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非常簡單。
    變體狂笑即是現在蝙蝠俠的未來。
    對蝙蝠俠來說，能度過眼前危機的選擇不多，而兩位狂笑將這個選擇變得更少。
    最終他隻有選擇成為新的狂笑之蝠，才能讓時間流延續，才能讓帕佩圖阿被頃刻煉化的現實得以存在。
    倘若不做這個選擇，可不可以？當然可以，時間連續性斷裂，變體狂笑不複存在，帕佩圖阿卷土重來，隻要你蝙蝠俠願意接受這個後果，沒有哪個小醜會不樂見其成。
    因為你是英雄，所以你必須犧牲，這甚至都談不上什麽誅心，是你蝙蝠俠自找的英雄末路！
    本來如此，必須如此。
    所以蝙蝠俠聽到蝠翼狂笑斬釘截鐵的拒絕，心頭先是不解，隨後便不需再問。
    因為狂笑之蝠從來不是單純的小醜，他同時還是蝙蝠俠。
    蝙蝠俠總會勝利。
    在沒有其他人競爭的比賽中，蝙蝠俠也必須贏過小醜。
    作為狂笑之蝠，他必須做到遠比小醜更病態瘋狂。
    蝠翼狂笑看到蝙蝠俠的眉頭一點點展開，忍不住用泛黃的利齒紮進皮肉裏，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構成一張恐怖的笑臉。
    “你明白了，是不是？”
    蝙蝠俠沉默了像是一個世紀那麽久，吐出的聲音幹澀嘶啞，像是不甘心就此入土的絕症患者，又像是終於接受必死任務的士兵。
    “……當然。”
    蝠翼狂笑在方才的刹那，以意念改變了整個多元宇宙，基本上沒有任何影響，隻保證一條——眼前的這位主宇宙蝙蝠俠，不會再有任何小醜毒素再對他生效。
    這就意味著，即便他想要成為狂笑之蝠，也不可能再以任何簡單的形式，更沒法通過感染和病變，隻能是精神上的徹底墮落和瘋狂才能達成。
    變體狂笑適時插嘴：“相信我，我可是用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久到我以為這一切都隻是個謊言，一個最終讓人跪在地上捧腹大笑的謊言。”
    “說實話，那也確實很有趣，一個沒有小醜毒素的蝙蝠俠，拚盡一切努力，屠殺那些英雄，折磨那些惡棍，讓一個又一個世界炸出燦爛的煙花……為了讓自己變成小醜，你做了所有小醜會做的事，而你比他更邪惡，更黑暗，你是他媽的蝙蝠俠，你當然能比小醜更瘋狂！”
    變體狂笑歪過頭，神經質似的抽搐一下，收斂了所有笑容。
    “……可是即便你成了多元宇宙的劊子手，一個罄竹難書的惡棍，一個身後血海足以淹沒諾亞方舟的惡魔，你也沒法讓自己變成他……”
    “你心裏清楚，這隻是一個儀式，你是這份儀式所渴求的祭品，這一切是你不得不做的，你是被迫的，不管你有多想擁抱這份黑暗，你騙不過自己的心，親愛的，在你的心裏，你是獻祭自己的大英雄。”
    蝠翼狂笑撇撇嘴，接過話頭：“……你是小巷裏擋下子彈的那個人，布魯斯韋恩死去，蝙蝠俠永存！”
    變體狂笑的聲音變得遙遠而又恍惚：“還有誰能同你一樣偉大？你舍棄自我和原則，成為自己最不齒的罪犯，你摧毀多元宇宙，隻為從它手中救下它自己！”
    “它放在我身上。我要承擔你的罪，賜你平安。不要再放棄你的自尊，因為我已用自己血的代價贖買了你！”
    “天啊，你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耶穌！你覺得什麽樣的小醜毒素可以從神的心頭誕生？”
    刺耳的笑聲過後，變體狂笑咳了一聲繼續說：“你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才發現這個笑話，也不知道我用了多久才明白其中的笑點，因為任何小醜毒素都不會在你身上生效，整個多元宇宙級別的力量隻是為了保證你不會被一小口毒氣感染成你必須成為的人。”
    “你剝下阿爾弗雷德的皮膚，將他的肌肉和神經編織成一條漂亮的馬尾辮。”
    “你進入神奇女俠的大腦，控製她吃下她希望守護的亞馬遜姐妹們，我最喜歡的是希波呂忒的心髒，有神性的力量確實比較有嚼勁。”
    “你假裝自己被控製，盼望誰能來拯救你，每次都功虧一簣，一個又一個朋友為你的自由意誌犧牲，而你總能溫柔地在他們的自我升華式死亡前一刻告訴他們那刺骨的真相……”
    “背叛，尤其是從升華的快感中被反轉的羞辱和絕望，那滋味，哦，親愛的，多少遍我都不夠。”
    “在你還沒有成為我的時候，你這麽做，並不隻是折磨他們，你同樣在折磨自己的人性。你努力去做這些，但你並不樂在其中，你隻是在給自己千瘡百孔的心髒加上一道又一道沉重的鎖鏈，騙自己真的很享受。”
    “直到某一天，你隨手殺死喬齊爾，然後撿起他的槍，尾隨年輕的托馬斯和瑪莎，當著他們的麵一點點掏出那位倒黴蛋先生的淘氣小心髒，再讓他們像狗一樣廝殺才能活下去的時候，你終於明白……”
    “原來這麽長時間，你都隻是在浪費時間，那麽多流血和犧牲都是你的愚蠢和自我感動，其實毫無意義。”
    “你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恰恰就是你不能成功的根源。”
    “你是蝙蝠俠，你本該在第一次殺死克拉克的時候就意識到這一切有多荒謬絕倫，可你視而不見，你既不敢也不願意真正接受成為我，你走過的黑暗與鮮血，他們都是為你自私買單的代價。”
    “正因如此，當你再也不能逃避這一切，當你真正意識到自己自我感動的可笑行為，當你徹徹底底發現自己用如此漫長的時間做了根源上就不會也不可能對的事情……”
    “親愛的，你才終於笑了出來！”
    “你是如此努力地奉獻出自己，把自己活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兩個狂笑之蝠分別大笑。
    蝙蝠俠的指甲深入血肉之中，隱約有幾滴鮮血透過手甲滴落地麵。
    很好。
    蝠翼狂笑斷絕了他通過感染成為狂笑之蝠的渠道。
    變體狂笑通過講述自己的過去使得他無法完全複刻對方的道路成為狂笑之蝠，畢竟隻要你得知自己的未來，哪怕故意走向相同的道路，心境也不會一樣。
    對狂笑之蝠來說，這些都是隨手而為的玩笑。
    隻不過對蝙蝠俠來說，有些致命。
    他必須找到新的，更為絕望的道路。
    蝠翼狂笑大概是笑夠了，欣賞起無名指上的橙色指環，即便心中波濤洶湧，蝙蝠俠還是一眼就看出是綠燈俠一係的燈戒，橙色對應的是貪婪……
    “諸天渺渺，混沌茫茫。
    善惡無道，禦行八方。
    輪回作筆，心火為綱。
    蒼天無眼……”
    蝠翼狂笑晃蕩著那枚貪婪之戒，念叨著蝙蝠俠從未聽過的誓詞，在念到最後半句的時候忽然停下，神神秘秘地湊到蝙蝠俠耳邊，問出一個奇怪的問題：“你知道怎麽在小醜強迫蝙蝠笑出來的情況下反敗為勝嗎？”
    蝙蝠俠先是點頭，猶豫片刻，還是搖頭。
    變體狂笑嘖了一聲。
    在場響起第四個人像是惋惜，像是興奮，像是嘲笑，像是享受無上歡愉中難以抑製的狂喜回應。
    “主動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