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雪地裏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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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對生命的辜負------

    尼采

    師傅做的這桌家常菜並不繁雜,諸個品嚐後,卻是穀月明學徒半年來最難忘的滋味:

    “師傅,您今天做的這些菜,平時大家也都在做,為什麽今天吃起來卻有特別的味道?”

    楊樂春眨眨眼,“思安是個善於思考的人,這個問題讓他替我回答。”

    “師傅曾經多次說過,做菜就像談戀愛,麵對眼前的食材,如果你的心是虔誠的,你做出來的菜才有愛的味道,師傅愛這個溫暖的家,愛師母,愛師妹,愛徒弟,所以,這是家的味道!”。

    師母讚許地看了一眼蘇思安,“樂春,這孩子是個詩人呀,一個被廚子耽誤了的詩人。”

    初荷飯量極小,對於桌上的菜品多是淺嚐輒止,師徒三人席間對於廚藝的探討更難引起她的興趣,一抬頭,見窗外大雪紛紛揚揚,立刻拉開房門衝了出去。

    “呀,好漂亮的雪花。”

    餘愛秋被女兒的冒失嚇了一跳:“小荷快回來,雪地裏冷,當心感冒了。”

    起身找來自己的長襖,“思安,快把小荷拉回來。”

    因為客廳裏暖和,初荷便隻穿了一件寬大的線衣和黑色的緊身褲,蘇思安推開門衝出院子,立即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飄飄灑灑的瑞雪中,一隻粉色的蝴蝶正迎著春風(?)翩翩起舞,蘇思安仿佛突然嗅到了春梅綻放時淡淡的馨香,耳邊隱約傳來大提琴委婉而舒緩的奏鳴,那一曲鐫刻在心底的《梁祝》啊,讓他如何不潸然淚下!。

    春天,

    如果你以雪的名義

    冰封蝶的彩翼,

    請允許我

    耐心的等待,

    哪怕我的花蕊,

    已經在枝頭風幹。

    “小哥,媽媽的棉衣是給我的嗎?”初荷清脆的嗓音驟然響起,蘇思安驀然醒悟,急忙把長襖遞到師妹手上。

    “回屋吧,回頭感冒了可就得不償失了。”話雖這麽說,他卻突然聽到自己心裏響起另外一個聲音------

    初荷,真想這樣永遠陪你站下去,即便不能攜手餘生,也願陪你一夜白頭。

    初荷仿佛聽懂了蘇思安的心語,突然張開雙臂大聲喊道:“蘇思安,讓我在這裏瘋一回吧,我是一個舞者,天地就是我的舞台,我愛舞台,勝過愛自己的生命,你懂嗎?”

    不待對方回應,姑娘繼續喊道:“你懂,我看到了你眼中的淚水,我聽到了你詩中的喟歎!”

    楊初荷流淚了,但是那一刻她實在搞不懂,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陌生的大男孩麵前卸下冰冷的盔甲,就像他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間如此失態。

    風停了,漫天瑞雪卻碎絮般的傾倒下來,撲到衣領袖筒裏,一身透涼。

    蘇思安再次委婉的說:“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要為此著涼。”

    “蘇思安,藝術家不需要冷靜!”楊初荷執拗的盯著蘇思安的眼睛,這一刻,她竟然再次有了心痛的感覺。

    “小荷,怎麽能讓客人陪你站在雪地裏!”

    房門輕啟,餘愛秋滿眼關切走了出來。

    楊初荷陡然轉身,一瞬間,蘇思安仿佛看到了一雙哀怨的眼睛。

    回到招待所,師妹落寞的身影一直浮現在蘇思安的眼前,終於在中午休息的當口,他故意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師傅:

    “初荷還好嗎?我發現她好像有些不開心?”

    師傅臉上陡然泛出一抹愁容:“是呀,畢業大半年了,一直在省城漂,沒有接收單位啊,她那麽愛舞台······,如果找不到接收單位,她還得走,你師母也愁啊,這些天眼見瘦了。”

    “師妹就讀的可是國內名牌大學,找份工作就那麽難嗎?”

    “嗐,舉國上下都在大張旗鼓的進行事業單位機構改革,處處都在‘砸三鐵’,哪個單位還缺人啊?”。

    “少年宮!”

    蘇思安幾乎脫口而出,想到三天前姐夫的幾句感慨,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地想法,但是這事畢竟過去三天了,成不成還得看師妹的運氣:“師傅,讓我來想想辦法。”

    師傅大感意外:“你有門路?小荷可是大學生,檔案在人事局。”

    “碰碰運氣吧。”說這話,不是為失敗預先打埋伏,而是蘇思安心裏確實也沒底------

    三天前,蘇樺喬遷新居,住進了園丁園那天,方興國一高興便喝高了,少有的當著弟弟的麵談起了單位的事:

    “好賴也是市少年宮的編製嘛,多少人眼巴巴等著這個名額呢,可於莉不願當孩子頭,拖了半年後硬是擠進了市委宣傳部。”

    蘇樺歎了口氣:“是呀,你們於局長正處級,又在敏感部門任職,人家閨女當然不愁好單位。”

    “可是少年宮的名額一直空著也不是個事,這不耽誤人家正常工作安排嘛。”方興國搖搖頭,於莉的工作是他出麵聯係的少年宮,眼下人家需要舞蹈老師,一個勁得追問新人啥時候到位。

    “這麽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我們思安當年即便考個大專,姐姐也不會讓你這麽辛苦。”看著坐在一邊安靜讀書的小弟,蘇樺又心疼又惋惜。

    “大旱三年餓不煞廚子,這份職業起碼天天有肉吃。”蘇思安聽姐姐說到了自己,放下書輕鬆地調侃道。

    後廚午飯後有一段很長的午休時間,下午三點,蘇思安躊躇再三終於撥通了姐夫單位的電話,一時卻不知該從哪裏說起。

    方興國在電話那頭顯然很著急,關切地問道:“思安,發生什麽事情了?病了?工作出問題了?說呀。”

    “姐夫,我師父···他有個女兒今年剛從省舞蹈學院畢業,大學生,一直沒有接收單位,一家人急死了。”思安知道姐夫是個極清正的科員,這件事會讓他很為難。

    “省舞蹈學院畢業的,那可是人才,不過現在市舞蹈團半倒閉狀態,發不出工資,五年沒進新人了。”姐夫的工作使得他對市裏各事業單位的現狀非常熟悉。

    “上次你說過少年宮缺舞蹈老師的事······,哪怕先讓師妹做個臨時工,好歹能留下來。”

    “好小子,這件事你還記得呀,不過倒也可以問問,姑娘叫什麽名字?”

    “楊初荷------十八歲,應屆畢業生。”

    十天後,當蘇思安已經漸漸忘掉了這件事,方興國卻突然把電話打到餐廳的後廚。

    蘇思安滿手油汙接過電話,聽出姐夫的聲音,“思安,你現在通知楊初荷來人事局拿檔案,她的事成了,少年宮正為市春晚排練舞蹈的事情犯愁,人家希望下午就要見到真人。”

    (後來蘇樺知道這件事後,給了弟弟最嚴厲的批評,並嚴令全家人下不為例,為官清廉,家屬不拖後腿,或許這正是方興國一路坦途的主要原因。)

    初荷的出現正好填補了於莉退出後的空缺。正應驗了一句古話------

    無心插柳柳成蔭。

    “師傅,成了!”

    蘇思安撂下電話疾步跑向師傅,立腳不住二人差點撞個滿懷,楊樂春立即皺起眉頭斥道:

    “你小子慌張個啥?神槍鬼刀,當心傷著自己。”

    蘇思安此時哪裏還顧得看師傅臉麵,一把抓住師傅的手:“初荷、初荷的編製搞到了,市文化宮做舞蹈老師。”

    “是嗎?”突如其來的好消息頓時讓楊樂春心神一振:“好小子,關鍵時候還真管事。”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