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三合一 人菜架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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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逛街那天謝言之和李蓁蓁天黑才回去, 這麽多年謝言之第一次放肆自己暢快玩鬧。
    李蓁蓁第一天回到學校上課,沈娜沒有再作妖,當作什麽也沒有發生。
    兩個人維持著假象和平, 很快到了學校發工資這天。
    李蓁蓁是普通教師, 每個月的工資四十塊, 放在八十年代來看工資不低。
    發工資的前一天恰巧是星期六,周日全校放假, 李蓁蓁和謝言之兩人商量帶著謝母去縣醫院檢查身體。
    往常謝母看的都是中醫, 前段時間家裏大辦婚禮再加上中醫藥費,這兩樣幾乎掏空了家裏的積蓄。
    現在李蓁蓁發了工資,謝言之賣了好幾星期廢品, 又攢下些錢,李蓁蓁決定帶江秀英去縣醫院檢查檢查身體。
    前世在八五年的五月份謝母離世, 距離明年五月還剩不到十個月,李蓁蓁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能讓江秀英在世上停留的時間長一些,她舍不得謝母, 舍不得這麽好的媽媽。
    “媽,你穿厚點兒起來, 一會兒喝完藥咱們就去。” 李蓁蓁溫聲提醒。
    江秀英賴在被窩裏, 地都不想下,一臉為難“蓁蓁, 你好不容易休息, 和言之出去逛逛街,媽身體好著呢,根本啥事兒沒有,你就放心吧。”
    見謝母還是不動彈, 李蓁蓁自行打開謝母的衣櫃,櫃子裏的衣服疊放的整整齊齊,一邊是上衣,一邊是下裝,涇渭分明。
    她給謝母找了厚外套和顏色相配的長褲子,整齊放在床頭,神色堅定道“媽,你穿上衣服,我去看看言之藥熬的怎麽樣了。”
    李蓁蓁態度決絕,不再留給謝母機會。
    她知道江秀英心裏想些什麽,不想要給謝言之和她添麻煩,可是江秀英不知道,她從來都不是麻煩。
    多少錢都比不上江秀英平安健康的活著,多少錢都比不上有江秀英的陪伴。
    謝言之輟學拚死拚活的收廢品是為了什麽賺那麽多錢又是為了什麽不是為了儲存下來,而是要給江秀英看病的。
    江秀英倒吸一口氣,咽下喉中的酸澀與感動,眉心微擰,良久,手撐在床上起身換衣。
    她不想要再去看病了,身上的病早就治不好了,可以的話,每天喝的中藥江秀英也不想喝,全是在浪費錢。
    不過謝言之不給她機會,藥全部都是他去抓的。
    廚房熬藥的小爐子燃燒著,謝言之拿起衣服綁在自行車的後座和前邊的橫梁上。
    今天他要騎車帶兩個人去醫院,前後座都不能讓人受累,他全部都用舊衣服墊起來,這樣就不怕坐著難受了。
    尤其是李蓁蓁要坐在前邊的橫梁上,橫梁不比後座舒服,謝言之在橫梁上鋪墊的衣服是最為厚實的。
    “你怎麽鋪這麽多,橫梁上不用鋪,就那麽一會兒,我堅持得住,關鍵是咱媽坐的地方。” 李蓁蓁看了一眼藥爐子,還沒熬好,又抬步走向院子裏。
    自行車後座被棉布衣服包裹著,方方正正沒有問題。
    前邊的橫梁可就有大問題了,衣服纏繞一圈又一圈,模樣有些慘不忍睹。
    她其實沒那麽嬌氣,縣醫院距離不遠,自行車到不了半個小時就能抵達,半個小時她可以忍受艱難坐在單杠橫梁上的。
    謝言之纏繞繩子的手頓了頓,而後繼續自己的動作,說道“坐的時間久了你會很不舒服的,樣子不好看,但是它實用性高,你坐上去舒服。”
    這是謝言之作天晚上想到可行的辦法,家裏隻有一輛自行車,也不能夠先送李蓁蓁去醫院,然後謝言之再騎自行車回來接江秀英。
    至於讓李蓁蓁回來接江秀英,謝言之根本就沒有考慮過。
    真要這樣做還不如他今天上午全部的時間去賣廢品,做什麽還要回來陪兩個人一起去。
    謝言之親自接送兩個人,就是不放心李蓁蓁單獨外出,腦海裏始終記著上次謝母的憤怒,他不敢再忘記。
    李蓁蓁好笑著看謝言之埋頭整理自行車的動作,聽見廚房藥爐子的響動,沒再留下,匆忙跑去廚房盯著。
    屋子裏的江秀英也在藥熬好的時候穿整齊衣服,剛梳好發髻,一大一小兩道腳步落地的聲音響起。
    李蓁蓁和謝言之肩並肩走了進來,謝言之手上端著藥碗,李蓁蓁手上拿了包蜜餞。
    江秀英喝完藥,謝言之刷好鍋碗,三個人離開家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半。
    蟬鳴陣陣,陽光熾熱,走出長興街道,澄澈湛藍的天空上綴點著層層白雲,聚堆曬太陽的老人悠閑安逸在大路兩側。
    江秀英坐在自行車軟乎乎的後座上,聽著前方李蓁蓁爽朗的笑聲,她不自覺地迎著熱風仰起頭,她記不清有多久沒有一家人出去過了。
    自從謝言之父親死後,她再沒有像今天這樣光明正大沐浴在陽光下。
    偶爾出去買菜也都是走的僻靜小道,走路的時候低頭沉默,不會像現在這樣和人說說笑笑。
    一切都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
    一家三口同在一輛自行車上的場景很是常見,但是謝言之一家三口就不常見了。
    整個縣城最好辨認的人就是謝言之,哪怕是沒有見過他本人也知道,穿著破舊,眼角有疤,凶神惡煞。
    謝言之踩著自行車穿過條條街道,身後總能引來注目和議論。
    十點多能出現在大街上曬太陽的多是退休在家的老人和放假的孩子,老人八卦的能力最是不容小覷。
    他們所過之處,三個人的信息全部被扒開。
    謝言之在縣醫院門口停下自行車,江秀英和李蓁蓁下去之後謝言之才下車。
    縣醫院的對麵是家屬院,門口聚堆曬太陽的人更多,還有不少穿藍白條紋衣服的病人混雜其中,人都是喜好熱鬧的,病人住院時間長了無聊自然也要給自己找點兒樂趣。
    “剛剛過去那個人好眼熟。” 滿頭華發的老太太眯了眯眼睛,“好像在哪裏見過。”
    旁邊穿老花汗衫手拿蒲扇的大媽接話“老嫂子好眼力,騎自行車那個男的是謝言之,前邊那個我倒是沒見過,應該是他新娶的媳婦李蓁蓁。”
    “李蓁蓁我知道,縣一中老師,沒考上大學以前在家裏那叫一個可憐。”
    “這是給誰看病來的江秀英嗎,年紀輕輕就沒了丈夫,還落下一身病痛。”
    大爺大媽們七嘴八舌,三個人的信息給扒了個底朝天。
    他們的戰鬥力不可輕視,就是蚊子打麵前飛過也能扒出從誰家飛來的。
    三人不知道所過之處都是怎樣的議論聲音,李蓁蓁暫時沒心思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她眼下最關心江秀英的身體。
    來到縣城醫院,李蓁蓁領著謝母在各個診室穿梭。
    做的是全麵的身體檢查,一整套流程下來,已是下午兩點,中午吃的是謝言之打包回來的飯。
    結果要等到三天後才能出來,恰巧是李蓁蓁放暑假的時間。
    縣一中放暑假的時間原定在七月中旬,不過鑒於今年初中升高中的成績不太理想,學校臨時決定對即將成為九年級的新生補課,七年級的各位家長在知道後也聯名要求補課,不能厚此薄彼。
    居住在縣城的家長們巴不得孩子在學校多待幾天,又沒有農活,孩子放假成天在外邊瘋玩,還不如圈在學校學習,也不用每天吃飯時間再上演大型連續劇孩子你在哪兒。
    縣一中不得不全員補課,連帶著一中三中也跟著卷起來補課,學生們叫苦不迭。
    不過再怎麽補課也要放暑假。
    三天後,謝言之來學校接李蓁蓁,他們直接去醫院拿江秀英的體檢結果。
    李蓁蓁從進入醫院開始眉頭就沒舒展過,謝言之心情沉重的也是一句話沒說過,兩個人都害怕看到不好的結果。
    排到他們夫妻的時候,站在門口的兩個人握了握彼此的手,互相給予對方力量。
    謝言之最先邁步進去,全麵的檢查報告多是專業術語,兩個人都看不懂。
    李蓁蓁拿著報告去谘詢醫生,謝言之手裏拿著江秀英拍的x光片子跟在後麵。
    診室內,李蓁蓁坐在凳子上神情緊張,謝言之站在她身後一臉嚴肅,他雙手緊緊握成拳頭,目光凝聚在醫生手中拿的片子上。
    “醫生,報告上顯示我媽的身體怎麽樣” 李蓁蓁按耐不住擔憂問道,她坐下十來分鍾了,醫生隻皺著眉翻來覆去的看,到現在一句話還沒有講。
    孫醫生聞言放下手中的報告,凝眸看向對麵同樣緊張的小夫妻。
    報告上的名字叫江秀英,加上男人眼角的疤痕,兩個人的身份顯而易見。
    女人相貌端莊秀麗,男人眉頭緊擰,看起來有些凶狠,不過孫醫生並沒有感到害怕,能關心父母身體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傳言中遊手好閑的混混,比起流言蜚語,他更相信自己眼睛看到了解的。
    孫醫生抿了抿唇,沉聲開口“你母親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有接受過什麽治療嗎”
    話音落地,李蓁蓁身形晃了晃,胳膊放在桌子上才堪堪穩住身形,謝言之伸手扶住她一側的胳膊,看向孫醫生道“我母親喝了十三年五個月零八天的中藥,隔上一段時間會去找中醫把脈檢查身體。”
    孫醫生點點頭,微微歎道“也隻有是中藥了,江女士的身體各個器官都呈現衰老的狀態,她的肺部是情況最嚴重的,會經常性咳嗽的症狀,怕冷,哪怕是在盛夏也要穿著長衫。”
    孫醫生低頭整理被自己翻亂的檢查報告,江秀英的身體狀況非常不好,藥石無醫,四個字就可以概括完全。
    李蓁蓁閉了閉眼,像是有萬千鋼針穿過她的心頭,一顆心髒被紮的支離破碎,她深吸一口氣“醫生,動手術呢,也不能解決嗎我媽肺部有問題不能夠通過手術治療嗎”
    說完,李蓁蓁和謝言之滿懷希冀看向孫醫生。
    孫醫生整理報告的手停頓住,饒是他見慣了醫院裏的生死掙紮,也還是為李蓁蓁問的話為之動容。
    身為醫生,他最討厭的兩個字就是抱歉,現在他還是要說出這兩個字。
    麵對兩雙滿是期望的眼睛,孫醫生隻看了一眼,而後快速收回視線,低聲道“抱歉,按照江女士的身體狀況,中藥是最合適的治療手段。動手術的話,按照現在的醫療條件和醫療水平,很可能會下不來手術台,江女士現在隻能慢慢養著。”
    整個診室陷入沉默,隻剩下孫醫生緩慢整理書頁的聲音。
    謝言之掐了自己一把,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嘶啞著聲音問“醫生,我母親嗯還剩下多長時間”
    一股無力感在謝言之心中蔓延開來,他皺著眉,快被孫醫生的話壓的喘不過來氣。
    孫醫生對上他黑黢黢的眼睛,被他沉痛的眼神刺中,斟酌開口“不確定,這是件未知的事情,可以繼續喝中藥溫養身體。”
    他能說的隻有這麽多,不能給出具體的答案,也許是明天也許是明年抑或是後年,全部都要看江秀英自己。
    江秀英身體的各個器官都在衰老,身體負擔極大。她現在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在燃燒自己十天甚至是上百天的壽命,他也不確定江秀英會堅持到什麽時候。
    孫醫生看向沉默的小夫妻,如果有辦法的話,他一定會竭盡全力幫助他們的。
    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謝言之,診室內他體貼照顧妻子,對母親的身體真心擔憂,清楚的說出江秀英喝了多少年的中藥,具體到多少天,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是傳聞中難堪的模樣。
    他也很想要幫助,可是無能為力。
    李蓁蓁不知道自己和謝言之是怎麽離開醫院大樓的,灼熱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仍舊遍體生寒。
    兩個人的心情沉重到極點,縱然李蓁蓁知道謝母前世的命運軌跡,也還是想要求一分變數。
    到家中,謝言之沒回屋,放下自行車抱了抱李蓁蓁就出去找張建業收廢品去。此刻的他不敢看見江秀英,生怕自己強壓下去的淚意決提,他不能。
    謝言之離開後,李蓁蓁在院子裏仰頭不讓眼淚落下,撐著嘴角不斷上揚,她在心裏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讓謝母看出來,要微笑。
    嘴角再怎麽上揚也還是掩蓋不住低垂的眼睛,良久,李蓁蓁拐到水盆邊,盆裏清澈的水倒映出她蒼白的臉。
    李蓁蓁捧起水拍在臉上,一遍又一遍,然後拿起毛巾用力搓紅臉龐,她再次探頭照向水盆,臉上有了一絲血色。
    擦幹手,她走到自行車前拿上檢查報告,大口呼吸兩下走進堂屋去找江秀英。
    “媽,外邊天真熱,回來額頭上都是汗。” 李蓁蓁微微低頭,故作輕鬆道。
    江秀英聽見李蓁蓁說話的聲音,從床上起身,穿好鞋子又回頭整理整理被子,像是在遮蓋什麽東西,說道“蓁蓁,你快坐下歇歇,我給你扇扇。”
    “媽,你怎麽還下來了。” 李蓁蓁快步走過去攔下江秀英拿扇子的手,“媽,不用扇風,屋裏可涼快了,一會兒就不熱了。”
    江秀英根本不能吹風,她怎麽會想要扇扇子呢。
    江秀英被李蓁蓁按坐回床上,掙紮了一瞬後像是想起什麽,沒再掙紮,安穩坐在床上。
    “媽,醫生說你的身體恢複的很好,中藥是最有效果的,縣醫院的醫生一直在我們麵前誇獎中藥,說這是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補身體講究的是潤物細無聲。您這喝了這麽多年,身體一直在變好。”
    李蓁蓁隨手把手裏的報告放在旁邊凳子上,騰出手握住江秀英的雙手,她沒打算鬆開讓江秀英拿起報告看,看不看得懂都沒這樣想過。
    江秀英眼睛眯起,嘴巴興奮地合不攏,大笑著“媽就說自己身體很好吧,你這孩子非不聽話。媽自己的身體自己能不知道嗎,以後你們可不能再提這些要求了,我現在心情好吃的好穿的好,人怎麽會不好。”
    這些話也是江秀英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的,她做出極度開心的表現,騙過了李蓁蓁。
    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江秀英比誰都清楚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每活一天都是賺到,多少藥都治不好的。還能活著已經是上天最大的恩賜,她也並不是多期盼自己活著,淨是瞎浪費錢。
    她身體的虧空是多少珍貴藥材都不能填補的,不過這些話她不會說給任何人聽。
    兒子兒媳婦都想要她活著,她隻能繼續在這個世界苟延殘喘。
    等到有一天,她的身體運作不動了,看到謝言之和李蓁蓁夫妻恩愛和和美美,看到張建業成親生子,看到江誠考上大學,那她也不會再有遺憾。
    李蓁蓁三兩句帶過話題,她不敢多說下去,再繼續說下去,壓在心裏的難過就要藏不住了。
    謝言之到張建業家門口的時候,他剛剛賣完一車廢品回來。
    在門口謝言之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才沉默著走進去,額前的碎發劉海遮蓋住他的眼睛,讓人分不清神色。
    “親哥,你咋啦,耷拉著腦袋。” 張建業摘下手套,跑到謝言之麵前,低下頭去看他藏在劉海下的眼睛。
    直覺告訴張建業現在的謝言之心情不好,難過到頭都抬不起。
    謝言之越過張建業,不和他對視,搖搖頭說“沒事兒,還沒十點,咱們現在出發吧。”
    他不說,張建業沒再繼續追問,推著三輪車出發。
    一路上張建業都沒有開口說話,十幾年的相處,能影響謝言之心情的事情寥寥無幾,不是謝母就是李蓁蓁,他等到謝言之想要說話的時候再開口。
    謝言之沒繼續讓低氣壓在心頭縈繞太久,悲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唯有自己努力賺錢,帶江秀英去更大的地方去才有可能。
    心態轉換過來,張建業心底也鬆了口氣。
    “哥哥哥,停下幫我吹吹眼睛,小蠓蟲飛我眼睛裏了。” 張建業一隻手用力揉著左眼,另一隻手在身前揮舞驅趕飛蟲。
    謝言之立刻緩緩拉住三輪車中間的手刹,固定住走下車。他拉開張建業揉眼睛的那隻手,聲音低啞“你別揉,越揉蟲子越進眼睛。”
    “我親哥,你可要輕點兒。” 看見謝言之揚手熟悉的動作,他忍不住瑟縮下脖子。
    謝言之沒說話,用實際行動回答著張建業。
    片刻後,張建業搖晃著腦袋,誇張哀歎一聲“我就知道,親哥呀,你就學不會憐惜我這朵嬌花了。”
    謝言之眼神都沒給耍寶的張建業一下,淡淡道“你也就剩個花了。”
    張建業嘿嘿直笑,他知道謝言之說的什麽意思。
    他身上穿的都是花襯衫,今天穿的是大朵黃花襯衫,黃顏色多,容易招小飛蟲,他再怎麽注意也還是有小飛蟲進入眼睛。
    以前也有過飛蟲進眼睛的情況,夏天穿淺顏色的衣服這樣的情況很多見。
    每次謝言之都是摳住他的眼皮,捏起衣角精準出擊,一擊製勝。
    並不疼,但是有東西靠近自己眼睛的那刻還是想要後退。
    謝言之勸過張建業夏天不要穿太俏麗騷氣的顏色,根本勸不動。
    “我親哥,你下次業嚐試嚐試花襯衫,你比我還高點兒,穿上肯定更好看。咱們不趁著年輕穿的酷一些,等到老了隻有羨慕的份兒。” 說著張建業低下頭繼續揮手趕麵前的小飛蟲。
    他穿出來的每套衣服都是精心搭配過的,哪怕是收廢品天天麵對髒兮兮的銅和鐵他也要穿的帥氣。
    晚上睡覺前張建業就會把自己第一天要穿的衣服找出來,市場街的男裝店他全部都逛過,是熟客,老板見到他都給優惠。
    他最愛的就是走在潮流第一線,爭做水稻縣最靚的仔。
    謝言之實在是欣賞不動張建業的花襯衫品味,冬天還好說,到了夏天他就會覺得張建業是個花蝴蝶,天天都能穿不一樣的花衣服出門。
    讓他穿成花蝴蝶隻有兩種可能,一種是腦袋被石頭砸了,另一種就是李蓁蓁喜歡,除此之外絕無可能。
    這段小插曲讓謝言之的心再次放鬆下來,專心蹬三輪車收廢品。
    上午出來的晚,接連走了好幾個村子都沒有收到東西,三輪車鬥裏還是花俏的張建業和花花綠綠的袋子。
    “哥,快到周大爺周大媽家裏了,咱們吃完飯再收廢品吧。” 張建業長腿落地,躍下車子。
    謝言之點點頭,慢慢朝周大爺家的方向蹬去。
    周大爺家在橋村村頭,村莊與田地之間有座橋,因此叫橋村。
    和周大爺周大媽認識完全是意外,那還是他們三人剛幹收廢品這行業那幾年,沒什麽經驗,賺不到錢。
    起初他們中午都是不吃飯的,全靠自己硬扛著,後來摸到門路能攢下一些錢,才敢帶上中午飯在外邊吃。
    午飯他們吃的都是窩窩頭之類比較好盛放的,中午找個人少的地方湊合湊合就吃了。
    橋村村頭,他們在那裏吃過好幾次窩窩頭,也都被周大爺看到了,村頭就他們一戶人家。
    冬季天寒地凍,到處冰冷一片,周大爺出門準備過冬的柴火,半路沒注意摔倒在路上,腰疼的站都站不起來,隻能躺在原地。
    謝言之和張建業兩人收廢品恰好打哪裏路過,把周大爺抬到三輪車上給他帶回了家,當時三輪車是滿著的,周大爺坐在車座上,謝言之扶住車把推車,張建業背著柴火,兩個人就這樣慢慢挪動步子把周大爺和柴火送回了家。
    周大媽在村口焦急等待著,她準備回村裏找年輕人幫忙找一找老頭子的時候,遠遠看著有輛三輪車過來,想先問問有沒有看到砍柴的老頭子。
    誰曾想三輪車走近,上邊坐的赫然是她家老頭子。
    他們倆沒有孩子,彼此相互依偎走過大半輩子,每回周大爺出去砍柴都是周大媽最擔心的時候。
    年齡越來越大,冬天上山的路難走,她沒法不擔心。
    兩個人送周大爺回來,周大媽攔下他們,要讓吃頓飯再走,誰也沒有答應。
    再往後見麵,謝言之和張建業兩人在啃窩窩頭的時候,周大爺端著家裏的飯菜出來給兩個人,一定要感謝他們。
    誰家吃飯容易,尤其是對於周大爺周大媽這樣沒有孩子的老人來講,更是艱難,謝言之和張建業隻喝了熱水,拒絕了送過來的飯。
    打那之後,謝言之和張建業給兩位老人砍柴,中午吃飯在他們那裏喝口熱水。
    冬天到的時候,窩窩頭被凍得硬邦邦,不用熱水泡泡咬都咬不動。
    今天中午,謝言之一人照舊是熱水泡窩窩頭。
    “言之,建業,這會兒太陽正大,你們進屋來歇歇。” 周大爺過來給房屋後的兩個人送熱水勸說道。
    謝言之上前幾步接過來熱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爺,沒事的,我們在屋後太陽曬不到,這裏可涼快了。”
    周大爺氣的跺兩下腳,伸出手指了指兩個人,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幾年了,他天天勸,這倆人完全勸說不動。
    他知道謝言之顧慮些什麽,可他不在乎。
    兩個人是好是壞他能不知道,他們也沒有孩子,就更不在意村裏人的眼光了。
    這麽些年,謝言之和張建業幫助他們砍柴,有時候家裏抬東西的重活也都是兩個人幫的忙,也隻喝他家一口熱水,給其他的一概不要。
    周大爺搖頭離開後,謝言之和張建業才打開各自的飯盒,將窩窩頭掰碎放在飯盒,然後淋上熱水,這就是他們的午飯。
    不得不說今天的天氣格外熱,謝言之的衣服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身上,他用筷子攪拌著飯盒,涼的快一些,吃完他們好趕緊出去收廢品,出來一上午還沒開過張,下午要更加努力。
    謝言之看著陰影外的空地,灼熱的空氣都有瞬間的變形,他拿起脖子裏掛著的毛巾擦擦汗。
    最終謝言之又看向飯盒裏的窩窩頭,他還是要多賺些錢,去趟醫院又花去大半存款,接下來的藥錢還有給媳婦兒買秋冬衣服都要錢。
    他必須要多賺錢,不然往後的日子怎麽過。
    飯盒漸涼,謝言之和張建業快速吃完飯。
    謝言之拿上水壺走到周大爺家門前,輕拍兩下大門,熟練地喊道“大爺大媽,我們走了,水壺放在門口了。”
    下午謝言之整個人的狀態像是打了雞血,不知疲倦地蹬著三輪車。
    周大爺和周大媽聽見門外謝言之的叫喊聲就出來了,走到門口往大路上看,果不其然,隻看到兩個人騎三輪車堅毅的背影。
    “說這倆孩子什麽好呢,非這麽不聽話,進來躲個太陽也比坐在牆根兒舒服。” 周大媽無奈搖搖頭。
    她是真的心疼這倆孩子,還有一個在學校,放假時間才有空出來收廢品,三個孩子她都心疼。
    小小年紀就出來收廢品,幹這行的多是和他們一樣上了年紀的老頭子老婆子們,年輕人沒幾個。
    三個都是好孩子,可是名聲不怎麽好。
    年紀最大的那個謝言之,遭受流言蜚語的攻擊也最多。
    從謝言之進村收廢品的那刻,村子裏經常去縣城的年輕人就宣傳過他們的“事跡”,她先前也受到過那些流言的影響,認為那些小混混凶狠。
    再加上謝言之是個不苟言笑的,整個人看著更加難以相處。
    好幾次周大媽都在村口見到兩個人蹲在那裏啃窩窩頭,當時她思想齷齪,把人看髒了。
    竟然想著兩個人是不是打算對橋村出手,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都在她腦海裏想過了,晚上覺都沒睡好。
    真要有個萬一,單獨居住在村頭的他們將會是最危險的目標。
    沒幾天周大媽就知道自己大錯特錯,思想簡直離譜。
    謝言之和張建業根本就不是傳言中的混混,他們依靠收廢品過日子,是有正經工作的。
    而且,大冬天的,遇見摔倒在地上的老伴,他們拖著載滿廢品的三輪車送人回來,還沒有丟下倒在一邊的柴火。
    她要感謝兩個人,送出去的飯菜兩人誰也沒收下。
    往後也沒有狹恩圖報,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是他們口中劣跡斑斑的混混。
    不就是臉上有道疤痕,小時候又打了幾場架,那也是為了維護自己的親娘。
    如果放任自己親娘被人欺負,那才應該被人戳脊梁骨說壞話。
    周大媽了解的謝言之越多越明白傳言的離譜。
    其他人根本不去看事情背後的真相如何,隻聽聞他人口中的事情來解讀謝言之,並且大肆傳播。
    “就是,一個個的倔脾氣,他們都不怕流言,咱們怎麽會怕。” 周大爺傲嬌地哼了一聲。
    當年他一直沒有孩子,多少人說要他離婚再娶一個,幾十年的壓力都抗住了,會在意那麽一些嗎
    謝言之總是擔憂自己的名聲給他們兩位老人帶去不好的影響,在村子裏不比在縣城,村子裏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家的田地也都是在同一片。
    周大爺都不在乎,他都六十歲的人了,早過了在意名聲的年紀。左右這輩子也就他們夫妻一人過日子了,更沒必要在意外來的聲音。
    謝言之和張建業的背影逐漸變成小圓點,慢慢消失不見。
    周大爺周大媽拿起水壺關上門回了屋。
    到屋裏周大媽嘴裏還在不停念叨謝言之和張建業。
    李蓁蓁放假在家裏,沒讓江秀英動手做飯,這段時間她會承包午飯和晚飯的。
    中午吃過飯,李蓁蓁就從江秀英屋子離開了,上午她可以陪人說說話,下午絕對不行。
    有她在場,江秀英不會願意午睡,會不停地想要和她講話沒有絲毫睡意。她不能打攪江秀英休養身體的時間。
    下午趁著空閑時間,李蓁蓁在屋子裏整理房間的衣櫃,騰出謝言之所有毛邊脫線嚴重的衣服。
    謝言之的衣服幾乎找不到一件半新完整的,不是褲子腰間打著補丁就是肩膀上的短袖有個洞。
    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他的衣服都會有些小驚喜出現。
    衣服也不能全部扔掉,那樣衣服會買不過來,他們目前的資金狀況不太能允許像上次那樣想買什麽就買什麽,需要精打細算。
    那些表麵看起來沒有補丁和漏洞的衣服,李蓁蓁都留下了。
    水洗褪色嚴重的地方,李蓁蓁想辦法用同色係的線能繡點兒什麽遮擋一下是一下。
    挑出來能穿的衣服李蓁蓁全部擺放在床上,其他的疊整齊放在書桌上。
    埋頭做了一下午針線活,李蓁蓁在謝言之的衣服上溫習上輩子學過的手藝。
    估摸著謝言之回來的時間,李蓁蓁放下針線,在院子裏活動了會兒脖子開始準備晚飯。
    江秀英整個下午都沒有睡覺,一直在屋子裏偷偷摸摸的縫衣服。
    好幾年沒摸過針線活兒,一時間江秀英的手有些生疏,指頭尖上紮出好幾個印子,在蒼白瘦削的手上分外明顯。索性是在手內側,吃飯的時候注意隱藏不會那麽容易被發現。
    自從去醫院體檢回來,江秀英一直在屋裏背著謝言之和李蓁蓁偷偷摸摸縫製衣服。
    她身體病歪歪的,出不了遠門,沒什麽可以做的,隻想要再趁著最後的時間給幾個孩子做些什麽。
    江秀英想來想去她還能做得動的隻有衣服了,給四個孩子一人一件夏天的衣服,也算是當做紀念。
    悄摸又做了一下午,江秀英聽到外邊李蓁蓁進廚房的聲音,收起衣服和針線。
    天色也不早了,她做針線活兒時又比較投入,不太能聽到外界的聲音,被李蓁蓁發現會是嚴厲禁止她再繼續的。
    廚房內,李蓁蓁有條不紊按照自己的節奏做飯,爐子上所有的鍋噴菜刀全部都用了,也才隻是做了一道土豆燉白菜。
    接下來的兩道菜同樣也是霍霍了所有還空閑的鍋和盆,沒有一樣是幹淨的。
    俗稱人菜架子大。
    這是李蓁蓁做飯的小技巧。
    每回按照這樣的流程做飯,哪怕做出來的飯菜不盡如她意也會覺得很好吃。
    也隻有這樣,李蓁蓁才能不讓自己那麽抗拒做飯。她再怎麽進行自我催眠飯菜好吃也藏不住事實。
    不過謝言之在外邊騎三輪車收廢品,一天下來腰酸背痛的,她最近休息,也不能成天歇著什麽也不幹。至少讓謝言之回來吃上一口熱乎乎的飯菜不是。
    晚上李蓁蓁做了兩道菜,一道土豆燉白菜,一道炒蘿卜絲,鍋裏熬著紅薯麵湯。
    謝言之今天回來的時間比平時晚,李蓁蓁在屋子裏聽見開門的聲音第一時間就竄了出去,路過走廊順手打開了院子裏的燈。
    “你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晚” 李蓁蓁上前關心詢問。
    院子裏暖黃的燈光將謝言之映照的格外清晰,李蓁蓁仔細打量謝言之,看他身上有沒有哪裏受傷出意外。
    謝言之是騎著三輪車回來的,後邊滿滿一車收來的廢品,身上沒有受傷的痕跡,隻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淩亂貼在額頭上。
    確認謝言之沒問題後,李蓁蓁讓開路走到三輪車一側推著給他搭把手。
    “別別別,蓁蓁,太髒了這些,會弄髒你衣服的。” 謝言之轉頭伸手就要去攔李蓁蓁。
    手伸到一半,停在夜空中不再向前,謝言之猛然記起自己剛從外邊回來,手上全部都是搬廢品的灰塵,碰在李蓁蓁身上會更髒的。
    李蓁蓁毫不在意,燈光下映照地瑩白如玉的小手迎上謝言之停頓在半空中的手。
    小手強勢地握住大手,手和手緊密的貼貼。
    “難道你回來晚了就不給我拎洗澡水了嗎”
    “怎麽會”
    “那為什麽要在意髒不髒的,終究都會洗幹淨的。”
    李蓁蓁左腳弓步超前,右腳後退半步,收回手扶在三輪車上,看向謝言之表示自己準備好了。
    謝言之無法,隻好回正身體,用力蹬腳下的三輪車,隻有自己更加用力,身後的傻姑娘才不會費力。
    江秀英也沒閑著,趁小夫妻在院子裏的時間出來到廚房盛飯。
    不做飯幫忙盛飯她還是能做得來的。
    謝言之從刹好三輪車,下來的第一時間就是拉著李蓁蓁檢查,收來的廢品不僅髒兮兮的,還有很多尖銳的地方,不小心就會被刺到。,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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