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疾開走在葉蓮開後麵，總把頭貼在大布包上。兩人走成了一列。

    海灘邊的路上，椰林掩映，陽光透過樹葉灑下。海上微風吹著葉蓮開的頭發，葉疾開猛然停住了。

    葉蓮開也停下，回頭問葉疾開怎麽停了。

    葉疾開伸手摸了摸葉蓮開的頭發。

    葉蓮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原來自己的頭發幹枯毛糙，葉疾開摸摸著就不停手了。

    “以前可沒看你這麽在意我的頭發，今天是怎麽了？”葉蓮開左手撐住背上的大布包，右手去摸葉疾開的頭。

    葉疾開抓住葉蓮開的手，說：“沒怎麽，我們走吧。”

    兩人去到了最近的航海領事會。人多了起來，葉疾開總是顯得畏畏縮縮的。

    “給我辦兩張去天靈大陸的船票。”葉蓮開站在窗口，往裏麵遞上一小堆靈石袋。

    窗口裏的工作人員，是個穿著淺藍製服的悠閑老漢。他把葉蓮開遞進來的靈石袋一一打開，算清楚後，把兩塊船令遞出窗外。

    葉蓮開拿到船令後，把背上的大布包往肩膀上送了送，拉著葉疾開的手就往候船區走。

    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葉蓮開夫婦。

    他們看到一個麵目安靜的婦人，背上背著一個很大的背包，還要一手照顧貌似是弱智的丈夫。

    男男女女遊客中眼中的哀憫，幾乎快把葉疾開折磨瘋了。

    他怕啊，他怕遇到昔日的仇敵。如果遇到，在回故鄉的這個檔口，他該怎麽辦？

    是帶上葉蓮開躲起來，還是和仇敵決一死戰？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在逃，那又要躲多久？

    如果下定決心要決一死戰，他知道自己沒有多少實力可言。就算僥幸勝了，回家之路遙遙，後麵難道就不會在遇到其他仇人嗎？

    葉疾開頓感歸途灰暗。

    兩人坐在客椅上，那個大布包塞在葉蓮開腳下。

    “呐，吃個果子。”葉蓮開把一個削了皮的果子遞到葉疾開嘴前。

    這是葉疾開走之前搜到的果子，夫妻倆三十年來摸透了他們居住的森林。

    “不吃，你吃。”葉疾開拿著果子，遞到葉蓮開嘴前。

    葉蓮開向前咬了一口，甘甜的汁水包裹住舌頭，爽脆。葉蓮開的臉笑了。

    葉疾開自己也吃了一口，他不時舉著頭左顧右看，又低頭吃一口。

    葉蓮開又削了一個，這一次葉疾開真的不吃了。葉疾開把頭埋進了胯裏。

    上船了，葉蓮開的心撲通撲通的跳。

    當艦船的走板收上，岸邊的人群朝她們揮手，葉蓮開還感覺這一切像做夢一樣。

    “感謝各位乘客乘坐安仙號，本次航行目的地——天靈大陸。”

    葉疾開夫婦和熙熙攘攘的船客站在甲板上，靜靜的聽著廣播中說到天靈大陸。兩人的眼角都不自覺濕潤了。

    葉疾開回身抱住葉蓮開，把頭搭在她的肩上，說：“這麽多年，我們終於要回家了。”

    葉蓮開閉著眼死死抱著葉疾開，並沒有說一句話。

    夜晚，甲板上有人在唱歌。

    遊客多是漂泊在外的天靈大陸住民。他們三三兩兩坐在甲板上，抬頭看月，也聽一點有些耳熟的鄉音。都回想著記憶裏家鄉的模樣。

    葉蓮開和葉疾開背靠背坐在甲板上。海上鹹濕的風和顛簸，讓葉蓮開肚子裏有些反胃。

    葉蓮開用手碰了碰背後的葉疾開，問：“睡著了沒。”

    葉疾開回道：“睡了。”

    葉蓮開說：“那你睡著，我去趟廁所。”

    葉疾開沒回話，葉蓮開先是站起來，又把大布包給葉疾開靠著。

    這樣葉疾開還是舒服的，這個大布包算是代替了自己。

    半躬著腰小心的在甲板上找空隙，嘴裏小聲說著抱歉，葉蓮開離開了甲板。

    剛關上門，黑暗中，葉蓮開的口就被一雙手包住了。

    葉蓮開睜大著眼，雙手猛地拍打著這隻手，結果換來的是鎖脖。

    葉蓮開掙紮著，剛想起動用靈力，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慢慢的變軟了。靈力一時間居然調動不起來。

    她徹底慌了。她得趕緊給還在甲板上的葉疾開報信，叫他躲起來。

    葉蓮開喉嚨發出微弱的聲音：“求你……放過……”

    身後的人在葉蓮開耳邊說：“這話，放到三十多年前，我也對他說了一遍。”

    聽聲音是個老人，喉音蒼啞，葉蓮開一下子不掙紮了。

    老人的手越來越用力，葉蓮開的脖子越來越緊。情急之下，葉蓮開手中一把小刀紮向老人的手。

    “啊！”老人放開葉蓮開，一腳踢向牆邊。

    葉蓮開知道自己正在散功，幾十年修行今天毀於一旦。她在黑暗中對老人說：

    “不知道你和我丈夫有什麽仇，我願意用我的命換他的命。”

    老人把刀子丟在地上，兩步走到葉蓮開身前。

    “你隻有一條命，你還不清。”

    葉蓮開哭了，她哭的那麽悲哀。一抽一抽的，黑暗中，她的眼眶紅紅的。

    老人說：“三十多年前，也是在林朝大陸的航海領事會，你們初來林朝，那個男人一眼就看上了我女兒。”

    葉蓮開不在哭了，她的臉露出一種垂死的白。她記得的，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忘。

    那年初到林朝大陸，當時，家族裏的客卿護衛排列如雲。死性不改的葉疾開，暗地裏又做下了一件天怒人怨的下流事。

    她在他的旁邊，哭著求他放過那個女孩。葉疾開一開始鐵青著臉。但是她扯著他的褲腳，在街上爬了一段路還是不鬆手。

    葉疾開氣的一耳光就把她扇暈了。

    後來，後來她被家族裏的一位護衛客卿扶走了。

    老人蹲下來，點了一支蠟燭，湊到葉蓮開臉前。

    老人又說：“我雖然老了，但給女兒報仇的心卻不老。”

    見葉蓮開垂著眼不說話。

    老人接著說：“你是個好女人，你隻要答應把葉疾開引過來，我就給你護功丹，並放你回天靈大陸。”

    此時葉蓮開抬頭看向老人，看到老人臉上爬滿了皺紋，她深愧自己丈夫是個如此敗類。

    “如果，我依舊是他的表妹，我會把他引進來讓你殺了他。可是，我是他的妻子。”葉蓮開像個被騙了的小女孩，無助的張著嘴哭著。

    “我叫司銘，記住，是殺葉疾開妻子的人。”老人臉上的皺紋鬆釋了一點，一把掐緊了葉蓮開的脖子。

    “砰！”門被一腳踢開了。

    “放下她！”葉疾開紅了眼，舉劍就刺向老人。

    老人鬼魅一閃，那劍尖，就刺進了葉蓮開的腹部。

    血滲出劍身，流到地上，嘀嗒嘀嗒。

    葉疾開猛瞪著眼，雙手顫著慢慢送開劍柄。

    “蓮開，不要，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嚇我！”葉疾開像瘋了一樣，站在原地擺弄著自己的頭。

    “疾開，來世，我不要在做你的妻子了。”葉蓮開慘淡一笑，垂下頭永遠的閉上了眼。

    司銘老人出現在葉疾開身後，一把青匕首，由背穿透他的胸口。

    葉疾開緩緩低頭看自己胸口的匕刃，嘴裏流出黑色的血。

    司銘抽出青匕首，葉疾開倒下了，地麵砸出一個聲音。

    葉蓮開的臉朝著牆。葉疾開嘴裏流著黑血，伸手想把葉蓮開的臉翻過來。

    手伸在半途，軟軟的放下了。

    這間黑暗中的廁所突然亮了，門口聚集起四列披甲帶刀的護艦水手。

    門口走進一個女人，美麗而高貴，似乎此間在無她物。

    “來人，拿下！”

    女人身後走來兩個水手，以不可抗的威壓，逼的司銘跪在地上。

    “你和這對夫妻，究竟有什麽仇，要下這麽狠的毒手？”

    女人是李世榮，時過境遷，她還是做安仙號的艦長。

    司銘不說話，隻是斜頭看那牆角死去的葉蓮開。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