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章 “他是我的……仙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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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暗中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推動,原本應當被壓下的皇子與伴讀間的矛盾,竟開始滿城風傳。
一並傳開的還有輔國公幼子那個關於紫色吉星的夢兆,大昭人最愛求仙問道,夢兆這樣玄之又玄的事情,自然成了當下最時興的話題。
“要說紫色,就不得不提剛剛進宮的那位九殿下”
“哪位自小養在雍州的那位可不是說白發紫瞳大為不祥”
“哎,此言差矣啊。白鹿白燕白魚,這不都是大祥瑞”
街邊茶樓,已有人在高談闊論,論的就是那顆吉星究竟是誰。說話的布衣男子很有幾分消息渠道,他洋洋得意地環視四周,非要旁的桌上請了四五碟茶點,方才繼續開口。
“為何說九殿下乃是那顆紫色吉星,這裏麵自有緣由。這小殿下自幼不養在宮中,幸得雍州王憐愛,加以撫育。自從九殿下到雍州後,整整十四年,雍州連年豐產,每年往朝廷納的貢賦,乃是諸王間第一等”
說話的男子喝口茶潤潤喉嚨,在眾人的起哄聲中,繼續說下去。
“再有,九殿下進鹿臨城前,曾在西山行宮短暫安歇。僅僅住了一夜,那山上的西府海棠居然全部綻開,簡直如同仙人臨凡,百花相賀”
“還有九殿下進宮的這日,馬車經過主道,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而殿下的馬車,居然穩穩當當,一絲不動”
這幾件事都神異非常,聽眾聽得津津有味,紛紛送上吃食茶點。茶樓上,青衣文士也聽得意猶未盡,不過很快,他戴上鬥笠,來到街上。
他前腳剛走,就有官兵凶神惡煞地衝進來,將這些高談闊論的茶客統統拿下
“本府接到線報,有人聚眾議政且同我們走一趟”
舉報了這些人的方忱世一拂衣袖,深藏功與名。
他是希望民間產生一些聲浪,隻不過這聲浪最好集中於輔國將軍幼子險些墜馬而亡一事上,他需要給輔國將軍一些壓力,雖無法讓輔國將軍與如妃一派直接反目,至少也要稍加離心。
然而九殿下身上神異之處太多,輿論居然拐了個彎,開始研究九殿下不同常人之處,就差給對方直接天命加身,倒是讓方忱世有些猝不及防。
他不得不背地裏勤加舉報,好控製整個輿論走向。
當今陛下可不是能容人的性子,九殿下此時韜光養晦,方能成就大業,他前世未能實現的理想,也能一並達成。
人聲喧嚷的街道上,方忱世喃喃自語。
“所謂聖君賢臣啊”
迫於議論聲太大,也或許對幼子墜馬一事本身就存了幾分芥蒂,輔國將軍求到禦前,請求讓幼子不再擔當皇子伴讀,卻被皇帝駁回了。
鄭青雲弓著腰,笑著向入宮求見的輔國將軍傳達皇帝的意思。
“陛下如今正與國師談仙,暫不見大臣。不過陛下說了,不過是小孩子間鬧了別扭,將軍莫要放在心上。”
“不如這樣,令公子鬧別扭不願再當十殿下的伴讀,就將他指給九殿下。隻是為避免皇子間產生矛盾,暫不擔伴讀之名,等之後再瞧瞧關係緩和沒有。”
輔國將軍眉心緊蹙,他其實不想與根基淺薄的九殿下扯上什麽關係。隻是轉念一想,幼子被十皇子催逼著辦事才墜馬,差點沒命,心裏不免產生了些許怨氣。
“臣遵旨。”
好叫如妃知道,輔國將軍府可不是攀著她供著她。
宮內宮外風起雲湧,陸空星依舊安穩地走在去學館的路上。他將一支簪子從左手攝到右手,又從右手偷偷攝到左手,對新仙術真可稱得上一腔真愛。
一邊練習新仙術,陸空星一邊繞遠一段路,回到了先前石質柵欄成片倒下的棠棣花宮道,觀察情況。
犯人往往會返回案發現場。
宮道上人員紛雜,宦官們正抬起斷裂的欄杆,幾乎整條石欄都沒能幸免於難,在白鹿一踹之下,全部碎裂在地。
陸空星聽宮人們小聲議論,昨晚這些欄杆倒下,當場將五皇子陸承影壓成內傷,至今還臥床不起,不少太醫守在他身旁救治。
陸明修情況要好一些,也給壓斷了一側手臂,這倒讓陸空星想起先前在山路上被大樹壓斷腿的周順了。
小鹿和陸文昭,似乎都挺喜歡這種將人壓扁的教訓方式。
一到學館,陸空星就看到了早早坐在座位上的商歌,對方對他笑得燦爛。商歌當然不是因為要上課所以早來,他現在起得比雞早,隻是因為早來學館就能早見到陸空星。
“這下好了,我現在是你的伴讀。”他興高采烈道,“雖然暫時沒有名分,可是沒有名分總感覺有種別樣的刺激。”
陸空星“”
野生小鳥的誘惑是吧。
還有,為什麽輔國將軍會這麽輕易就同意將商歌給他當伴讀輔國將軍與如妃的母家之間,向來關係密切,沒道理突然搭上他這邊。
陸空星慢慢歪過頭。
總覺得這裏麵有誰在推波助瀾,現在還看不出對方究竟有什麽目的,不過他心中有數了。
商歌看著他歪頭的動作直笑,星主這動作,簡直像鳳麟洲上那些圓圓滾滾的小仙雀,都整齊地堆在枝子上,隻是有的腦袋往左歪,有的往右歪,東倒西歪。
陸空星疑惑地看向他,商歌可不敢承認自己是在笑星主,於是努了努嘴,示意陸空星看旁邊。陸空星抬眸,發現陸明修吊著一條胳膊,臉上還帶著擦傷,居然堅持來上課。
怪了,怎麽前世沒發現陸明修這麽熱愛學習。
恰在此時,陸明修也鬱鬱不樂地抬眼,正與陸空星目光相接。他僵了一僵,居然勉強扯出一絲笑意來。
“九皇兄。”他起身來到陸空星書案前,笑容勉強,“我得給九皇兄道個歉。昨日都是我不好,在就皇兄入宮前聽信一些謠言,現下已經將那些碎嘴的下人罰了,還請九皇兄原諒。”
這明顯是來執行陸承影給的任務了,隻是陸空星沒想到,這兩人還挺身殘誌堅,受傷了都不忘著手害他。
陸空星沉默很久,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最後隻能有技巧地接一下,方便陸明修繼續往下說。
“哦”
陸明修咬牙一瞬,又恢複了有些歉疚的表情。
“母妃昨天也罵過我了。”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我偏聽偏信,反而傷了血脈至親的心,於是特意請示了父皇,這幾日想邀你和商歌去琪花宮中略坐,將誤會說解開。”
陸明修的母妃就是如妃,前世在陸空星剛進宮時對他頗多照顧。隻是現在想來,如妃實在是一副陰陽麵孔,前腳指派周順去害他,後腳又做出一副慈和模樣賞他些吃食點心,歸根結底,隻是為陸明修鋪路罷了。
前世的陸空星惦念那一餐一點心的恩情,還平白將許多功勞讓給陸明修,竟最後也讓陸明修做了個富貴閑散的實權親王,地位尊崇,好不快意。
隻是現在,陸空星不會被這摻毒的恩惠收買了。
“九皇兄。”見陸空星一直不接話,陸明修有點演不下去,急道,“擇日不如撞日,要不九皇兄今日便與我同去母妃那處九皇兄喜歡吃什麽,隻管說,我叫母妃立刻著人準備。”
他喜歡吃的那可太多了,足夠把如妃吃窮,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等等,不能吃小鹿
陸空星冷靜地搖了搖頭,他要先穩一波。
陸明修頓時急了,他有些疑心陸空星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麽端倪。
然而,他忽然見麵前白發紫瞳的九皇兄微微一笑,麵上染了一層薄紅,流露出幾分羞慚。
“難為你們這樣想著我,先前的誤會不算什麽。隻是單方麵受邀,我心中有些過意不去,正好我那邊也收拾好了,不如今日十皇弟就先去我那裏”
陸明修的大腦艱難轉動,有點要燒了。他邀請陸空星沒有成功,不過看這樣子陸空星反而對他更掏心掏肺,甚至反過來邀請他
先穩一波
“那自然好”陸明修做出高興的樣子,“我叫人去跟母妃說一聲,放學後我先去九皇兄處。”
商歌看看陸空星,又看看陸明修,凡塵中的機鋒讓他小鳥腦袋都要燒了。他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星主會反過來熱情邀約對方,在他看來,邀請他人去洞府,是非常親密的行為。
他還沒有去過星主的洞府呢小鳥嫉妒
商歌好委屈地鼓了鼓兩腮,忽然感到手上一沉。他偷偷瞥向放在桌下的手,發現掌心多了一塊沉甸甸的金子。
“拿去賞人用的。”陸空星望著陸明修的背影,輕聲囑咐商歌,還往他手裏又塞了一把金葉子,“這些給其他宮人。你去我那裏之後,大大方方地賞就行,頭一次上門,出手闊綽些。”
星主考慮事情真是細致入微可商歌依舊沒弄懂為什麽會邀請陸明修這個問題,陸空星向他眨了眨眼。
“你出手都這麽大方,猜猜陸明修得多闊綽”
商歌一下就笑出聲來。
懂了,他懂了,這是逼著陸明修打腫臉充胖子啊。陸明修現在又急於與星主處好關係,這次非得大出血不可。
因為有客人上門,一下課,陸空星就先回到了自己的宮室中,去給他養在院中的肥肥的碩鼠下達待客指令。
你,去搶錢。
柳和盛本來想同陸空星說說他查出的可疑的內鬼,見陸空星匆匆回來讓他準備,心中就是一驚。
他還以為九殿下根基淺薄,不料剛剛回宮,就交到了可以上門的好友。崇賢館那種地方,就算是出身最低的伴讀,都來自朝中數一數二的權貴人家,如此看來,九皇子的心智手腕真是不得了。
柳和盛急忙趕去布置。
商歌當先一步,笑眯眯地趕到。他從家裏的馬車上取了食盒,裏麵是些將軍府中的特色點心,他昨晚路過廚房發現了這些,特意讓做一份好帶給星主,現在正好來當上門的禮物。
除此之外,他手中金光乍現,將那抹金光直直拍在了柳和盛手裏。
“賞你的。”
柳和盛的眼睛險些瞪脫眶,他看著手中這塊不太規則有跟多尖角的東西,縱使形狀奇怪,可確實是實打實的金子啊
他當即笑開花。
“多謝商公子多謝商公子”
陸空星敏銳地發現,這並不是他給商歌的那塊規整的金子,更像是剛剛臨時點出來的,隻是形狀怎麽那麽奇怪,商歌是用什麽點出來的
商歌附到他耳邊,輕輕說道。
“你的那塊金子我珍藏了,這是我半路吃剩的桃核,帶著一些沒啃幹淨的桃肉。”
陸空星“”
這段時間已經被金子徹底養大了胃口,柳和盛收了商歌的大金子,期待地看向陸明修。
陸明修臉上有些掛不住,他心裏恨極了商歌,竟給這麽大一塊金子。他雖然也準備了些賞下人的財物,可也隻是小塊金銀,一時之間,身上竟摸不出那麽多錢來。
最終,他勉強笑笑,摸出隨身的玉掛件放到柳和盛手中。
“哎喲,十殿下,這太貴重了,可使不得”
陸明修心都在滴血,笑容幾近猙獰。
“沒事。你們好生伺候九皇兄,賞賜是少不了的。”
破了一大筆財,陸明修現在安慰自己,一會兒看到陸空星糟糕的居住環境就不會生氣了。想也知道,沒有根基的皇子會被下人怎樣磋磨,吃的用的就不說了,宮人伺候的盡心程度,都與他所享受的那些不可同日而語。
進門前,陸明修隨手抹了一下門框,本以為會摸到因打掃不盡心而積攢下的厚厚灰塵,他嘴上已經搶先幸災樂禍道。
“九皇兄也不能太寬待下人,你看這敷衍之處”
陸明修抹了一下,又抹了一下,不信邪地盯住自己的指尖。
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陸明修又去使勁摳門縫,竟然也沒有一絲灰塵,打掃得用心又細致。
畢竟,有錢人的世界可以不存在灰塵。
“十皇弟,怎麽不進去”
陸空星疑惑地詢問道,他坦然推開房門,隻見高床軟枕,裝潢富麗,這一切深深刺痛了陸明修的眼睛
床帳上都綴著珍珠繡線,桌上的瓷器也是宮中極好的質地,室內甚至彌漫著淡淡的昂貴熏香氣味,桌上花瓶中,則斜插著一束在當前時節弄也弄不到的荷花。
過得比他還好
陸明修徹底笑不出來了,他揭開茶壺蓋,試圖扳回一城。
“這茶”
茶湯澄澈,清香撲鼻,幾乎是禦用之下最好的茶。
陸空星無辜地看著陸明修。
“茶怎麽了”
陸明修牙都要咬碎,不過他總歸還可以安慰自己,至少陸空星這邊沒有什麽禦賜之物。他母妃處,禦賜的東西可多著呢
“這茶尚可,隻不過比不上禦賜的茶葉。承蒙父皇愛重,我那裏正好有一些,下次給九皇兄帶一些來。”
終於能扳回一城,陸明修簡直揚眉吐氣,隻是他氣吐到一半,就見柳和盛急慌慌又滿臉喜色地跑進來。
“九殿下天大的好事陛下身邊的鄭公公送了藥膳來,專門給九殿下補身體呢”
好了,這下禦賜之物也有了。
陸明修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不一樣這跟他想的不一樣陸空星應該是小可憐一樣地在宮中苟延殘喘,隻要他稍微給點恩惠,就該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感激涕零這樣才對
他憑什麽能過得這麽滋潤
禦賜藥膳已經擱到了桌上,還未開蓋,就已經沁出一股說不上來的異香。
陸空星並沒有被所謂的禦賜衝昏頭腦。
他覺得有點奇怪,父皇雖對他略有好感,可體貼到贈送藥膳,還是有些過了。而且,如果真關心,他剛進宮的時候怎麽不送偏偏今天才想起來一樣。
他正思索,餘光一瞥,突然發現陸明修的神情有些不對。
陸明修的視線已經全被這盅藥膳給奪去了,他的鼻翼瘋狂翕動,聞嗅著那股奇異的香味,身體也隨之前傾,越靠越近,幾乎要趴在藥膳上。
終於,陸明修忍不住打開蓋子,刹那間,濃鬱到令人作嘔的香氣鋪展開來,味道像是帶著小鉤子,將人的心神死死勾住。
商歌頓時上前一步,皺著眉擋在了陸空星麵前。
“這藥膳古怪,先別靠近。”
陸空星被商歌護在身後,冷靜地看著抱住藥膳不放的陸明修。
“陸明修。”他說道,“你先退開。”
“我不”陸明修根本無法擺脫藥膳的誘惑,他先是裝可憐,“九皇兄,我還沒吃過父皇賜下的藥膳呢,你就將這盅讓給我吃了吧”
見陸空星不應聲,他又一轉策略,歇斯底裏地發憎恨。
“你憑什麽不給我吃這麽好的東西,你不配吃隻有我配吃我要吃我要吃”
他說著,也顧不得燙,直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最後幹脆連勺子也不用,直接下手,吃得滿臉都是,全無皇子儀態。
看他那瘋狂的模樣,陸空星止不住地心中發冷。前世從未有人給他送過藥膳,這突然送上門來的藥膳處處透著詭異,更別說,這是他的父皇遣人送來的。
商歌始終護在他身前,不忘指尖一勾,從陸明修手底下搶過來一點,用仙術封好。
玄鳥的金瞳森冷。
“星主別怕,我拿這東西去尋懂醫理的仙人驗一驗。”
“看看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高台之上,紗簾浮蕩,光線晦暗。
在高台上打坐的老者一撥拂塵,緩緩睜眼,啞聲問道。
“吃了嗎”
小道童在高台下行禮道。
“稟國師,都吃了,空碗送回來了。那藥裏加了幻劑,尋常人忍不住的。”
“嗯。”
四下又都寂靜無聲了。
小道童前思後想,終究難掩好奇,出聲問道。
“仙師,那九皇子究竟有什麽特別的您又要他提前進宮,又耗費這許多珍貴藥材熬煮藥膳養他,可謂是用了十二萬分的心了。”
半晌,久到小道童以為不會得到答複的時候,他聽到仙師的聲音從高台之上垂落。
“你不懂。”
“他是我的”
“仙緣”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貨就是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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