衣擺乖乖蹲在竇氏邊上,“爹,這事事先瞞著您,對不起。”
竇氏沒吭聲,他之前是有些生氣,氣梁夏自作主張,非要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中,他這麽些年拉扯養活一個女兒容易嗎。
但他做飯的時候也想通了,孩子大了,不可能一輩子做什麽事情都要請教他征求他的同意。
就連春日外麵屋簷下的喜鵲都知道讓小鳥出去飛翔曆練,何況大夏還是個人。
竇氏嗯了聲,語氣不鹹不淡。
他小表情表現的很明顯,要麽解釋,要麽哄他。
這事很重要,梁夏選擇解釋。
“當皇上其實是我自己的主意,跟蔡夫子沒有關係。”
梁夏也有些疑惑,“您剛才說的那些我也都想過,但蔡夫子的確沒有慫恿我去坐這把椅子,她今年回家探親前什麽都沒說。”
“我當皇上和我不當皇上,選擇全在我,她沒有幹涉過半句。”
蔡甜知道她是誰,按理說蔡甜在她身邊多年,應該攛掇她早點進宮掌權才對,這樣蔡甜就是將來的帝師。
她對自己來說算是半個母親一般的存在,自己當了皇上肯定不會虧待她,到時候她想要什麽沒有
可蔡甜從未提起過她是皇室血脈的事情,以前如何,現在依舊如何。
不管蔡甜是懷著功利之心靠近,還是無私單純的一腔抱負隻想為大梁培養繼承人,以她目前的做法來看,都不太像。
梁夏想,蔡夫子心裏應該可也在掙紮。
一麵希望她認祖歸宗當皇上,所以教授的知識麵很廣,不僅僅局限於科考。
一麵又顧及著竇氏的想法,知道竇氏想讓女兒普普通通過這一生,才沒提前告知她身份。
蔡甜在麵對初心跟竇氏之間,可能也不知道該怎麽選擇,最後幹脆把一切都交給命運,自己撒手不幹涉,像以前那般回家過年。
“你說她沒慫恿你”竇氏微怔,“可她明明知道你的身份,要不然也不會在即將平步青雲時突然止步,搬到咱家隔壁來。”
蔡甜最開始隻教梁夏,陳妤鬆陳妤果是順帶著教的。
“所以蔡夫子並非那般冷麵冷心。”梁夏手搭在竇氏腿上,輕輕拍了拍,希望他能懂。
她是心裏有你啊。
所以才顧及你的感受。
這話梁夏隻敢在心裏說,畢竟勸爹改嫁這種事情,在她便宜娘還沒下葬前,由她來提不太好。
竇氏徹底迷糊了,“那你是怎麽知道你能當皇上的”
他還以為是蔡甜說的。
難道是
他看梁夏。
梁夏搖頭,“跟鬆果也沒關係,跟陳姨也沒關係,她們待我好不是因為我是梁夏,僅因為我是大夏,是竇夏。”
這份感情,跟“梁”字無關,跟權勢利益也無關。
她分得清,看得懂。
“爹,是我夢到了我是皇上。”
梁夏昂臉看竇氏,灶肚裏的熱意猶在,映在她臉上,“夢裏我丟了皇位,害了很多人,可她們都沒怪我,一心隻想讓我活下去。”
梁夏想輕鬆地笑笑,可嘴角怎麽都扯不起來。
她放棄地低下頭,額頭抵在竇氏腿麵上,輕聲說,“夢醒後我就決定,我要好好當這個皇上,不能像夢裏那般無能。”
“我要守護好大梁的山河,也會庇佑好我的子民。”
“爹,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後悔,我想試試。”
梁夏聲音悶悶的,她也知道自己此舉冒險,一不留神可能就死在那個位置上。
可她一人身死跟國破民亡四處硝煙遍地橫屍比起來,好像格外微不足道。
她拿自己去賭,賭大梁氣數未盡,賭天下百姓一個富饒的未來。
“我要當皇上。”
“好,”竇氏楞了好一會兒,慢慢抬手,溫熱的掌心搭在梁夏腦袋上,垂下眼睛看她,“那就當。”
梁夏昂臉抬頭看竇氏,竇氏抬手用掌根抹了下臉上的淚,“這事聽著挺玄乎的,但你能夢著說不定你真能成事。”
“爹就是個小百姓,沒有什麽家國抱負,但如果我家大夏執意要去做,那爹就站在你身後支持你。”
“我就隻是擔心你,”竇氏看向梁夏,伸手摸摸她的臉,“不是生氣。”
梁夏笑,“好。”
她就知道,無論她做多麽奇怪多麽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爹雖嘴上罵兩句,但總會默默支持她。
“我還把她們往壞了想,”竇氏臉一紅,羞愧起來,“我該給她們賠個不是。”
梁夏拍拍竇氏的腿,“鬆果是小輩,當不得您道歉,而且咱們爺倆剛才還救了她倆一命呢。”
梁夏沒跟蔡甜說自己把文章寫完了,要不然一字未寫的鬆果兩人,能被蔡甜罵死。
“至於蔡夫子”梁夏也隻點到了這兒。
竇氏看了她一眼,悶悶地說,“我去跟她道歉,不管她以什麽想法靠近,總歸這些年對咱們父女倆的好不是假的。”
竇氏道“大不了今年這官服,還是我替她洗幹淨還給陳樂時。”
蔡甜回家探親的四品官服是借陳樂時的,這些年陳樂時從一個七品小官慢慢掙紮到如今的四品大員,蔡甜在她家人眼裏的形象,也跟著升官發財。
蔡甜多年來沒成親娶夫,更沒有孩子,她跟家人描繪的那些美好,全是套用了陳樂時的人生經曆。
這兩人,當年一個是狀元,一個是榜眼啊
如果蔡甜沒辭官,以她的才學,現在應該不止四品。
屋裏,蔡甜坐在桌邊,腰背板正如鬆,沉默不語地把那碗微涼的剩飯端起來吃完。
陳妤鬆呐呐道“夫子,我給你盛點熱的吧”
“無礙,”蔡甜道“能吃就行。”
竇氏手藝很好,做出來的飯菜比酒樓飯莊裏的還要好吃,哪怕是一碗煎了蔥花的尋常麵湯,都跟別人做的不同。
有家的感覺,帶著鮮活的煙火氣,在寒冷夜裏格外慰藉腸胃。
蔡甜吃的認真。
這可能是最後一次吃他做的飯了。
蔡甜承認自己是懷著目的靠近竇氏父女,可她逼不得已,更沒起過壞心。
除了家人外,她兩輩子,也就隻這般掏心掏肺對過竇氏父女。
他當初懷著身孕從宮裏出來,銀錢不多不舍得花錢吃肉補身子,她就讓肉鋪掌櫃裝成老人摔在竇氏的必經之路上,然後做為感謝,肉鋪硬是給竇氏“送”了一年的豬羊肉。
蔡甜背地裏付錢的時候,肉鋪掌櫃還說頭回做她這樣的生意,沒點子演技在身上還“送”不出去這不要錢的肉。
蔡甜拱手道謝。
她那時跟竇氏不熟,貿然相幫肯定惹他懷疑。
蔡甜拿自己的那點積蓄偷偷補貼他,用的法子花樣百出,就為了讓他過得好一些,順利生下肚裏的孩子。
後來梁夏順利出生,父女倆花銷逐漸增加。
蔡甜一個給梁夏當夫子的,收的那點束脩連頓酒錢都不夠。
那時她在家人眼裏,已經入職翰林院,有自己的俸祿,所以蔡甜沒辦法從家裏拿錢,隻得戒了酒。
她點燈熬油給書鋪謄抄字帖,又接了寫話本的活,甚至給人作畫寫家書,但凡能用這雙拿筆的手賺錢的活,她都幹了。
她一個該在翰林院修書的新科狀元,日日做著這般零碎的活計,隻為了讓梁夏不在筆墨紙硯的事情上發愁。
後來陳樂時慢慢升了官,開始幫她從翰林院跟大儒那裏四處借書。蔡甜這麽做,無非就是想讓梁夏長些見識。
練字,讀書,騎馬,射箭,習武。
蔡甜能教的全教了,她不精通的,那就重金請精通的人來教。
她賺了那麽些銀錢,花在家人身上兩分,花在梁夏身上足足七分,而她一個富裕家庭裏出來的嫡長女,隻勉強花了一分,不講究吃喝穿著,能活就行。
以前她愛喝點酒,如今早就戒了。莫說別的消遣,沒錢的日子,她連油燈都舍不得點,連口熱飯都舍不得吃。
誰能想到這般窘迫的她,也曾錦衣玉食,家裏家業甚至很大呢。
她就是讀書讀不出名堂,在家安心當個廢物家裏銀錢都能養她幾輩子
何況她年紀輕輕,僅僅十九歲就中了狀元,身著紅衣打馬遊街,前途無可限量。
她本應該高高在上當她的翰林學士,每日修書品酒同三兩個好友吟詩作對風花雪月,何必做著賠錢賠己賠官路的事情。
可蔡甜還是這般選擇了。
她放棄了自己的未來跟個人享受,為的不過是給大梁一個未來,給大梁百姓一個好皇上。
因為她經曆過,國破家亡。
她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死在國破那日,死在城亡那時。
往日熟悉的同僚,跑的跑,死的死,大火焚燒整座皇宮的宮殿,蔡甜曾自詡天賦英才,能為國施展抱負能改變大梁,可最後依舊螳臂當車,無能為力。
她同王朝一並葬身於火海中,心中甚是不甘。
誰知一覺醒來,她才剛入翰林院。
於是蔡甜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另一種人生,甘做菜田肥料,隻求能為大梁培育出一個好皇上,不讓前世的事情重蹈覆轍。
這事她隻跟陳過,所以陳樂時借她官服讓她回家演戲。
蔡甜自己無所謂,可家人對她當官寄予了厚望,她不忍父親失落,才想出這個法子。
她此生,可能有愧於父親,但絕對無愧於大梁,無愧於天地。
至於自己的心,是這些年跟竇氏慢慢相處中產生的意外。
可她背負的東西太多了,也太沉重,已經不敢再為自己著想。
她對於竇氏的質問,也辯解不了。
她的確懷著目的而來,不管真心還是假意,她都在搶一個父親的女兒,哪怕有天大的理由,那也是她的,不是竇氏這個為人父的。
蔡甜知道自己不光明,可若是她一人走在黑暗中能為更多人換取未來,她不後悔。
總要有人,甘做養分。
“我回去了。”蔡甜把飯吃完,放下碗筷。
她出去的時候,竇氏正好進來,兩人迎上。
梁夏站在後麵,抿唇跟蔡甜拍了拍胸口,示意她已經把人哄了,放心放心。
蔡甜一愣,垂眸看竇氏。
“對不起,我心裏藏不住事情,有什麽就說什麽了,這才口不擇言。”
“其實不管你是什麽想法,你對我們父女的好都是真的,”竇氏看著蔡甜,“你不願意說那定然有你的理由,所以我不問了。”
“至於所以之前的那些氣話跟猜測,你別真往心裏去。”
他一個當爹的,心裏第一擔心的肯定是自己女兒。
竇氏搓著腰上圍裙,輕聲說,“你要是願意,回頭官服脫下來我還幫你洗。”
說完竇氏悶頭錯開蔡甜,往屋裏走,“我去、去收拾一下碗。”
蔡甜怔在原地,隻覺得喝的那碗麵湯在胃裏捂熱了,整個人手腳慢慢都是暖的,空蕩蕩的腸胃是飽的。
她側眸,輕聲道“謝謝。”
謝他還願意幫她洗衣服,謝他生完氣還願意理她,更謝謝這份理解跟尊重。
竇氏紅了耳朵,“沒、沒事。”
看兩人和好,屋裏的氣氛才慢慢輕鬆些。
最先說話的是陳妤鬆,她跟竇氏說,“竇叔您就坐著歇歇吧,這碗筷有手腳勤快的都給您收拾好了。”
竇氏一看還真是,桌子都擦幹淨了。
他看向幹活的季曉兮,笑了,“你就過來吃頓飯,怎麽還把活給幹了呢。”
不僅收拾了碗筷整理了板凳,還順便把地都掃了。
這麽勤快的孩子,不多見。
“習慣了,”季曉兮反手撓著後頸,有些臉熱,“我之前就是在客棧酒樓裏給人打雜的,所以看見碗筷沒收就順便收拾了。”
陳妤鬆立馬內涵艾草,“瞧見了吧瞧見了吧,這就是眼裏有活,同樣都是吃白飯的,你跟人學著點。”
艾草翻了個圓潤的白眼,視線從這邊移到另一邊,沒理陳妤鬆。
“你好意思說小艾草,”梁夏進來,“你哪次主動幹過活兒”
“我懶那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陳妤鬆臉皮忒厚,理直氣壯的不要臉,“所以我不幹活很正常。”
陳妤果嫌棄地往邊上挪了挪,跟她劃開距離。
梁夏看向季曉兮,“這麽晚了,你打算去哪兒,我找人送你。”
“我好像沒地方去”季曉兮笑容僵了下,捏著手裏的抹布有些無措,“酒樓這個時辰肯定關門了。”
她以為自己要去當傀儡皇上,直接從酒樓翹班不幹了。
老娘橫豎都要死了,誰還伺候人。
一時衝動的後果就是導致她現在沒地方可去。
竇氏見不得孩子可憐,看向梁夏,見她點頭才說,“大夏今夜要回去守靈,她那屋沒人,要不你先湊合著住,等你找到去處再走。”
竇氏見季曉兮不好意思平白接受別人的好意,便笑著道“你手腳麻利,做為報酬,你住幾日就得收拾幾日的家務,可不能白住。”
陳妤鬆也跟著說,“住吧住吧,大夏突然不在家,竇叔一個人住也害怕,你就當陪他了。”
大家都在給季曉兮找能住下的理由。
她手腳麻利心性不壞,又沒在外過過夜,這麽冷的天無處可去,怕是要凍壞。
“好。”季曉兮這才紅著臉說,“我不僅會做家務,我連飯都能做。”
竇氏樂了,“行,那就你來做。”
對於這個安排眾人都很滿意,唯有愛吃竇氏做飯的蔡甜,微不可見地擰了下眉。
艾草不喜歡跟人一起生活,所以能進來吃頓飯都是破天荒了,更別說住下。
她往外走。
李錢守在外麵嗑瓜子,艾草從他身邊經過時,多看了他兩眼。
向來不愛跟人說話的艾草,難得問李錢,“你是禦前大總管”
李錢點頭,“怎麽了”
李錢刻意挺直腰背,語氣暗含期待,“是不是不像。”
他就知道,哪怕是換了個身體,都遮不住他原先的真龍天子氣質,連個小乞丐見著他都覺得他不像禦前大總管
這是什麽,這就是天子之氣。
係統
屋裏梁夏忽然喊,“李錢啊。”
差點把小艾草唬住的李錢,條件反射地堆出笑意,揚聲應道,“在。”
狗腿子勁兒畢現。
艾草,“”
梁夏說,“準備回去了。”
李錢拂塵一掃,恭敬無比,“是。”
艾草幽幽地看著李錢,緩慢豎起大拇指,“沒人比你更適合當大總管了。”
她是幹不來。
還是找大夏換份活幹吧。
從竇氏那裏回去的路上,梁夏撩起車簾,看坐在前麵雙手抄袖縮著腦袋的李錢,眨巴眼睛,“見過艾草了吧”
她說,“就那個瘦瘦小小,眼睛又黑又大的小丫頭。”
李錢側頭回,“見過了,她還問我是不是禦前總管呢。”
李錢笑,“可能就是好奇。”
梁夏抿了下唇,先問李錢,“你冷嗎”
李錢衣服帶著圈毛領,笑著說,“謝太女關心,我不冷,一點都不冷。”
還沒混熟,他不敢進梁夏的馬車,怕這位小祖宗麵熱心狠。
梁夏這才放心地說,“艾草之所以問你,是因為我原本打算讓她來接你的班。”
李錢,“”
李錢,“”
李錢的笑意瞬間僵在了臉上,整顆心瞬間涼了起來,“太女。”
他捂著胸口,幽幽道“我現在覺得冷了。”
心冷,哇涼哇涼的啊。
他想著養成梁夏,梁夏竟想著換了他
梁夏看著他,慢吞吞地說,“也不知道沈君牧睡了嗎。”
李錢瞬間懂了,他腰背挺直,“我覺得太女回去後可以去看看君後,宮裏出了這般大的事情,您做為皇宮之主,為彰顯您的仁德跟慈愛,理應問候跟關心一下君後。”
梁夏滿意了,伸手拍拍李錢的肩膀,“準了。”
她道“有你在,我臉皮都厚了很多,不錯不錯,繼續保持。”
李錢,“”
他就當她在誇獎他,為了完成任務,不丟人。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電腦版網址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老網址最近已經老打不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請加qq群647547956群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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