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遼陽城外，王貴和山頭營
    ……
    “百會倒在地，尾閭不還”
    “章門被擊中，十人九個”
    “太陽和啞門，必然見閻”
    “斷脊無接骨，膝下急亡”
    ……
    火爐邊，江小道抓耳撓腮地背誦著打穴口
    四叔金孝義坐在板凳上，一邊聽，一邊不時翻動爐子上的烤地
    掛子行習武，除去基本童子功外，還要熟知人體的骨骼、經脈、穴
    隻有如此，功夫才是殺人技，而非花架
    人身三百六十五骨節，七十二麻竅，三十六死
    掛子行依此鑽研，分出七十二把擒拿，三十六般巧
    擒拿乃降服之術，需要苦練；巧打乃擊殺之術，最是陰
    金孝義本來並不想教，因為江小道十四歲了，這個年紀才想起練武，必定難成大
    可大哥江城海親自委托，他又不能糊弄，思來想去，如果僅僅是防身之用，便無需傳授若幹心法、招式，隻管教他最簡潔實用的功夫——打穴！
    另一邊，江小道其實也不願練
    在親眼看到何新培被伊萬一槍斃命後，他就不再相信功夫，心裏想的是，與其苦練把式，不如去練槍
    因此，兩人待在一塊兒，一個不是很想教，一個不是很想學，常鬧別
    “再把三十六死穴的歌訣背一”金孝義淡淡地
    “哦……好！”
    江小道皺起眉頭，“人身致命穴法源，六六三十六處點；一亦頭前額中線，二亦兩眉正中間；三亦眉外兩太陽，四亦枕骨腦後邊……五亦……五亦……”
    江小道翻了翻眼皮，卡殼
    金孝義冷哼一聲，問：“看啥呢？房梁上有字兒？”
    江小道臊眉耷眼地搖搖頭，“沒”
    金孝義隨手拿起一根木棍兒，“把手伸出來！”
    江小道嬉笑著臉，求道：“四叔，你再給我一次機”
    “別廢話！”
    在練武這件事上，金孝義極為嚴
    本來單學打穴，在掛子行裏已經算是陰損取巧的路數，因此決不能容忍江小道再有含
    與關偉的詼諧輕鬆相比，四叔太過嚴苛，容不得半點怠
    江小道沒轍，隻好閉著眼睛，把左手伸出
    “把眼睛睜開！”金孝義立馬大聲訓斥道，“之前我是怎麽教你的？”
    江小道聽了，連忙應聲，“習武之人，最忌閉眼！刀劍相逼，睜眼可活，閉眼必死！”
    “那你還閉眼？”
    “四叔……我控製不住啊！”
    “那就練！”
    “怎麽可能完全不閉眼？”
    “怎麽不能？”金孝義把木棍兒遞給江小道，“四叔給你打個樣，你來試試！”
    “不許用手擋著啊！”
    “那是當然！”金孝義立馬背過
    “四叔，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江小道摩拳擦掌，掄起木棍兒，衝著六叔的太陽穴便橫掃過
    金孝義穩坐在板凳上，並不急著躲閃，直至木棍兒離眉骨僅有三指的距離時，身子才微微往後一仰，棍尖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到底撲了個空！
    “怎麽樣，這回信了？”
    “哎呀？”江小道當然不服，扭頭衝掌心啐了一口，“你別得意，我可來真格的了！”
    “小道，盡管動手，別含糊！”金孝義冷笑一聲，“想打著我，再練幾年去吧！”
    “那伱可別後悔！”
    江小道這小子，一旦犯起橫勁兒，下手哪管什麽輕重，抄起木棍兒，劈、挑、掃、刺，一通亂打，把自己累得連嗬帶喘，金孝義愣是一眼沒眨，盡數躲過，甚至連屁股都沒抬一
    “咋樣，小子，服不服？”
    江小道把脖子一耿，“不服！”
    “好，再來！”
    正要動手時，房門突然響
    二人一愣，扭頭去看，卻見宮保南打著哈欠走了進
    “別練了，別練了！四哥，大哥說讓咱們幫王貴和出趟活”
    金孝義回過身，有些意外地問：“這時候砸窯？”
    宮保南搖搖頭，道：“不是砸窯，說是去收”
    金孝義略一琢磨，低聲道：“嗯，在人家這待這麽久，也該幫著出點”
    說話間，他便撿起爐子上的地瓜，起身便要離
    恰在此時，江小道瞅準空檔，蔦悄地湊過去，手拿木棍兒，掄圓了胳膊，照頭就打！
    金孝義頓覺後腦吹來一陣惡風，心中暗叫不好，再想抬手去擋，卻已然晚
    “啪！”
    木棍兒拍在腦袋上，應聲折斷！
    金孝義頓時腦瓜子嗡嗡作響，破口大罵道：“我操你個小畜生！”
    宮保南看得心頭一驚，知道此地不宜久留，連忙快步躲出去，邊走邊搖頭嘟囔著，“太黑了，太黑了……”
    江小道偷襲得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隨手扔掉手上的半截木棍兒，看著蹲在地上抱頭咧嘴的金孝義，得意地揚起下
    “咋樣，還吹不？”
    這一下打得著實不
    金孝義捂著腦袋，罵道：“你小子……我沒給你講過啥叫武德嗎？”
    江小道嘿嘿一笑，“四叔，別逗了！你跟我爹這麽多年，缺德的事兒，你幹的比我多！”
    “小王八蛋，我看你是皮癢！”金孝義拎著板凳站起
    江小道見狀，嚇得連忙往屋外跑，卻不想，剛一出門，就跟江城海撞了個滿
    “跑什麽？”
    “爹，四叔要削我！”
    “嗯？”江城海抬起頭，正好看見金孝義腦袋上頂著個大包，抄著板凳衝出來，“老四，你腦袋咋了？”
    “啊？”
    金孝義一愣，卻見一眾弟兄都聚在門口，麵子上掛不住，便隻好隨口道：“沒……沒事兒，就不小心磕了一”
    江城海皺了皺眉，隨後把江小道拽到身前，問：“你小子是不是又犯渾了？”
    “天地良心，冤枉啊！是四叔他自己說……”
    聞言，金孝義連忙接過話茬，“大哥，我真沒事兒，咱們還是趕緊出發吧！”
    江城海看看老四，又瞥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宮保南，心中便猜出了個大概，於是立馬換上一副嚴肅的神
    “小道，是我讓你四叔教你把式的，再敢犯渾，看我怎麽收拾你！”
    “我沒啊……”
    “還敢狡辯！”
    這時，王貴和肩上挎著步槍，騎馬來到近前，問：“哥幾個，收拾好了？”
    江城海瞪了一眼江小道，隨後轉過身，連忙抱拳，“貴和，隻等你一句話”
    “好！”王貴和大笑幾聲，旋即衝手下吩咐道，“來幾弟兄，替海哥他們把馬牽過來，順便帶幾條槍！你們幾個，守好大營，等我們回來！”
    江小道聞言，不禁好奇地問：“爹，你們這是上哪兒去？”
    江城海小聲說：“咱們在你王叔這待這麽久，按理也該幫人家出點”
    “你們要去砸窯還是綁票？”
    “去收保安費！”
    “那你們什麽時候回來？”
    江城海笑著把江小道往前推了推，道：“你也跟著一塊兒去！”