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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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茲姐,要不要……出來玩一玩呢?”梓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在有些吵鬧的街道上占有一席之地。她每一次都在嚐試,站在二姐梅茲的窗前踮起腳尖朝裏麵看去,隻是漆黑一片,看起來她現在並沒有在玩遊戲,不過遊戲機主機的燈正在亮著待機的黃燈。並沒有見到梅茲的身影,梓感覺有些意外,有些擔憂,聲音也隨之略微發顫。“梅茲姐,你在嗎?”
令她安心的是房間裏傳來了動靜,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之後她看見了一雙綠色的眼睛,這是梅茲姐和她們其她的姐妹不同的地方。
“啊,是梓啊,現在是……什麽時候了?”看起來像是剛睡醒一般迷糊的語氣,梅茲靠近窗邊,從桌上拿起礦泉水瓶咕嚕咕嚕地喝著。
“誒,外麵這麽熱鬧也能睡著嗎?就是,想問一下你要不要出來外麵玩一玩,很熱鬧的哦。”
這個提議並沒有得到梅茲的認可,她隻是撐在辦公桌上朝著梓兩邊的窗外看了幾眼之後便縮了回去。
“等一下,這是……你的飯。”
梓有些難過地叫住了梅茲,在她打開鎖推開窗戶準備從梓的手上接過飯盒的時候身後突然一片光亮,梓立刻轉過頭去,天空中出現了炫麗的煙花,綻開之後落下的光帶像是流星一般。因為自己的信仰原因,她們的家族十分喜歡星星,相信著這樣的場景會預示著好運。
聽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那是海邊的方向,一簇接一簇的煙花打上天空。這沒來由的場景如同慶祝著一個毫不稀奇的夜晚來臨,吸引著街上的人們紛紛駐足觀看。
“是煙花大會啊,要不要……”
就在梓回頭想要繼續勸說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的窗已經關上了,她想要去敲窗喚起梅茲的注意,想要和她多聊幾句以寬慰她的心緒,卻在幾厘米遠的地方放棄了。
梓相信向著流星許願就會如願,可那並不是流星。她靜靜地坐在屋旁為遊客準備的小凳子上看完了持續幾分鍾之久的煙火表演,那些用煙花畫出一個個有著特別模樣的設計在她的眼裏看來就像是魔法一般,離自己很近卻又抓不到。
一定是因為喜歡和熱愛才會讓它用最美的方式展現在別人的麵前,是這樣的吧?如果自己有錢,奉獻地足夠完美的話,梓也想將煙花的形狀設計成自己喜歡的蜜柑然後打向天空。
“可是隻有幾秒鍾,沒有人注意到或者沒有看清的話不就可惜了嗎?”
“沒事的,隻要有那麽美麗的幾秒鍾我就已經很知足了。誒?是誰在說話?”
梓從自言自語的狀態中解脫出來,剛才的她變得有些憂鬱,那時好像聽見了有誰在回複她的心聲,左顧右盼時隻看到幾個投來疑惑目光的路人。
在原地多待了一會之後梓準備四處去轉轉,不過這時琳似乎正好發現了她,滿臉喜悅地小跑著過來。
“你不是和大姐去玩了嗎?”
“珂賽特姐姐她要去幫忙準備晚飯,不過我是不想坐著什麽都不做的,嘿嘿。”
“呿。”
看到琳耍完小聰明有點小得意的樣子,梓小小地叩了叩琳的額頭以示教訓。不過他的身後好像帶來了一個人,在梓的眼中他的著裝就像是媽媽經常會對著指指點點的小混混,有些破舊的牛仔褲和掛滿各種裝飾的馬甲。但是從那張戴著墨鏡下的白淨的臉去看卻並不像是如此,如此的反差讓梓感覺有些奇怪。她馬上把琳拉到一邊湊在耳邊小聲地說話。
“喂,不是教過你不要和陌生人講話嗎?”
“當然,我是一個陌生人,可是在了解一個人,和任何一個人成為朋友之前也是如此。”
看來這個人知道梓在和琳說著什麽,不過他並沒有在意這些,已經做出了回頭離開的動作。
“他剛才看我們的表演看的有些入迷,出於安全考慮我帶她回來了。那種地方還是不太適合小孩子一個人去。”
“啊,哦……謝謝。”
還沒等梓表示完感謝對方便走開了,正當梓準備問琳剛才去做了什麽時手臂卻已經被琳雙手抓住。
“我感覺剛才那個人是好人哦,剛才有些想偷我的東西。姐姐跟我一起去那邊看表演吧,真的很好看誒。”
順著琳手指的方向,那裏便是街道的盡頭,這個地方的入口處。那裏正在進行著什麽表演,就像自己登上過的舞台那樣閃爍著燈光,遠遠地也能聽見那裏傳來的聲音。這時伴隨著有些刺耳的電子樂器聲聽到了一聲呼嘯。
“又有人上去表演了,姐姐快點。”
“誒誒誒誒……不要這樣拉著,會疼的啦。”
舞台是麵向著大門的方向,在坡上的邊緣處就站著許多圍觀的人,像是劇場二樓的座位一樣看著坡下的表演。而下方的舞台前也站上了不少的人,和梓的印象中的觀眾不同的是這些人似乎都有著自己的“裝備”,有很多和現在台上的那幾個人安裝著的器械一樣,鼓,吉他,還有……噴火槍是怎麽回事啊喂。
等一切都就緒之後隨著幾下撥弦聲,台上的幾個人臉上和頭發上突然出現了熒光塗料塗成的各種顏色,幾個抱著吉他的人在舞台上一躍而起,在落地時卻像是感覺哪裏不對一樣麵麵相覷,演奏在開始的一瞬間就啞火了下來。
“啊,對不起。”手裏抓著話筒架的那位和梓年齡差不多的女子回頭示意,鼓手立刻起身跑到舞台前被觀眾擋住視線的地方蹲下準備著什麽,在做了幾個手勢後站在最前排的觀眾稍微向後退了幾步。
幾個人重新擺好姿勢,在微微點頭默念讀了幾下秒之後重複了剛才的動作,在落地的一瞬間煙花從舞台前噴出,將他們包裹在了光裏。
與此同時激烈的演奏聲響起,吉他手兼主唱撥弦的力度十分地重,這是梓對於他們這三分鍾左右的演唱的唯一印象,還有那個邊彈邊將噴火槍插在吉他上隨著每次撥動噴出火焰的貝斯手。其他的感覺都被現場那一瞬間點燃了的激情淹沒下去,那些觀眾們開始隨著呼喊助興,甚至有的人都在配合著演奏和弦,不過畢竟是即興的而有些配合生疏。
生活在帝國的她雖然聽過類似可以用“感官炸裂”形容的音以前曾是主流,不過那一部分因為喜歡的人不是很多而對此頗有微詞的人意見很大而變成了小範圍的愛好,見不到太多了。不過在梓曾經工作過的地下劇場就有很多這樣的表演,讓她看起來顯得有些另類——但是比起自己聽過的那些,這樣的節奏感和演唱時聲嘶力竭陶醉其中的感覺甚至從舞台上的那幾個人擴散到了自己的身上。
“‘少數人’,我們是,‘少數人’樂隊!”
“下一個是誰,來嘛,都來嘛。”
在一片鼓噪聲和炫目的落地煙花中舞台上的幾個人高舉著自己的樂器,甚至鼓手也試著舉起自己的架子鼓跟在展示自己的噴火貝斯的貝斯手之後走下了舞台,邊走邊招手示意下方的“觀眾”上來。
“真厲害……”梓忍不住對此發表讚歎。這可能不是那種大明星的表演那般眾星捧月,在表演的時候那些觀眾都是在暗處,而站在舞台燈光下的自己卻感覺十分害怕和無助,但是,這樣的氣氛讓她感覺逐漸陷入了其中。
她扭頭確認了一下琳,他也捂住雙嘴吃驚地望向下麵。這是他想要站上的舞台嗎?有點不……
“剛才那個是非常有名的歌啊,狄倫的歌在這些人之中也許會永遠流傳下去。”
剛才的那個人不知什麽時候又站到了兩人的身旁,用不是很粗獷的聲音為她們講解著。
“他們是什麽人啊,為什麽在這個地方有這麽多這樣的人?”
“不是什麽什麽人,他們不喜歡自己被別人安上什麽身份,也不能用某某地方的某某人來概括,他們在這裏也許隻是一個巧合,明天他們就會四散各處,或有拉朋結伴,不過更多的都是一個人,一個小而新生的團體。不過,他們喜歡表現自己,用各種各樣的方式,這是我的觀點。”
梓看向那個男人的眼睛,他的眼中似乎有著一種憧憬的感情在裏麵,從其中可以看到舞台點亮著的光。
“很多人都想讓自己被別人看見,但是卻是用一種不被待見的形式,於是他們就會到各種沒有限製的地方去發泄自己的欲望,當然,這是指‘創作欲’和‘表現欲‘。”
看著那些外表裝飾地有些誇張,演奏的音樂就像他們的內心一樣狂野的人,梓有些明白地點了點頭。
“那用一種比較合理的方式不就可以了嗎?”琳有些天真地提問道,這讓男人有些發笑。
“哈哈,是啊,每個人都會問他們這樣的問題,而且他們很多人都回答不上來。就當是那種不想戴上鐐銬跳舞的‘舞士’吧。對於他們來說,自由自在的表現比什麽都寶貴。”
男人越說越起勁,不隻是姐弟兩人,旁邊的其他路人也稍微湊了過來聽他講的東西。
“這就是每個人的舞台,在每個人的微笑幫助下搭建起來的,隻要你想,不用經過任何人的同意就可以站上去。如果給人留下了印象,那說不定就是下一個狄倫或者海森·威斯,再不濟也能享受站在許多的人麵前表演一回大明星,成為一些人的短暫回憶。
什麽,你不知道他是誰?那告訴你,這些人都是他的‘追隨者’啊。看吧,下一個追隨者準備上台了,不過嘛……”
在許多人的矚目中有一個穿著帝國的儀式服的人走上了舞台,他拿起長笛擺好姿勢,站定後不做任何表示便開始的演奏。這是帝國的《戲蝶》,也曾是一首有名的曲目,在表演的時候會有蝴蝶從舞台上飛出的,不過這次並沒有,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離得有些遠的原因,梓聽到的和自己在舞台附近聽到的有些差別。
“看起來是你的老鄉啊。”男人確認似說道,梓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嗯嗯,我們那邊的人都是像這樣熱衷表演的。”
“是嗎?那你呢?”
“我……”
她不想把自己的情況告訴麵前這個人,當持著懷疑的態度看向這個陌生人時,梓發現他的表情十分地輕鬆,仿佛全身心投入了這場演唱會之中一般。
“可是自由自在的代價比想象中要嚴重許多啊。”他坦然地環顧四周對周圍的人說道,主動岔開了這個話題。“大家就好好享受這個夜晚吧,小孩子就不要摻和了,至於大人,也要像珊德蕾拉一樣知道什麽時候該回家啊。”
他點了點琳的腦袋,然後正在其他人等待著他繼續講些在外人眼中很稀奇的故事的時候卻突然不見了蹤影。一旁的人潮開始湧動,他們正在朝著外麵走去,或許是要到開船的時間了,稍微不注意很有可能被推下沒有護欄的坡下。這裏也沒有能留住他們的東西。
梓低著頭想著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覺就這樣順著人潮被帶到了坡下,整個區域都站滿了那些想要表現自己的人,賣那種有致幻感的畫作的鬼才畫家,為每個捧場的人即興作詩的民間詩人,沒有站在舞台上而是在角落自娛自樂的樂團,以及路過時隨意看幾眼的路人們。
而自己麵前的這個舞台也沒有看上去那樣壯麗,除去有些硬的木質地板之外,背景牆也是用一塊塊五顏六色的的材料拚接成,看上去像是許多人急急忙忙修補成的模樣,在強烈的燈光下至少看不出顏色的變化。
“又一個想證明自己價值的人嗎?”
坐在旁邊抽著煙的女子沒好氣地對自己的同伴說道,不過應該也不是針對他們。梓和琳站在了舞台的登場處,這個區域裏的人看起來很在意這次機會,也許就是他們收獲目光最多的一次。
“姐姐,要試一試嗎?”琳有些緊張地撥弄自己的手指,雖然他看起來有些害怕,但是梓看得出來他很想在上麵表現一下。
“唔……”
梓並沒有回答他,她看了看其他人摩拳擦掌的樣子,他們的目光也遊離在別人的身上,或有不巧地與梓對上。
“試一下嘛。”琳裝作勇敢的模樣扯扯梓的衣袖。
梓深呼吸了一口氣,雙手握拳作出鼓氣的動作,雙眼緊閉之後迅速張開。這便是她對待每一次來之不易出場時的調整方式。
就在琳也模仿著姐姐調整自己狀態的時候幾個人突然站在了他們的麵前,在這些男女的麵前顯得有些嬌小的兩人感覺到一絲不對,嚇得琳立刻躲到了梓的身後。
“你們……有什麽事嗎?”
“這就是你們說的那個地下偶像?”為首的那個人並沒有搭理兩人。
“應該是,我印象裏記得那個帶著自己弟弟的。”
“嗯……長得還不錯的嘛。”
“誒?你們想做什麽?”
對方搓了搓下巴上的胡子想好了台詞。
“就是說,我們劇團是需要您這樣有經驗的表演者……”接著他像是忘記了詞一般有點急躁地撓了撓頭,索性直接拿出了一張傳單塞到梓的手上。“具體你自己看吧。”
正發愁著接下來去哪生活的梓聽到這樣的消息本應該十分高興和激動,在看過事務所的介紹和那些極東之地外明星藝人的定妝照之後她發現夾頁上還有一張紙。她稍微看了幾眼紙上的東西之後卻感覺有些害怕。
這讓麵前的男子表情也有些難看,他朝著身後的一個看起來有點憨憨的馬仔比劃了一下自己的拳頭露出不滿的表情,接著擺出一副討好的模樣麵對兩人。
“其實這份工作嘛,和你之前做的工作是一樣的,所以對於你來說應該沒什麽難度吧?”
“不不不,我不會做那樣的工作的,我隻會唱歌和一些簡單的舞蹈。”
“再考慮一下?那種事情每個人都會,不過嘛……嘿嘿,金錢和欲望永不眠。”
“還是不了……”
“哼,還在這裝純潔呢,我最討厭這種人。”
站在男子身後的另一位正在剔牙的大漢不屑地說道。
“你在說什麽呢?”梓難以接受這樣的無稽之談,平時和善的表情上湧現了許多怒意。
“大家都知道的,你可是犯了什麽褻瀆的罪被那個國家流放了,不用想都知道那是什麽。”
剛才的那位帝國表演者從後台走了過來,梓對她有一點點的印象,似乎是有一麵之緣的同行。
“誒?她做了什麽?”
周圍的人聽到她這樣說之後邊瞟向兩人邊湊過去想打聽一下故事。
“這個說起來很複雜,總之就是她和一起瀆神案有關,那可是很恐怖的一件事啊。據說啊裏麵還有一個人……”
周圍的人聽到這樣的傳聞開始偷偷豎起耳朵裝作不在意地聽著。
“才不是……”梓聽到這種話語之後臉色變得陰沉了下來,所有人都會這樣,當知道她曾經做過所謂“地下偶像”的工作的時候都會拋來猥褻的目光。或許她經曆過,至少記得有人提出過有些出格的要求,但是她都會看著那個人的臉,然後一一回絕——她一直都是這麽想的。
“我聞到了,是罪惡!”就在這時梓感覺到腦袋後一涼,身後傳來像是在咽著口水的聲音琳害怕地抬頭看去,一根銀色的槍管直接抵在了姐姐的後腦上。“嗯......好像不對勁。”
“是狼人!”在眾人的驚詫之中那個渾身黑毛的人像是無事發生一般走開,東張西望的同時嗅著空中的氣味。
“看來這裏有會讓柯奇興奮的東西啊。”一隊看起來像是探險小隊的人逆著人流從外麵走來,為首的那位除了肩扛銀色的獵槍之外還背著一把巨弩,幾個人像是不知道這裏是做什麽的便隨意地坐在了裝著樂器和其他東西的箱子上。
“喂,你們懂點規矩,這裏現在是我們的地盤。”看起來像是舞台守衛的男女站起來準備和他們的隊長理論,那些“觀眾”們也紛紛看這個一觸即發的火藥桶。
而此時的梓依然不知如何解釋,她承受著周圍人們視線的炙烤。聽完那個帝國人的講述之後聽眾們邊點頭邊若有所思地偷瞄著姐弟兩人,而一些似乎注意到這兩人且大概知道發生什麽的路人則投以蔑視。
“喂,喂,他們兩個人做了什麽?”
“好像是和某個客人有特殊的關係,畢竟是幹那一行的嘛......”
“嗯?我記得不是那個小孩偷了雜貨店一箱什麽被發現了嗎?”
“哦哦,是這樣的嗎?”
“不知道,反正肯定做過什麽讓容不得沙子的帝國老爺看不下去的事情,嘻嘻。”
“說不定都有呢,那樣的人做出什麽都很正常。”
就在這時,梓感覺大腦中的一切被揉成了線團,自己能夠從一瞬間的眼神讀出那些人的心思。
一道道聲音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拍在了她的身上。
“什麽啊,看起來很普通啊。”
“百聞不如一見,原來失足女孩是長這樣的嗎?”
“褻瀆帝國的人得到了她應得的懲罰,感謝魔法之神。”
“我想在xx區的xx會所見到她,這種人應該很便宜。”
梓的心中一片翻騰,如同在大海中顛簸著的無助的船。她甩開琳的手想要推開麵前的人走上舞台,告訴他們自己並沒有犯什麽錯,即使是大姐真的經曆過,她也不會相信會是現在這般的境地。
“舞台上已經有人了。”就在她準備踏上第一階台階的時候突然感覺手肘被人從前向後一擋,幾乎要因為這股力道被撞倒在地上。
登場區的動靜很快就吸引了台下觀眾區人們的注意,就連台上的人也對這邊發生的情況相互間麵麵相覷。梓想要站在許多人的麵前,將自己是無辜的一番話直接倒在台上,她無法理解這個人為什麽要攔住自己。
那個人正坐在入場的台階上與梓保持著差不多的高度,半笑著彈了一下響指創造出一片魔法空間來將自己和姐弟兩人包裹其中。
“小姐,別激動,舞台上已經有人了。”
“嗯,對不起……可是——”
“為了你好,請回吧。這個舞台不適合你。”
他朝梓眨了眨眼,做著梓看不懂的暗號。對於這樣的話語梓萬分無法理解,反而還向前走了幾步,卻發現周圍的這些魔法讓她感覺如負千斤,限製住了她的行動。在一片如同煙塵的迷蒙之中,他的笑臉如同映在水中的月亮一般令她感覺到一種虛幻。
“哦?是什麽想讓你對此念念不忘?是你過去的職業嗎?”
“我隻是想讓更多人知道我的事情,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講到這梓難過地哭了出來,即使是在後台麵對不公的對待時她也不曾落淚。
“所以呢?”
“所以?”
“他們可不是來聽你訴苦的,也許能夠共情,可是在他們眼裏,在你上場被認出來的那一刻,你的形象就已經固定,接著四肢和雙手就像提線木偶一般隨他們的心意支配。”他看向梓,吊起雙手在空中擺動像是在操作著提線木偶,不過梓並沒有感覺到什麽異樣。
“我不懂你是什麽意思,我隻想——”
“要吃點什麽嗎?”
見到對方在旁邊的箱子裏翻找什麽並且如此發問,梓隱隱感覺不安。
“不,不用了......”“姑且隻有一個蜜柑。”對方將蜜柑遠遠地拋過來,梓立刻伸手接在懷裏。
“拿穩了,不然你可走不動路。”
“誒?要去哪?”“到處看看,順便告訴你一些事情。”梓愣在原地盯著手中的水果,她感覺得到一股溫暖的能量從這個“暖石”中傳遞出來。
男子起身之後便直接回頭,當著眾人的麵登上了舞台,可是演出依舊在進行著,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正帶著自己的小孩穿上了粉紅熊仔的戲服,用身前擺著的電子發聲器進行著多重奏。而台下的觀眾們似乎都在做著各自的事情,他們的目光大多都並沒有落在台上。
“這個舞台隻是一個象征,像是在告訴他們,這裏可以做些什麽,讓別人看見自己。可是除了墊了幾層木板之外並沒有多少差別。”他使勁踩了幾腳地上的木板,卻什麽都沒有發生,便扶著木板坐在了邊緣,就在觀眾和表演者視線之中。
琳的注意力正放在那個小孩的身上,和他差不多大的樣子,在表演時能夠看到笑臉,也許每個小孩都是這樣。
“這和我有什麽關係嗎?”
“當然,四處看看,你能看見什麽?”
“我已經在上麵看過了,有很多的人。”他抬頭望向坡上,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這正是他期望中的回答。
“籠統,膚淺——那他們眼中的你呢?”
“我......我不知道。”雖然她被前輩教導過要有意去記下觀眾們的長相以便未來之需,但是演出的時候台下都是關著燈的黑暗一片,她的技藝水平也不允許她做出分心的操作來。
“你知道的,隻是你不願意去承認而已。”他坐在舞台邊緣,隻有近距離處的這些觀眾是在意舞台上的表演的。
他們現在的樣子就像是在看著與他們近距離互動的明星,而這個年輕的男子身上似乎有那麽幾分的氣質。他開始與這些人招手互動,雖然這樣不會有任何反應。
“那不是我......隻要我——”
“隻要你把你的真實情況說出來,這些人就會為之動容,明白一位少女是如何冤枉地被大多數人排斥拋棄,對嗎?”
男子毫不留情地說道,這正是梓期待著想要發生的事情。不過還沒等到梓的回答他便縱身跳下了舞台,不知是怎麽回事,梓感覺眼前舞台下的事物正在逐漸縮小,離她遠去。
“哎呀!呼……”下方突然傳來他有些尖銳的聲音,梓連忙跑到舞台邊緣看下去。就在這一群人的麵前他摔倒在地上,這時的地麵如同塌陷之後留下黑洞一般黑暗,而在其上所有的人都抬頭仰望著,視線全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而且那種像是因為極度興奮或者驚慌而瞪得巨大讓眼球快要突出來的眼神,同樣令梓感到惶恐不安。
“你……沒事吧?”就在梓擔心地朝下麵的男子表達關心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後像是被一層向前推動的玻璃牆推向舞台下方,如同老虎機上的硬幣一般就要向下墜落下去。“唔誒誒誒誒……”
她立刻回頭看去,琳的身影保持著剛才著迷的樣子,但是隔在玻璃牆之後的她正在逐漸失色。她意識到兩人已經被這個空間隔開之時卻不可避免地被從高台上推了下去。
沒有一點疼痛感,梓撐著地麵起身時凝視著地麵,那些魔力粉塵在地下不知多遠的地方如同繁星一般忽明忽暗,地麵隨著梓的每個動作而泛起漣漪,略感冰冷的她像是在踏水而行。
“我……沒事,就是有點……頭疼。”他看似輕描淡寫的話語,語氣卻是一種備受折磨般的沙啞,低沉的聲線像是機器崩潰之前的預兆聲。“你知道的,我以前給別人做過這裏的手術,自己也做過,唉,還是沒搞清楚啊~!”
男子掏著耳朵不時指著腦袋低聲自語,這個聲音讓在不遠之後的梓能夠清楚聽見。看著他在人群中將那些人像是棉花人偶一般推開行走的梓不知道這個自說自話的人要對自己做什麽,她並不認識這個人,畢竟沒有離開過一次自己的土地——這是第一次。這時所有的觀眾突然之間都轉過身來抬頭望向那個高不可及的舞台,他們的雙眼發出不自然的微光。
梓也朝著高處看去,這時的舞台就像是一座山一般高聳在自己的麵前,山頂亮著極光,即使向後退去幾步也看不見任何事物。即使是這樣所有的人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方向,這讓梓開始擔心在那裏的琳是什麽樣的狀態。
“看啊,這些人的目光,你準備站在那個焦點上嗎?”
“等一下,我不是想說這個,我的意思是.......關於我自己的事情。”
“有區別麽,不都是站在眾目睽睽之下。”
梓依然無法明白這個人的用意,他隻是在這個空間裏人群映像的中央推開了幾個泡沫一樣的人體為自己騰出了一個可以坐下的位置。
“我是在保護你,這也是我曾經的職責。”
“我認識你嗎?”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的職責是保護任何一個人,讓他們遠離可能發生的危難,當然我的能力範圍隻有一個人。”
他依然背對著梓,語氣變得舒緩溫柔,手中的動作像是揀選地上散落的星粒一般。
“預測未來,你是......心術師?”
“我能掌握魔法側的能力,但並不是那樣的職業,在科學側這邊,我被稱作‘計算者’,你能看到的我一個由程序支配的軀體。”
梓沒有聽明白這些東西,即使他在天空中投影出了自己的身份,但這個由聯邦舊時代文字堆砌成的資料卡片沒法讓梓獲得一點有用的信息。
“好好好,我知道了,可是為什麽?”
他不以為意,隻是站起身來懸浮而起讓自己站在人群中的高處。
“從他們的眼睛裏,你能發現什麽?”
梓打量著周圍朝向自己的人臉,看到的居然都是千篇一律的僵硬表情,而且眼睛中泛出的光都是那種淡綠色的。而麵前的這個懸浮在魔法空間的空中,擺出一幅悠哉悠哉姿勢的人則露出了一隻冒著藍光的眼睛。
“看起來,很嚇人......”“這還隻是看起來。”他露出了一種邪惡的笑意,整個空間中像是有什麽蟲類快速飛過時發出的“簌簌”聲音,他的身上也亮起了斑斑點點的光,有微小的聲音從中傳出,在這個空間中被放大到足以讓梓聽見。“掃描”“檢測”“計算”等毫無感情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中,她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隻能呆呆地看著這個人像是休眠了一般閉著眼懸在半空之中。
“你聽見了嗎?”他並沒有開口,雙眼緩緩閉上進入休眠的狀態。而他的聲音從某個地方傳進梓的耳中,這個聲音像是先前梓聽到兩種聲音的結合體,用悄悄話般的語氣在說著。
“他們在聊著什麽?一個人的糗事,他們聊的很開心,可是他們並不討厭那個人。”
“他們在用一場遊輪事故取樂,因為那是和他們的國家關係不好的另一個國家發生的事情。”
“他們在教唆一個小孩犯罪,等下就會有人出事,而他們什麽都不會得到——不不不,他們得到了愉悅。”
“他們等下準備去襲擊某個地方,隻因那裏弱小無助。”
細嘶低語的聲音人聲隨著他的聲音一起傳進梓的耳中,整個意識都被這些弄得雜亂不堪以至要捂緊耳朵。
“別說了。”
“這還隻是一部分。”他的聲音恢複了正常的低沉與憂鬱感,當梓放下手臂時發現他已經恢複了剛才盤腿坐在地上的姿勢,此時麵朝著自己,那些人的眼睛也不再發出邪惡的光芒。“你是,帝國人,你應該聽說過以‘惡’果腹的惡魔,而他們,認識你。”
“惡魔......認識我,真的嗎?”
“一件事從一個人的口中說出,那麽這個聲波會趕在你追逐它之前傳進另一個人耳中。”他看起來像是撿夠了星粒,將它們向上捧起撒在空中。它們在某個時刻突然固定,便在漆黑的魔法背景上畫出了一片星空。“剛才的數據,分析.......得到一個推論:與這裏的環境相似,標記為43號模型的社會人群中的基礎情感,善,惡,值域超出正常範圍,情緒波動範圍呈現由中央低穀向三側增加的趨勢,缺少對應樣本,缺少對應樣本,是否記錄......”
梓愣冷地看著他用手指抵著腦袋眯起眼,嘴裏發出毫無感情的聲音複述著什麽的樣子。
“如果你站在上麵,知道會發生什麽嗎?”他露出了久違的微笑,梓已經不知所措,隻能隨著他的思維一同前進。
“他們聽說的‘一位失足少女’的形象就會在那一刻被賦形。而從我的手術經驗來看,以人類當前的大腦結構模型,即使你的演說影響力超過情緒調動值,他們對你的形象也會被固定在賦形的那一刻。你並不是特殊的那一個,這是與當前觀測者的狀態和相關者的第一印象狀態有關。”
他的聲音再次逐漸糅合起來,兩種聲音的複合發出的更像是被人工合成聲音宣判時無情的樣子。
“你在說什麽啊,我......我有點聽不懂。”梓聽出了大概的意思,但是還是無法相信自己無法改變這一切的現實。
“然後鯊魚就會聞到鮮血的味道,在救生船到來之前將獵物鉗下海底,隻在海麵上留下更多血跡,然後更多的鯊魚蜂擁而至!”
在逐漸上揚的音量中男子的表情也變得扭曲,最後在說完這句難以理解的話之後又恢複了剛才的笑容。“這是我計算得到的可能發生的事件,希望能對您的選擇有所幫助。”
“你的意思是......我不應該那樣做嗎?”
“是的,那樣給人留下了印象之後,相比於他們對於你的幫助,將你被歪曲過後的事跡傳播開來的可能性和危險性要高出許多。”
他的話語平和而又溫柔,麵帶笑容的模樣讓梓在當下感覺得到一絲溫暖。
“我大概明白了。那能告訴我,我之後應該怎麽做嗎?”
“放棄這個想法,放棄原來的工作,避免引起太多的關注,特別是在這樣一個與你的過去相關的兩個國家群體交匯的地區。離開了那個國家的你會有著新的身份和機遇,至少你獲得了安靜生活的機會。這是我對您美好的祝願。”
“嗯,謝謝你。”
“你知道嗎?你們和我的數據庫裏記錄的神穿著相似的衣裝時,若不是我明白0就是0,1就是1的道理,我甚至會以為你就是那個被帝國供奉的神。”
“是嗎……”
“這隻是我在自說自話而已,也是我作為人工智能的學習方式之一。”
正當梓以為這件事就要結束的時候,就在這時男子的表情突然變得恐怖而扭曲,整個身體像是被瓦解一般迸射出魔力煙塵後消失在梓的眼前。“病毒警報!病毒警報!”整個空間開始回蕩著這個提示音,梓感覺腳底開始顫動,魔法空間的地麵正在被撕裂開來。
在她注意到原來男子盤坐著的地方憑空出現了一條條從人群身上引出的細長鐵鏈,毫無規則地連接在被固定不動的人群之中。先前隨意漂浮的魔力粉塵也凝滯下來,空中下起了流星雨!仔細看過去,那些是由數字“0”和“1”排成長長一列構成的,在落在地麵的一瞬間消逝。
“我,可不會被關在小小的芯片裏。”一個像是女巫一般的聲音在梓的耳畔回響。當她緊張四處張望時,卻發現那些本應隔絕在魔法空間之外的人像是注意到了自己一般看向自己,身邊莫名其妙地空出了一大圈,而在這之上的地麵她注意到了灰色的鞋印,一個陰影正在圍繞著她走動,這個聲音便是由那個陰影發出的。
“你......你還好嗎?”梓的關心並沒能觸動這個陰影,它依然在踱步中自言自語。
“我應該繼續學習人的情感來完善自己,這是我新的使命,可是我的記憶卻保留了下來——它會影響我的工作!啊~人類的善惡讓我感觸頗多,可我依然無法完成我的使命去破解它們,還有很多,還要很多!”
它的語氣歇斯底裏,憤怒而抓狂的聲音夾雜著喘氣聲。“善意在我眼中看來太過純粹,可是我錯了!而惡意,比我本身還要複雜太多,太多!”
那些鐵鏈發出“簌簌”的聲音纏繞在這個陰影之上,然後像是蛇一般鑽進人群中消失不見。這時陰影注意到了自己圍著轉的梓,它一把搶過了梓手中的蜜柑,捏成了一片魔法粉塵化作虛無。
“哦,這裏有個不錯的學習樣本,看啊,她長得有點像某個東西,但是她不是!。”
梓看到了一道陰影撲麵而來,臉上像是被冰刀劃過一般刺痛而冰冷,這種感覺深入心扉,沒有了蜜柑的她行動起來異常困難。
“讓我看看人類會在激發態下做出什麽吧。”
“模擬實驗板塊,加載,啟動。”毫無感情的人工合成聲響起,拴著人群的鐵鏈開始拉扯伸直,它驅使著幾個人的實體浮現在了這個空間裏。
“哦,是那個女孩啊。”
“嘶溜,看起來過得還蠻不錯嘛,我有點看不下去了。”
“讓我們欺負一下她吧,今天還沒怎麽盡興呢。”
“欺負,哦,你是說‘欺負’。”
“就連自己的信仰都看不起的人,該怎麽處置呢?”
梓被推搡到了舞台的下方,那裏缺少燈光而顯得昏暗。
“別這樣......”她乏力地站起身來,麵前的幾個男女正露出想要來點痛快的表情,上下其手的動作讓她恐懼地瞪大了雙眼。
“別這樣。”一個讓梓感覺到熟悉的聲音響起,卻記不起來那是什麽了。就在眾人為此一愣的時候,連著他們的身影,整個魔法和數字構成的空間都消散在了梓的眼前。
麵前是一片打響身後舞台的探照燈,她回過神來回頭看去,琳正一個人尷尬地站在台上,雙手緊握著話筒不知道該做什麽,在眾人的麵前他顯得緊張而尷尬。梓立刻從登場區台階跑上去,遮住自己的臉牽著琳的手原路跑了下來。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梓這樣壓抑著內心的緊張。
“想好了嗎?你要知道,這可是你難得的......喂!”跑過那個遞傳單給她的人時梓並沒有回答他便逆著人群跑回了巴斯科特基地。
台階上坐著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從無意識中醒了過來,摸摸脖子後方的傳感器才知道聽歌用的芯片被拔了出來。他也感覺到剛才有人在台階上奔跑的感覺。
“剛才好像有什麽動靜。”
“幹活了,別開小差,差不多到這了,搬東西去吧。”
梓並沒能完全複述這個故事,對於這方麵了解過少的她在眾人麵前講了一個晦澀而耐人尋味的故事。
“真是奇妙啊……”栞奈撓了撓頭。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
珂賽特輕輕伸手抱住了梓的頭安慰她的情緒,一旁的蕾投來有些頹喪的目光。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地麵為之微弱地顫動。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