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五十九章 “大膽凡人,你可知你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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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空星揣著小冊子回到自己的宮殿, 他把冊子翻開,認真看著那三個大字,又想想徐元符倒掛修煉的方式, 覺得心癢。
晚間的時候,他沒忍住, 問陸文昭
“陸文昭,我也能用那種倒掛的方式修煉嗎會有效果嗎”
陸文昭看他一眼, 像在看一隻非要學小靈貓走路的大靈貓。想也知道, 肯定是那個叫徐元符的凡間方士用了這種修煉方式,讓星主看到了,覺得好奇。不過他向來不會直接以權威和武斷來將學識傳授給陸空星,陸文昭更推崇實踐出真知。
片刻之後, 他心平氣和地站在樹下, 看著被倒掛起來的陸空星。
“感覺有效果嗎”
陸空星“嗚嗚”
見陸空星真的得到了倒掛不能幫助成仙的真知, 陸文昭心軟,正要將他放下來,忽然見一本小冊子從陸空星身上掉落下來。看來是倒掛得久了, 連袖中乾坤都有些失靈, 陸文昭先把陸空星解下來,扶穩了,手一招,在陸空星紫瞳大睜的注視下,將冊子拿在了手裏。
陸空星已經開始在心裏祈禱小鹿救他。
陸文昭翻開冊子的前幾頁,表情尚且平靜,等他看到後麵,他的眉心開始慢慢皺緊,最終閉上眼。
花樣還不少不對
這兩個凡間的方士
他沒有對陸空星說什麽, 星主正處於對與呈現相關的萬事萬物都很好奇的階段,凡間法術因為誤讀和曲解,花裏胡哨的,也難怪能吸引星主的目光。
隻是這冊子出現太早了,和合之道更是講得一塌糊塗,怎麽能拿給星主看呢
冷壽徐元符拜這本冊子所賜,瀛洲主深深記住了這兩個凡人的名字。
陸文昭今晚本來想讓陸空星試一下十八飛星,現在他決定稍微調整一下教學計劃,主要是為了應對星主日漸旺盛的好奇心。不過在授課之前,他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對陸空星微微頷首。
“你先自己練一練仙術,我馬上回來。”
他平靜地離開了,陸空星有些不安地等待著。沒過多久,陸空星隻見靈台上空突兀地多了一朵雷雲,一道電光閃過,接著便是一聲慘叫
“啊”
聲音是徐元符的,聽起來就劇痛無比。
陸文昭終究還是顧念徐元符與陸空星有過共事情誼,劈他劈得不是很重。倒掛吐納消耗涼茶中藥力的徐元符被這天外神雷劈得渾身冒煙,邪門的雷曲裏拐彎地從窗口劈進來,精準命中了他。
丹砂都要嚇死了,他還以為仙師遭了天譴,連忙上去攙扶。
“仙師”他急道,“您這是幹了什麽缺德事啊,甚至被雷劈”
“哈哈哈哈哈”
徐元符解除倒掛的姿勢,踉踉蹌蹌站穩,甚至狂笑起來。他拂開丹砂的手示意不用扶,縱使被雷劈得焦黑,依舊滿臉喜色。
他雖挨了一下,涼茶的藥力卻化開了。徐元符驚喜地發現,自己因為損耗壽元而無比虛弱的身體,居然有了強健起來的跡象
仙跡天賜劈得好能再給他來一下嗎
宮殿頂上,陸文昭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再給星主看亂七八糟的東西,下次就把這方士變成豬
陸文昭劈完帶壞星主的方士,又平靜地回到宮殿院中,仿佛什麽都沒幹。好奇這種事,堵不如疏,他也該逐漸帶星主去別的地方轉轉了。
“今日暫時不修習十八飛星。”陸文昭說道,“既然你對各種法門好奇,收錄著眾多仙家書簡的琅嬛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我讓白鹿帶你去那裏一趟,你選選自己想看的書簡,回來再練習。”
嗯陸文昭這是要帶他出門了
陸空星心中難免有幾分雀躍和期待,對陸文昭所說的“琅嬛閣”充滿好奇。
“琅嬛閣在哪裏”
“在蓬萊。”陸文昭眼裏是安撫,“你不必擔心其他,白鹿帶你過去,卻不隨同進入,你去裏麵挑選喜歡的書簡就好。等你選完,在海邊喊一聲白鹿,它再去將你帶回來。”
這是讓他在琅嬛閣中獨自行動的意思。
陸空星頓感緊張,出入那裏的恐怕都是真正的仙人,沒有陸文昭陪在身邊,他會不會立刻就被發現
“怕什麽。”陸文昭點了點他掛在腰間的玉佩,“這樣東西不會讓你的氣息外泄,就算是仙山主在你麵前,也輕易識別不出你的身份。”
陸空星稍感放心,然而他又見陸文昭將那本小冊子拿出來,揚了一揚。
“這上麵記載的法術太過駁雜,先由我保管。”
陸空星老老實實地低下頭。
“好。”
陸空星又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鹿,他立刻撲上去抱住白鹿的脖頸,感覺自己已經一百年不已經五百年沒有見到小鹿了
“陸文昭,你也一起”
去嗎
陸空星轉身,卻沒看到陸文昭的身影,他的後兩字甚至沒來得及說出來。他歪了歪頭,感覺有些奇怪,好像一直以來,陸文昭和小鹿都不會一起出現,有陸文昭就沒有小鹿,有小鹿就沒有陸文昭,什麽王不見王。
不等他細想,白鹿低下頭,用鹿角輕輕碰了碰他腰際,示意可以走了。
東海浩瀚無垠,對仙人而言,橫渡也不過短短一刻鍾。陸空星第一次乘在白鹿背上跑這麽遠,海上風浪又大,他有些不適應,全程緊緊抱著小鹿的脖頸。
感到鹿蹄輕輕踏上地麵,陸空星睜開眼,昏暝黑暗中,仙家樓閣萬萬丈,有光從各個洞府中漏出,昭示仙人們夜間也有豐富的生活。
陸空星想起了那位花仙曾向他傾情推薦的靈貓畫片,仙人們的夜間活動裏,可能也有看那個吧。
琅嬛閣居蓬萊之東的小浮島上,現下沒有多少仙人出入。白鹿果然不進去,它對陸空星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自己去。
算半堂社會實踐課了,可能會用上的仙術他已經都教授給陸空星,不會出什麽紕漏。
陸空星萬分緊張,不過更多的還是好奇。他站在琅嬛閣入口處,見偶然前來的仙人們在入口輕點某扇屏風,屏風頓時變作黃金,仙人們於是走入,等他們走進去,黃金屏風又變回普通的絹質。
看來點石成金是入場券,還要用到穿牆術。
好值錢的入場券
陸空星照葫蘆畫瓢,穿屏而過,一陣炫光過後,他睜開一隻眼小心地瞄向四周,發現自身已經置身於一座巨大的書閣之中。
到處都是煌煌金光,將眾多書冊玉簡浸沒在恒久光明裏。永不熄滅的燈燭懸浮於空,渾天儀飛旋,司南勺柄轉動,琳琅垂下諸多寶石的簾幕,長尾的鸚鵡和燕雀就在書冊與寶石間遨遊。
陸空星看得目不暇接,他抬手借住一隻向他飛落的鸚鵡,鸚鵡眼神機靈,口吐人言。
“生麵孔這樣漂亮的雪白毛色,您是何種動物登仙呀”
陸空星誠實地搖頭,他不是動物登仙。
鸚鵡頓時露出恍然的神色。
“哦我懂了您是花白色紫邊的大花哈哈哈,植物成仙可真是千難萬難,您真是有大毅力大運氣之花啊我稱您為大大花可以嗎”
陸空星“”
大大花就大大花吧,已經被叫習慣了。
鸚鵡的話又多又密,不過比起商歌還差了那麽一點。它渾然沒有懷疑過陸空星的身份,指點他如何取書,如何錄下,如何帶走,還給他講閣中書冊的分區。
陸空星錄下許多海外風物的書籍,還找了幾個鞏固仙力的玉簡,羽毛豔麗的鸚鵡全程停在他肩膀上。
就在陸空星抬手召來書架最頂上的一枚玉簡時,身後突然傳來聲音
“若論鞏固仙力,那枚玉簡上收錄的仙術並非上佳。”
鸚鵡被突如其來的人聲嚇得撲騰了一下翅膀,陸空星回頭,隻見一名冠帶廣衣的仙人站在那裏,衣上鬆柏鶴紋栩栩然,神態與陸空星見過的仙人們都不太相同。如果說陸文昭沉靜凜冽,商歌明亮鋒利,隨侯柔和親切,這仙人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太好相處。
仙人下巴微抬,神情傲然,他手中也拿著一枚玉簡,遞給陸空星。
“可以看看這個。”
陸空星雙手結果玉簡,他肩上的鸚鵡已經開始結巴。
“蓬蓬蓬蓬蓬”
陸空星稍加思考,自以為跟上了鸚鵡的思路,高興起來。
“咚咚咚咚咚”
鸚鵡“”
不是啊他想說眼前這位就是蓬萊主蓬舟大大花在蓬萊主麵前這是在做什麽啊啊啊
鸚鵡張開翅膀,想幫陸空星說兩句好話,好讓蓬萊主不計較這次的冒犯。未曾料想,蓬舟反而笑了,抬手止住它的話頭,不讓鸚鵡泄露自己的身份。
不知眼前的仙人是何時登仙的,蓬萊仙人太多,有的自閉幾百上千年再跑出來,就算是蓬舟也不能全部識別。他也不會每個仙人都去迎接,隻有那些有大緣法大力量的仙人登上蓬萊,如靈蛇隨侯,他才會出麵。
“有意思。”他眼眸偏狹長,現在眯起來,倒有幾分和悅,“除了鞏固仙力的,你還需要什麽書簡我幫你推薦推薦。”
有玉佩在,蓬舟完全沒有認出陸空星是凡人。陸空星也不拘束,他想了想,又問了好多靈獸相關。
“靈獸心思純淨,比我等凡人成仙來的得更加容易。”
陸空星眨動紫瞳。
“比如瀛洲主比如鳳麟洲州牧比如靈蛇隨侯”
蓬舟一笑。
“正是。”
蓬舟平日裏是不太喜歡與旁的仙人多聊天,蓬萊仙人眾多,管理協調起來就是一件大大的煩難事,以至於他根本沒有閑聊的時間和心力。他今日來琅嬛閣有事,碰上了沒見過的仙人,對方閱曆不多,求知之心卻真,倒意外地越聊越投機。
蓬舟給陸空星整理了一份長長的書目,一次讀不完,可以下次再來錄玉簡。陸空星向他道謝,算算時間,雖然不算晚,陸文昭還在宮中等著他呢,他還是盡快回去為好。
他向蓬舟道別,蓬舟點頭,目送他離開。望著陸空星的背影,蓬舟忽而有些舍不得這個萍水相逢的小仙友,想想一會兒要做的事,他出聲喚道
“仙友留步。你一會兒可有要事要是沒有,可願隨我來湊個熱鬧”
湊熱鬧
陸空星回頭,他很喜歡湊熱鬧的。他這副樣子擺明了就是沒有要事在身,蓬舟讓他隨自己一起走,並向他保證這個熱鬧能湊得物超所值。
“給你講個笑話,有個凡人,假托蓬萊仙人托夢的名義在人間竊取他人詩文。陸文瀛洲主偶然碰見,回仙山時就同我提了一句,我這臉可真丟大了。”
蓬舟嘴上說這是笑話,實則咬牙,一字一頓,顯然恨極。
竟讓陸文昭看了熱鬧這膽大妄為的凡人,他非得叫對方知道神仙的厲害不可
陸空星越聽越覺得耳熟,等全部聽完前因後果,他沉默了。
怎麽膽大妄為的凡人幹的事,聽起來這麽耳熟
是你嗎陸承影
名喚蓬舟的仙人還真不愧是仙人,睚眥必報,看這樣子,是想將對方揪過來懲戒一番,這天大熱鬧他怎麽能不看呢
“他好壞”陸空星與蓬舟同仇敵愾,“如果人人都將過錯推給仙人,仙人無知無覺間,名聲得被敗壞成什麽樣子”
“正是這個道理”蓬舟現在看陸空星越來越順眼,多好一小仙,他這就帶這小仙去看熱鬧
蓬舟扯了雲,陸空星也不害怕,直接踏了上去。考慮到小鹿還在琅嬛閣門口等自己,陸空星請蓬舟之後方便些,能將他送回來,蓬舟自然無有不可。
蓬舟駕雲,帶陸空星來到了一間山巒上的洞天小室。還沒進去,陸空星打眼一看,隻見裏麵仙頭攢動,許多仙人匯聚一堂看熱鬧
你們還真是一群愛看熱鬧的小魔仙啊
憑借一頭白毛,陸空星成功混入仙人之中,蓬舟望了他一眼,見他在仙人之中站好,這才放下心。
他一步步走向上方高座,一撩衣擺坐了下來,四周嘰嘰呱呱的仙人們霎時間鴉雀無聲。蓬舟一抬手,鼓聲隆隆,半透明的凡人魂魄被兩位仙人裹挾,以極快速度,從洞天之外一路飛掠進來,被按在座下跪倒。
陸空星看清了凡人的麵容,還真是陸承影,一時間不知說什麽好。旁邊突然遞過來一盤瓜子栗子香榛等堅果的拚盤,端瓜子的仙人友好地吐了個瓜子皮,點點另一個漂浮著的空盤子。
“仙友吃瓜子,皮擱這兒就行。”
陸空星謝過對方,也開始嗑瓜子吃栗子,不消片刻,茶壺也飛轉過來,仙仙手裏一杯茶,幸災樂禍看八卦。
“我們蓬萊主最小心眼了。”
“害,誰說不是呢。”
“讓他把屎盆子扣我們蓬萊頭上,呸”
擂鼓三遍,威嚇結束,蓬舟坐在高座上,嘴角勾起譏誚的弧度。
“大膽凡人,你可知你有何罪”
陸承影的魂魄被半夜帶來,又被海上風浪侵擾了半路,此時渾渾噩噩。他聽到上首傳來的嗬斥之聲,頓時渾身一顫,迷惘地抬起頭。
怎麽回事他不是已經睡下了
他在做夢嗎
這一抬頭,陸承影就看到了滿場姿態各異的仙人。有的飄帶款款,有的人身獸首,有的頭頂華冠玉角,還有的幹脆就以獸型盤踞,一個個虎視眈眈地看著他。
意識到眼前的恐怕是真仙,陸承影差點被當場駭破膽,他有兩世記憶,卻從未見過此等陣仗。他是做什麽冒犯了仙人嗎對了花宴上他好像說了一些話
蓬舟的笑容更加譏誚。
“想起來了你說有仙人托夢幫你竊詩,近期蓬萊去過凡間的仙人都在此處,你抬頭看看,你夢中見過的,是哪個仙人”
“說與我聽聽,我保你不受報複。”
當然,如果從一開始就是扯謊,那麽
他身為被汙了名譽的蓬萊之主,自然會第一個報複
陸承影冷汗直冒,那本就是他信口胡言,哪料想仙人這樣小心眼,還專程把他抓來審判。
他冷汗淋漓之際,不經意間一抬頭,白發在仙人的彩衣之間依舊顯眼,令他心中微微一顫。他將視線緩緩上移,待看清白發主人的樣貌,瞳孔就是一陣緊縮。
陸空星正在吃旁邊女仙給他的小花糕點,察覺到陸承影的視線,他咬住糕點,帶笑向陸承影歪了歪頭。
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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