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恨天前，第二個哪吒抹去偽裝。

    正是悟空。

    隻將頭上毛發一吹，變作千百來個抓耳撓腮猴子，翻筋鬥，做鬼臉，嬉笑打鬧，追逐不休。

    悟空喝令：“孩兒們，此乃聖人道場，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有千百年道行，有那劫轉金丹，逆天改命，今日聖人不在，我等便代為照顧一二，切記不得胡亂造次！”

    眾猴兒聽聞，俱都拱手：“知道哩，左右不過賊不走空，不擾其主！”

    卻見千百猴兒轟然散去，魚貫而入，一個個抱著葫蘆、布袋、走出，悟空上前查看，丹藥、藥材，不一而足，還有隻小猴兒小心翼翼牽著頭身強體健的大青牛，慢騰騰過來。

    悟空眼中藍光漸起，與青牛麵麵相覷，青牛口吐人言：“你這潑猴，莫不是要搬空整個離恨天？除卻桌椅、丹爐、守爐童子，你這些猴子猴孫連我家老爺墨寶都要拿，未免過猶不及。”

    悟空行個大禮，嘻嘻笑道：“怕不是我這些猴子猴孫不通丹青，隻覺得如此好東西放在丹室蒙塵，實屬不該，大兄見諒。”

    青牛人立而起，變作健壯莽漢，伸手撓撓屁股，口鼻氣息吹得鼻環嗡嗡作響，碩大牛頭露出思索之色，方道：“那魔天也算個正經人物，怎得弟子如此促狹！”

    悟空便作畏懼狀：“大兄是要小弟歸還墨寶？小弟寧可少拿些丹藥，還請大兄可憐，許了小弟罷！”

    青牛被悟空的言語論調氣笑：“好猴兒，做小賊還有理有據，那本就是我家老爺東西，幾時輪得到你要多要少！”

    悟空卻不以為意，連連搖手：“大兄這是哪裏話！若無聖人許可，這離恨天大門在哪，小弟尚且一頭霧水，既然能動，必然是聖人許可，既然聖人許可，豈有見寶山空手而歸的道理！所謂天賜不取，反受其咎。”

    青牛笑罵：“油嘴滑舌的猴兒！去去去，速速離去，再讓你說下去，離恨天都要讓你搬走了！”

    悟空做個揖，招呼猴群：“孩兒們，見好就收，我們去尋三聖母。”

    猴兒們應聲回到悟空身邊，再度化作毫毛，眾多丹藥藥材悟空順手收進袖裏，剩下些被他吃糖豆般直往嗓子裏倒，看他那樣，與吃花生豆子也無區別。

    這副模樣青牛瞧在眼裏，忍俊不禁：“小猴兒，今日你我有緣，且借你一樣東西，權當你從我這偷走的，來日要還，相信你會知道該用在何處。”

    言罷，鼻環一顫，丟到悟空手中化作鐲子，悟空伸手一探，眼瞳藍光連閃，目露驚異：“竟是此物！”

    青牛製止他：“不可說，不可說，我家老爺最喜清靜無為，可不是喜歡一言……哈哈哈，老弟懂得就是！”

    入手之後，悟空仰頭吞下一葫蘆金丹，青牛再度化作牛形，踱步離去，悟空手握金鐲，麵露踟躕，許久之後，灑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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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霄殿中，第三位哪吒領著觀音菩薩入殿，觀音合掌：“參見玉帝！”

    羊脂玉淨瓶，斜插楊柳枝。

    白衣真佛像，紅蓮行步遲。

    落珈山上慈悲主，潮音洞裏觀世音。

    木吒魂魄渾渾噩噩向觀音行禮：“菩薩！惠岸無能，給菩薩丟臉了！”

    觀音歎息：“合該你有此一劫，前因後果我已知悉，你自往落珈山去，我為你再造金身。”

    木吒複又行禮，投南海方向。

    哪吒半點不理木吒、李靖，見楊嬋在此，目光微動，開口呼道：“三聖母，鬧此一通，究竟為何？你明知憑你楊家兄妹，根本不足以對玉帝造成任何困擾，何苦執迷不悟！”

    眾仙屏息，楊嬋笑：“似你這等身負血海深仇，能甘心為仇人做事的，如何能懂我們這些不願隱忍之人的怨？世間諸多不平，從來無能為力，不過忍氣吞聲。”

    “你能忍，願忍，就不許我不能忍，不願忍？若說常人要忍，是有牽掛，有考量，楊嬋有什麽？母親有兄長護持，楊嬋了無牽掛，縱使反不得天庭，殺不得玉帝，總是能灑盡一腔熱血，濺到這無塵之地！”

    猩紅靈光亮起，楊嬋喘息逐漸變重，沸騰魔血自嘴角溢出，觀音見狀，以瓶中柳枝播撒楊枝甘露，試圖化解楊嬋身上戾氣，反像是火上澆油，激起大片凶焰。

    “冥頑不靈！”

    “難以教化！”

    “愚不可及！”

    眾仙開始批判楊嬋，其中夾雜有多少真心假意，多少羨慕嫉妒，不得而知，總之貪嗔癡恨，五毒俱全，半點看不出超然物外的仙氣。

    殿外傳來一陣掌聲，悟空高聲叫道：“老孫總算沒白跑一遭，有楊姑娘此話，上九霄下碧落，也是值得！”

    “什麽人！”

    守殿的門將聞風而動，悟空半點不做反抗，自縛雙手走進殿內，不忘出口諷刺：“這天庭與人間區別倒也不大，趨炎附勢者有，高高在上者有，敝帚自珍者有，種種皆有。”

    “如此神仙，真讓人提不起興趣，難怪有人從不以神仙自居，本就隻是些比他人強出些許的生靈，看不出哪裏像什麽神仙，隻是比他人強就能叫神仙的話，這倆字未免也太過廉價。”

    悟空滿眼失望，長歎一口氣：“竟還不如隻看楊姑娘蚍蜉撼大樹來得有趣。”

    觀音正因楊枝甘露沒能生效而驚異，下意識接話：“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

    哪吒和悟空同時出聲否定：“不是……”

    兩人視線相交，悟空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哪吒搖頭道：“蚍蜉撼大樹，可敬不自量……”

    說著，撤下偽裝，銀甲白袍。

    楊戩！

    玉帝愕然：“司法天神何等尊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束縛群仙，你還不滿足，要陪楊嬋鬧這一通？”

    “你終究還是不明白。”

    楊戩的眼神有那麽片刻，接近憐憫，明明是麵對天庭之主，卻像是在看一隻可憐蟲。

    “我和三妹是一家人，三妹選擇了複仇。”

    三尖兩刃刀在手，楊戩氣勢攀升。

    “而我選擇了三妹。”

    伴隨著楊嬋吼叫著噴出的灼熱之血，悟空大笑著揮舞的金箍棒。

    楊戩眉心雲紋綻放，化作天目神眼，金光大作。

    “這就是家人。”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