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海棠重複問著同一個問題，他竟然都沒想起他最熟悉的那個人，仍舊以為小妹感興趣的是其他被賜婚的對象。
    他抱臂望天，努力回想著這些天聽到的小道消息：“我記得好象有人提過，紀王、安王和另幾家王府的嫡出王子，都得了大行皇帝的賜婚。紀王膝下除世子以外，幾個年長的兒子所指的好象都是勳貴人家的千金。安王的庶長子與嫡出的世子配的多是外戚。我們錦衣衛知道不少內情，還在私底下說笑呢。安王的庶長子與世子長年內鬥不休，為了爭得強有力的助力，在婚事上千挑萬選，遲遲拿不定主意。
    “紀王世子與安王庶長子同齡，可他媳婦都娶過兩回了，兒子也生了，安王庶長子連老婆都還沒有呢。然而安王府這對兄弟為了自己的婚事如此精心算計，到頭來卻叫大行皇帝賜了婚，妻族都是老牌外戚，不是大長公主的曾孫女，就是老國舅的孫女，聽起來體麵，事實上早就落魄了，家族裏連個能拿得出手的子弟都沒有，還指望拿兒女婚姻去換點金銀回來撐場麵。安王兩子想要好嶽家的盤算落了空，他們還沒法抱怨，隻能謝恩。小妹你說好笑不好笑？”
    海棠一點笑意都沒有，反倒微微皺起了眉頭，兩眼直盯著兄長，心中生出幾分不滿來。
    海礁猶自未覺，繼續笑嘻嘻地說：“安王府這還算是好的，隻是滿心算計落空罷了，紀王府那邊就麻煩了。大行皇帝留下這些賜婚旨意的時候，還不知道紀王父子會鬧出這麽大的亂子來。如今他家能活命都算是新君皇恩浩蕩，還說什麽迎娶勳貴之女？那些被賜婚給紀王諸子的姑娘，她們的家族再落魄，也是正經有爵位的人家，祖上曾經風光過的，如何甘心一個好好的嫡出女兒就這麽廢了？況且跟逆王成了姻親，他們說不定也要跟著倒黴，豈不冤枉？這些天他們一直在拚命托人求情，四處送禮，就盼著宮中與內閣都能當作那幾份賜婚旨意不存在，別把他們家的女兒配給一個注定要丟命的蠢貨！”
    正常情況下，宮裏是不可能這麽做的，內閣也沒打算往死裏得罪這些勳貴人家，可文官裏不是還有一些死腦筋麽？他們似乎覺得，賜婚令下，就算這些千金不能與逆王之子正式完婚，也不能再另行婚配了……
    為了抗衡孫閣老的勢力，又不想吳門故生勢力太大，大行皇帝真的往朝廷裏引入了太多書呆子呢……
    海礁嗤笑一聲，覺得近來前朝後宮的樂子還挺多的。他作為錦衣衛的一員職責在身，天天都要守在宮中，無法回家與親人團聚，也隻能拿這些樂子做消遣，打發一下無聊時光了……
    然而，當海礁笑完，抬頭看向小妹時，就發現她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反倒是嚴肅地看著自己。
    海礁眨了眨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小妹是覺得這些姑娘很倒黴吧？放心，那些死腦筋的大臣，主要是有個禮部尚書站在他們那一邊，除此之外，其實支持他們的人並不多。太後娘娘、許皇貴妃與新君都還在呢，內閣陶閣老也是明白人，不會真的任由無辜之人受罪人連累的。大行皇帝定下賜婚旨意的時候，又不知道紀王府會造反。他這是打算斷絕紀王府憑借兒女婚事，拉攏實權官員的路子，大約覺得自己算計得挺高明的吧？可惜，這計謀雖然不壞，但如今已經用不上了。”
    海礁又繼續吐槽那些賜婚旨意的荒唐之處。由於大行皇帝想要借機算計宗室，因此賜婚時隻想要惡心人，叫被賜婚的人家希望落空，卻又有苦難訴，但他根本不考慮當事人的意願，也不去細想雙方是否匹配，以至於出現了庶長女配嫡子，嫡女嫁庶子，醜男配美女，或是美男配醜女，甚至還有男女雙方年紀相差懸殊的烏龍。
    其中安王世子就被配給了一位老國舅的孫女，女方年剛十二，距離及笄出嫁起碼還有三年。安王世子由於眼光挑剔，如今都快二十了還未娶妻。再等三年才能大婚，他能耐下性子等麽？偏偏安王府如今又不敢抗旨，對這樁婚事再不滿，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下。
    海礁對此感到十分疑惑：“大行皇帝難道就沒考慮過賜婚對象的年紀問題麽？就好象先前他考慮儲君婚配的時候，張家人與一眾宗室、皇親推舉的那位張家嫡支千金，她好象跟旁支那位差不多年紀，都能與金嘉樹議親了。新君比金嘉樹小了六歲呢，比張家嫡支千金小了四歲。這已經不是女大三，抱金磚了。差了四歲的人選，若大行皇帝真的定下了她，等到新君大婚時，她豈不是都超過二十了？”
    海礁對此嘖嘖搖頭，隻覺得大行皇帝的人品真的沒法說。
    海棠也覺得哥哥的性子沒法說。就算她剛才以為兄長隻是沒想到，如今也反應過來了。
    海礁根本就沒忘了金嘉樹這個人，連張家嫡支千金一度成了新君皇後的熱門人選，他都要提一句金嘉樹差點兒與張家旁支女議了親，分明將這個好友記得牢牢的，又怎會將得到賜婚的人一一列舉清楚，連安王府諸子的婚配都提到了，他也沒想起金嘉樹這個人來？
    他分明知道自家小妹最關心的是誰的賜婚！
    哥哥根本就是故意在逗她呢！
    海棠板著臉瞪向兄長，心想他再不說到點子上，她就要生氣了！
    最擅長看人臉色的海礁豈會看不出小妹生氣了呢？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吧好吧，別惱了。我知道你想問的是誰。哥哥又不傻，怎會不知道你如今最牽掛的是什麽事？”
    海棠放緩了神色：“既然哥哥心裏有數，那就趕緊告訴我。大行皇帝對金大哥的婚事，可有安排？”
    海礁歎道：“各家王府、公主府的兒女，大行皇帝都有旨意。我在宮裏也不是專門打聽消息的，宗室貴人們的賜婚，我都還未聽全呢。小金雖然是新貴，但平日裏行事不顯山不露水的，一般人還真不會留意他。我沒有聽說他的事，但幾次遠遠看見小金，他都私底下衝我示意呢。我見了他神色平靜，不象是有什麽不順心的模樣，猜想大行皇帝應該不曾亂點鴛鴦譜。你們的婚事，要麽成了，要麽大行皇帝壓根兒就沒安排。這麽一來，事情便還有希望。小妹放心吧，以小金這回立下的大功，就算許皇貴妃還有什麽想法，新君也不會讓他失望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