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打破的聲音是pop!-47(完) 這……

字數:16611   加入書籤

A+A-




    一秒記住無彈窗,更新快,免費閱讀!
    這個人是誰
    同樣的疑惑正徘徊在霍子鷺心裏, 他猜測的主體,是遲遲沒人來接的瘋老婦。
    他綁來的婦人不會說話隻會嚎叫,看見火滿地打滾哭喊, 偶爾靜下來,專注扯衣服布料捆成人形,牢牢抱住。
    用不著他刻意限製進食,她就先把自己弄得無比虛弱。
    又一次見女仆端著被打翻踩爛的食物下樓, 霍子鷺不禁出聲。
    “你, 過來。”
    女仆被點名,膽怯低頭走去。
    “你叫什麽”
    “米婭。我是米婭。”
    “你這幾次上去時,那瘋女人有做出其他特別的舉動嗎。”
    米婭沉思半晌, 搖搖頭。
    “並沒有, 先生。她不管怎樣都不肯吃東西,鬧累了倒頭就睡。就是”權衡思量著,她小心翼翼補充道,“就是她會突然無緣無故拿頭撞牆,牙齒去咬鐵鏈。我有點擔心, 如果不找人看著她,她會把自己撞死。”
    霍子鷺張嘴, 剛想吩咐對方多找個強裝男仆幫忙,卻恍然間意識到,莊園上下百名家仆,早已走的走,散的散。
    獨剩年老體邁無處可歸的,或像養傷中的韋執事,曾受恩霍家不願輕易離去的人。
    若非霍家還有不少武器庫存,幾名忠心耿耿老古板, 他們怕是也要成為有一個被家仆和流氓洗劫一空的倒黴蛋。
    “先生,要不我守她吧。”女仆自告奮勇道,“在旁邊看住她,我沒問題的。”
    “可以是可以。不過,你為什麽這麽想”
    米婭被問住,頭緒跟不上霍子鷺變臉的速度。
    受她驚歎豔羨,最符合傳說中美神的臉龐,眼睛以下溫和微笑可辨,卻與深邃冰冷的黑眸形成鮮明對比。
    “和一個瘋子相處,你就這麽期待”
    “還是說,你想趁機待在我的七樓,做什麽”
    即便七層已被他舍棄,沒再踏足半步。可隻要是屬於過他的事物,有誰膽敢覬覦一毫一厘,那他甘願化身惡獸,將人撕咬吞噬。
    不知是他表情太可怖陰森,還是小心思被說中,女仆緊張得哆嗦,亂瞟的同時解釋。
    “我就是、就是看著她生病還受罪,過意不去。而且現在家裏沒有活給我做了,我其實比較清閑。還有、還有”
    盤問進行中,艾文如風一陣小跑下樓,帶來消息。
    “先生先生您父親他終於醒了,可他狀態不好,要我跑去叫醫生麽”
    收起陰狠,霍子鷺麵無表情起身。“不必。我親自去照顧。”
    重重推門發出巨響,扯掉被褥任人受寒風侵襲,目睹霍子鷺粗暴的照顧手段,艾文詫異且迷惑,定在門外糾結是否要阻止。
    “您醒了啊,身體如何感覺好些了嗎”霍子鷺坐在床沿問候,下一秒禁不住冷笑,“您躺床上睡得舒坦,萊特萊恩他已經埋在地裏,陰冷又潮濕的永眠呢。”
    霍昭龍呼吸一滯,睜大原本迷離無神的雙眼。
    那股快意扭曲,刺激著年輕男人句句發問。
    “傷心啦”
    “還是覺得你又一次用犧牲別人換取自己的死裏逃生,可喜可賀”
    “你因為,我和萊特什麽都不知道嗎你那些肮髒往事,齷蹉、卑劣、自私自利的行為。”
    一夫人的爆炸意外,他母親被送走療養,萊特萊恩被他鎖在七樓卻怎麽都不肯報警去找,這些他能一一例舉,來證明這衣冠楚楚的家主,根本不在乎自己以外的一切。
    不順心的,危及到他的,便都送走送遠,藏起不聞不顧直至忘卻,仿佛就能成功逃避。
    “但有一點我覺得奇怪,既然你這麽怕死,怕被那弗朗茲找到,你那天怎麽不坦白”霍子鷺說著打量房屋,“還是說,我們這個家,就是你用偷竊來的錢建好的。不對啊,不該是我母親的錢嗎。你費盡心思和那奴隸女人一起帶回來的寶藏呢”
    長子的質問刺耳,霍昭龍艱難呼吸,聲若遊絲,斷斷續續。
    “我所做的,是為保護這個家,至於為什麽不說那錢在哪是我欠還有萊特我答應過,不能讓他”
    再一次的,霍子鷺無法在這男人麵前保持冷靜。
    “你欠了什麽你起來看著我的眼睛說”
    “如果你真的那麽在乎這個家,你當初就不會一個接一個迎娶能撐你臉麵的女人,不會一而再再而三拋妻棄子,更不會像他們那些人一樣,從不阻止我們之間的爭奪。”
    “如果你真的信守承諾,那你就不會礙於別人眼光看法,隻把萊特萊恩當成你施恩的寵物,圈養在家裏。”
    喝斥伴隨著捶打牆壁的動作,霍子鷺像感覺不到痛,直到最後一句才停手。
    “如果你真的欠了什麽沒還,那應該是你這條懦夫的命。”
    霍昭龍凹陷枯黃的臉頰抽搐,微弱呼吸因情緒激動再度猛烈。
    想起什麽,霍子鷺全然不顧還有外人在場,倒進座椅笑道。
    “那女人,你畫像上的,她的親哥就是你原來想套近乎的林威廉,他應該無比想把你千刀萬剮。隻要他找到弗朗茲,馬上輪到你。”
    “不過在那之前,我會先解決掉你的一切。”
    “你的兒子,妻子,家。包括你一手建立、壯大起來的整個莊園,所有產業。隻是苦了萊特,因為你,還要再被挖出來死一次給你看。”怕對方不理解,他特地湊至人耳邊低語,“另外,我提前收集了火炮材料,精心做成炸彈,竟然一次就成功了。您會為我驕傲嗎”
    以眼神傳達盛怒,霍昭龍很快放棄瞪視,再霍子鷺看來認命地闔上眼。
    親眼目睹一場父子反目成仇的戲碼,艾文咋舌無所適從。
    “我有讓人去請老朋友霍倫娜,萊特的葬禮她卻缺席,實在不厚道。你樓下一起去幫忙。”
    霍子鷺恢複正常神態命令,男仆勉強回神匆匆下樓,而發泄完的他頭腦酸脹,亦撐著門準備離去。
    “他可能不是,我孩子。”
    霍子鷺腳步一頓。
    “萊特隻是她的,兒子。”
    “我帶走她前,她已經懷孕。”
    “本來,整個船的人都能得救,可是”
    可是風暴頻發,糟糕的航行環境,為掩人耳目而藏滿奴隸的船艙底層,種種惡劣條件相加,釀成大禍,讓一場疫病爆發。
    船抵達港灣時,五分之四慘死底艙,腐爛發臭,剩下五分之一因後遺症滿身膿瘡,沒多久就痛苦逝世。包括他迷戀的少女。
    比酷刑慘絕人寰,比屠戮毛骨悚然,那些畫麵為原本信心滿滿的年輕人套上沉重枷鎖,性情大變。
    仿佛千辛萬苦找到傾瀉口,霍昭龍啞聲苦笑,倒真和剛才的長子有幾番相似。
    “我原本想認了萊特,畢竟那段時間和她接觸的有我一個可她不答應。讓我發毒誓,絕對,不能說他是我孩子。”
    霍子鷺接替艾文,站門邊背對人不知所措。
    等再轉身,霍昭龍已臉色鐵青,重新昏睡過去。他也像被抽走魂,呆坐大廳鋼琴前,兩眼空空仰望畫像。
    他不理解萊特生母那麽做的用意。
    但不妨礙他想象一個美麗聰慧的女人,落入魔爪後會經曆的煎熬。
    向來信任自己單一原始的直覺,他斷言,畫中眉眼繾綣的莉莉,對他正自我感動的父親根本不存半點情愛。
    頭腦愈發混沌,像池中滴落墨汁,悄然染黑整片清水。
    無人能傾吐,無人可交流,對這份情緒厭煩,霍子鷺渾然不知意想不到的變故發生在莊園正門。
    傍晚的門口,兩名守衛惴惴不安駐地。
    形式不如從前,他們站崗不止為工作,還為自己性命擔憂。有消息稱,下一個遭到攻擊的就是霍家莊園,而與年輕家主決裂的新市長,必定不會支援。
    精神高度集中,人如一根緊繃的弦,瞥見大道盡頭靠近的黑點,兩人雙雙調轉方向,瞄準前方。
    黑點像動物又像人,走走停停,緩慢移動,隨著距離縮短輪廓逐漸清晰。
    “這是、這不是那個”守衛震驚無以複加。
    弗朗茲衣衫襤褸,上身染滿血,他流出的新鮮殷紅覆蓋幹涸褐色,人走到守衛幾步外才終於可以看清他的傷口。
    那是兩側嘴角延伸至臉頰,狀似蝴蝶的割痕。奈何下手的人刀法粗糙劣質,導致他的臉皮、下顎鬆垮,搖搖欲墜。
    “黃金河,哈哈,流之不盡的黃金河。”
    “在哪在這呢,就在這。”
    “太陽,太陽。”
    男人失了神智,前言不搭後語意圖靠近,如一具行屍走肉,引人發猝心慌。
    “站在那,停下你再過來一步我們就要做出行動了。”
    守衛持槍警告,他聽不見也看不見,自顧自仰望他眼中垂下天幕,沉入莊園陰影的落日。
    恐慌讓其中一人扣下扳機,擊中弗朗茲肺部。
    當霍子鷺得知弗朗茲突然出現在他家門又被射殺,林威廉的眼線已將事情詳細上報。
    並附贈額外的,連霍子鷺還不知道的消息。
    他派出艾文等人去腹蛇地盤,兩方還沒說幾句話,人群裏的戴維菲爾丁毫無征兆發了瘋,大叫著跑回屋內鎖門。
    一時間,慘叫求饒聲交織盤旋上空,等撞開門,出現的便是滿地狼藉,滿牆血印。
    在這避風頭的霍倫娜竟被活生生割下臉,失血過多而亡。看現場,還不止她一個受害者,後門大敞,血腳印淩亂,還有人受傷跑了出去。
    而無論怎麽詢問,魔怔的戴維菲爾丁隻會重複著。
    是他讓我這麽做
    是他告訴我要這麽做
    所有訊息匯入腦中,凝結最有可能的事實戴維菲爾丁是受前雇主霍家的某人指使,窩藏他的仇人,又想趁他發現提前滅口。
    林威廉捏拳重重砸向劇院彩窗。
    他終於確認了禍首姓名,也確認了下一步波濤洶湧的報複。
    這一天,黑夜來得比往常來得都要晚。
    幾絲殘破的雲圍繞圓月,移動的影子受狂風吹拂,由南至北,由沉寂城中心飄至死寂大莊園。
    霍子鷺如約來到後廚倉庫,用腳踹醒渾渾噩噩的囚犯。
    “很遺憾的告訴第一個壞消息,你母親已經死了。”
    “第一個壞消息,你可能馬上要隨她而去。”
    “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
    “你隱瞞的東西。說,還是不說。”
    傷痛麻痹神智,霍子驥犯迷糊,定定看了一眼,垂下頭重複著嘲笑。
    “這麽快就氣急敗壞啦,那怎麽行呢,大哥。唔我很久前就做好心理準備了,畢竟以我母親那德行,能活到今天是她走大運。還好我跟她分家得早,不然我也要遭殃。”
    話從體無完膚的他口中說出,倒有一種別致的黑色幽默。
    時至今日,霍子鷺已不屑於爭辯發怒,他蹲下,冷冷陳述。
    “我找到弗朗茲。”
    同樣,囚犯毫無反應。
    “另外,霍昭龍醒了,我和他聊了很久,從他那聽說了件趣事。”
    “他說萊特萊恩,不是我們的兄弟。”
    數日來,鼻青臉腫的霍子驥第一次浮現怪異表情震驚之餘喜出望外,血汙後結痂的嘴角微微上翹。
    來不及細想這份喜悅代表什麽,石牆外異樣的喧鬧吸引一人注意。
    所有聲音唯有子彈出膛最具穿透性,聽清第一下槍鳴,霍子鷺反應迅速,以桌台為掩體蹲著前行,繞到門後。
    透過分辨倒影,他確認隻有一人,抄起托盤精準砸去。
    鈍響後來者倒地不起,陌生臉孔,全副武裝。
    “你是當女人當太久改不回來了麽,大哥,剛剛那下簡直就是被蜘蛛嚇到的小女孩。”霍子驥不禁調侃著。
    霍子鷺無暇理會,一通翻找得出結論。
    那林威廉可算按捺不住,找上門了。
    來得正好。
    沒有慌亂,沒有遲疑,霍子鷺撿起槍對昏迷者補了兩發子彈。出了門,屋外此起彼伏的槍響從四麵八方湧入,那是他的兵卒在與林威廉的棋子交戰。
    彈殼擊碎地板,綻開蛛網裂痕,古董器皿炸裂,碎屑似雪飄向各處。
    首批衝入莊園的打手,作風與其指示者如出一轍,見人殺人,見神殺神,哪怕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傭勞工,驚恐奔逃的馬匹羊羔。
    可憑借熟悉地形的優勢,霍子鷺一手持槍一手握刀,穿梭陰影蟄伏角落,在混亂戰局上殺出一條生路,直通一樓。
    呼吸平穩,行動鎮定,然而他竟想不通自己上樓的用意。
    亦在這短暫迷惘中,於拐口處同一襲深藍風衣的男人迎麵相遇。
    四目而視,雙方皆有一瞬怔愣,隨即同時奮起對峙。
    霍子鷺揚手劈砍,反被發力製住。
    林威廉提膝頂向心窩,被對方舉高槍口嚇退。
    論狠勁,年齡稍長的林威廉更為出色,不惜帶上對手一起撞地,震飛僅有的武器。
    電光火石間,僵持局麵傾斜,在上方的人用盡全身力氣,幾乎要將下方的敗落者掐亡。
    但僅僅窒息而死,顯然不得林威廉的心意。
    他以膝蓋猛抵青年咽喉,手探向身旁掉落的刀。
    握住,舉高,刺下,一連串動作無比簡單,誰料他竟沒得償所願。
    有股力量將他從側麵撲倒,刀尖盡管歪斜,照舊穿入一處結實胸膛霍昭龍的胸膛。
    大抵是從未想過與死仇的最後見麵會是這樣,林威廉一度失神,鬆開刀柄。
    這一瞬間,包括拚命喘息的霍子鷺在內,三人似乎都體會到時間滯留,延長,如灼熱焦糖冷卻,轟然斷裂。
    因毒素失去行走能力,霍昭龍剛剛一路匍匐出房門,現在手捂胸前血洞,身體軟得像蟲。
    他失明的眼珠轉動著,掃過光滑地麵,掃過長子的模糊身影。
    繼而停留眼前,那雙與萊特萊恩,與他魂牽夢縈的女人一模一樣,晶瑩明澈的眼眸。
    這個男人無力躺倒,臉動了動,朝向那副畫死去。
    走廊長久無聲,與下方槍林彈雨的廝殺宛若兩處世界。沒多時,死者長子率先反應。他拽拉父親衣領,猛烈搖晃。
    “起來你這懦夫、我還沒有讓你看到你這一切是怎麽給我毀掉的”
    “聽到了嗎起來”
    “我不允許你在這種時候死。”
    “你欠我的,欠我母親的,欠所有人的還給我們”
    看著青年全然失去理智,忘乎所以嘶吼,是人的相貌,卻在學野獸狂吠,林威廉滿腔怒火驀地迷失方向,致使他呆呆坐在一旁,口中發苦。
    “以後,還剩下什麽呢。”他悵然自問著。
    但您要切記,勿讓這柄利刃割傷了自己。這是我的第一個忠告
    已故親侄的聲音不合時宜浮現腦海,又將他的空虛推向高峰。
    為了給家人複仇。
    他又失去了一名家人。
    為實現目標,他從孑然一身培養無數親朋好友在身邊。
    可在這烈火鎖道的尋仇高台,剩他獨自痛苦。
    霍子鷺的咆哮仍在繼續,將其他人其他事拋之腦後,而對於他,林威廉也失去索命意圖,木然起身下樓。
    大理石漂亮的紋路掩在血與屍體之下,環顧四周,林威廉隻想著快點離開回到劇院。
    “你是林威廉”
    男人下意識轉頭,眼前閃過白光,隨即一黑,劇痛奪取意識。
    “把艾文他把我弟弟帶走,又害他下落不明的,就是你”
    魁梧男仆手起刀落,與他問句的不確定相反,招招精準致死。
    起初男人還會踉蹌閃避,可漸漸地放棄抵抗,甚至有意迎合攻擊,讓利刃刺向自己。
    在他倒下的地方,血鋪開暈染風衣,著以三色堇的深紫。
    伊凡貝內特一步一停,小心翼翼踏入大堂時,最先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他快步上前,確認搶救無用後惋惜搖頭,立馬轉向下個。
    數分鍾來到一樓,醫師被靜坐台階的霍子鷺一嚇,僵住片刻。
    平靜後再淺淺環顧,他大概猜到經過,猶豫著麵色凝重。
    “我想,他並沒有死。”
    霍子鷺抬頭,發傻模樣莫名滑稽。
    伊凡卻笑不出來,再次說道。
    “萊特萊恩,他沒有死。那具屍體不是他的。”他深深呼吸,不受控製地回憶與那人相處的點滴,篤定開口。“而我猜,他就在這。”
    仿佛聽了個老套過時的笑話,霍子鷺麻木的臉再度生動。他反問道。
    “如果他在這,我會不知道”
    自己說完,心卻提前給出預兆,像一顆火石頂撞著他的胸骨舌骨,靜脈動脈。
    敏銳聽見老人呼救,醫師又衝下樓,而霍子鷺也再次向上走。
    三樓,四樓,五樓
    他站在六樓至七樓的躍層,因強光眯眼,辨別上方身影。
    曾用麵具遮掩的毀容臉龐,不止一次被誇讚的淺藍眼眸,那個人身穿紅色禮服,襯得修長勻稱。
    霍子鷺身體輕晃,有點站不穩。
    “晚上好。”擇明微笑問候,“我正想著,這會兒您是該到了。”
    錯愕至極,霍子鷺不止失聲,還失去對身體掌控,他不知怎的跟上對方,來到之前他鎖住,現在關押瘋婦的牢房。
    “您現在感覺如何。”擇明邊問邊蹲下,耐心為婦人梳理頭發,“您想知道的秘密,您想除掉的人,您的願望,都已一一兌現。”
    “開什麽”
    霍子鷺總算找回聲音,瞬時提高音量。
    “你開什麽玩笑”
    “玩笑您誤會了,我一直很認真。”擇明蹙眉,手掌相貼抵在頜下,“首先我感謝您對我作為萊特萊恩的信任,告訴我您的訴求。其次,我感激您對我的重用”
    那嘴一張一合,霍子鷺始終聽不進半點,直到對方帶著探究而期待的目光望向他。
    “請您告訴我,現在,您打算做什麽。”
    一句低語,打開詛咒魔盒。
    瘋狂與理智拉扯不休,他隻看見欺騙他的可憎叛徒,看見對方護著的,披頭散發的老婦。
    在樓下殺紅眼的感覺重回身體,斷片瞬間,霍子鷺劃開試圖靠近他的瘋婦的喉嚨。
    血霧撲臉,身軀倒地,他默默等待,卻始終等不到想看的變化。
    擇明緊盯著人,沉沉目光除意料之中外,還生出一分失望。
    “可惜,霍子鷺。”
    “再差一點,你最後的願望也能實現了。”
    整晚情緒起伏太多,霍子鷺當下額前發燙,難以進行正常思考。而這情況,在莊園外響起陣陣炮火巨響時迅速惡化。
    炮彈擊中房頂,掀翻半邊房梁,燃燒的煤燈不偏不倚滾他身邊,借此他細細地,愈發絕望地看清婦人麵容。
    他的母親,伊莎貝拉巴爾弗。
    堅持至這刻,霍子鷺臉上表情的變化終於如同一個帝國在一天內覆滅,頃刻天崩地裂。
    促成這終局的始作俑者緩緩跪地,冰冷雙手捧起他的臉,在鼻尖碰鼻尖的距離,他們深深對視。
    就算仿佛靈魂脫離,失去神智,他仍用直覺探查判定,這個人沒有傷害他的意圖。
    隻是迫切的,困惑的,試圖從他眼中找到什麽。
    第一輪炮擊馬不停蹄造訪,霍子鷺因衝擊過大昏厥,獨留擇明無奈歎氣。高層搖搖欲墜,他沒有留霍子鷺在樓上,而是將其攙起送至樓下。
    米婭在大廳桌下探出頭,發現他後奔來喜極而涕。
    “萊特你沒事吧”
    “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快走吧。”
    “可你”
    湊近前有微不可見的停頓,他接著輕輕撥起女孩臉側發絲,落下同樣羽毛般柔和的吻。
    “謝謝你幫我藏在樓上,現在我希望再你替我做一件事。”
    “是什麽。我一定會做到的。”女孩捂著臉,兩腮發紅。
    “帶這位先生安然無恙的離開這裏,等能出去了,你找個安逸鄉村放羊摘花,或隨便哪種輕快方式謀生。”
    從未有人說過的關切直達內心深處,她想再多呆片刻,卻在房屋震蕩中被推出側門,落石木板砸下,封死回去的路。
    目送女孩消失,擇明揚揚手,歡快告別。
    “哦豁,快看z,那是不是伊凡先生。”
    破碎落地窗外,依稀可見伊凡貝內特奮力搬運傷者,他甚至連霍子驥都拖了出來,遠離炮火圍攻的中心。
    “真不愧是伊凡先生,值得敬佩的能人。”
    沒聽到係統回話,擇明悠悠哼曲。
    藏在七樓的那幾天,他完成了那部歌曲的最後一幅海報。
    抖落展開,平鋪地麵,赫然是與那女人肖像對應,他的自畫像。不過他一再端詳,並不滿意。
    “果然啊,比起霍昭龍先生的這幅,我的實在不盡人意,一文不值。”
    z何以見得,主人
    對四周彌漫的火光煙霧視若無睹,擇明落座琴椅,開始彈奏瑪格恩特的肖像終章。
    “你知道麽,z,油畫是一層層顏料覆蓋而成,奇妙的創作品。畫師的每一筆,都是在不同時刻,不同心情,麵對同一參照物的不同姿態塗抹的。”
    “我曾聽某位大師說過,一副真正的油畫,每一層都隱藏著畫師的秘密。”
    z您說的某位大師,是否是您
    擇明失笑,雙手交錯彈奏比槍林刀樹激烈的滑音。
    “我突然想起,我可以向你查詢主角,指定人物信息,或固定時段下某地的事變過程。”
    z是的,主人。請問您現在想查誰
    “這麽等不及嗎好吧,那我也不作弄你。我要查莉莉阿貝爾。”
    “查她在作為這幅畫的模特,並懷有萊特萊恩的事變過程。”
    琴曲流動,轉向壓抑低音。擇明如願在腦海看見那段畫麵,未經記憶加工,不曾受人粉飾的過往。
    寄人籬下的名妓,無條件順從要求化身假畫畫家的模特。
    被擄走售賣以來,察言觀色是求生本能,深入骨髓,她對著誰,便露出對方喜愛的模樣。
    即便是心靈畸形的海盜首領,是年輕深沉的異域畫家,又或是任何對她露出垂涎之色的男人將她視作可握於掌中,賞心悅目的珠寶玩物,傲慢的男人們。
    畫架前,她低頭時輕撫小腹,甜美笑意蕩然無存。
    我恨你們
    總有一天,我會報複
    就算我死了,失敗了
    我的孩子也會替我完成
    我恨你們
    火焰使溫度升高,灼人眼球,那副巨大肖像顏料融化,顯出深藏已久的真正麵貌。
    金色光澤,璀璨奪目,黃金絲線編織成的畫布在火中猶如長河,生生不息流動。
    “她做到了。”擇明加快重複的小節旋律,神情愈發陶醉。
    同意與霍昭龍逃離,帶走黃金編織成畫布,終於讓搶奪她像搶奪黃金美酒的男人們至死不得安生。
    z這裏是否該糾正為,您做到了
    按下快又短的轉音,擇明否認道。
    “並不是我。你難道忘了,即便沒有我,萊特萊恩也會好好完成母親遺願。我隻是稍微幫他走遠了點。”
    遠到站在所謂的主角霍子鷺的對麵。
    遠到後來不曾親自動手過一次,就將世界攪得稀巴爛。
    z主人,您是否該離開了。像前次把握好時機,您出去不會被認看到
    “不急。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z。”
    一曲終了,擇明收回手。
    “關於你,到底要如何將我身上獲取的觀測記錄,回饋給指示你來的人。”
    同樣的話題,他曾在霍昭龍建的墓園提過。
    那時係統沒有正麵回複,他亦專程等到現在。
    “有你出現,我很高興。”
    “但z,在我的處境,度過那些歲月,已讓我養成目前受益匪淺的習慣。那便是絕不去相信任何看似給予我希望,為我帶來生機的事物。”
    說到這他低了低頭。
    “因此,抱歉我不會為了達成在這世界的目的,就做出暴露過多我自己的抉擇。”
    一席話結束,他再透過熊熊火浪望向窗外。
    炮擊沒再繼續,轉而開始有水稀稀拉拉潑灑,試圖滅火。大抵是誰阻攔下霍子晏,讓他改變主意。
    “讓我猜猜,應該是伶牙俐齒的三少爺說服了子晏。他們兩人鬥嘴有來有回,我記得清楚。”
    濃煙嗆鼻,擇明再說話不得不捂嘴咳嗽。
    z可您,確實在這實現您完成一部絕無僅有之傑作的願望。
    z是您的願望,不是萊特萊恩
    青年停下咳聲,說不清是已蔓至頭頂的火焰太過閃耀,還是他眼中真有異樣亮光躍動。
    而他放棄了對係統刨根問底。
    我就在剛剛,寫好了一首全新的曲子。你想聽嗎,z
    z我洗耳恭聽,主人
    石板坍塌如天裂成兩半,垂直下墜,壓向起手彈奏的人影,湮滅指尖滑出的零散音符。
    指節彈動,有規律的調換次序,但這手的主人像意識到什麽,下一刻停止所有動作,隻睜開雙眼。
    入眼是再熟悉不過的牢房風景,無人更無某種聲音相伴,擇明意猶未盡,坐起後麵露惋惜。
    “唉。”
    他聲音極小,幾乎隻做嘴型,輕得像一口氣。
    “我剛剛,寫了一首新曲子。”
    “zoo。”
    “會有人願意聽嗎”,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手機用戶請瀏覽  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書架與電腦版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